第 154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154 章
陰夔掌權多年, 對諸州的情況十分了解，此次出涼州並非是大張旗鼓走的正路，而是從偏路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出來的, 至少對外界來說，河西節度使陰夔如今仍在涼州。
若是一切順利，回涼州時他也當從小路繞回去，不叫任何人察覺，但今夜情況特殊，崔霓瓔一行人的蹤跡又在此消失, 而小道偏僻難行，若遇伏擊極易打亂手腳, 思忖片刻, 招來副將附耳低語, 做了一陣安排。
不多時, 原本在前探路的先鋒轉道去了偏路，而陰夔則帶著人馬繼續朝秦州城狂奔，他必須在今夜進城, 盡快趕回涼州。
行至半途, 地面忽起絆馬索, 最前的士兵t猝不及防，連人帶馬摔倒下去，陰夔大驚，立刻喊停戒備。
“保護使君！”
原本散亂的隊伍開始朝著陰夔聚攏，訓練有素的羅列隊形, 警惕的觀察周圍。
陰夔倒不見慌,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整個隊伍都沒有再急於前進。
就這樣防備了片刻，前方忽然開始冒出火光。
“使君，有人！”
陰夔坐在馬上，瞇眼瞧著前方一點點亮起的火光，似有人馬正在接近，他眼神一動，似是猜到了什麽，越發鎮定，冷笑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
星火點點成片，不稍多時，幾百人高舉的火光照亮了最前方的人。
霓瓔打馬而出。
她背上多了一個箭囊，馬上也掛著一個，一手握韁，一手挽弓。
“夜黑風高，不宜趕路，使君這麽晚，急著去哪裏啊？”
即便隔著一段幽黑夜色，也並不妨礙陰夔認出馬上之人。
“你是……崔霓瓔。”
霓瓔笑起來：“使君既認得我，那就好了。”
陰夔蹙眉：“什麽？”
霓瓔沒有回應，反問：“若沒有記錯，使君如今應當鎮守河西，既無聖名，何以私出涼州，自東而歸？”
陰夔心頭微沈，一種不好的預感迎上心頭。
“你在這守我？”
“嗯。”霓瓔輕巧應道：“守了好久呢。”
她話音剛落，竟又有援兵自南面趕來，借著微弱火光，軍旗上赫然一個蜀字。
原本崔霓瓔身邊只有二三百人，可加上這支軍隊，怕是有好幾千人，偏偏陰夔此番為求低調隱蔽，只帶了二百精兵和幾十個死士在身邊，眼下對陣，局勢並不占優。
這下完全驗證了陰夔心中猜想。
今日之事，本該是因幽州之亂導致皇帝在難容昭鶴公主，將於回京途中處置掉她，不料讓她逃出，而他抓住機會趁機追殺，一路追來，他竟當她是畏罪西逃，卻沒想到了秦州之外，成了她守株待兔。
她早就知道他出了涼州。
抑或說，此前許多事，都是她誘他出涼州的籌謀。
她能做到這一步，調動劍南道的兵馬前來支援，能如此縱容志願的，就只有當今天子。
果然是要對涼州下手了！
與其說這是陰夔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到不若說是另一只靴子終於落了地。
既是如此，那他必須盡快返回涼州，早做籌謀。
思及此，陰夔的目光忽然朝秦州城方向動了一下。
“女郎，你快看！”霧爻反應很快，指向身後的秦州城，示意霓瓔去看。
肉眼在望的秦州城本已閉城，不知何時竟燃起了烽火。
馬蹄轟隆聲由遠及近，秦州城的援兵到了。
“定是他悄悄聯系了秦州城！”
原本朝廷設兵部掌兵籍，就是為了了解各地軍鎮屯軍戍守的情況，隴右道記載在冊的兵員約十萬，盡河西便有五萬。但這已經是多年前的數字，陰夔野心不死，這些年必有籌謀經營，而秦州城又是他獨霸一方與長安對望的第一道防線，眼下湧來的兵馬，怕是不下萬人。
幽幽夜色中，陰夔放聲大笑：“崔霓瓔，你不會真的以為就憑你這點人，能拿得住我吧？你既出現在此，那你我之間便心照不宣。你那些廢話若實在要說，便留著到地下，和你爹娘慢慢說道！列陣！”
陰夔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兵將迅速呈進攻狀態。
“崔氏勾結幽州叛國，今逃至秦州，殺崔氏者，記頭功！”
“殺——”
混戰一觸即發。
雖是前後夾擊之勢，但陰夔一方人力單薄，霓瓔忽然勒馬調轉方向，似乎想要從旁突圍，陰夔一直註意她，“擒殺崔霓瓔，不可戀戰。”
陰夔一方的兵卒當即追趕霓瓔，卻又被正面攻來的人沖散陣型，陰夔立即重整隊形，點了幾十人：“隨我追殺！”
然而霓瓔一方似乎也不戀戰，沖散了陰夔的進攻後也朝旁退散，轉眼之間便改變了前後夾擊的位置，成為正面相扛。
趙執緊跟著霓瓔，她被隨身幾十名護衛團團圍住，蜀軍戰力亦不弱，即便陰夔手下皆是能兵悍將，又有秦州城兵馬應援，一時半刻也沒法拿住她。
可這僅是“一時半刻”。
以陰夔的經驗，必然會有兩手準備，她就算真的要守株待兔，也該在距離秦州城更遠一些的地方，而不是留機會給陰夔搬兵應援。
現在對上的只是秦州城的援兵，這一帶都是陰夔的地盤，城外還會有其他的營地軍團，纏鬥的時間越長，陰夔能招來的援兵就越多。
趙執看了眼霓瓔，她已勒馬停下，搭弓拉箭，箭箭穿心。
“我們可還有援兵？”
霓瓔連發三箭，只抽空瞥他一眼，並未回應。
一個眼神，趙執心就一沈。
他似乎懂了她為何說是來送死。
一直這樣戰下去，陰夔的人馬必定越來越多，他們必死無疑。
霓瓔連番發箭，箭囊已所剩不多，兩個年輕護衛身手極好，一直護她左右，見狀道：“女郎，我們抗不了多久了。”
就是這分心的片刻，暗箭突襲，直沖霓瓔。
電光火石間，霧爻想都沒想，撲上來就幫霓瓔擋箭。
霓瓔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便被一陣巨大的壓力撲倒。
“霧爻！”霓瓔喊了一聲，回神的瞬間察覺不對，掙紮著從下方爬出來。
霧爻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扭頭看向身後——就在她撲向霓瓔為她擋箭的同時，趙執也撲向了她們，直接給她們兩個人都按倒了。
霓瓔顧不上霧爻，拉過趙執的手臂查看他後背。
“沒事，”趙執拍拍手，瞥了眼霧爻：“說你腦子不好使你還不信，推開就完了，幹嘛一定要擋。”
霧爻委屈的不得了，一時情急，哪裏想的了那麽多，可轉念一想，這廝也是在情急之中撲上來，卻不是傻傻擋箭，而是撲倒避開。
可能他真的聰明一點哦。
趙執本是與霧爻開玩笑，一轉頭，卻發現霓瓔正看著自己。
這一路過來，他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如一根繃緊的弦，時間，腳程，每一日被她精細計算到分毫，也不敢耽誤分毫，她整個人都被這場籌備了六年的計劃而占據，沒法分其他人或事，可眼下這一刻，她看著他的眼神，明顯帶了些不同的情緒。
趙執偷著樂了一下，完後提醒她：“崔娘子，再看就真的沒命了，怎麽著，真打算一起死啊。”
就在趙執話音落下的瞬間，夜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在充滿廝殺的戰場，依舊那般清晰可聞。
下一刻，自秦州城方向竟然傳來戰鼓雷鳴。
這一聲響比半空的飛禽更引人註目，無論陰夔還是秦州兵將，都跟著分了心。
不可能的，秦州兵將都已出城應援，何人在城中擊鼓出兵？
就在瞬間的空檔，霓瓔重新翻身上馬，厲喝道：“突圍入城！”
趙執一震，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入城？
哪個城？秦州城？
然而無人質疑她的命令，頃刻間所有兵力匯聚一支，在陰夔和秦州兵措手不及之際直沖秦州城門。
趙執不敢落後，拼命打馬跟在霓瓔身邊，一邊朝著秦州城方向狂奔，一邊擡頭細看前方，忽而眼神一動。
秦州城樓上，烽火烈烈，人影綽綽，高舉的旗幟是……
他心頭猛震。
是鶴紋。
陰夔實實在在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崔霓瓔即便兵力不敵要撤，也該是往東，怎會往秦州城方向？可他並未亂了陣腳，哪怕崔霓瓔的人也悄然入城，趁機奪取城樓為她們開門避禍，也不過是逃得了一時。
整個隴右都是他的地盤，崔霓瓔如此，對他而言無異於甕中捉鱉！
“追！”
兩邊兵馬都開始往秦州城方向跑，可當陰夔帶人趕至秦州城樓下時，臉色驟變，猛地擡手：“停下——”
隨他令下，兵馬皆定。
烽火將城樓照亮，每一個垛口都掉下一根繩子，每一根繩子上都綁著兩三個人，不是老弱，便是婦孺。
城樓正中間的垛口處露出一張女人的臉，她一手持刀，一手提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幾乎將孩子上半身都押了出來，稍一松手，人就只能掉下來。
城樓之下，崔霓瓔安居重重護衛之後，她沒有進城，甚至重新轉向迎敵。
“使君，不會連自己家中的小公子都不認得了吧。”
隨著她話音落下，城樓上又被押過來幾個老弱婦孺，全都哭得淒慘。
“母親！”秦州司馬參軍董成一眼認出家中親眷，整個人都慌t了神。
可不止是他，隨著城樓上的垛口一個一個冒出人頭，陰夔身邊幾個堪用的將領紛紛慌了神，一聲聲母親兒郎，聲聲焦急淒慘。
這是在場的。
還有河州、廓州、蘭州、鄯州幾員將領的家眷，全都在此。
“不可能……”陰夔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向崔霓瓔，眼中的震驚甚至蓋過了憤怒。
在一片哭聲交集之中，霓瓔悠悠然看向陰夔，揚聲道：“我曾聽聞，使君愛妻心切，常常怕自己忙於公務冷落愛妻，所以將各州將領家眷聚於涼州陪伴尊夫人，甚至親自出錢開設學堂，各州將領子嗣也都在涼州求學，若非使君有這樣的習慣，要將能拿捏整個隴右猛將的關鍵握在手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這秦州城，其餘各州的援兵，你怕是叫不來了。”
陰夔眼神一震。
崔霓瓔有鶴來號不假，但行商本就受到地方官府管控，至今為止，鶴來號在涼州沒有一家商戶號，崔霓瓔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穿過重重防線，把手伸到涼州，更遑論將他的家眷和他手下的家眷全數捉來此地。
這時，城門緩緩打開，火把連成的星點火光似綿延不絕，這次陰夔看清了，這些人身穿藤甲，手持長刀，僅這一眼望去，不下數千，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沒有，不得而知。
這還沒完。
後方兵馬忽生騷動。
“使君！你看！”
後方竟又有高舉蜀軍旗幟的隊伍夾擊而來，這一次，輪到他們被包抄。
陰夔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崔霓瓔預留的援軍！
霓瓔掃過陰夔身邊的將領：“諸位與親眷分別多時，想來都已思念心切，陰夔弒君反上，罪不容誅，今懸崖勒馬棄暗投明者，可生，執迷不悟頑抗到底者，株連九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陰夔掌權多年, 對諸州的情況十分了解，此次出涼州並非是大張旗鼓走的正路，而是從偏路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出來的, 至少對外界來說，河西節度使陰夔如今仍在涼州。
若是一切順利，回涼州時他也當從小路繞回去，不叫任何人察覺，但今夜情況特殊，崔霓瓔一行人的蹤跡又在此消失, 而小道偏僻難行，若遇伏擊極易打亂手腳, 思忖片刻, 招來副將附耳低語, 做了一陣安排。
不多時, 原本在前探路的先鋒轉道去了偏路，而陰夔則帶著人馬繼續朝秦州城狂奔，他必須在今夜進城, 盡快趕回涼州。
行至半途, 地面忽起絆馬索, 最前的士兵t猝不及防，連人帶馬摔倒下去，陰夔大驚，立刻喊停戒備。
“保護使君！”
原本散亂的隊伍開始朝著陰夔聚攏，訓練有素的羅列隊形, 警惕的觀察周圍。
陰夔倒不見慌,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整個隊伍都沒有再急於前進。
就這樣防備了片刻，前方忽然開始冒出火光。
“使君，有人！”
陰夔坐在馬上，瞇眼瞧著前方一點點亮起的火光，似有人馬正在接近，他眼神一動，似是猜到了什麽，越發鎮定，冷笑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
星火點點成片，不稍多時，幾百人高舉的火光照亮了最前方的人。
霓瓔打馬而出。
她背上多了一個箭囊，馬上也掛著一個，一手握韁，一手挽弓。
“夜黑風高，不宜趕路，使君這麽晚，急著去哪裏啊？”
即便隔著一段幽黑夜色，也並不妨礙陰夔認出馬上之人。
“你是……崔霓瓔。”
霓瓔笑起來：“使君既認得我，那就好了。”
陰夔蹙眉：“什麽？”
霓瓔沒有回應，反問：“若沒有記錯，使君如今應當鎮守河西，既無聖名，何以私出涼州，自東而歸？”
陰夔心頭微沈，一種不好的預感迎上心頭。
“你在這守我？”
“嗯。”霓瓔輕巧應道：“守了好久呢。”
她話音剛落，竟又有援兵自南面趕來，借著微弱火光，軍旗上赫然一個蜀字。
原本崔霓瓔身邊只有二三百人，可加上這支軍隊，怕是有好幾千人，偏偏陰夔此番為求低調隱蔽，只帶了二百精兵和幾十個死士在身邊，眼下對陣，局勢並不占優。
這下完全驗證了陰夔心中猜想。
今日之事，本該是因幽州之亂導致皇帝在難容昭鶴公主，將於回京途中處置掉她，不料讓她逃出，而他抓住機會趁機追殺，一路追來，他竟當她是畏罪西逃，卻沒想到了秦州之外，成了她守株待兔。
她早就知道他出了涼州。
抑或說，此前許多事，都是她誘他出涼州的籌謀。
她能做到這一步，調動劍南道的兵馬前來支援，能如此縱容志願的，就只有當今天子。
果然是要對涼州下手了！
與其說這是陰夔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到不若說是另一只靴子終於落了地。
既是如此，那他必須盡快返回涼州，早做籌謀。
思及此，陰夔的目光忽然朝秦州城方向動了一下。
“女郎，你快看！”霧爻反應很快，指向身後的秦州城，示意霓瓔去看。
肉眼在望的秦州城本已閉城，不知何時竟燃起了烽火。
馬蹄轟隆聲由遠及近，秦州城的援兵到了。
“定是他悄悄聯系了秦州城！”
原本朝廷設兵部掌兵籍，就是為了了解各地軍鎮屯軍戍守的情況，隴右道記載在冊的兵員約十萬，盡河西便有五萬。但這已經是多年前的數字，陰夔野心不死，這些年必有籌謀經營，而秦州城又是他獨霸一方與長安對望的第一道防線，眼下湧來的兵馬，怕是不下萬人。
幽幽夜色中，陰夔放聲大笑：“崔霓瓔，你不會真的以為就憑你這點人，能拿得住我吧？你既出現在此，那你我之間便心照不宣。你那些廢話若實在要說，便留著到地下，和你爹娘慢慢說道！列陣！”
陰夔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兵將迅速呈進攻狀態。
“崔氏勾結幽州叛國，今逃至秦州，殺崔氏者，記頭功！”
“殺——”
混戰一觸即發。
雖是前後夾擊之勢，但陰夔一方人力單薄，霓瓔忽然勒馬調轉方向，似乎想要從旁突圍，陰夔一直註意她，“擒殺崔霓瓔，不可戀戰。”
陰夔一方的兵卒當即追趕霓瓔，卻又被正面攻來的人沖散陣型，陰夔立即重整隊形，點了幾十人：“隨我追殺！”
然而霓瓔一方似乎也不戀戰，沖散了陰夔的進攻後也朝旁退散，轉眼之間便改變了前後夾擊的位置，成為正面相扛。
趙執緊跟著霓瓔，她被隨身幾十名護衛團團圍住，蜀軍戰力亦不弱，即便陰夔手下皆是能兵悍將，又有秦州城兵馬應援，一時半刻也沒法拿住她。
可這僅是“一時半刻”。
以陰夔的經驗，必然會有兩手準備，她就算真的要守株待兔，也該在距離秦州城更遠一些的地方，而不是留機會給陰夔搬兵應援。
現在對上的只是秦州城的援兵，這一帶都是陰夔的地盤，城外還會有其他的營地軍團，纏鬥的時間越長，陰夔能招來的援兵就越多。
趙執看了眼霓瓔，她已勒馬停下，搭弓拉箭，箭箭穿心。
“我們可還有援兵？”
霓瓔連發三箭，只抽空瞥他一眼，並未回應。
一個眼神，趙執心就一沈。
他似乎懂了她為何說是來送死。
一直這樣戰下去，陰夔的人馬必定越來越多，他們必死無疑。
霓瓔連番發箭，箭囊已所剩不多，兩個年輕護衛身手極好，一直護她左右，見狀道：“女郎，我們抗不了多久了。”
就是這分心的片刻，暗箭突襲，直沖霓瓔。
電光火石間，霧爻想都沒想，撲上來就幫霓瓔擋箭。
霓瓔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便被一陣巨大的壓力撲倒。
“霧爻！”霓瓔喊了一聲，回神的瞬間察覺不對，掙紮著從下方爬出來。
霧爻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扭頭看向身後——就在她撲向霓瓔為她擋箭的同時，趙執也撲向了她們，直接給她們兩個人都按倒了。
霓瓔顧不上霧爻，拉過趙執的手臂查看他後背。
“沒事，”趙執拍拍手，瞥了眼霧爻：“說你腦子不好使你還不信，推開就完了，幹嘛一定要擋。”
霧爻委屈的不得了，一時情急，哪裏想的了那麽多，可轉念一想，這廝也是在情急之中撲上來，卻不是傻傻擋箭，而是撲倒避開。
可能他真的聰明一點哦。
趙執本是與霧爻開玩笑，一轉頭，卻發現霓瓔正看著自己。
這一路過來，他能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如一根繃緊的弦，時間，腳程，每一日被她精細計算到分毫，也不敢耽誤分毫，她整個人都被這場籌備了六年的計劃而占據，沒法分其他人或事，可眼下這一刻，她看著他的眼神，明顯帶了些不同的情緒。
趙執偷著樂了一下，完後提醒她：“崔娘子，再看就真的沒命了，怎麽著，真打算一起死啊。”
就在趙執話音落下的瞬間，夜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在充滿廝殺的戰場，依舊那般清晰可聞。
下一刻，自秦州城方向竟然傳來戰鼓雷鳴。
這一聲響比半空的飛禽更引人註目，無論陰夔還是秦州兵將，都跟著分了心。
不可能的，秦州兵將都已出城應援，何人在城中擊鼓出兵？
就在瞬間的空檔，霓瓔重新翻身上馬，厲喝道：“突圍入城！”
趙執一震，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入城？
哪個城？秦州城？
然而無人質疑她的命令，頃刻間所有兵力匯聚一支，在陰夔和秦州兵措手不及之際直沖秦州城門。
趙執不敢落後，拼命打馬跟在霓瓔身邊，一邊朝著秦州城方向狂奔，一邊擡頭細看前方，忽而眼神一動。
秦州城樓上，烽火烈烈，人影綽綽，高舉的旗幟是……
他心頭猛震。
是鶴紋。
陰夔實實在在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崔霓瓔即便兵力不敵要撤，也該是往東，怎會往秦州城方向？可他並未亂了陣腳，哪怕崔霓瓔的人也悄然入城，趁機奪取城樓為她們開門避禍，也不過是逃得了一時。
整個隴右都是他的地盤，崔霓瓔如此，對他而言無異於甕中捉鱉！
“追！”
兩邊兵馬都開始往秦州城方向跑，可當陰夔帶人趕至秦州城樓下時，臉色驟變，猛地擡手：“停下——”
隨他令下，兵馬皆定。
烽火將城樓照亮，每一個垛口都掉下一根繩子，每一根繩子上都綁著兩三個人，不是老弱，便是婦孺。
城樓正中間的垛口處露出一張女人的臉，她一手持刀，一手提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幾乎將孩子上半身都押了出來，稍一松手，人就只能掉下來。
城樓之下，崔霓瓔安居重重護衛之後，她沒有進城，甚至重新轉向迎敵。
“使君，不會連自己家中的小公子都不認得了吧。”
隨著她話音落下，城樓上又被押過來幾個老弱婦孺，全都哭得淒慘。
“母親！”秦州司馬參軍董成一眼認出家中親眷，整個人都慌t了神。
可不止是他，隨著城樓上的垛口一個一個冒出人頭，陰夔身邊幾個堪用的將領紛紛慌了神，一聲聲母親兒郎，聲聲焦急淒慘。
這是在場的。
還有河州、廓州、蘭州、鄯州幾員將領的家眷，全都在此。
“不可能……”陰夔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向崔霓瓔，眼中的震驚甚至蓋過了憤怒。
在一片哭聲交集之中，霓瓔悠悠然看向陰夔，揚聲道：“我曾聽聞，使君愛妻心切，常常怕自己忙於公務冷落愛妻，所以將各州將領家眷聚於涼州陪伴尊夫人，甚至親自出錢開設學堂，各州將領子嗣也都在涼州求學，若非使君有這樣的習慣，要將能拿捏整個隴右猛將的關鍵握在手裏，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這秦州城，其餘各州的援兵，你怕是叫不來了。”
陰夔眼神一震。
崔霓瓔有鶴來號不假，但行商本就受到地方官府管控，至今為止，鶴來號在涼州沒有一家商戶號，崔霓瓔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穿過重重防線，把手伸到涼州，更遑論將他的家眷和他手下的家眷全數捉來此地。
這時，城門緩緩打開，火把連成的星點火光似綿延不絕，這次陰夔看清了，這些人身穿藤甲，手持長刀，僅這一眼望去，不下數千，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沒有，不得而知。
這還沒完。
後方兵馬忽生騷動。
“使君！你看！”
後方竟又有高舉蜀軍旗幟的隊伍夾擊而來，這一次，輪到他們被包抄。
陰夔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崔霓瓔預留的援軍！
霓瓔掃過陰夔身邊的將領：“諸位與親眷分別多時，想來都已思念心切，陰夔弒君反上，罪不容誅，今懸崖勒馬棄暗投明者，可生，執迷不悟頑抗到底者，株連九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