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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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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

前些天接連大雨, 今日天氣轉晴,廣袤的藍天一碧如洗,沒有一絲雲朵。

午後時分, 日光大片大片灑入庭院, 映入屋內, 將天地間的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無比清晰地綻放在眼前。

輕紗帳內, 被褥被擠到了靠墻的縫隙, 衣衫也東一塊西一塊的, 散亂堆在榻邊。

蘭瓔仰面躺著, 跳動的心臟前有道淡色的疤痕,不大, 也就小指指甲蓋那麽長。表面平滑, 已經與周邊融為一體了, 只有淡粉的色澤與別處不同。

“瓔瓔, 這是怎麽弄的?”

他神色認真, 指尖撫過她那溫軟的傷痕,動作溫柔而又小心,像是在對待一件無上的瑰寶。

他這般認真地問著她的疤痕,偏這位置又是不同尋常的, 蘭瓔氣息愈發不穩,顫著聲線道:“忘了,反正、是小時候弄傷的。”

“這樣麽, ”春鳴擡起臉來看她,“我也有, 也是小時候弄傷的。”

“我們都有這個。”

他輕揚起唇角,眉眼彎彎, 烏眸亮晶晶地。像是這樣就足以說明,他與她是極其有緣、天造地設的一對。

蘭瓔卻不像他這樣笑得開心,是啊,她曾見過他是如何被剜心頭血的,清楚知道那是怎麽來的。

同時她也知道,他此時的笑意並非掩飾,對於過去那些旁人不忍卒讀的經歷,他心裏其實沒有多少憤怒或怨恨。

因為他自誕生起就沒有感受過溫暖,在日覆一日的捶打裏,他早已習慣了夜的漆黑與陰冷。

過去的十餘年,他一直是這樣得過且過著,直至遇見了蘭瓔,才體會到了正常人該有的萬千情緒,他充斥著暗黑與鮮紅的世界裏才逐漸有了斑斕的色彩。

蘭瓔心疼地撫上了他的疤痕,春鳴不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覺得癢,哼唧兩聲,握住她的手壓在被面,低頭湊上去,親吻她。

如同起初兩人的相見,他學著山裏的野貓,舔舐她那早已痊愈的傷口。

潮潤,濕黏,帶著水霧,仿佛又落起了連綿的雨。

蘭瓔被激得倒吸了口氣,抱緊他的腦袋,不自覺地拱起腰身,貼得他更近。意識恍惚間,她視線漫向帳外,被燦爛的日光灼得模糊一片。

他就在那塊慢條斯理地流連,力道很輕,很柔,帶著萬分的珍惜與憐愛。蘭瓔心底被漾起了漣漪,一圈圈向外擴大,他卻依舊是這般蜻蜓點水,磨得她不耐地晃,無聲地催促。

春鳴擡起頭來,“瓔瓔,不喜歡麽?”

……這樣直白,這叫她如何回答?

蘭瓔咬著下唇,羞紅了臉,偏過一遍不去看他。

她不回應,春鳴以為她是不喜歡,頓時停了所有的動作,“我做得不好麽?”

少年資歷不足,樣樣都生疏得很。沒得到想要的回答,眼前很快就泛起水霧,將那雙烏眸浸得濕漉漉的。

他沒做好,怕她抽身離去,驀地將她箍得更緊。可她向來是最溫柔的,現在為什麽又不哄他了呢?

想到這裏,他眼中霧色更濃了,委委屈屈地咬了她一口,帶著力道,留下幾只小小的齒印。

像只賭氣的小狗,又像是他最熟稔的蛇類,起初用蛇信試探、舔舐,有條不紊地戲弄。

待獵物展現出掙紮的意圖,便用強壯的蛇身盤繞、絞緊,同時將尖牙狠狠刺入,濺出毒液,直至獵物再也動彈不得,任他宰割。

蘭瓔沒料到他會咬她的疤痕,不受控地溢出一聲嚶嚀。

不疼,卻將她一顆心攪得更加燥熱,更加空泛,而又遲遲得不到安撫。

她難耐極了,眼角泛出淚花。

春鳴先前不願成親,便是不想看見她哭。可如今,她眼尾染上一抹淺淡的柔粉,眸中淚水盈盈,被日光映出晶瑩的清輝。

他氣息變得粗重起來,心底升起一種難言的異樣,讓他不願就此停下。

她心跳這樣有力,這樣急促,應當是喜歡的罷。

不是麽?

有淚珠從她眼尾滑落,在臉頰上暈染出清亮的水澤,最後掛在小巧的下頷,顫巍巍的,將墜未墜。

被他黏膩地湊上來,用舌尖卷去,末了,他又忍不住繼續用啃咬來表達不滿,用牙齒緩慢地研磨。

方才在那處便罷了,橫豎不會被人見著。可這會兒他都上臉了,蘭瓔撐著他肩頭推開,“不能咬……”

又不能咬。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

再次被拒絕,春鳴難過極了。昨晚才第一回嘗到歡愉,他還不太能掌握分寸,只知方才親她疤痕,她不說喜歡,如今只是輕輕咬她一下,她又說不行。

那什麽才行呢?

他不由得回想起昨夜,那時,他按照畫冊上的第一步做時,她看起來是很喜歡的。喜歡到緊緊抱住了他,喜歡到在他肩後劃出了幾道紅痕,喜歡到整個人都泛起了粉色。

原來是忘了這個。

“瓔瓔,我知曉了。”

他眨著濕漉的眼睫,動身故技重施,再一次踐行學到的知識。

蘭瓔感受到他的發絲一寸寸拂過,尖尖的發尾鉤子似的,勾起細密的癢。這頭癢意剛過,那頭又被激起來,起起伏伏,連綿不絕。

她心跳更快,咚咚敲擊心口,呼吸也急促起來,只能微張著嘴汲取空氣。

到了末端,他停下來,仰起臉看她。

蘭瓔對上了那雙泛著水光的黑眼睛,再往下,是高挺秀氣的鼻梁,以及因親吻而變得紅潤瀲灩的唇瓣。

難以自抑地,她也回想起昨夜,回想起那黏膩的、蜜一般的甜,她隱約察覺到他的意圖。

可那會是在夜裏,隔著薄紗,燭火朦朧,一切都看不太清晰。

如今光天化日,哪怕是她自己先提起的要他“看看”,這會兒也羞得偏過臉去,不敢對上他澄澈的眼睛。

午後晴好,屋內一片靜謐,將兩人的呼吸聲襯得格外鮮明。

蘭瓔顫著眼睫,不自覺地揪住床褥,心口深深起伏。

春鳴卻懸在那兒,始終沒動。

因方才接連的“挫敗”,他怕她待會又泛著眼淚說不行。仰起一張玉白無辜的臉,眼珠黑潤潤的,不緊不慢地征求她的意見。

“瓔瓔,可以這樣麽?”

這樣是怎樣?

他並不直說,而蘭瓔也羞於回應。吐出的氣息羽毛似的,輕輕撓著,她下意識想翻身躲開,剛擡起來,又被他手掌緊緊摁住,動彈不得。

他還是那樣執著地問:“瓔瓔,不可以麽?”

蘭瓔難受極了。

自暴自棄地,擡臂擋住眼睛,把臉埋在臂彎裏,低聲擠出一句:“可以……”

話音剛落。

就有溫熱的氣息落下,蘭瓔身形一顫,喉間瞬間溢出一絲哭泣般的嗚咽。猶如汪洋裏漂搖的浮木,她無處依靠,只能抓緊他後腦的發絲,讓他柔軟冰涼的發絲在指縫裏流淌游走。

“春鳴……”她漫無目的地喚。

春鳴從前不知何為心動,第一次知曉,便是蘭瓔用親吻來告訴他,這是喜歡。

此後,他便熱衷於用她教他的親吻來回饋愛意,此時也是一樣。

總是這樣,黏黏糊糊的。

驀地,蘭瓔不受控地挺直了背,仰起脖頸,隔著朦朧紗帳,眼前充盈了大片大片燦爛的日光。

日光越來越濃,越來越亮,直至最後,禮花怦然炸響,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絢爛的、奶油色的光影。

蘭瓔雙眸湧出水霧,失神地望著帳頂,緩了許久,眼前的景象才逐漸恢覆清晰。

“瓔瓔,這樣你喜歡麽?”

他湊上來,親吻她微張的唇瓣,說話時氣息帶著甜膩。

蘭瓔心口劇烈跳動,喘著氣,久久說不出話。

經過方才,春鳴也不急於得到她回答了,就著餘韻,抱緊了她,“瓔瓔,可以這樣麽?”

他怎麽還問。

煩死了啊。

可心底再次被他勾起了漣漪,蘭瓔吃過一次虧,清楚不及時回應的話,只會更加難耐。

只能咬著唇點頭,“可以……”

春鳴貼緊了她,又將她抱起來,一下一下啄吻她臉頰。

“喜歡瓔瓔。”

“好喜歡瓔瓔。”

聲線有些啞,尾音是壓抑不住的上揚,語氣裏的歡愉與興奮都要溢出來了。

哪怕不是第一回,也依舊滿足得湧出了淚花,啪嗒啪嗒墜下來,灼燙她瑩白光潔的肩頭。

又哭了。

聽起來挺可憐,但實際展現出來的卻是完全相反的強勢。

蘭瓔圈著他的脖頸,視線渙散,落在他耳下一晃一晃的蝴蝶耳墜。

“嗯,”她軟乎乎地,撫他背後的烏發,氣若游絲,“喜歡春鳴……”

*

日頭西斜,燦亮的光線變得柔和,天邊泛起晚霞,落入屋內,猶如點燃了紅燭。

屋內也漸漸平靜下來,春鳴止住了啜泣,摟著她,埋在她頸窩裏,吐息緩慢地灑在她頸側。

緩了許久,春鳴知道她向來愛幹凈,抱她入了盥室。蘭瓔趴在木桶邊上,舒服得打了個哈欠。

清理幹凈,也正好到了吃晚飯的時間。蘭瓔吃飽喝足,神清氣爽,指揮春鳴給她收拾從藍府帶來的嫁妝。

嫁妝很多,別的都不打緊,但其中有些是藍老夫人生前特意留給原主的,還是得妥善保存。

想到這裏,蘭瓔決定待會再把系統叫出來,仔細盤問原主的事。

明天是出嫁第三天,按照規矩,是要帶春鳴回娘家的。

看藍家人對她的態度,蘭瓔其實不想回去,但藍府裏出現了還魂草,她總覺得不太對勁。

於是和褚棠枝商量好,帶她進去一探究竟。

“春鳴,今晚早點睡,明天要去藍府一趟呢。”

春鳴正在那邊收拾梳妝臺,聞言,不知想到什麽,眼睫輕顫了下,低聲應道:“好。”

他應得乖巧。

可待夜深後,蘭瓔喚他睡覺,他卻又黏黏糊糊地湊上來,勾得她神魂顛倒。

不知過去了多久,蘭瓔暈乎乎地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忍不住用力掐了他一記。

可惡啊,明天肯定要起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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