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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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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他

蘭瓔一時無言, 好在春鳴似乎並未多想,看了她一會兒,忽地伸手, 將她鬢邊的一綹發別在耳後。

“險些掉進湯裏了。”他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聽起來沒什麽異常。

微涼的指腹擦過耳廓, 蘭瓔回過神,將情緒掩蓋過去, 重新笑開來, 指著不遠處的雜耍讓他看。

這一看, 就看見了兩道熟悉人影。

高墻朱門前, 一輛豪華馬車停下,下人們紛紛上前, 簇擁崔世萱和常夙入府。

“原來他們住在這。”蘭瓔低聲道。

夢裏兩人住在蘭瓔隔壁小院, 而現實的他們竟是住在高門大戶, 看來雖然夢中人是真的, 夢中事卻可能是假的。

春鳴並不在意那兩人, 但蘭瓔顯然很關註,便與她解釋:“半真半假,方才不易辨別,長此以往便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不過, 人不會無端夢見完全沒見過的事物,而蘭瓔卻夢見了從前沒見過的人。

春鳴攪動著碗中的餛飩,低垂眼睫, 掩下眸中暗湧的情緒。

此處地段繁華,又是這樣奢華氣派的府邸, 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一旁坐著攤主的小女兒,六七歲大, 身著鮮艷的小裙子,戴著花朵做的木簪和項圈,打扮得水靈可愛。

眼見常府朱門闔上了,她絞著辮子發尾,朝攤主嘆氣:“爹爹怎麽買不起那樣的大宅子。上回我跟阿兄進去送餛飩,裏面還有亭子游廊呢,可漂亮了。”

老板娘正端餛飩上桌,抹著汗笑罵:“小丫頭片子,就送回餛飩,能念叨半個月!”

小姑娘托著臉蛋,不高興地撅嘴,“真羨慕那位漂亮姐姐,有好看的男人,還有好看的宅子。”

“凈瞎說!回屋念書去!”老板娘拍了她一記。街坊都曉得,那崔姑娘分明是被貴人養在裏頭的,沒名沒分。也就小丫頭不懂事,以為這是好事。

小姑娘哼一聲,沒回屋,但也沒再說話了。

蘭瓔無意偷聽,但與小姑娘鄰桌,將兩人對話聽得清楚。原本只是左耳進右耳出,聽到後面,隱約察覺哪裏不對勁。

她傾身過去,低聲問:“小姑娘,你見過那位漂亮姐姐身邊的男人嗎?”

常夙戴著面具,看不見樣貌,這小姑娘卻說他是“好看的男人”。

小姑娘不知道蘭瓔為何要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但也下意識湊近她,小聲解釋:“是呀,那時我急著上茅房,路過花園無意間撞見的。”

“那位大哥哥臉很白,嘴唇紅紅的,鼻子又細又高,眼睛這裏是翹起來的,很好看……”說著,她指了指眼尾。

這些特征雖然很常見,但與蘭瓔看見的耳朵和下巴組合起來,與蕭元澈很像了。

蘭瓔暗自琢磨著,那小姑娘見蘭瓔不說話了,看看她,又看看春鳴,忽然問道:“姐姐,你有那樣大的宅子嗎?”

“沒有呢。”

蘭瓔本想安慰她這世上還有很多人住不起豪宅,不要因此嫌棄爹娘,小姑娘卻搖搖頭,看向春鳴。

頗為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那這位哥哥要努力呀。”

蘭瓔:“……”

春鳴歪了歪頭,被熱霧氤氳的濕潤烏眸裏滿是茫然。

*

離餛飩攤不遠處有座銀樓,蘭瓔走進去,卻不是買首飾的,而是問掌櫃要了紙筆,給褚棠枝寫了封信。

分別前,褚棠枝曾告訴她大雍各處都有望隱閣的聯絡點,而桃花島上的便是這座銀樓。如果有事,可以寫信交給掌櫃,讓掌櫃轉寄出去。

寫完交給掌櫃時,掌櫃一聽要轉交何人,竟道:“昨兒聽聞消息,說道長今日要抵達島上,姑娘且稍等,晚些直接與道長面談便是。”

“這樣嗎?”蘭瓔有些驚訝,褚棠枝分明去東州抓嫌疑人了,怎的來桃花島了。

蘭瓔寫信時,春鳴候在外頭等得有些無聊,便盯著銀樓裏光彩熠熠的珠寶首飾瞧。

沒多久,極輕的“叮”一聲,他耳尖微動,是劍與劍鞘碰撞的聲音。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不為所動,繼續自顧自地看著首飾,似乎饒有興致。

褚棠枝剛登島,風塵仆仆而入。

一進門,眼底便撞入這片極其顯眼、極其熟悉的靛紫色衣角,她始終對春鳴心有防備,下意識按住劍柄。

直至蘭瓔回過頭準備叫春鳴,因此瞧見立在門口的褚棠枝,睜大了眼睛,“褚姐姐!”

真巧呀,一提她她便到了。

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可以當面和她談談信裏寫的事。

銀樓一層是店面,擺著各類首飾,人來人往不方便。蘭瓔正跟著褚棠枝上二樓,被春鳴攥住了胳膊。

“瓔瓔。”

也不知為何,他忽然對首飾起了興趣,拎起一只鑲有各色寶石、花紋繁覆精致的瓔珞項圈,眉眼彎彎地問她:“你喜歡這個麽?”

這瓔珞做工精致,寶石也鑲得滿滿當當,在昏黃燭火下流轉出斑斕的彩光。

憑心而論,“好看。”

但蘭瓔平日很少買首飾,雖然有原主留下的巨款,但她並不想大手大腳買這些貴重物品,不僅揮霍,還容易招人眼紅。

行走在外,還是低調些好。

“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

褚棠枝還在樓上等著,蘭瓔話沒說完,春鳴又牽住她另一只手,將她拉了過去。

“那這個呢?”

他又拿起一只鑲了紅瑪瑙的金手釧,捏著她的手,想要給她試試。

……怎麽莫名其妙要給她看首飾。

他也沒錢買啊。

蘭瓔盯了會他的臉,他眼睫低垂,唇角微揚,面色依舊春風和煦。

就是手上一直抓住她不放,試試這個,又試試那個,樂此不彼。

像是在找借口拖著她。

這是又醋了麽?

蘭瓔將手從他掌心掙脫出來,牽著他的手指,湊近他耳朵。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快些談完正事快些過去,今晚教你些新鮮的。”

她吐息輕柔拂過,攜著若有似無的清淡甜香,春鳴身形微頓。

濃密的烏睫輕輕顫了顫,像是春日裏翕動的蝶翼,追逐那一縷幽香。

趁他楞神的這一瞬,蘭瓔連忙跑開,上了二樓。

“抱歉褚姐姐,我方才和春鳴說了些事。”褚棠枝已經在雅座裏等了許久,蘭瓔不好意思地道。

“無礙。”

褚棠枝之所以會登島,是因為要抓的人提前收到風聲,讓她撲了個空。追查下去,發現那人是逃往桃花島,她便追來了。

怕蘭瓔害怕,她繼續道:“即將舉行比武大會,島上來了許多大人物,官府已派兵護衛。望隱閣也派了不少人,武藝皆是高超,因此不必太擔憂。”

蘭瓔點點頭,想起常夙的事,她先問道:“蕭大人還與你一起麽?”

褚棠枝沒想到她會問起蕭元澈,楞了下,“本就只是臨時一起查案,離開汾和鎮後便分開了,沒見過他。”

蘭瓔不知他們二人之間是怎麽回事,想著蕭元澈畢竟是望隱閣的人,還是有必要告訴褚棠枝的,便與她說了那位“常夙”的事。

聞言,褚棠枝輕扯唇角,似無奈、又似嘲諷地輕笑出聲。

“我與他相識多年,幼時幾乎是一同長大的,從未聽說他有孿生兄弟。”

蘭瓔瞧著她的神色,小心道:“也許……是有人用了易容蠱假扮他。”

褚棠枝卻似習以為常,“以他那浪.蕩的性子,做出這種事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她話音一轉,眉眼恢覆平日的冷清與堅韌,“我無意與他糾纏,他如何做,與我無關。”

*

既然褚棠枝無意搭理蕭元澈,蘭瓔也不再說什麽了,至於常夙身上有槐木牌的事,蘭瓔沒有告訴褚棠枝。

她直覺那槐木牌與春鳴有關,想自己收著,不想落入旁人手裏,哪怕是一身正氣的褚棠枝。

“今夜要教什麽?”

回到院子,春鳴牽著她在榻邊坐下,伏在她膝蓋仰頭看她,眸子烏潤潤的,儼然一副積極學習的好學生模樣。

上上回教他新東西,蘭瓔教會他貼唇親吻。而上回,蘭瓔教會他深入親吻。

這回要教什麽?

蘭瓔牽起他的手。

——將他牽到書案前坐好,掏出剛買的新書,《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規》……

各類經典開蒙書目,老少皆宜,家長看了都說好。

春鳴瞬間就耷拉了眼睛,下頜繃緊,薄唇抿得平平的。

眼睛裏都沒光了。

“可是你一直嚷著要念書認字的!”蘭瓔叉著腰,指指點點。

“我要學這個。”

春鳴滿臉寫著不高興,將被蘭瓔丟到一旁的小凰書拿回來翻開,“你不是喜歡這個麽?我要學這個。”

“誰說我喜歡了……”蘭瓔再度丟開,“這書的男女主都太不正常了,你腦瓜子不聰明,怕你學壞。”

春鳴抿唇不語。

他感覺還學到挺多的。

大部分時候,春鳴是拗不過蘭瓔的,蘭瓔堅持要教他新書,他只好乖乖跟著學,一筆一劃地寫。

他練字的時候,蘭瓔坐在他身側,銀蛇悄悄爬上來看熱鬧,被蘭瓔握住了身子,汲取它冰涼的溫度。

銀蛇雖有劇毒,但極其認主忠心,乖巧地任她撫摸。

毫無疑問,這是一條漂亮的蛇蛇,兩顆眼珠像紫寶石,通體銀白,連一絲雜色也沒有。

鱗片在燭火下折射出銀光,游動時不住變幻,猶如粼粼波光,清波蕩漾。

蘭瓔不怕銀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足夠漂亮。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漂亮,腦袋輕輕蹭她,“嘶嘶”吐信,舔她的指腹。

這麽漂亮的小蛇,是公的還是母的?

蘭瓔忽然想起一道不算冷的冷知識:公蛇有兩根。

……有點好奇了。

這般想著,蘭瓔將銀蛇肚子翻了過來,聽說在蛇尾部的洩殖腔附近……

蘭瓔很快找到地方,指腹輕輕一按。

“嘶。”

那兒跳出了東西。

粉色的,帶著短刺,兩根。

蘭瓔沒想到蛇的東西怎麽這麽大,嚇了一跳,慌忙松手。同一瞬間,卻聽身側正在練字的春鳴也發出一聲輕喘悶哼。

……不是,她看蛇蛇,他哼什麽?

蘭瓔呆住,春鳴轉過身來,玉白如瓷的面上竟隱約透出薄粉,從脖頸紅到了耳朵尖尖。

他眸中滿是朦朧水色,攥住她的手,含糊啟唇:“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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