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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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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裂

這幾位星宿有新來的面孔, 也有曾經的老面孔,閉關之前的烽羅只熟悉舊人,對新人不大了解, 便多問了幾句。

死士哪敢當面說七星宿一直以來關系都不怎麽融洽, 現在臺下星宿們正在看著。

他稟聲很小, 臺下人不知發生了何事,烽羅像東家一樣叫下人招待好那些江湖中人, 把幾位星宿招上臺來。

星宿們聽完烽羅的問話都說不知道狼宿去了哪兒, 烽羅這才又問:“我聽說他失蹤前在殿前與人發生了口角?有此事嗎?”

他審問般的問話皆讓星宿們微低下頭, 縱是膽子大的蛇女也不敢在烽羅面前造次, 可料想他性子霸道暴戾, 隱瞞的下場會比坦蕩更加慘烈,於是她有點心驚膽戰, 囁嚅道:“回大長老, 狼宿與我們並未發生口角,是……是我和羆宿爭執,狼宿大人只是出面……叫我們安靜點, 然後就, 沒了。”

當然不止是她和羆宿發生口角, 其餘星宿也有, 蛇女說完正等著他們一起認錯,誰知個個都安靜沒聲,好似他們自己沒參與一樣,蛇女頓時醒悟過來自己是被當成了擋箭牌。

……這些老狐貍!

她小心觀察烽羅的神情,見他沒有喜怒便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烽羅倒沒說什麽, 今日正是江湖各方來賀喜自己出關的大喜日子,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鞭笞下屬, 見血的宴會難免會惹人生厭。他擺手讓星宿們退下,“把人給我找到,否則,唯你們是問。”

星宿們麻溜的退下。

但自此,烽羅的臉色就沒怎麽好過。

聿沒事人似的給他敬了一杯酒,“大哥不必太過憂心,說不定狼宿是有事在身,忙他的去了。”

“我倒不是關心狼宿的死活,”烽羅表情一閃而過的陰險,“我是關心,今日盛宴有沒有鼠輩來攪亂。”

“哦?”聿面容淡淡,“今日來的江湖客大多都是為了向聖墟表明立場的,應當不會有什麽無名鼠輩作梗,大哥要是擔心有人作梗,可以叫下人多去巡邏巡邏。”

“有勞三弟掛心了,”烽羅似笑非笑,“剛剛才在山腳下發現天機閣的暗線,已經叫人秘密除掉了。三弟啊,你說說,那些名門正派會不會就藏在今日入宴的江湖客中呢?”

他沒有遮掩心裏的質疑。

聿不慌不快地溫起手中的杯血,“不知道,可能有吧。”

烽羅似是不滿這話,湊到他面前,被笑容擠彎的雙眼沒有一絲笑意,反而冷若冰霜,他話從咬緊的齒關裏說出,“老三,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說,根本不關心。”

聿對他的威逼和暗怒視若無睹,擡起薄眼皮看了他片刻,“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要是不關心,也不會在開宴前囑咐好內外,現在被舊敵鉆了空子,你卻因此來懷疑我,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烽羅低聲笑了起來,“你覺得是誤會?那好吧,畢竟你在聖墟待了這麽多年,說你是奸細也不會有人信,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臺上暗流爭鋒,臺下靜面如水。

江湖客們有叫得上名號的,過來誠邀烽羅一展梟雄之太,稱霸武林,熱鬧起哄把連綿不絕。烽羅難以推辭,跟他們稱兄道弟,個個耍起招式過招,看得人心振奮。

這時,大地抖了一抖。

無人在意這傳來的震源源於何地,大多被眼前的鬧景蒙蔽了耳目。

直到地面越來越抖,有星宿立馬從熱烘烘的氛圍裏清醒過來,察覺到了不對。

“什麽聲音?像是有猛獸在咆哮?”蛇女嗅出了空氣的危險氣息。

鼠宿瞇起眼睛,“有危險,我們去看看。”

蛇女也顧不上之前跟他鬥嘴得恩怨,提了一嘴問:“都不知道是哪裏出了事,去哪兒看?”

這個問題困擾在鼠宿心中,但他停住的腳步很快繼續前進,“去聖壇。”

蛇女怔住,“聖壇只有長老允許才能進去,而且那裏更是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神祖吞吃,你這樣怕是不想活了?”

鼠宿沒理她,堅持己見往山的方向走。

終於,地面逐漸變為左右搖晃,反應快的人大叫起來,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就連沈浸在喜悅氛圍的烽羅也被迫面對眼下的急勢。

“這大地在搖晃,你們快看!”

有人尖叫,桌上的水全部灑了出來,椅子腿也溫溫吞吞地挪動不停。

“救我!救我!”一個人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腿要斷了!!”

大地龜裂出縫隙,把那人的腿給生生吞了下去,周圍的人恐懼地散開,紛紛想逃離宴席,也有自以為有本事的人留在這裏。

其中有人朝臺上不動的聿道:“三長老,你還楞著幹什麽?大地分裂很快會波及到你那兒的,快下來跟我們一起躲吧!”

聿聞聲不動,看人的眼神漠視至極,他們終於發現了三長老的不對勁。

烽羅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聿,“想不到我還是晚了一步,從開宴之前,你就已經打算好了,是嗎?”

聿倒掉杯中的冷血,“是又如何,都逃不掉了。”

“這就是你的目的?”烽羅收起笑容,“你想要整個聖墟為你陪葬,真是好大的歹心啊!”

這讓圍觀的江湖客們看傻了眼。

“什、什麽?是三長老安排的?不可能!三長老為了聖墟存亡禪精竭慮,怎麽可能會是幕後推手?”

說是幕後推手,但眾人還是分不清到底是什麽現狀。

蛇女回想起鼠宿非去聖壇不可,恍然大悟,那日神祖夜襲也是像這般,大地顫抖,地面裂隙成發。

“聖壇一定有事!”她叫住烽羅,“大長老,我們必須去聖壇看看!”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不就是普通的大地震蕩嗎?躲一躲不就好了?”

“蠢貨!都說聖壇的神祖身如游龍,能上天遁地,你還以為這是簡單的地震?這是神祖怒了!有人在聖壇搗鬼!”

“那怎麽辦!我們要不要去?”

眾口議論紛紛,數道目光聚在聿的身上。

多數者皆為了慶喜而來,也有為了討好聖墟而來賣惺惺姿態,不曾想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搭進了性命,還是因為這個曾只手撐起聖墟的男人,不由得因愛生恨。

“三長老,你想把整個江湖拖下水,這麽不仁,那就休怪我們不義了!昔日的討好奉承統統都不作數,今日起,你就是我們討伐的魔頭!該殺!”

聿沒把他當回事,能說出這話的人一般都是假意順從聖墟的人,借意外來火上澆油罷了,沒必要較真。

真正敬仰想投奔聖墟的人大多是看在聿的面子上,聖墟之所以能茍延殘喘這麽久,都虧了一個活得長的魔頭。

江湖客中不乏真的敬畏者,這些人並沒有隨口辱罵,只是在旁觀望局勢,考慮到底幫哪一方。

聿緩緩起身,面前的方桌隨他袖口迸發的功氣而碎裂成塊,滾到了臺下。

他黑發如瀑地掛在身後,周圍冷風驟起。

“想逃的,趕緊逃,趁我還沒想屠戮之前。”

“大膽叛徒,你竟敢口出狂言!”羆宿不知何時出現,沖到人群面前,跟著寵獸黑熊一起撲殺上去,將星宿原本的使命滲透到最後。

然而羆宿還沒摸到聿的裙擺,他的脖子赫然出現一條血線。

“你……你……”羆宿啞然,瞳孔地震,光采漸失。

一顆人頭和熊頭就這麽咣當落地,毫無征兆。

躲在暗處的蛇女驚訝捂嘴,躬身悄悄離開了這地方。

此刻,聿的瞳色一片赤紅,漠然掃視臺下人一圈,道:“來送死的,我可以成全。”

大地顫抖不止,人們腳下的路越來越少,無人顧及大戰,搶著逃命去了,宴場很快變得清冷起來。

烽羅和幾個星宿站在對面,身後倏地出現一行又一行的黑衣死士,全部亮著利劍,對準了聿。

“老三,我從未想過,我們反目成仇的日子會來得這樣快。就像曾經的你一樣,應該也想不到會在聖墟待了這麽多年,對吧。”

烽羅嘴上感慨著,動作卻沒有一分留情,拿出了“契魂”,一把從屍山裏煉出來的鬼刀。

“只有真正的對手才配得上我的契魂。老三,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也很慶幸聖墟有你這樣的人物,只是想到你這般厲害的人也會淪為契魂刀下的孤魂野鬼,我感到十分惋惜。”

聿瞇起眼睛,不說話。

天昏地暗,仙吾臺多了一個人影,阿帕握住腰間的刀站出現,隨後,地面浮起一個個黑影,像冒出來的一樣,皆穿黑衣握長劍。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不再蒙著面,而是露出了完整的面龐。

烽羅看了輕輕搖頭,“沒想到聖墟也有這麽護主的,倒是讓我開了眼界,就是不知道能撐過幾時了。”

所有人都喝過聖壇的湯,聖壇一垮,神祖一死,沒有解藥他們活不了多久。

阿帕亮劍道:“在聖墟活著也是死,不如這回就捅破到底,誰也別想好過。”

“說得好。”烽羅不惱,腦袋一轉,努力地回想道,“老三,我記得鬼厥說過你有一樣東西必須留在這裏,你還記得是什麽嗎?”

是詛咒,是性命。

“當然記得。”聿一臉冷然,“我不在乎。”

烽羅看他對自己的故意威脅沒有反應,重覆問道:“真不在乎?”

“一條爛命而已,不足以稀罕。”

烽羅嘆息,笑道:“是嗎?那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出手極快,根本不顧身邊人的感受,陣陣功氣把人推開了四五步遠。

聿接過阿帕送來的佩劍,只是一把普通的劍,陪伴了他很久的劍。

一黑一紅的身影帶著刀光劍影交匯,在昏暗的日光下也擋不住刺眼的殺機寒芒。

烽羅動手,星宿也沒打算坐著,抄起武器和阿帕一方打了起來。

還沒跑遠的江湖客不小心回頭看見這一幕,大喊:“完了完了!聖墟真的完了!大家快跑吧,別管他們自相殘殺了!”

說罷,顫抖的山壁滾下巨石,將那人活活壓死。

一切的不祥征兆全部出現了,就像現在烏雲密布的天,令人感到陰郁而又沈重。

大地震蕩搖晃得愈來愈烈,張開黑漆漆的大口開始吞並地面的桌椅,和拼命逃亡在路上的人,尖叫聲、哭喊聲、痛罵聲,不絕於耳。

···

聖壇

三重石墻依然屹立不倒,巨鼎下的平坦土地早已敗裂不堪,地面時不時地凸起一條長長的土丘,是神祖在地下游躥,它的怒氣直直沖向來犯者。

虞丹青和謝蘭機躲過重重眼線來到這裏,接近聖壇巨鼎後又拉遠距離,觀望神祖的動態。

先前這裏剛剛發生了三場爆炸,是前日聿帶他們來此暗布的陣法,爆炸後的銅幣沒有碎裂,反而分散掉落在八方,個個連成隱藍色的線,只要它一碰到,藍線就會變得明顯。

沒人敢靠近這個鬼地方,空曠的“聖地”馬上就要成為戰場,石墻上的虞丹青抱著孔雀翎死死盯著前方聖壇的情況,“它是在想辦法怎麽破陣嗎?”

謝蘭機負著吟梅劍,道:“這陣法對它不是必殺,頂多只能拖一陣子,它應該是還沒適應。等它出來我們就可以行動了。”

“好。”虞丹青抱緊孔雀翎,提前瞄準神祖行動的方向。

在這危難求存的地獄,還有鬼抱著拉人下水的心態在作祟。妙仙早早退出宴會,和姐姐循跡追到聖壇,擡頭就看見虞丹青謝蘭機在墻上站著,興奮得哇哇叫起。

“終於找到你們了,大哥說的果然沒錯,今日盛宴就是一場抓人玩命的游戲!你們這對狗男女老娘早看不慣了,受死吧哈哈哈!”

她瘋魔地爬上石墻直奔虞丹青,虞丹青穩住孔雀翎與她博弈起來,不料妙仙還是個軟骨頭,知道自己打不過,立馬卑鄙暗算,抓住虞丹青一起往聖壇的方向去。

虞丹青除了孔雀翎沒有別的武器,眼看地面的凸丘如大河流水沖來,她想也沒想朝妙仙射了一箭。

箭若彩翎,迅猛無比。

妙仙最擅長的便是移形換影,她不費吹灰之力躲過這一箭,一臉得意地笑看虞丹青,“傳說中的孔雀翎也不過如此,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受死吧!”

話音剛落,一個巨影從後面覆蓋住妙仙的影子,她這才想起什麽,呆在原地,而後飛快回頭,神祖已然鉆出地裏,六只綠色的眼睛俯視著自己。

“不!不要!不要!!”

退回原地的虞丹青眼睜睜看著那具嬌小身軀被神祖幾口撕咬成碎片,鮮血迸灑在空中,形成一道分外詭艷的場面。

心靈感應的姐姐察覺到妹妹死亡,停下與謝蘭機的戰鬥,轉而攻向那六眼巨物。

“餵,你……”虞丹青下意識的攔話自覺咽了回去。

沒有靈識的姐姐與傀儡別無二致,她此去是送死。

意料之中,空中再次綻開了血花,神祖吞食下兩個人後似乎還不滿足,蠕動身體往這邊靠近。

謝蘭機穿戴好冰絲手套,橫握吟梅,往虞丹青這邊看道:“保護好自己。”

虞丹青還未開口,他背影便已遠去,神祖跟望著追之。

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是。

她來不及多想,開啟孔雀翎瞄向神祖。

十支穿風箭,她只能試九次。

虞丹青額角開始冒冷汗,這時懷裏一動,斷掌從裏面爬到她的肩膀上,粘著不動了,好似認真觀戰著。

它輕輕拍了拍她肩處,默默鼓勵著。

虞丹青不敢胡思亂想,屏住呼吸的同時看準時機,第一支箭射中了神祖的眼睛,沒有任何致命反應,對它而言只是小傷,還加重了怨氣。

謝蘭機穿梭在神祖的追蹤中,在它落下攻擊前都會靈敏地跳開,移到下一處地方,手中吟梅刃刃劃在它身上,可惜它皮糙肉厚,起不到太大作用。

用聿的話來說,只能找準致命點了。

他繼續拖延時間,保證不受神祖傷害,而虞丹青那邊也射出了六支穿風箭,精準中擊它的六只眼睛。

沒了視野的神祖咆哮起來,到處張嘴飛躥,聽到絲毫聲音都會立馬趕去。

孔雀翎雖然沒有噪音,但謝蘭機還是怕神祖誤打誤撞到虞丹青那邊,便發出聲響引它到處飛跑,整個平地翻亂成亂葬崗,露出昔日埋下地下的白骨。

還有三支箭,應該射哪裏?

再這樣下去她擔心會耽誤雙殺時刻,壯著膽子往神祖的腹部射了兩箭,還有最後一箭……射在……

虞丹青深吸一口氣,遲遲瞄準沒有放射。

忽然,神祖掉過頭來撞向這邊,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直接把三重圍墻撞得粉碎。

它不是看不見了嗎?!為何又……!

虞丹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騰飛在空的她飛快翻身調整重心落在地上,舉起孔雀翎對準它的血口就是狠狠一箭。

這一箭用了她很多的勇氣。

害怕失敗,害怕後果。

神祖張口頓在原地,血口終於流出屬於它自己的血。

虞丹青不敢賭這最後一箭,連連後退以防它咬過來。

謝蘭機從那邊快步踏風趕了過來,果斷把劍扔給虞丹青,“接著!上它頭!”

虞丹青接劍照做,趁神祖呆滯之際輕功飛到它頭上,剛踩腳就感受到劇烈的搖晃,迅速把劍插入它頭頂,牢牢握住才沒有被其甩飛出去。

“不行!它頭有點硬!插不深!”虞丹青轉頭對謝蘭機道。

正想說該怎麽下一步,肩膀上的斷掌叮叮當當地握住吟梅劍柄。

它並沒有加深力度,而是在輸送什麽東西。

劍刃開始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

神祖頭朝天瞎望著,蠕動甩尾的身軀漸漸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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