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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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二廢
兩日後, 天空密布陰雲，驟卷風雲。
三重巨石圍墻內，青銅鼎盛滿死氣硝煙。
白衣素服的年輕男子在遠處停駐, 涼風掠過翩白衣擺, 他瞇眼看著巨鼎聖壇, 後退幾步到黑衣人身旁，語音偏輕道：“把這串古銅幣按蛇身形埋入深土裏。”
聿把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暗黃銅幣交過去, 虞丹青眼睛四下看了看, 確定自己的衣著整齊緊致, 自然地走開。
昨天他們已經規劃好該怎麽在聖壇布陣了, 現在要把這三串銅幣埋進土裏, 到時候可助輔殺聖壇裏的怪物。
謝蘭機剛才埋了一串，現在隱匿在黑衣人群中, 由她埋這一串。
沒有定精準的位置, 只要在石墻範圍內就行。
虞丹青挑了個空曠的地方埋進去，若無其事地折返回來。
聿負手往前走了十來步，聖壇隱隱飛出灰煙, 他盯了巨鼎半晌, 停住蹲下, 把最後一串埋在腳下。
鼎沒有腿, 下半身連接著土地，虞丹青想來想去，應該是此鼎不能完全承載它的體量，是無底的。
虞丹青：“它遁地的時候動亂了陣法會如何？”
“會炸開。你們記得躲遠點。”聿道，“宴會馬上就開始了, 你們記得混進去，給進來的人的酒裏下迷藥, 不要給聖墟的人下，沒用，反而還會暴露自己。”
這些小活必須是他們做，聿要親自迎客，脫不開身。
期盼已久的盛宴即將到來，烽羅邀請的幫派陸續到達聖墟。
離散前，虞丹青最後道：“那這些空殼你打算怎麽辦？留著還是丟了？”
身後的這群黑衣人沒有一個活體，是聿花兩日時間做的傀儡，來做今日埋陣的掩護物，以免碰到真的活人，這樣可以找個借口蓋過虞丹青謝蘭機的存在。
聿：“可能還有用，我留著。你們小心謹慎，我先去了。別忘叫那幾個人過來斷後，免得節外生枝。”
“那幾個人”自然是天機閣的其他門主了。
昨天和聿確定好對策後，謝蘭機傳信到了天機閣，蕭無憶回信收到，派人混到山腳下觀侯時機支援。
人多眼雜，烽羅很難翻出他們的細作，這局目前為止沒有露出破綻。
還好聖墟死士都是蒙面黑衣，拿著一柄銀劍到處跑，只要沒人特意摘除蒙面布，虞丹青就能隨時偽裝。
她和謝蘭機穿行在聖墟的宮宇間，與死士及受邀來此的江湖人士們擦肩而過，還會碰到叫他們去幫忙擡東西的人。
他們捧著一堆果茶混進隊伍中，到了一座宮殿內，裏面坐著幾個形色頗有特色的幾人。有的面畫狐貍，有的身如游蛇，男女不齊，共有六個，兩個貌似身體有傷。
虞丹青沒見全聖墟的人物，但憑從他們的奇異樣貌來看，是七星宿的幾位大人沒錯了。烽羅設宴，長老們都會在，夾在中間的七星宿必然也不敢缺席。虞丹青差點忘了他們。
她避開柔軟美艷的女子，把果子清茶端到虎背熊腰的男子桌前。
“你是什麽意思，竟敢故意越過我去給這老鬼端吃的？怎麽，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美艷女子出聲，細長的眼形如狐貍，睛色如蛇，談吐好似帶著一股有毒的雲煙。
虞丹青身形一頓，忙壓低聲音哈腰認錯，“對不起大人，是小的照顧不周，這就忙去端一盤新的。”
“不，我就要那一盤。”女子指道，一條拇指粗的齒蛇順手而上，它頭朝虞丹青，吐了吐信子。
“你給我端過來。”
蛇女平淡的語氣掩蓋了自己的不屈不撓。
虞丹青正要挪動腳步，赤蛇的頭跟她一起移動，乍一看馬上就會發起攻擊。
不端，不行。
端了，又要受它咬一口。
虞丹青沒見過這種蛇，從它頭上的角骨和鮮艷的身色來看，必定有毒。
七星宿可不會養廢寵，能貼身的能力都不一般。
虞丹青保持鎮定，被逼無奈把這盤果茶端起，面前的男人又把手放在最上面，緩緩壓下。
力量何其之大，虞丹青兩只手都不能抵抗，當然她不敢使力。眼下是下人姿態，可不能跟這些“主子”唱反調。
“能順則順，不能則殺。”
這是聿說的。
男人偏頭看向蛇女，發起一個略微譏諷的笑：“蛇宿，做人不要太猖狂，死士端給誰就是誰的。當面搶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看我羆宿不爽呢。”
羆[pí]。難怪力量如此強悍，原來是養熊的。
赤蛇聞聲調頭看向羆宿，吐的信子先長後短。蛇女雙眼微瞇，微笑：“我可從來沒這樣說過，但你偏要這麽想我也沒有法子，不過是一盤果茶，讓了就讓了吧，今兒是大喜日子，我們總不能在這裏砸場子吧？”
虞丹青手裏的果盤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其餘星宿出面打住他們的掐架。
“夠了，死了一個還不夠嗎？還要鬧到自相殘殺的地步？看看外面都是什麽人，要是讓他們瞧見了咱們七星宿還會打嘴架，傳出去也不知道羞恥。”
另一星宿點頭，嘆氣道：“江湖再無七星宿，如今呀，是六星宿……哦不，是四星宿，有兩個廢人不算。”
一杯酒盞飛快砸向此人，伴隨著怒罵。
“你他娘的罵誰廢人！要不是我們幾個沖在前面擋著神祖，你覺得你們還會坐在這裏？養蛇的你別忘了，玄武是為了救你而死。”罵人的人身材矮小，半張臉有疤，腦後有條小辮子。
另一星宿氣得猛咳嗽，卻實在消耗太多無法反駁，只能無能悶怒。
趁他們內亂，虞丹青趁好時機侍立一旁，靜聽星宿們互罵。
蛇女神情自若，挑逗寵蛇道：“是他自己替我擋的，我求他了嗎？還不是他功夫不到家，不然也不會擋不過神祖的沖撞。它甚至沒有張口吃人，這能怪誰，怪我嗎？還是說……”
“你敢背叛聖墟，怪罪神祖？”
在聖墟，怪罪神祖也是背叛，必誅。
此話一出，殿內一半嘩然，一半安靜，有些死士停下手中動作看著他們。
伶牙俐齒的蛇女把剛才罵她的鼠宿說得什麽都不是，還無故安了一個敢置喙神祖的罪名，可見其顛倒黑白的能力。
這時，一直沈默的白發男人開口了，“整個聖墟，哪怕是兩位長老，都不一定能殺死神祖。你們還是閉嘴好了，別逞口能。”
這人竟敢當著眾人之面說“殺神祖”，不得不說膽子實大。
神奇的是，無人敢指責他的狂妄，其餘星宿全部噤聲坐回了原位，殿內的死士們個個裝聾作啞，繼續忙活手裏的事，生怕被這位大人犀利的眼睛給盯死。
虞丹青輕輕擡眼，白發男人戴著一只獨眼罩，自在地給自己灌酒，一口口地飲盡。他眼神陰沈得多，從容姿態盡顯無形的威壓，好似多看幾眼就怕他下一刻殺上來。
“看夠了沒有？”
白發男人冷聲道。
虞丹青剛好低頭，聽見這話不禁捏緊拳頭。
周圍陷入死寂，強迫的壓力感使她下意識地摸向身的匕首。
還差一指之遙，男人接著道：“阿帕，說多少遍了，都是自己人，下次有事稟報不用在外面侯著，直接進來便是。”
原來不是說自己……虞丹青默默松了口氣。
阿帕直徑而入，拱手道：“馬上開宴，三長老讓我來請星宿們過去。”
“好，馬上。”白發男人懶懶道。
阿帕從頭到尾無視虞丹青的存在，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裏。
宮殿恢覆之前的自由氛圍，虞丹青迅速恢覆正常狀態，重新擡頭。
此時，白發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看見她了？
……不妙！
虞丹青進入死士的狀態，低頭錯開他目光，鎮定不動。
男人收回目光，對蛇女的方向緩緩說道：“女人的眼睛最是漂亮，特別是蒙上面紗後，格外迷人。”
蛇女不知他所言何意，蹙眉低罵：“有病。”
她撚起果盤裏的一顆紫葡，忽而醒悟過來，“星狼，你說的女子應該另有其人吧？我可沒有遮面紗的習慣。”
蛇女的反應快到虞丹青本人都不禁心驚。
所以她口中的“星狼”是狼宿，他適才盯過來的眼睛是在說——我發現你了。
他果然和自己的星宿匹配，如威猛強健的野狼在追殺著隱藏在草林間的獵物。
此人絕不能惹，得避著。
可令虞丹青捉摸不透的是，男人沒有當眾拆穿自己。他是只認出了她是女子？還是也認出了她是有目的的外來者？
前者好談，後者恐怕就沒那麽好過了。
白發男人揚了揚眉，沒搭理蛇女。
蛇女輕哼一聲：“真是有病。”
虞丹青送完果盤就出來了，謝蘭機不知去了哪裏，他進來前便說自己要盡量避免和七星宿碰面。他曾與七星宿交過手，對彼此的身形手法頗為熟悉，尤其是某位眼神銳利的星宿，甚至能輕易辨出謝蘭機的走路姿勢。
這某位，應該就是盯她的狼宿了。
虞丹青後知後覺自己差點暴露，對白發男人提起萬分警惕。
穿行在房屋間，周圍出奇的寧靜讓虞丹青察覺到不對，她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看。
沒人。
自己在明，敵方在暗，不好對付。
虞丹青果斷選人多的方向跑，只是還沒跑幾步，拐角一抹黑影閃電似的速度沖向她，撞進一所沒人的房屋裏。
一只手狠勁地把虞丹青從地上抓起，掐她脖子往墻上抵著。
“哪裏來的老鼠，還想逃？”
正是狼宿，他陰暗的面孔直逼而近。
“不跑難道讓你抓嗎？”虞丹青腳下找到支點撐著，盡量讓自己不那麽快的接近窒息。
“可我抓到你了，你又該如何？”
這話虞丹青沒法接，要想脫離魔爪，她必須現想一個合理的理由給自己編造聖墟的死士身份。
“當然只能任你處置了，”虞丹青道，“不過狼宿大人難道就沒有考慮過，對長老麾下的死士隨便動手會有什麽後果？”
“區區一條賤命，想殺便殺。想留便留，沒人會管你死活。”狼宿道，“也不會有人因你的美貌而放過你，該死的還是得死。”
他掐她脖子的力氣變大了點。
虞丹青被迫仰頭，控制呼吸扯出一句話來，“三長老的死士也能隨便殺？”
她曾經面對過那些死士，和殺人不眨眼的其他死士大有不同。
什麽樣的師父就能教出什麽樣的徒弟，虞丹青幹脆放手搏一把，推出自己是聿的麾下。
狼宿力氣絲毫不減，“為何不能？你以為你是誰？”
虞丹青只能一口咬定自己是死士，不能再有其他心思，否則越編越難圓。
眼下不能讓謝蘭機出面，只有聿，或者阿帕。
“三長老向來分清界限，你要是殺了我，也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裏。到時三長老找上大人的麻煩，可別怪我沒提醒大人。”
對於這種人，虞丹青沒必要再裝弱小，反而可能死得更快。追求刺激的獵奇者，往往都會讓掙紮囂張的獵物多活些時日，尤其是聰明到有反制之力的，更能催使這種變態的征服欲。
“聖墟不乏眼尖的人，若被懷疑了身份，就說是在我的麾下，想辦法讓他帶你來見我。只要我承認你是，你就沒事。”
這也是聿此前說過的。
可萬一狼宿不肯帶她去聿面前鑒定身份呢？多半會死在這裏。
“找麻煩就找麻煩，殺了我也沒問題。”狼宿看著她的眼睛，笑道，“你這雙眼睛當真是漂亮，不如我把它挖下來當作收藏，如何？”
他不是在征求虞丹青的意見，而是知會她。
虞丹青雙手被縛在身後，被他一路抄小路來到矮崖邊，下面風沙漫天，能見之景很窄。
狼宿二話不說把她丟了下去。
“我可以給你活下去的機會，只要你能活著從這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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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把一串用紅線串起來的暗黃銅幣交過去, 虞丹青眼睛四下看了看, 確定自己的衣著整齊緊致, 自然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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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機剛才埋了一串，現在隱匿在黑衣人群中, 由她埋這一串。
沒有定精準的位置, 只要在石墻範圍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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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負手往前走了十來步，聖壇隱隱飛出灰煙, 他盯了巨鼎半晌, 停住蹲下, 把最後一串埋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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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炸開。你們記得躲遠點。”聿道，“宴會馬上就開始了, 你們記得混進去，給進來的人的酒裏下迷藥, 不要給聖墟的人下，沒用，反而還會暴露自己。”
這些小活必須是他們做，聿要親自迎客，脫不開身。
期盼已久的盛宴即將到來，烽羅邀請的幫派陸續到達聖墟。
離散前，虞丹青最後道：“那這些空殼你打算怎麽辦？留著還是丟了？”
身後的這群黑衣人沒有一個活體，是聿花兩日時間做的傀儡，來做今日埋陣的掩護物，以免碰到真的活人，這樣可以找個借口蓋過虞丹青謝蘭機的存在。
聿：“可能還有用，我留著。你們小心謹慎，我先去了。別忘叫那幾個人過來斷後，免得節外生枝。”
“那幾個人”自然是天機閣的其他門主了。
昨天和聿確定好對策後，謝蘭機傳信到了天機閣，蕭無憶回信收到，派人混到山腳下觀侯時機支援。
人多眼雜，烽羅很難翻出他們的細作，這局目前為止沒有露出破綻。
還好聖墟死士都是蒙面黑衣，拿著一柄銀劍到處跑，只要沒人特意摘除蒙面布，虞丹青就能隨時偽裝。
她和謝蘭機穿行在聖墟的宮宇間，與死士及受邀來此的江湖人士們擦肩而過，還會碰到叫他們去幫忙擡東西的人。
他們捧著一堆果茶混進隊伍中，到了一座宮殿內，裏面坐著幾個形色頗有特色的幾人。有的面畫狐貍，有的身如游蛇，男女不齊，共有六個，兩個貌似身體有傷。
虞丹青沒見全聖墟的人物，但憑從他們的奇異樣貌來看，是七星宿的幾位大人沒錯了。烽羅設宴，長老們都會在，夾在中間的七星宿必然也不敢缺席。虞丹青差點忘了他們。
她避開柔軟美艷的女子，把果子清茶端到虎背熊腰的男子桌前。
“你是什麽意思，竟敢故意越過我去給這老鬼端吃的？怎麽，難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美艷女子出聲，細長的眼形如狐貍，睛色如蛇，談吐好似帶著一股有毒的雲煙。
虞丹青身形一頓，忙壓低聲音哈腰認錯，“對不起大人，是小的照顧不周，這就忙去端一盤新的。”
“不，我就要那一盤。”女子指道，一條拇指粗的齒蛇順手而上，它頭朝虞丹青，吐了吐信子。
“你給我端過來。”
蛇女平淡的語氣掩蓋了自己的不屈不撓。
虞丹青正要挪動腳步，赤蛇的頭跟她一起移動，乍一看馬上就會發起攻擊。
不端，不行。
端了，又要受它咬一口。
虞丹青沒見過這種蛇，從它頭上的角骨和鮮艷的身色來看，必定有毒。
七星宿可不會養廢寵，能貼身的能力都不一般。
虞丹青保持鎮定，被逼無奈把這盤果茶端起，面前的男人又把手放在最上面，緩緩壓下。
力量何其之大，虞丹青兩只手都不能抵抗，當然她不敢使力。眼下是下人姿態，可不能跟這些“主子”唱反調。
“能順則順，不能則殺。”
這是聿說的。
男人偏頭看向蛇女，發起一個略微譏諷的笑：“蛇宿，做人不要太猖狂，死士端給誰就是誰的。當面搶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看我羆宿不爽呢。”
羆[pí]。難怪力量如此強悍，原來是養熊的。
赤蛇聞聲調頭看向羆宿，吐的信子先長後短。蛇女雙眼微瞇，微笑：“我可從來沒這樣說過，但你偏要這麽想我也沒有法子，不過是一盤果茶，讓了就讓了吧，今兒是大喜日子，我們總不能在這裏砸場子吧？”
虞丹青手裏的果盤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其餘星宿出面打住他們的掐架。
“夠了，死了一個還不夠嗎？還要鬧到自相殘殺的地步？看看外面都是什麽人，要是讓他們瞧見了咱們七星宿還會打嘴架，傳出去也不知道羞恥。”
另一星宿點頭，嘆氣道：“江湖再無七星宿，如今呀，是六星宿……哦不，是四星宿，有兩個廢人不算。”
一杯酒盞飛快砸向此人，伴隨著怒罵。
“你他娘的罵誰廢人！要不是我們幾個沖在前面擋著神祖，你覺得你們還會坐在這裏？養蛇的你別忘了，玄武是為了救你而死。”罵人的人身材矮小，半張臉有疤，腦後有條小辮子。
另一星宿氣得猛咳嗽，卻實在消耗太多無法反駁，只能無能悶怒。
趁他們內亂，虞丹青趁好時機侍立一旁，靜聽星宿們互罵。
蛇女神情自若，挑逗寵蛇道：“是他自己替我擋的，我求他了嗎？還不是他功夫不到家，不然也不會擋不過神祖的沖撞。它甚至沒有張口吃人，這能怪誰，怪我嗎？還是說……”
“你敢背叛聖墟，怪罪神祖？”
在聖墟，怪罪神祖也是背叛，必誅。
此話一出，殿內一半嘩然，一半安靜，有些死士停下手中動作看著他們。
伶牙俐齒的蛇女把剛才罵她的鼠宿說得什麽都不是，還無故安了一個敢置喙神祖的罪名，可見其顛倒黑白的能力。
這時，一直沈默的白發男人開口了，“整個聖墟，哪怕是兩位長老，都不一定能殺死神祖。你們還是閉嘴好了，別逞口能。”
這人竟敢當著眾人之面說“殺神祖”，不得不說膽子實大。
神奇的是，無人敢指責他的狂妄，其餘星宿全部噤聲坐回了原位，殿內的死士們個個裝聾作啞，繼續忙活手裏的事，生怕被這位大人犀利的眼睛給盯死。
虞丹青輕輕擡眼，白發男人戴著一只獨眼罩，自在地給自己灌酒，一口口地飲盡。他眼神陰沈得多，從容姿態盡顯無形的威壓，好似多看幾眼就怕他下一刻殺上來。
“看夠了沒有？”
白發男人冷聲道。
虞丹青剛好低頭，聽見這話不禁捏緊拳頭。
周圍陷入死寂，強迫的壓力感使她下意識地摸向身的匕首。
還差一指之遙，男人接著道：“阿帕，說多少遍了，都是自己人，下次有事稟報不用在外面侯著，直接進來便是。”
原來不是說自己……虞丹青默默松了口氣。
阿帕直徑而入，拱手道：“馬上開宴，三長老讓我來請星宿們過去。”
“好，馬上。”白發男人懶懶道。
阿帕從頭到尾無視虞丹青的存在，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裏。
宮殿恢覆之前的自由氛圍，虞丹青迅速恢覆正常狀態，重新擡頭。
此時，白發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看見她了？
……不妙！
虞丹青進入死士的狀態，低頭錯開他目光，鎮定不動。
男人收回目光，對蛇女的方向緩緩說道：“女人的眼睛最是漂亮，特別是蒙上面紗後，格外迷人。”
蛇女不知他所言何意，蹙眉低罵：“有病。”
她撚起果盤裏的一顆紫葡，忽而醒悟過來，“星狼，你說的女子應該另有其人吧？我可沒有遮面紗的習慣。”
蛇女的反應快到虞丹青本人都不禁心驚。
所以她口中的“星狼”是狼宿，他適才盯過來的眼睛是在說——我發現你了。
他果然和自己的星宿匹配，如威猛強健的野狼在追殺著隱藏在草林間的獵物。
此人絕不能惹，得避著。
可令虞丹青捉摸不透的是，男人沒有當眾拆穿自己。他是只認出了她是女子？還是也認出了她是有目的的外來者？
前者好談，後者恐怕就沒那麽好過了。
白發男人揚了揚眉，沒搭理蛇女。
蛇女輕哼一聲：“真是有病。”
虞丹青送完果盤就出來了，謝蘭機不知去了哪裏，他進來前便說自己要盡量避免和七星宿碰面。他曾與七星宿交過手，對彼此的身形手法頗為熟悉，尤其是某位眼神銳利的星宿，甚至能輕易辨出謝蘭機的走路姿勢。
這某位，應該就是盯她的狼宿了。
虞丹青後知後覺自己差點暴露，對白發男人提起萬分警惕。
穿行在房屋間，周圍出奇的寧靜讓虞丹青察覺到不對，她驀地停下腳步回頭看。
沒人。
自己在明，敵方在暗，不好對付。
虞丹青果斷選人多的方向跑，只是還沒跑幾步，拐角一抹黑影閃電似的速度沖向她，撞進一所沒人的房屋裏。
一只手狠勁地把虞丹青從地上抓起，掐她脖子往墻上抵著。
“哪裏來的老鼠，還想逃？”
正是狼宿，他陰暗的面孔直逼而近。
“不跑難道讓你抓嗎？”虞丹青腳下找到支點撐著，盡量讓自己不那麽快的接近窒息。
“可我抓到你了，你又該如何？”
這話虞丹青沒法接，要想脫離魔爪，她必須現想一個合理的理由給自己編造聖墟的死士身份。
“當然只能任你處置了，”虞丹青道，“不過狼宿大人難道就沒有考慮過，對長老麾下的死士隨便動手會有什麽後果？”
“區區一條賤命，想殺便殺。想留便留，沒人會管你死活。”狼宿道，“也不會有人因你的美貌而放過你，該死的還是得死。”
他掐她脖子的力氣變大了點。
虞丹青被迫仰頭，控制呼吸扯出一句話來，“三長老的死士也能隨便殺？”
她曾經面對過那些死士，和殺人不眨眼的其他死士大有不同。
什麽樣的師父就能教出什麽樣的徒弟，虞丹青幹脆放手搏一把，推出自己是聿的麾下。
狼宿力氣絲毫不減，“為何不能？你以為你是誰？”
虞丹青只能一口咬定自己是死士，不能再有其他心思，否則越編越難圓。
眼下不能讓謝蘭機出面，只有聿，或者阿帕。
“三長老向來分清界限，你要是殺了我，也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裏。到時三長老找上大人的麻煩，可別怪我沒提醒大人。”
對於這種人，虞丹青沒必要再裝弱小，反而可能死得更快。追求刺激的獵奇者，往往都會讓掙紮囂張的獵物多活些時日，尤其是聰明到有反制之力的，更能催使這種變態的征服欲。
“聖墟不乏眼尖的人，若被懷疑了身份，就說是在我的麾下，想辦法讓他帶你來見我。只要我承認你是，你就沒事。”
這也是聿此前說過的。
可萬一狼宿不肯帶她去聿面前鑒定身份呢？多半會死在這裏。
“找麻煩就找麻煩，殺了我也沒問題。”狼宿看著她的眼睛，笑道，“你這雙眼睛當真是漂亮，不如我把它挖下來當作收藏，如何？”
他不是在征求虞丹青的意見，而是知會她。
虞丹青雙手被縛在身後，被他一路抄小路來到矮崖邊，下面風沙漫天，能見之景很窄。
狼宿二話不說把她丟了下去。
“我可以給你活下去的機會，只要你能活著從這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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