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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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翎
鴻雁樓的夜生活還算熱鬧, 虞丹青趕上二樓，輕手輕腳進了一所燭火微亮的房間，掃視一圈沒看到謝蘭機人, 低頭發現他在地席上躺著……
月白衣袍被一抹奇異的艷色混亂, 虞丹青定睛一看, 原來是從金鳳山拿來的布娃娃。
青年雙手捧放呼吸起伏的胸前，溫和眉眼安詳閉著, 動也不動。
虞丹青輕輕走到他身旁蹲下, 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幻想蕭無憶強行給他灌酒的情景, 有些好笑。謝蘭機本身就不怎麽好酒, 喝一些行, 喝多了就會醉，臉蛋紅紅的, 可表情又很嚴肅, 看起來可有意思了。這些都是之前，在朝廷參加宴席的時候她觀察到的。
“就不知道反抗一下嗎？”虞丹青用手戳了戳他的臉，“你是不是笨蛋。”
她想把布娃娃放到旁邊, 拿住一扯, 立馬被謝蘭機搶了回去, 虞丹青聽見他喃喃道：“別搶……我的。”
……醉成這樣也能護著布娃娃？虞丹青有點好奇, 跟他聊天他會不會答應。
“這上面又沒寫你名字，你怎麽證明它是你的？”虞丹青假裝生氣問。
謝蘭機眉眼微動，保持安靜沒回，但是哼了一聲，有絲不屑。
有反應, 但不多。
虞丹青又湊過去，憋笑道：“你哼什麽哼, 我在問你話呢，難道說……其實你根本沒有證據？”
謝蘭機還是沒有睜眼，想一個勁兒的搖頭，卻因醉態實在上頭，只能使出一點勁兒，像被風輕輕拂動的荷葉，一吹就動，一拍也能動。
虞丹青眼睛一亮，輕捏住他的兩腮，左一晃，右一晃，等他夢意漸濃，再次試探拿走布娃娃，成功抽出來一半。
這時，謝蘭機緩緩睜開眼，金暖燭光照入他深潭般的眼睛，染出漫漫溫色。他擡手握住虞丹青的手腕，慢慢轉頭，視線落在她臉上。
虞丹青尷尬了一下，收起心裏的玩趣味，然後嘻嘻一笑，蹲的姿勢改為側躺，看著他道：“你跟他喝多少了？醉得這麽厲害。”
握她手腕的手掌慢慢松開，往下扣住她的五指。
“不記得了。”謝蘭機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狀態不好，虞丹青不再逗他，把布娃娃放上來，問道：“那你要抱著它睡嗎？”
謝蘭機不點頭也不搖頭，挪過來了點，隨後，虞丹青被他攬了過去，輕輕貼著胸膛，中間夾著布娃娃。
“都要。”清音如風般吹進虞丹青的耳裏，“可以嗎？”
虞丹青怔住，哭笑不得，怎麽說得像是乞求她施舍疼愛一樣。
她拍拍他的背，“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喜歡就好。”
一股烏發沈香縈繞在謝蘭機心頭，舒展的眉眼被這道勾人心弦的味道弄如顫弦，他視線緩緩流淌到她的唇瓣上。
一縷情愫在心頭蔓延散開，不受控制。
他眼睫微顫，低下頭來，微微動唇。
此刻，情意恰到好處，卻被少女頑皮地偏頭躲開。
虞丹青笑得聳肩，保持偏頭的姿勢，等了片晌，還沒等到上方傳來動靜，以為惹他不開心了，轉回頭去正要哄，一個帶著絲縷酒香的吻輕輕地點在她唇瓣上，如蝶點水。
她睜大眼睛，心裏冒出的第二個想法是：完了，一個克己覆禮的文雅君子被自己教成這樣，學壞了，真是罪過。
但也沒完全學壞。虞丹青看他在點唇親吻始終沒有進行下一步，興許是太醉，沒有太多精力。她想了想，雙手攀上他肩頸拉近距離加深這個吻，意外引得謝蘭機蹙起了眉。
“酒熏，別……”他往後仰頭，很快放開了她。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虞丹青定定看著他，道：“我從小到大都喝酒，習慣了各種酒味，你喝的這點熏不到我，而且我不覺得你喝的酒熏。”
她小心靠近，笑容愈發燦爛，“你身上香，很好聞。我說真的，沒有騙你。”
他身上有清洗過後的皂香，還有淡淡的清冷花香，經她用鼻子到處觀察，才知道是他發間散發的香味。
虞丹青說的這話好似把自己越陷越深，她道：“我不在意這些，哪怕聞到的是濃烈的血腥之氣，我也會義無反顧地抱住你。”
這話像是把某人腦海裏的某根筋變成了琴弦，彈兩聲就忽然開竅了。青年眼神清醒了小半，認真問道：“是因為喜歡我嗎？”
虞丹青沒來由地楞住。接著，又聽到他說道：“我也喜歡你，特別，特別。”
一個擁抱換來一句等待已久的陳情。
虞丹青一時沒反應過來，怔在原地。
她沒有聽過他說這類話，也從來不會計較。她懂他只是不善言辭，性格擰巴，強迫不得，所以說與不說都可以，她願意等，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突然……看來醉酒真壯膽啊，有時間多餵他喝兩盅。
謝蘭機眼神迷離又堅定，好像那種在佛門前跪太久，被時間磨平了棱角，有種平靜淡然的感覺。
虞丹青想說的話驀地躥回口中，等他傾洩完心裏的隱忍，撫上他臉頰，噗嗤笑道：“傻。”
她放縱自己，把手慢慢伸向他衣間，松開一半衣襟，縱使情欲的火燒到了心尖，也只是在他心口的那道疤處輕輕吻了一下。
夜深風涼，兩人互擁一夜而眠。
***
天剛明，還有點良心的蕭無憶跑來給謝蘭機送醒酒湯，見虞丹青已經洗漱好，轉手把湯給她，“給你給你，你來餵。”
虞丹青有點無奈，“他不在，去浴房了。”
“啊？居然醒這麽早？”蕭無憶撓撓頭，幹笑兩聲。
“我正想問你呢，昨晚給他灌了多少酒？”虞丹青揚聲問。
“不多。”蕭無憶遲疑地伸出比劃出兩指。
虞丹青看著他的手指回道：“兩壇？”
“八壇。”
話音剛落，虞丹青轉身回屋裏摸索東西，蕭無憶一看就知道她要抄東西打人，連忙緊追在後解釋：“哎哎哎你莫激動你莫激動！雖然上了八壇但是碎了一壇還有一壇是我喝的！蘭兄一壇喝得比一壇漏，加起來頂多只有四壇的量！我沒有逼他哦！虞姑娘我說真的！”
虞丹青本來就是嚇嚇他的，不料這麽管用，忍盡了笑意。
進浴房的人在她還沒睡醒前就去了，鬧騰這一下倒是把人給等到了。
謝蘭機換下昨晚徜徉酒香的衣服，青藍墨荷衫袍，腰封下垂一條銀白細穗的玉佩，束冠修容，好不俊雅。
蕭無憶登時眼睛一亮，打趣他，“兄弟，你要是穿上我那件粉袍，定能一戰成名！”
謝蘭機禮貌婉拒，“謝了，我恐。”
他變回平日裏的正經樣，好似不是昨晚的那個人。虞丹青有點可惜，原來醉酒的謝蘭機是限時款，錯了這個村……應該還有下一個店。
虞丹青看他道：“一點都不醉了？”
謝蘭機點頭，“有內力消化，睡一覺就好了。”
“內力居然還有這種功能？怎麽這麽多年我都沒感覺？”虞丹青頓住，“難道是我酒量太好了？”
謝蘭機有模有樣地認真思考，道：“應該是這樣。”
虞丹青試探道：“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說到這個，角落偷聽的蕭某人默默側耳靜立，嘴角不憋好意。
虞丹青對他指門，“你出去。”
蕭無憶雙手擺動，溜出去之前道：“天地良心，你們說什麽我都不感興趣。”
這下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了，虞丹青手肘撐桌，手掌托腮，瞇眼笑看著對面的人。
謝蘭機神色猶豫，擡手摸了摸後脖子，醞釀道：“我……應該什麽都……沒有做吧……”
他是真的沒什麽印象。
虞丹青被他這副模樣逗樂了，作罷道：“哎呀我嚇你的，你昨晚睡可香了，什麽壞事都沒幹，放心放心——”
謝蘭機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嘆氣，搖了搖頭。
小打小鬧過後，簌月招呼他們下一樓吃飯，大家夥其樂融融，誰也沒有打破安寧的氛圍。
今日清早來客不多，一只烏鴉展翅闖入站在高處的欄桿上，虞丹青他們挨個投去異樣的目光。
能送來如此有靈性的烏鴉，只有那人了。
“我去看看。”謝蘭機走上二樓，烏鴉自覺地飛到他身上。
虞丹青知道是聿來信了，不知這次是什麽事。
現今蕭無憶看到烏鴉就會默認是那魔頭來尋人，事實證明他所想還是有依據的。
謝蘭機看完烏鴉帶來的信條，神色看不出什麽變化，依然冷淡，蕭無憶卻從中讀到了“準沒好事”四個字。
所有人自覺停筷，速上二樓房間，關緊大門與外隔絕。
虞丹青接過謝蘭機遞來的信條，面色瞬變陰沈，“陛下出宮的消息傳到了烽羅那兒，他要集結江湖合門派共酒宴，以賀喜自己出關為由，地點就在聖墟。”
簌月：“陛下出宮不代表宮裏沒人守，照樣會有眼睛盯著江湖，他就開始拉攏那些鬼怪幫了？”
“頂風作案，烽羅這是想幹什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這麽不老實，我看他好日子也快到頭了。”蕭無憶道，“那魔頭說什麽了？馬上讓你們潛入聖墟嗎？”
虞丹青把信條傳給他們看，頷首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謝蘭機知道不能再等了，提出必須條件，“我們需要帶著孔雀翎去。”
簌月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蕭無憶拒絕得很快，“孔雀翎再怎麽說也是天機閣的一大神器，不可能說給就給，萬一被搶了怎麽著？”
他氣得蹂/躪紙條，發現後面的折疊部分還寫一句話。
——孔雀翎雖神但廢，吾不稀罕。
眾人：“……”
太囂張了，太張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無憶撕碎紙條，笑容裏含著罵人的詞，但比上次冷靜許多，至少沒有破口大罵。
虞丹青：“我們去問問閣主吧，他說能借就借，不能就……再想想其他辦法。”
這是所有人躊躇間下最快決定的辦法了。
*
蕭無憶第一個闖進天機閣，去閣主機房的路上變老實下來，見到人的那刻，差點撲通跪下訴苦，把聿的過分行為全部道出。
“那就借罷。”閣主道。
“什麽？！”蕭無憶抱住大頭，“閣主您認真的？”
“他是前幾代的皇子，落得如此下場是我始料未及的，哪怕我是後幾十年入宮做官，也還是放不下皇宮的歷事，包括人……惡徒悔心不可毀，如若虔誠，那就相信他吧，只要後果他能自負就好了。”
閣主輕輕嘆息，繼續說道。
“聖墟不是什麽好地方，可謂人之煉獄，但這也是他作惡的懲罰。罪受百年，何不成全他這一回，讓他走得痛快些呢？”
“摧毀聖墟，也是造福整個江湖，他確實在給你們機會。”
這道理再通俗不過，沒人再說話。
閣主去機庫把傳聞中的孔雀翎拿來，裝在有著分量的紅木方盒中。
謝蘭機穩穩接過，靜候閣主最後吩咐。
“你們，平安歸來啊……”閣主語重心長道，拍了拍謝蘭機的肩膀。
離開天機閣的每個人心情都略微沈重，蕭無憶更懶得作什麽懷疑了，自言自語道：“一個大魔頭，一個小魔頭……不，老魔頭。”
虞丹青無奈嘆氣：“那就這樣了，就我和小蘭潛入聖墟，你們沒有太大的危險，只要在外邊接應好我們就可以了。閣主已經發話，姓蕭的你可別耍賴，做個聽話的門主。嗯？”
蕭無憶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只能扯出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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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雁樓的夜生活還算熱鬧, 虞丹青趕上二樓，輕手輕腳進了一所燭火微亮的房間，掃視一圈沒看到謝蘭機人, 低頭發現他在地席上躺著……
月白衣袍被一抹奇異的艷色混亂, 虞丹青定睛一看, 原來是從金鳳山拿來的布娃娃。
青年雙手捧放呼吸起伏的胸前，溫和眉眼安詳閉著, 動也不動。
虞丹青輕輕走到他身旁蹲下, 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幻想蕭無憶強行給他灌酒的情景, 有些好笑。謝蘭機本身就不怎麽好酒, 喝一些行, 喝多了就會醉，臉蛋紅紅的, 可表情又很嚴肅, 看起來可有意思了。這些都是之前，在朝廷參加宴席的時候她觀察到的。
“就不知道反抗一下嗎？”虞丹青用手戳了戳他的臉，“你是不是笨蛋。”
她想把布娃娃放到旁邊, 拿住一扯, 立馬被謝蘭機搶了回去, 虞丹青聽見他喃喃道：“別搶……我的。”
……醉成這樣也能護著布娃娃？虞丹青有點好奇, 跟他聊天他會不會答應。
“這上面又沒寫你名字，你怎麽證明它是你的？”虞丹青假裝生氣問。
謝蘭機眉眼微動，保持安靜沒回，但是哼了一聲，有絲不屑。
有反應, 但不多。
虞丹青又湊過去，憋笑道：“你哼什麽哼, 我在問你話呢，難道說……其實你根本沒有證據？”
謝蘭機還是沒有睜眼，想一個勁兒的搖頭，卻因醉態實在上頭，只能使出一點勁兒，像被風輕輕拂動的荷葉，一吹就動，一拍也能動。
虞丹青眼睛一亮，輕捏住他的兩腮，左一晃，右一晃，等他夢意漸濃，再次試探拿走布娃娃，成功抽出來一半。
這時，謝蘭機緩緩睜開眼，金暖燭光照入他深潭般的眼睛，染出漫漫溫色。他擡手握住虞丹青的手腕，慢慢轉頭，視線落在她臉上。
虞丹青尷尬了一下，收起心裏的玩趣味，然後嘻嘻一笑，蹲的姿勢改為側躺，看著他道：“你跟他喝多少了？醉得這麽厲害。”
握她手腕的手掌慢慢松開，往下扣住她的五指。
“不記得了。”謝蘭機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狀態不好，虞丹青不再逗他，把布娃娃放上來，問道：“那你要抱著它睡嗎？”
謝蘭機不點頭也不搖頭，挪過來了點，隨後，虞丹青被他攬了過去，輕輕貼著胸膛，中間夾著布娃娃。
“都要。”清音如風般吹進虞丹青的耳裏，“可以嗎？”
虞丹青怔住，哭笑不得，怎麽說得像是乞求她施舍疼愛一樣。
她拍拍他的背，“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喜歡就好。”
一股烏發沈香縈繞在謝蘭機心頭，舒展的眉眼被這道勾人心弦的味道弄如顫弦，他視線緩緩流淌到她的唇瓣上。
一縷情愫在心頭蔓延散開，不受控制。
他眼睫微顫，低下頭來，微微動唇。
此刻，情意恰到好處，卻被少女頑皮地偏頭躲開。
虞丹青笑得聳肩，保持偏頭的姿勢，等了片晌，還沒等到上方傳來動靜，以為惹他不開心了，轉回頭去正要哄，一個帶著絲縷酒香的吻輕輕地點在她唇瓣上，如蝶點水。
她睜大眼睛，心裏冒出的第二個想法是：完了，一個克己覆禮的文雅君子被自己教成這樣，學壞了，真是罪過。
但也沒完全學壞。虞丹青看他在點唇親吻始終沒有進行下一步，興許是太醉，沒有太多精力。她想了想，雙手攀上他肩頸拉近距離加深這個吻，意外引得謝蘭機蹙起了眉。
“酒熏，別……”他往後仰頭，很快放開了她。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虞丹青定定看著他，道：“我從小到大都喝酒，習慣了各種酒味，你喝的這點熏不到我，而且我不覺得你喝的酒熏。”
她小心靠近，笑容愈發燦爛，“你身上香，很好聞。我說真的，沒有騙你。”
他身上有清洗過後的皂香，還有淡淡的清冷花香，經她用鼻子到處觀察，才知道是他發間散發的香味。
虞丹青說的這話好似把自己越陷越深，她道：“我不在意這些，哪怕聞到的是濃烈的血腥之氣，我也會義無反顧地抱住你。”
這話像是把某人腦海裏的某根筋變成了琴弦，彈兩聲就忽然開竅了。青年眼神清醒了小半，認真問道：“是因為喜歡我嗎？”
虞丹青沒來由地楞住。接著，又聽到他說道：“我也喜歡你，特別，特別。”
一個擁抱換來一句等待已久的陳情。
虞丹青一時沒反應過來，怔在原地。
她沒有聽過他說這類話，也從來不會計較。她懂他只是不善言辭，性格擰巴，強迫不得，所以說與不說都可以，她願意等，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突然……看來醉酒真壯膽啊，有時間多餵他喝兩盅。
謝蘭機眼神迷離又堅定，好像那種在佛門前跪太久，被時間磨平了棱角，有種平靜淡然的感覺。
虞丹青想說的話驀地躥回口中，等他傾洩完心裏的隱忍，撫上他臉頰，噗嗤笑道：“傻。”
她放縱自己，把手慢慢伸向他衣間，松開一半衣襟，縱使情欲的火燒到了心尖，也只是在他心口的那道疤處輕輕吻了一下。
夜深風涼，兩人互擁一夜而眠。
***
天剛明，還有點良心的蕭無憶跑來給謝蘭機送醒酒湯，見虞丹青已經洗漱好，轉手把湯給她，“給你給你，你來餵。”
虞丹青有點無奈，“他不在，去浴房了。”
“啊？居然醒這麽早？”蕭無憶撓撓頭，幹笑兩聲。
“我正想問你呢，昨晚給他灌了多少酒？”虞丹青揚聲問。
“不多。”蕭無憶遲疑地伸出比劃出兩指。
虞丹青看著他的手指回道：“兩壇？”
“八壇。”
話音剛落，虞丹青轉身回屋裏摸索東西，蕭無憶一看就知道她要抄東西打人，連忙緊追在後解釋：“哎哎哎你莫激動你莫激動！雖然上了八壇但是碎了一壇還有一壇是我喝的！蘭兄一壇喝得比一壇漏，加起來頂多只有四壇的量！我沒有逼他哦！虞姑娘我說真的！”
虞丹青本來就是嚇嚇他的，不料這麽管用，忍盡了笑意。
進浴房的人在她還沒睡醒前就去了，鬧騰這一下倒是把人給等到了。
謝蘭機換下昨晚徜徉酒香的衣服，青藍墨荷衫袍，腰封下垂一條銀白細穗的玉佩，束冠修容，好不俊雅。
蕭無憶登時眼睛一亮，打趣他，“兄弟，你要是穿上我那件粉袍，定能一戰成名！”
謝蘭機禮貌婉拒，“謝了，我恐。”
他變回平日裏的正經樣，好似不是昨晚的那個人。虞丹青有點可惜，原來醉酒的謝蘭機是限時款，錯了這個村……應該還有下一個店。
虞丹青看他道：“一點都不醉了？”
謝蘭機點頭，“有內力消化，睡一覺就好了。”
“內力居然還有這種功能？怎麽這麽多年我都沒感覺？”虞丹青頓住，“難道是我酒量太好了？”
謝蘭機有模有樣地認真思考，道：“應該是這樣。”
虞丹青試探道：“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嗎？”
說到這個，角落偷聽的蕭某人默默側耳靜立，嘴角不憋好意。
虞丹青對他指門，“你出去。”
蕭無憶雙手擺動，溜出去之前道：“天地良心，你們說什麽我都不感興趣。”
這下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了，虞丹青手肘撐桌，手掌托腮，瞇眼笑看著對面的人。
謝蘭機神色猶豫，擡手摸了摸後脖子，醞釀道：“我……應該什麽都……沒有做吧……”
他是真的沒什麽印象。
虞丹青被他這副模樣逗樂了，作罷道：“哎呀我嚇你的，你昨晚睡可香了，什麽壞事都沒幹，放心放心——”
謝蘭機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嘆氣，搖了搖頭。
小打小鬧過後，簌月招呼他們下一樓吃飯，大家夥其樂融融，誰也沒有打破安寧的氛圍。
今日清早來客不多，一只烏鴉展翅闖入站在高處的欄桿上，虞丹青他們挨個投去異樣的目光。
能送來如此有靈性的烏鴉，只有那人了。
“我去看看。”謝蘭機走上二樓，烏鴉自覺地飛到他身上。
虞丹青知道是聿來信了，不知這次是什麽事。
現今蕭無憶看到烏鴉就會默認是那魔頭來尋人，事實證明他所想還是有依據的。
謝蘭機看完烏鴉帶來的信條，神色看不出什麽變化，依然冷淡，蕭無憶卻從中讀到了“準沒好事”四個字。
所有人自覺停筷，速上二樓房間，關緊大門與外隔絕。
虞丹青接過謝蘭機遞來的信條，面色瞬變陰沈，“陛下出宮的消息傳到了烽羅那兒，他要集結江湖合門派共酒宴，以賀喜自己出關為由，地點就在聖墟。”
簌月：“陛下出宮不代表宮裏沒人守，照樣會有眼睛盯著江湖，他就開始拉攏那些鬼怪幫了？”
“頂風作案，烽羅這是想幹什麽？死過一次的人了，還這麽不老實，我看他好日子也快到頭了。”蕭無憶道，“那魔頭說什麽了？馬上讓你們潛入聖墟嗎？”
虞丹青把信條傳給他們看，頷首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謝蘭機知道不能再等了，提出必須條件，“我們需要帶著孔雀翎去。”
簌月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蕭無憶拒絕得很快，“孔雀翎再怎麽說也是天機閣的一大神器，不可能說給就給，萬一被搶了怎麽著？”
他氣得蹂/躪紙條，發現後面的折疊部分還寫一句話。
——孔雀翎雖神但廢，吾不稀罕。
眾人：“……”
太囂張了，太張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無憶撕碎紙條，笑容裏含著罵人的詞，但比上次冷靜許多，至少沒有破口大罵。
虞丹青：“我們去問問閣主吧，他說能借就借，不能就……再想想其他辦法。”
這是所有人躊躇間下最快決定的辦法了。
*
蕭無憶第一個闖進天機閣，去閣主機房的路上變老實下來，見到人的那刻，差點撲通跪下訴苦，把聿的過分行為全部道出。
“那就借罷。”閣主道。
“什麽？！”蕭無憶抱住大頭，“閣主您認真的？”
“他是前幾代的皇子，落得如此下場是我始料未及的，哪怕我是後幾十年入宮做官，也還是放不下皇宮的歷事，包括人……惡徒悔心不可毀，如若虔誠，那就相信他吧，只要後果他能自負就好了。”
閣主輕輕嘆息，繼續說道。
“聖墟不是什麽好地方，可謂人之煉獄，但這也是他作惡的懲罰。罪受百年，何不成全他這一回，讓他走得痛快些呢？”
“摧毀聖墟，也是造福整個江湖，他確實在給你們機會。”
這道理再通俗不過，沒人再說話。
閣主去機庫把傳聞中的孔雀翎拿來，裝在有著分量的紅木方盒中。
謝蘭機穩穩接過，靜候閣主最後吩咐。
“你們，平安歸來啊……”閣主語重心長道，拍了拍謝蘭機的肩膀。
離開天機閣的每個人心情都略微沈重，蕭無憶更懶得作什麽懷疑了，自言自語道：“一個大魔頭，一個小魔頭……不，老魔頭。”
虞丹青無奈嘆氣：“那就這樣了，就我和小蘭潛入聖墟，你們沒有太大的危險，只要在外邊接應好我們就可以了。閣主已經發話，姓蕭的你可別耍賴，做個聽話的門主。嗯？”
蕭無憶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只能扯出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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