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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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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

聖墟山頂有座名為蛇頭宮的地方, 自始以來就有了,由巨石砌成,因形狀像蛇頭而得名。

平日裏沒有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除了長老以外, 所以聖墟無事時蛇頭宮也異常的死寂, 死寂到讓人恍惚宮裏沒人。

的確沒人,皆是鬼魅。

聿有聖墟長老的頭銜, 但很少來這兒, 上回來還是五年前江湖殺出一個鐵觀音的那會兒。

進去的宮道有爬行或打盹的蛇, 它們聞見聿的氣息, 紛紛醒來飛速地逃離四方, 有幾條粗大的蛇則遠遠跟在聿的身後,吐舌發出絲絲的聲音。

聿厭惡身後跟著畜生, 他回頭如看螻蟻般盯了一眼, 那些蛇感受到異樣後識趣地縮了回去,再也不敢跟來。

踏入正殿的那一霎,幽暗的宮殿立燃明燈, 迎著稀客的到來。

高處的石壁規矩排行著七扇門, 門上刻畫著不同的圖形, 著重處還閃著光。分別有狐貍的尾巴, 骷髏的洞眼,盤蛇的眼睛等七個圖案。

這七扇門代表著聖墟各類蠱毒的頂尖人物,身份不同於普通的死士,權力大於小兵,低於長老, 卻獨立在長老的權威之外。

他們是聖墟最忠誠的信徒,既可以拜倒在長老的腳下, 也能把刀舉在長老頭上,這是七星宿獨有的權力。

蛇身石門微微一閃圖案,接著發出一個柔媚女人的輕笑,“稀客啊這是,我還以為又是妙仙來尋樂趣了,本是不想醒的,好在註意到進門的氣息與素日不同,這才上來偷看幾眼,不曾想當真是你。”

聿坐於中央的酒席上,面對七扇石門,自顧自的倒了杯酒,“大哥快要出關,你們七星宿該做的都做了?”

刻畫龜甲的石門傳出男人的沙啞聲音:“多年前便等大長老出關,就等他現身了,三長老如此著急,莫非有急事要叫大長老辦?”

聿:“大哥剛出關就請他辦事未免太不像話。只是想這麽多年不見,該有的禮數總歸要有,想著給他隆辦迎歸的喜宴,所以需要你們搭把手。”

這不算什麽難事,就算他不說七星宿也會做,聿是聖墟的長老,過來走個流程,該有的表面功夫不可少。

大長老是聖墟的續命支柱,七星宿自然會到場恭迎出關,這毋庸置疑,因而皆痛快地答應了。

簡單地聊說有關大長老之事後,聿也沒打算多說其他,提了一嘴快要發生的事。

“近日聖墟會不太平,諸位多留幾個心眼,該殺的殺,該留的留,不該管的別管。”他倒滿最後一杯酒,卻是握杯輕輕移著,沒喝。

蛇女語氣略微陰陽道:“三長老,你這是不把我們七星宿放在眼裏?不該管的別管,這是何意?”

她前半句話不假,聿只回了後半句,“我怕今日來客殺氣太重傷了你們,好心提醒一下。”

“今日來客?”狐貍石門的男人問,“誰?”

聿的指尖摸進杯裏,彈出幾滴酒水來,雲淡風輕道:“走火入魔之人。”

***

奉命下山追查的阿帕帶著百來死士,蟄伏於八方。

山腳沙地禿石居多,枯樹結水窪的怪異之象在聖墟也變得合理起來。

阿帕站在石峰的頂端眺望,瞧見遠遠一個白衣人緩著沈步而來,散落的長發隨著無阻的涼風張狂飄揚,有種說不上的感覺。

阿帕打量著緩緩走近的白衣人,面若冷玉,目中無人,赤腳獨行,孑然一身。

蟄伏的死士有好奇的,問:“來送死的?”

阿帕定睛一看。

不對,這人身上煞氣很重。

“不,來殺人的。”

阿帕挑出背後的雙刺刀,飛檐走壁下了峰頂,“攔住他!”

眾黑影交錯行跡,從四方齊齊湧向中央的白衣人,有人揮劍之際,被他一舉搶過長劍。素白的寬袖翻飛成浪花,白衣人輕而易舉劈開一劍,劍氣微微浩蕩,旁邊的那幾人當場喪命。

阿帕與他對視,白衣人的瞳色已與常人不同,泛著暗暗的深紅,分明是走火入魔。

可發洩魔氣又如何會找到聖墟來?莫非這人與聖墟有什麽深仇大恨?

而且白衣人與那位有七分相似,加之聿長老的重視,莫非……

阿帕不敢斷定。

白衣人握著一把普通的長劍,遇人殺人,見鬼殺鬼,他蒼白臉龐沾上幾滴血,有種難以喻言的驚異感。一張溫潤如玉的容顏此刻充滿了殺氣,而這淩冽的殺氣又極為沈穩強勁,看起來就像一個偽裝成神的殺人狂魔,表面溫和溫順,實際動起手來駭人得要命。

似仙似魔,難辨黑白。

一張觀音面,手上卻沾了無數血。

這讓阿帕心裏更確定是天機閣的那位了。

阿帕趁白衣人的註意在其他人身上時,尋準時機砍斷他的長劍,但還是不能阻止這場兇狠的殺戮。

白衣人用棄掉的斷劍刺飛中一人的心口,反手一掌抓住另一個人的頭,那人顱頂發出骨裂的聲響,當即汩汩流血,痛苦死去。

不行,攔不住他!

阿帕往後撤了幾步,對自家的死士道:“快回去稟報聿長老!”

死士二話不說溜去報了信,剩餘的人留在這裏和白衣人搏鬥生死。

到底是什麽魔功?竟如此霸道!阿帕被迫退至峰頂暗中觀察他的致命點,奈何他體內的煞氣實在霸道,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就能殺十來人。再等下去,同門的死士也活不了多少,其他二位長老的手下阿帕不管,他只管聿長老的死士。

死士中有深得聿青睞的精英,因人不齊導致無法布陣,好在死士去報信後,聿很快就趕來了。

阿帕欲要去迎,聿眨眼功夫移位到了另一座峰頂,身後帶著其他死士,來布陣的。

聿:“布鎖陣!”

阿帕:“主子,不該是死陣嗎?”

“你們的死陣對他沒太大用,更殺不了他,先想辦法把他鎖著,吾來押。”

布陣的死士應聲有序地包圍白衣人,八人分立不同的方向,由四人對角飛出鎖鏈把他夾死在陣中央。銅鏈經過多次的精造很難斷開,用斧頭劈斷非是易事,莫提這人體的力量,縱使再強也不可能一下掙斷四條精打的銅鏈,何況還有他們的陣法加固。

白衣人被鎖在陣中央之後,聿從峰頂一躍而下,閃電的速度直沖過去,劈下一記刀手,被他閃身躲過。

八個人跟著亂了步子。

聿眉心一擰。

沒想到這心魔恐怖到如此程度,謝蘭機短時間也無法抽離出來,墮入其中不知何時能醒。

聿:“給吾往死裏鎖,盡量不要亂。”

“是!”死士加大了陣法的力量,堪堪囚住謝蘭機的動作。

聿插準時機,找來一條布帶蒙住白衣人雙眼,指縫射出三根冰針,刺入他胸口的蠱印上。

煞氣開始有了松動。

這般結實的禁錮還是壓不住白衣人,已經有人開始拽不住銅鏈了。

聿站在原地,與白衣人瘋魔的雙目對視。

周圍的燒風漸漸降溫。

從未想過,歷經百年日月洗禮的人能親眼看見自己過去的怨恨。

時隔百年,新舊靈魂第一次碰撞,一個仍保留著沖天怨恨,一個沈澱多年已然平靜。

白衣人意外的安靜下來。

死士見勢有轉,立馬鎖住他的雙手雙腳,在聿的控制下,終於將人拿下。

聿把蒙眼布打了個死結,囑咐道:“不要摘布條,送到蠱門關裏去。”

死士們不敢拖延半點,一邊拉著鎖鏈一邊押著人往山上走。

阿帕沒有跟去,留了下來,疑惑道:“長老,這位……莫不是天機閣那位……”

他以前見過那位,這人與雪門主很是相似,但不太敢信他會淪落至此,因而不敢斷定身份。

猜對的阿帕沒有讓聿感到意外,在一眾死士中,見過雪門主的人少之又少,阿帕是其中之一。不過謝蘭機的雪門主身份從來以面具示人,江湖知他容貌的人屈指可數,因而只能從身形氣場來辨。

聿在想,該是稱謝蘭機,還是雪門主呢?

“直覺總不會錯的。”

阿帕自覺不再多問,火速退下。

聿慢慢順路回去,思緒百轉。

眼下謝蘭機身陷聖墟,天機閣不會坐視不管,大張旗鼓地逼山要人也不是不可能。撫仙宗、萬塵幫會不會來還是個謎,他們或許還不知雪門主身處危急關頭,但也有看在和天機閣有交情的份兒上來幫忙救人的可能。

無所謂,聿不關心外人,只要她會來就行。

解鈴還須系鈴人,即便是面鏡子。

夢與現實對應。夢裏主人公的經歷會影響入夢之人,後者會感同身受,甚至陷入其中難以自拔,喜歡什麽,厭惡什麽都與主人公脫不開幹系,產生的情緒同樣覆雜。

聿做不了破除這夢魘的解鈴人,但入夢者的身邊人可以一試。

***

蠱門關在地牢深處,那有千奇百怪的蠱蟲,多以蛇蟲為主,劇毒無比,進去得帶特制的秘藥以便防身保命。

死士們帶藥下獄,時不時觀察這位瘋魔的白衣人。

最深一層的地牢呈圓環狀,牢室的圓形曠地盡是各類毒蛇,它們聞到死士身上的藥味,迅速爬回角落裏。

死士們把白衣人送進一間較為特別的牢房,裏面有一把靠墻的椅子,墻上依然是條條腕粗的鐵鏈。他們將人綁在椅子上,用鐵鏈鎖住白衣人的脖頸、雙手及雙腳,確定將人鎖好後,鎖緊牢門就離開了。

然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些毒蛇在還窩在角落裏不敢動。

牢房裏,白衣人的煞氣仍舊散烈,彌漫附近所有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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