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漸佳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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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漸佳境（五）
“我當然不會懈怠, 陛下交代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這陣子可以停歇一會兒，我還得忙其他事。”亓淵轉而問, “姐姐待會兒還要去教坊司嗎？”
“嗯。”
亓淵目望她的背影, 那個日夜在心裏跳的聲音終於脫口而出, “姐姐別去了。”
棠杳搖頭，輕嘆不語。自出事以來她便頂著劣名進了教坊司做活打雜, 這幾年隨著亓淵在陛下那兒討得了好賞頭, 她日子才好過一些。
聰明人都會看勢頭行事, 眼見十二殿下站穩了腳跟, 那些人自然會愈加善待他最愛的姐姐。
開始亓淵總會提讓她休工, 棠杳卻覺得日覆一日地待在宮裏實在閑悶，有點事做沒什麽不好, 何況她是個沒有任何地位的侍女……亓淵三天兩頭都有事忙, 她又怎敢自己獨享清閑。
以往亓淵可能會依著她，這回沒有，他道：“姐姐你替那邊做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歇息了, 陛下不管這些事, 旁人更不能亂嚼舌根, 若有, 我絕不輕饒。你本是十二殿的人，和我一起生活，理應就做十二殿的主。姐姐不答應是不喜歡這裏嗎？”
“我……”
他嘴皮子的功夫比以前是越來越厲害，棠杳記憶有些恍惚，總會想起那個遇事哭哭啼啼的男孩, 和現在能言善辯、從善如流的少年判若兩人。
棠杳：“我並非不喜十二殿，只是一直待在宮裏未免閑得無聊, 我一介侍女來偷清閑……殿下，你這是折煞我了。”
“姐姐要是覺得無聊我可以抽空來陪，還有，待在十二殿哪裏就算清閑了？想忙什麽便忙什麽，整個十二殿都是我的，若姐姐連我住的地方都要避嫌，是不是顯得過於生分了？”
亓淵面容掠過愁色，淺淡分明，漆黑明亮的眸子都隨之沈下幾分，帶著微末的乞求。
“姐姐，我不喜歡你叫我殿下。”
“你可以喚我淵兒，甚至全名，獨獨不能是敬稱。就像從前那樣，好嗎？”
棠杳停下步子，思緒紛亂如麻，少年的直坦讓她無所適從。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心靈相互的感應極易催變她的情緒。
“算我求姐姐。”亓淵不經意出口打斷她思緒，觀察她臉上顏色，表達的渴望瞬變成了聆聽，靜悄無聲。
不知何時屏住呼吸的棠杳感到有些心亂如麻，他那句懇求仿若給她招惹了魔力，使她迷迷糊糊應下，“……嗯。”
得到肯定回應的亓淵綻開笑容，“剛好我這兩天有空可以陪姐姐，姐姐有什麽事盡管說就好。”
“倒也沒什麽事。”她何曾敢麻煩如今的他，不過看在他這般好心殷勤的份上，棠杳沒有掃他的興，“到時候再看看。”
“成，那姐姐今夜有空留飯嗎？”
“有的。”
兩人時而慢談時而安靜地在園中散步，偶爾路過幾個路過的太監宮女，逢面亓淵都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十二殿下。亓淵的註意力全在棠杳的聲音和動作上，那些虛偽的行禮不曾予以理會。
待到黃昏陽映水紋，亓淵才喚宮人準備晚膳。
十二殿是亓淵隨便取的名，地方寧靜，與偏僻有別。這裏園林修竹、碧池彩鯉；廣闊淺地，靜而不幽。
亓淵只吩咐了守殿和打理的人在此，總數也不過十人。他自己招呼棠杳入殿，拿了些新鮮的糕點果子上來，“夠了嗎？不夠我再叫人去備。”
棠杳：“夠了，待會兒吃多了不好吃飯。”
“好。”亓淵跟著坐在旁側，從玉盤中挑了個水嫩的蜜桃削皮。
棠杳從他的側臉望去，飽滿弧度突出挺拔的鼻峰，眼角鬢角也都長開，眼尾處有天生的淺痕。
是與兒時大有不同了，她許久沒有這樣好好端詳過他成長的面容，等再過幾年，這俊秀的眉眼應長有男人該有的成熟了。
游神之際，一個削好皮的肉桃遞到她眼前。
亓淵三指輕拿，耐心地等。
棠杳盯著白黃的桃肉，接到手裏咬了小口，清甜汁水滑舌潤口，神奇地緩了緩她的不自在。
然而轉頭那瞬，亓淵目不斜視地看著她和她嘴邊白白胖胖的桃子。
正當詫異的棠杳要問時，他率先開口：“姐姐吃不完就放桌上，待會兒會有人來收拾。”
棠杳差點沒咽好一口桃肉，她覺得有些好笑，敢情他才想起來她吃不吃得下這一個，可這蜜桃也就比巴掌大一些，剛好夠了。她道：“吃得完，你放心。”
亓淵揚唇笑著，話語滔滔不絕，棠杳每句都在聽著，偶爾給出回應。
宮人們已備足膳食，殿內一桌四椅只有兩人對坐，在這稀疏寧靜的氛圍裏，相聚之情沸騰不止。
飯後，亓淵帶棠杳去探寢間，裏面五臟六腑樣樣俱全，還有姑娘家用的梳妝臺，衣櫃裏都是用上好的料子縫制而成的衣物，裏外穿的皆不差。
房間采光明亮，置布井井有條，幹凈得纖塵不染。
棠杳坐在榻上，細摸疊好的軟滑絲衾，“你早就準備好了？”
“姐姐喜歡嗎？”亓淵笑坐桌旁，“不喜歡我叫人來換。”
棠杳輕笑輕嘆：“不用換，這樣就挺好。”
“那就好。”亓淵指了一下桌上的精小匣子，“那裏面是我請工匠做的簪釵，姐姐過來試一試。”
他拉住棠杳往梳妝臺前一坐，從匣子裏取出兩支對稱的飛鶴祥雲簪，認真對鏡給她插入發上，細細端詳半天，問：“如何？我覺得還不錯。”
棠杳笑著點頭，“這做得確實不錯。”
“還有一對耳墜。”亓淵又在匣子裏面拿出紅玉扣環式的耳墜，或許出於內心的激動，剛到手裏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彎腰找了半天沒找到，棠杳只好自己去撿，“不是就在你的腳邊？你沒看見？”
末了，她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倏地離椅起身，對視他的雙眼，“你眼睛是不是壞了？”
亓淵眼角帶笑，回視她的目光，“沒啊，姐姐怎的這樣問？”
他繼推棠杳入座，打消她的質疑，“我就是沒註意而已，姐姐你看，耳墜的顏色本就與地磚有些相似，沒看到不是也很正常？”
棠杳偏頭看她半晌，“沒騙我？”
“我要是騙姐姐，我就是小狗。”亓淵擠出一張鬼臉。
棠杳受不住他的古靈精怪，回頭正看銅鏡，不去看他的表情，但臉上已是止不住的笑意，她輕聲裝斥：“少貧嘴。”
“沒有啦，我誠心的。”
兩人仿佛回到過去的朝夕相處中，有說有笑著，所謂的身份尊卑和其他都拋諸到腦後，此時此刻，他們只是好久不敘的親人。
彼此世上唯一的親人。
···
距離棠杳答應安住在十二殿已經過去三天，亓淵抽身忙回正軌，準備迎觀河會。
觀河會是每年夏日消遣的宮節之一，皇室及諸多權貴分坐高臺廊橋，賞花河看鼓舞，亓淵作為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萬慶帝邀他坐在同排，挨著太子和八皇子。
開會那日清晨，棠杳主動幫亓淵更裝束發，在他臨走前想要囑咐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亓淵看得懂，他朝她微笑：“不必擔憂，我不會去太久，跟陛下說完事就回。”
棠杳點頭，“別離河太近了，容易出事。”
亓淵乖乖應下，帶著侍從去了後山的涼河。
開會的鐘聲在踏入廊橋的那刻剛好響起，亓淵加快步伐走到廊橋中央，拜見完帝後和太子，才在一旁坐下。
右側坐的八皇子亓明盛笑著開口：“十二弟可算來了，快坐坐品茶歇歇……嘖，不過這茶貌似涼了，可惜。”
亓淵伸手舉起一杯涼白開，看也不看他，毫無波瀾道：“茶涼了就涼了，倒掉便是。”
“對了八哥，我看貴妃娘娘似乎沒來，難道是咳病又加重了？近日父皇交予我的事太多，沒空去探望貴妃娘娘實在慚愧。”
亓淵翹著二郎腿靠坐椅上，一臉溫笑地品嘗宮人剛倒的新茶，平靜正視亓明盛的臉色。
後者臉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兒去，最近時冷時熱的天氣老是作祟，貴妃反覆犯起咳嗽的老毛病，整日躺在榻上以藥養身，偶爾走動，卻不敢走太遠。
亓明盛笑容陰冷，咬字道：“那還真是多謝十二弟關懷了。”
亓淵微靠椅扶，單手支著下巴一臉純正道：“十二殿還有沒用完的好藥，味是苦了些，不過藥性極好，若八哥不嫌棄，我回頭便可取送。”
亓明盛握緊單拳，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居然敢拿用剩的老東西來作補，真是放肆！
顧及萬慶帝還在這裏，他只敢一副樂呵呵笑納的樣子，“既然十二弟有心，那就有勞了。”
亓淵懶懶擺手，“舉手之勞罷了。”
不遠處的太子抿下一口茶，聽見這邊的對話，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來回地轉了幾回，又收回視線繼續看戲。
沒過多久，有位衣階偏高的宮女走到亓淵座位前，先禮後道：“十二殿下，陛下請你過去一趟。”
“這就來。”亓淵收起二郎腿，拍裙起立去了主席位那邊，把亓明盛冷冷的眼神甩在了身後。
萬慶帝叫人添置一把新椅，把果盤推到亓淵面前，“坐。”
“謝父皇。”亓淵老老實實坐下，不問他叫自己來的緣由，等他先開口。
萬慶帝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接過皇後剝好的金橘，問他：“聽教坊司的人說，你把那宮女接回了十二殿？”
“是。”亓淵毫不遮掩，“父皇覺得不妥？”
可就算萬慶帝覺得不妥，也不能阻攔他做這件事，他有萬千法子可以作為條件交換。
萬幸的是萬慶帝並沒有此意，只道：“接了就接了，朕只是問問。她養你這麽多年，有親情之分再正常不過，日後好好報答便是。”
亓淵勾唇輕笑：“這是自然，不過兒臣還有一事想稟明父皇。”
“你說。”
有心之人只看到十二殿下湊到萬慶帝耳邊，不知說了什麽，聽完話後的萬慶帝神色微變，看著少年良久不語，最終沈沈點頭。
得到應允的亓淵興高采烈地坐回原位，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惹得旁人頻頻投來目光。
有位公主好奇問：“十二弟，你跟父皇說什麽了？那麽開心。”
亓淵：“說了開心事。”
公主撇嘴無言。他這說了跟沒說似的，還不如別解釋。
亓明盛也十分有興致，“什麽事？”
亓淵笑容不減地看向他，“想知道？可惜了，我想暫時保密。”
亓明盛：那你好好保密，別讓我知道了，傻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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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亓淵可能會依著她，這回沒有，他道：“姐姐你替那邊做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歇息了, 陛下不管這些事, 旁人更不能亂嚼舌根, 若有, 我絕不輕饒。你本是十二殿的人，和我一起生活，理應就做十二殿的主。姐姐不答應是不喜歡這裏嗎？”
“我……”
他嘴皮子的功夫比以前是越來越厲害，棠杳記憶有些恍惚，總會想起那個遇事哭哭啼啼的男孩, 和現在能言善辯、從善如流的少年判若兩人。
棠杳：“我並非不喜十二殿，只是一直待在宮裏未免閑得無聊, 我一介侍女來偷清閑……殿下，你這是折煞我了。”
“姐姐要是覺得無聊我可以抽空來陪，還有，待在十二殿哪裏就算清閑了？想忙什麽便忙什麽，整個十二殿都是我的，若姐姐連我住的地方都要避嫌，是不是顯得過於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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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杳停下步子，思緒紛亂如麻，少年的直坦讓她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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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求姐姐。”亓淵不經意出口打斷她思緒，觀察她臉上顏色，表達的渴望瞬變成了聆聽，靜悄無聲。
不知何時屏住呼吸的棠杳感到有些心亂如麻，他那句懇求仿若給她招惹了魔力，使她迷迷糊糊應下，“……嗯。”
得到肯定回應的亓淵綻開笑容，“剛好我這兩天有空可以陪姐姐，姐姐有什麽事盡管說就好。”
“倒也沒什麽事。”她何曾敢麻煩如今的他，不過看在他這般好心殷勤的份上，棠杳沒有掃他的興，“到時候再看看。”
“成，那姐姐今夜有空留飯嗎？”
“有的。”
兩人時而慢談時而安靜地在園中散步，偶爾路過幾個路過的太監宮女，逢面亓淵都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十二殿下。亓淵的註意力全在棠杳的聲音和動作上，那些虛偽的行禮不曾予以理會。
待到黃昏陽映水紋，亓淵才喚宮人準備晚膳。
十二殿是亓淵隨便取的名，地方寧靜，與偏僻有別。這裏園林修竹、碧池彩鯉；廣闊淺地，靜而不幽。
亓淵只吩咐了守殿和打理的人在此，總數也不過十人。他自己招呼棠杳入殿，拿了些新鮮的糕點果子上來，“夠了嗎？不夠我再叫人去備。”
棠杳：“夠了，待會兒吃多了不好吃飯。”
“好。”亓淵跟著坐在旁側，從玉盤中挑了個水嫩的蜜桃削皮。
棠杳從他的側臉望去，飽滿弧度突出挺拔的鼻峰，眼角鬢角也都長開，眼尾處有天生的淺痕。
是與兒時大有不同了，她許久沒有這樣好好端詳過他成長的面容，等再過幾年，這俊秀的眉眼應長有男人該有的成熟了。
游神之際，一個削好皮的肉桃遞到她眼前。
亓淵三指輕拿，耐心地等。
棠杳盯著白黃的桃肉，接到手裏咬了小口，清甜汁水滑舌潤口，神奇地緩了緩她的不自在。
然而轉頭那瞬，亓淵目不斜視地看著她和她嘴邊白白胖胖的桃子。
正當詫異的棠杳要問時，他率先開口：“姐姐吃不完就放桌上，待會兒會有人來收拾。”
棠杳差點沒咽好一口桃肉，她覺得有些好笑，敢情他才想起來她吃不吃得下這一個，可這蜜桃也就比巴掌大一些，剛好夠了。她道：“吃得完，你放心。”
亓淵揚唇笑著，話語滔滔不絕，棠杳每句都在聽著，偶爾給出回應。
宮人們已備足膳食，殿內一桌四椅只有兩人對坐，在這稀疏寧靜的氛圍裏，相聚之情沸騰不止。
飯後，亓淵帶棠杳去探寢間，裏面五臟六腑樣樣俱全，還有姑娘家用的梳妝臺，衣櫃裏都是用上好的料子縫制而成的衣物，裏外穿的皆不差。
房間采光明亮，置布井井有條，幹凈得纖塵不染。
棠杳坐在榻上，細摸疊好的軟滑絲衾，“你早就準備好了？”
“姐姐喜歡嗎？”亓淵笑坐桌旁，“不喜歡我叫人來換。”
棠杳輕笑輕嘆：“不用換，這樣就挺好。”
“那就好。”亓淵指了一下桌上的精小匣子，“那裏面是我請工匠做的簪釵，姐姐過來試一試。”
他拉住棠杳往梳妝臺前一坐，從匣子裏取出兩支對稱的飛鶴祥雲簪，認真對鏡給她插入發上，細細端詳半天，問：“如何？我覺得還不錯。”
棠杳笑著點頭，“這做得確實不錯。”
“還有一對耳墜。”亓淵又在匣子裏面拿出紅玉扣環式的耳墜，或許出於內心的激動，剛到手裏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彎腰找了半天沒找到，棠杳只好自己去撿，“不是就在你的腳邊？你沒看見？”
末了，她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倏地離椅起身，對視他的雙眼，“你眼睛是不是壞了？”
亓淵眼角帶笑，回視她的目光，“沒啊，姐姐怎的這樣問？”
他繼推棠杳入座，打消她的質疑，“我就是沒註意而已，姐姐你看，耳墜的顏色本就與地磚有些相似，沒看到不是也很正常？”
棠杳偏頭看她半晌，“沒騙我？”
“我要是騙姐姐，我就是小狗。”亓淵擠出一張鬼臉。
棠杳受不住他的古靈精怪，回頭正看銅鏡，不去看他的表情，但臉上已是止不住的笑意，她輕聲裝斥：“少貧嘴。”
“沒有啦，我誠心的。”
兩人仿佛回到過去的朝夕相處中，有說有笑著，所謂的身份尊卑和其他都拋諸到腦後，此時此刻，他們只是好久不敘的親人。
彼此世上唯一的親人。
···
距離棠杳答應安住在十二殿已經過去三天，亓淵抽身忙回正軌，準備迎觀河會。
觀河會是每年夏日消遣的宮節之一，皇室及諸多權貴分坐高臺廊橋，賞花河看鼓舞，亓淵作為皇子自然也不例外。
萬慶帝邀他坐在同排，挨著太子和八皇子。
開會那日清晨，棠杳主動幫亓淵更裝束發，在他臨走前想要囑咐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亓淵看得懂，他朝她微笑：“不必擔憂，我不會去太久，跟陛下說完事就回。”
棠杳點頭，“別離河太近了，容易出事。”
亓淵乖乖應下，帶著侍從去了後山的涼河。
開會的鐘聲在踏入廊橋的那刻剛好響起，亓淵加快步伐走到廊橋中央，拜見完帝後和太子，才在一旁坐下。
右側坐的八皇子亓明盛笑著開口：“十二弟可算來了，快坐坐品茶歇歇……嘖，不過這茶貌似涼了，可惜。”
亓淵伸手舉起一杯涼白開，看也不看他，毫無波瀾道：“茶涼了就涼了，倒掉便是。”
“對了八哥，我看貴妃娘娘似乎沒來，難道是咳病又加重了？近日父皇交予我的事太多，沒空去探望貴妃娘娘實在慚愧。”
亓淵翹著二郎腿靠坐椅上，一臉溫笑地品嘗宮人剛倒的新茶，平靜正視亓明盛的臉色。
後者臉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兒去，最近時冷時熱的天氣老是作祟，貴妃反覆犯起咳嗽的老毛病，整日躺在榻上以藥養身，偶爾走動，卻不敢走太遠。
亓明盛笑容陰冷，咬字道：“那還真是多謝十二弟關懷了。”
亓淵微靠椅扶，單手支著下巴一臉純正道：“十二殿還有沒用完的好藥，味是苦了些，不過藥性極好，若八哥不嫌棄，我回頭便可取送。”
亓明盛握緊單拳，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居然敢拿用剩的老東西來作補，真是放肆！
顧及萬慶帝還在這裏，他只敢一副樂呵呵笑納的樣子，“既然十二弟有心，那就有勞了。”
亓淵懶懶擺手，“舉手之勞罷了。”
不遠處的太子抿下一口茶，聽見這邊的對話，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來回地轉了幾回，又收回視線繼續看戲。
沒過多久，有位衣階偏高的宮女走到亓淵座位前，先禮後道：“十二殿下，陛下請你過去一趟。”
“這就來。”亓淵收起二郎腿，拍裙起立去了主席位那邊，把亓明盛冷冷的眼神甩在了身後。
萬慶帝叫人添置一把新椅，把果盤推到亓淵面前，“坐。”
“謝父皇。”亓淵老老實實坐下，不問他叫自己來的緣由，等他先開口。
萬慶帝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接過皇後剝好的金橘，問他：“聽教坊司的人說，你把那宮女接回了十二殿？”
“是。”亓淵毫不遮掩，“父皇覺得不妥？”
可就算萬慶帝覺得不妥，也不能阻攔他做這件事，他有萬千法子可以作為條件交換。
萬幸的是萬慶帝並沒有此意，只道：“接了就接了，朕只是問問。她養你這麽多年，有親情之分再正常不過，日後好好報答便是。”
亓淵勾唇輕笑：“這是自然，不過兒臣還有一事想稟明父皇。”
“你說。”
有心之人只看到十二殿下湊到萬慶帝耳邊，不知說了什麽，聽完話後的萬慶帝神色微變，看著少年良久不語，最終沈沈點頭。
得到應允的亓淵興高采烈地坐回原位，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惹得旁人頻頻投來目光。
有位公主好奇問：“十二弟，你跟父皇說什麽了？那麽開心。”
亓淵：“說了開心事。”
公主撇嘴無言。他這說了跟沒說似的，還不如別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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