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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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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待

她遣退謝府的丫鬟,循著記憶來到剛才的地方,走到那間亮燈的房門前,想了很久,試探地敲了敲。

“進。”裏面傳來謝蘭機的聲音。

虞丹青攏緊衣領,推門進去。

案前的謝蘭機擡頭,看見她來,緩緩站起,“怎麽了?有急事找我?”

從未見過他這般親切,像變了個人。

虞丹青輕微別過頭,“沒有,只是見大人書房還亮著,這才來看看。”

謝蘭機頷首,“如若想要什麽,都可以跟青雨雲錦她們說。”

原來那倆丫鬟叫青雨和雲錦,虞丹青以後得好好分清誰是誰了,她們兩個模樣有些像。

虞丹青不便直說,故作好奇看他在做什麽。

謝蘭機耐心細答,看她問這問那,重新坐回椅上,“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吧。”

他語氣溫緩,並無質問之意。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沒必要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我想問謝大人為何要挨鞭子娶我,又為何……”

又為何對我疏遠你的態度不聞不問,你分明察覺到了。

謝蘭機垂目看案桌的書,“虞謝兩家門當戶對,適合聯姻。”

“適合聯姻?”虞丹青微楞,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麽直接。

敢情在謝蘭機眼裏她不過只是一個婚配的工具,而他可以美美地順走虞府兵權。可這樣的話,陛下和父親不可能想不到這些,他們不但沒有阻攔這門親事,而且旁觀默許,這絕對有鬼。

謝蘭機還在隱瞞根底。

虞丹青忍著舊性子,“那大人是如何說服我爹娘的?實不相瞞,我爹一直想要把兵權交到我手裏,我從小習武到大,為的就是肩負這個重擔。我娘看人更是挑剔。所以我想不通他們為什麽會同意這門親事。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人。”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她憋屈了這麽久,總該是發洩的時候了。

謝蘭機望了她一眼,“你想知道的話,不急於這一時。”

虞丹青偽裝淑女的表皮終於破開,面色淡漠,緩緩道:“大人不肯告訴我的話,那我就在這裏等大人願意說為止,大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經常愛獨處的人不喜歡有尾巴跟著,她就拿捏謝蘭機這點,逼他把真相說出來。

既然他不願,那她便糾纏到他煩。

虞丹青不客氣地找位子坐下,隨手去書櫃拿了本書來看。

目睹這一切的謝蘭機看了她一會兒,什麽也沒說,自顧自地繼續看書。

虞丹青也不生氣,坐沒多久就開始這裏敲敲,那裏碰碰,試圖分散他的註意力。誰知謝蘭機實在太有耐心了,搗鼓半天也沒見他出聲。

這人是木頭嗎?怎麽像沒脾氣似的?

虞丹青一不做二不休,過去拿開謝蘭機手裏的書,“大人不會以為救我一命就可以為所欲為吧?”

謝蘭機擡首看她,“虞姑娘,我並非想過為所欲為。”

虞丹青把話說得很清楚,“我知大人你救我一命,我該好好報答,可你也不應該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我一介無名女兒家。我從來沒想過要以身相許,你自作主張,把我當什麽了?”

謝蘭機理了理廣袖,“虞姑娘,並不是所有婚姻都必須有夫妻之實,我知你以後有可能會肩負家族重擔,所以我只在娶親一事上強迫你,其餘的姑娘可以隨便。我不會插手,也不會再強迫姑娘其他。”

虞丹青神情不變淡漠,“你與我們虞府結親,不怕招惹百官疑你欲順兵權謀反嗎?還是說,就是我想的那樣。”

她與他又像前世那樣對峙不停。

謝蘭機神色自若,“不,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那你為什麽不肯說?”虞丹青語氣緩和一些了,“陛下肯答應這門親事,你肯定拿什麽去交換了吧,又或是你與陛下談了條件。”

她的直言直語並非是咄咄逼人,而是慢悠悠地將人藏起來的秘密逐一偵破,攻破別人心裏的防線。這是她最拿手的好戲。

要是換作別人可能早就翻臉不肯認了,偏偏謝蘭機連一點怒色也沒有,任她怎麽威逼。

“你想聽真話?”謝蘭機忽而偏頭過來,“我可以告訴你。”

虞丹青面色稍喜,“你說。”

“撈你上岸時你已沒了呼吸,所以我只好渡氣……思來想去,我覺得自己應該負點責任。”謝蘭機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著好像真像那麽一回事似的。

“……?”

虞丹青感到五雷轟頂,呆在原地傻住,怒也不是怒,羞也不是羞。

房間霎時變得很安靜,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音。

難怪謝蘭機不肯說。原來竟是這個原因!王八蛋!

不對,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會責備他的?這個預想有點太過反常了。

虞丹青臉色浮現輕紅,不知是不是氣的。

她強行鎮定下來,深深吸了口氣,目不轉睛看著謝蘭機道:“僅僅就是因為這個?你覺得我會信嗎?”

謝蘭機淡柔道:“姑娘信不信全憑自己,該說的我都說了。”

虞丹青暫且不糾結這些,直言:“你好像很清楚我對你是什麽態度。”

空氣默了頃刻。

謝蘭機勾起的唇有點自諷,“一個喜歡自作主張的人,本來就很招人厭。”

他的自知之明令虞丹青啞然失聲。

“姑娘還有什麽要問的嗎?”謝蘭機問。

面對他誠懇眼神,虞丹青別過頭不再看他,“沒了。”

她若無其事整理自己的袖子,沒打算放過他,“下次再問。”

“好。”謝蘭機坐在案前,執筆點墨,開始肺腑自己的話。

“成親以後,你不必擔心生活會被拘束。謝家人不會管你在府裏的一言一行,我們也是分房睡,你更無需守什麽妻道,想如何便如何。”

他道:“婚書不過是一紙契書。既然有約,那我們便重新定下規矩。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你的意思,這更像是合作生活,是我想的這樣嗎?”虞丹青抱胸沈思。

“倒也不算合作。雖然我們有夫妻之名,但其實還是過自己的生活,和以前一樣。不過以後若是一方有什麽意外,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援手。”

虞丹青心裏冷笑,背過身去,“我本該今年九月參軍,你卻半路插腳攔我。我不過是個丞相夫人,有什麽實權來幫你?又幫你什麽?”

謝蘭機靜了一下,“是丞相夫人,也是虞府的長女,兵權的繼承人。”

這人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兵權。

虞丹青回頭盯他,“你對兵權很感興趣是嗎?”

謝蘭機搖頭,似是無奈微笑了下,“我對兵權不感興趣。你要是不肯信我,可以叫你爹調動羽軍來圍剿我,我絕不逃。”

他說話聲音不大,甚至偏柔,但語意卻堅定至極,讓虞丹青看不出一點破綻。

她靜靜望著他,似要把人望穿。

謝蘭機也不曾躲避,目光直直回視。

終於,緊張的空氣得以松緩,“要想我信你可以,看你日後表現,但凡有一點不對勁,我……”

她忽地停住。

少年對她說過,重生以後,要用新的眼光看待眼前人和事,否則會錯過很多。

錯過,錯過什麽?

虞丹青不明白,下意識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對面的謝蘭機卻接道:“任憑你處置。”

“……”

虞丹青說不過他,借著時辰不早的借口早早回了婚房。

想到這間是謝蘭機的寢房,哪裏都是他生活過的氣息,她不由得腳步放緩,低頭看地板走回了床上。

夜深人靜,她帶著覆雜心情夢了一夜。

翌日,虞丹青睜眼醒來,餘光瞥見床邊有人,是昨夜伺候沐浴的丫鬟,正乖乖守在屋裏。

見她醒來,丫鬟出去把同伴叫來,一起為虞丹青洗漱換衣。

她們勤勤懇懇沒有半句怨言,虞丹青心生好感,問了誰是青雨誰是雲錦。

藍裙丫鬟屈膝道:“回少夫人,我是青雨,她是雲錦。”

雲錦是旁邊穿粉衣的,笑起來有對兔牙。被點名的她忙朝虞丹青行禮:“雲錦見過少夫人。”

只這一下,虞丹青便清楚感受到兩個丫頭的性子不同。青雨說話緩慢沈穩,雲錦比較活潑開朗。

盤發間,虞丹青不去看鏡子裏將要入眼的婦人髻,微低下頭給自己抹了桃色口脂。再擡頭時,一個半發髻就梳好了,是從前閨閣時的模樣。

“為什麽不盤婦人髻。”她問。

青雨笑笑,正想說話,旁邊的雲錦搶先開口:“二公子覺得婦人髻有點沈重,就沒讓我們給您弄……不過少夫人要是想盤,我們兩個也能做的。”

虞丹青微微側頭,“他的意思是說,全看我的主意嗎?”

青雨點頭,“是的夫人。”

看她陷入沈思,雲錦又道:“那夫人要換嗎?”

虞丹青眉梢舒開,“不了,這樣就挺好的。”

見完這兩個丫頭,虞丹青想著去找紅袖,看看她在哪裏。

剛出門,走廊上站著一個瘦高的黑衣少年,約莫十六歲,環胸抱著劍,面色冷峻卻不兇,看著幹凈。

“……他是?”虞丹青眼神示意了一眼青雨。

“是二公子的貼身侍從,耍劍相當厲害。”青雨說完,放低聲音湊到虞丹青耳邊,“這小公子不愛說話,但隨叫隨到,夫人盡可吩咐。”

虞丹青若有所思地點頭,“他叫什麽名字?”

青雨面色微尬,“我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兩個名字……他平日都在後院,一般不會來前院,來了也不會與人打交道。”

倒是個性子怪的,虞丹青心裏嘀咕。

她多看了兩眼少年的長劍,少年察覺後把劍往另一邊藏了點,不給她看。

虞丹青:“……”

謝蘭機去上朝了,虞丹青隨她們去膳廳吃了早點,吃完又問紅袖的去向。

雲錦:“紅袖?夫人是說那個穿紅衣的姑娘?她一大清早就被二公子叫回去睡了,讓我們來伺候您。”

虞丹青幹笑兩聲。醒來不用做事,還能睡個好覺,這正和紅袖心意,她太懂了。

“那煩請你們帶我多逛一逛謝府了,我還不記得事體的大概方位,想熟悉熟悉。”

“好的夫人。”

三人穿過林園,路過一座樓閣,裏面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虞丹青心想如何能這麽巧,卻聽得裏頭的女人罵聲:

“平日裏你宅在那破鋪子算來算去我也忍了,如今你還要出去沾花惹草來氣我,姓謝的,你別以為老娘會忍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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