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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除死無大事!(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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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除死無大事!(小修)

這句“在考童生?”的語氣, 都含著一絲猶豫和不確定。

景泰帝懷疑自己聽錯了:“童生?”

他想,也許是狄先裕名聲不顯,考到了更高的階段, 但是沒人註意到。

這也並非罕見的事。

在朝堂中能力出眾的臣子,當初念書時也不一定都名聲赫赫, 這與性格、天賦都有關。一般來說, 詩賦、文章出眾的,最容易出名氣。

再往遠了看,名留青史的人物,也並非都是狀元、榜眼、探花。二榜、三榜中出青史留名之才的也不少。

景泰帝想, 也許狄先裕就是如此。蕭常侍只是不確定他有無考中秀才、舉人。

畢竟除了自家父母, 誰也沒那麽多閑工夫,去關註別家兒郎的科舉進度。

卻聽蕭徽以一種頗為覆雜的語氣, 回答他剛剛的疑惑:“……額、確實無功名在身。只是臣也不確定,他現在還有沒有考童生試。”

景泰帝:?

“無功名在身?”他不敢相信的重覆, “狄先裕如此奇巧之才, 竟無功名在身?”

他懷疑蕭徽記錯了人,轉頭看向其他幾名臣子。

雖然狄先裕新的名聲,因為時間尚短,且過於脫離常規,導致傳揚範圍成謎,傳播深淺程度成謎。

但從前二十幾年積累起來的名聲和印象, 還是很紮實的。

如今新舊對沖,更令人成迷。

狄先裕,謎一樣的男子, 謎一樣的鹹魚。

再幾位略有耳聞的臣子,面對景泰帝對狄先裕頗為明顯的好感、喜愛和期待, 也不好真說那些“天資平庸”“性子懶散”“氣壞夫子”“嬉鬧學堂”……

於是有些幹巴巴地給出略顯中庸之道的評價,完美地展現了為官多年修煉出來的語言功底。

但有一點怎麽用語言修飾,都是沒法改變的鐵打事實——狄先裕確實身無功名,連童生試都未過。

景泰帝聽完,面龐上浮現出難掩的錯愕,好一會兒才道:“這是為何?”

為何狄先裕這等聰慧奇巧之才,連童生都未能考取?

聽描述,倒也不像是被打壓的庶子。

姜琛作為前太子太傅之子,從先皇時期就追隨太子一派,如今也是景泰帝心腹之一。

他對狄先裕也有印象,印象還頗為深刻:“許是缺了點念書的天賦?此子胸有壯志,還孤膽淩雲敢想大敗鞍厥,”說起這姜琛就忍不住笑了會兒,“不過他也曾對臣說,不擅武器,最多只會做小兒彈弓。”

結果說完,就跑去工部,給出了能解天罡破陣椎的法子,姜琛笑道:“是個有趣的。”

“還有此事?”景泰帝更是來了興致。

姜琛瞧了眼他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同門師兄弟,甩鍋道:“臣也是聽蕭常侍提起,才知此事。”

也就只有這個品種的坑貨,才好意思在截胡了人家弟子後,還特意來當面炫耀!

蕭徽也對這事記憶猶新,簡單說了說。

其實在草原上吃牛羊,把酒高歌,策馬奔騰,把草原當做自己國家的領土,這對狄先裕來說,真不是什麽稀罕事,他還去旅游過呢!

但對失了北燕五城近百年的雍朝人來說,是何等豪邁,何等霸氣,無異於武將揚言禪姑衍山、勒石燕然的豪情壯志。

正如小昭昭意識不到自己天賦之稀,狄先裕也沒意識到,前世遼闊強大的國度到底意味著什麽。

與生俱來的東西,總讓人難以察覺有多珍貴,多難得。

一如手腳,直到失去,才知道四肢健全都是莫大的幸福。

玉照殿內。

聽完蕭徽所言,在場眾臣都心中豪情湧動,幾欲高歌!

腦海中幾乎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狄先裕所暢想,所期待的東西,奔馬、高歌、牛羊成群……

“好!”景泰帝不禁拍案而起,大喝一聲。

聽多了收覆失地的困難,聽多了文人墨客寫被攻陷的北燕五城,聽多了兵馬、糧草、國庫不豐……

如今聽到如此坦然,如此輕描淡寫的言語和勾勒,當真耳目一新!猶如在悶熱粘膩的盛夏,陡然喝到冰爽怡人的涼茶,當真是通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開來。

“有趣,當真有趣!”拍案而起的景泰帝來回踱步,想到那本藍封小冊裏的呼呼哈嘿、動次打次的火柴人,更是對狄先裕燃起了好奇,猶如春筍冒頭,很快就一發不可收拾。

姜琛見他如此興奮,忍不住提醒了一下狄先裕連童生都沒考取的事實。免得太過期待,最後期望落空,那空落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景泰帝隨手拿了幾樣物證,讓人遞給姜琛等人:“瞧瞧看。”

儼然是與“磁粉法”“透明膠皮”有關的證據。

姜琛:!

蕭徽:!

在場眾臣:!!

也虧得是工部無人在場,否則看到這些,此刻定要吶喊:“說好的鹹魚呢?!”

“說好的和他們家中那不成器的兒孫成日廝混玩鬧,水平別無二致呢?!”

“說好的最多只能看懂小滑梯的圖紙,並無什麽能耐呢?!”

但即使沒有工部官員在這兒,也有與工部官員關系近的,比如有師弟在工部的姜琛。

比如曾經被工部好友拜托,請托找狄先裕看圖紙的,當初困於天罡破陣椎之事,焦急的工部官員,在看到希望後,當真是尋了不少關系想請狄先裕出手。

結果各方反饋回來的結果,都是狄先裕平庸,重心、重力不過是小兒玩具上得來的一絲靈感。

這些結果,也是繞了一圈關系,才反饋到工部。

但現在,看到手裏實打實的成果,甚至已經用來取證,這些人都陷入了沈思之中。

他們莫不是……被忽悠了?

這世上總不能有人集聰慧、蠢笨於一體吧?

狄先裕,也許,是個奇才?

***

大朝會當日,近黃昏。

領了差事的蕭徽,先去死牢逛了一趟。

他還饒有興致地挑揀了一番,強汙數名未出閣幼女的采花大盜,窮兇極惡搶掠無數的山匪……

等挑完了一圈,還命人給他們洗了個澡,換上純白的衣服。

直到這裏,隨侍的表情都還一切正常,然後就聽到蕭徽說:“我記得我在京城南邊,是不是還有個空置的府邸?”

隨侍道:“是,您嫌那處太空曠,冷清得慌,一直沒去住。”

“你去收拾一下,再隨便去哪個酒樓訂幾桌宴席。”蕭徽淡定地吩咐道。

又寫了一份名單,讓隨侍去送請柬。

隨侍接過名單,手都有些顫抖,這名單可涉及滿朝文武:“老爺,您、您……”

特意收拾出擱置的宅邸,隨便去酒樓訂幾桌酒席,還臨時送請柬。

三者搭配,很難不讓人覺得這是場鴻門宴。

偏偏還牽涉到滿朝文武。

隨侍膝蓋都要軟了,他家老爺,這又是要鬧什麽幺蛾子。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蕭徽嫌棄,擡腿對著隨侍的屁股就是一記鞭腿,“你去遞請柬就完了,又不是讓你去闖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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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皇上交代的差事,你敢糊弄一個試試?”

隨侍立馬繃緊皮。

可低頭看看名單,又擡頭看著蕭徽大步離開的瀟灑背影,隨侍還是幾乎淚奔地想,皇上可沒交代您這樣辦事!

他都敢打包票!

瞧瞧滿朝文武,哪裏還能找出第二個像他家老爺這般辦差、行事的?

蕭徽的請柬,對滿朝文武來說,可都是稀罕事,甚至感覺拿著都有些燙手。

不來吧,又怕被這個混不吝記住了,日後再來個大的。於是帶著好奇的心,一邊罵著這廝不懂禮數、一邊擔憂著飯菜酒水裏會不會有毒,踏上了宴席。

好在,蕭徽對下毒這種事,沒有半點興趣。

他甚至還貼心地準備了助興的歌舞節目——藍封小冊火柴人真人演繹版。

這節目甚至還帶互動!

給人上了文官也能拿動的輕制長刀。

蕭徽舉起酒杯,笑著邀請:“我記得李侍郎今日怒罵,說此為無稽之談,不如這會兒親自來試試?”

別說握刀砍人,此生連一只雞、一條魚都沒殺過的李侍郎,臉色發白,身體哆嗦:“蕭放之!!”

蕭徽無趣地搖搖頭,又轉頭對武將席說:“江驍騎,我等文官不忍見血,你在邊關殺敵無數,自為英豪,不能怕這等小場面吧?”

江驍騎:“……”

別的文官怕見血,你蕭徽怎麽有臉說“我等文官不忍見血”?

他倒是不怕這個“歌舞助興活動”,但還是訕訕笑道:“蕭常侍說笑了,誰不知當年你一騎潛入徐州,遍斬貪官?”

許是猜到自己今日朝會上嗤笑藍封小冊一事,惹蕭徽不快,人家可敢硬氣的當場來試!

他稍稍帶點恭維,拱手道:

“還有前年蕭常侍奉旨前往並州,查明貪汙賑災糧時,因糧草盡去,商賈價高,當場借兵剿滅當地盤踞山匪,強征糧草發於饑荒百姓,吾等武將都如雷貫耳。”

他面上帶笑,心裏都在呵呵,若你蕭徽怕血,不忍見血,那些貪官的人頭,那些山匪的屍首,難不成是鬼砍的?

蕭徽笑容不改,以手示意:“那還請江驍騎幫忙了。”

江驍騎也不推諉,反正今日這事也賴不到他頭上,而且他也好奇著呢,那藍封小冊,寫的是真的?

真的?!!!

這位腦子不多,全靠實力硬殺出來的武將,武藝著實非凡,一招一式都控制得非常精妙。

手一抖不抖的,就把火柴人所畫的各種可能正常,也可能離譜,還可能天馬行空的招式,唰唰地就使了出來。

“刺啦——”

“噗——”

“咕嚕咕嚕——”

雪花、呸,血花飛舞,妙曼非常,絕對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景。

江驍騎低頭去看地上鋪好白布上的血跡,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還真跟那本小冊子寫的一樣!”

又有武將跳出來,不敢置信,又不知道為什麽隱隱有些迫不及待:“讓我試試!”

一手捧著藍封小冊子,另一手就跟著小冊子裏的火柴人動了起來。

甚至小昭昭想的一些天馬行空的招式,都被這群狠人用翻滾、掃踢、飛跳斜劈等等怪異的姿勢實現。

試一個,配一聲粗獷的驚呼。

再試一個,再引來一群高聲驚罵。

“這畫得跟小孩玩似的,居然說的沒錯?”

“這狗**是怎麽發現的?我在戰場殺了那麽多人,楞是沒他研究的明白。”

“血這是被琢磨明白了吧?文人竟然還有這本事?!”

這場面,看得蕭徽嘴角抽抽,這群莽夫,但凡動點腦子,看看配套的受力分析圖,就知道火柴人身體怎麽動根本不是關鍵,只要最後武器角度、力量對就行。

竟還真演起火柴人裏的招式來了,弄得好像他真整了個助興節目似的。

蕭徽不忍多看,又回頭攛掇了幾個文官:“劉大人,不上前試試?”

“趙大人,今日不試,日後可別又站出來怒斥這是小兒胡鬧。”

“陳大人,機會千載難逢啊,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倒也有些膽子大的文官,被攛掇著就上前嘩啦了幾刀。還在血糊啦茬的環境,試了試揮舞血跡、滴落血跡……

當夜。

不知多少人回去把席間吃的酒菜吐了個幹凈,夜晚夢裏都是嘩嘩亂噴的血,早上驚坐而起滿背冷汗。

參人的折子,就如雪花一般飛向景泰帝的龍案,堆成比人都高的一摞。

那言辭之犀利,猶如生生拿刀在砍人,怕是把畢生文字功底都拿出來參人了。

景泰帝看得額頭青筋都突突的。

正常人領了這差事,都會先領幾個死囚私底下試試吧?若小冊上有差錯,就提前改改。再把試的過程和結果,擬寫成折子,與同僚傳閱,最後形成律規,公告天下。

“你昨日不是應朕,收斂些,不給旁人落口舌的機會?”景泰帝壓著頭疼,無奈的問。

蕭徽滿臉無辜:“臣可沒這麽說。當時說的是讓他們啞口無言。”他理直氣壯,“您瞧瞧,是不是滿朝文武再無一人質疑大理寺呈上的這份《血跡受力分析》了?”

這確實是景泰帝的目的。

這差事辦得,不可謂不高效,不可謂不圓滿。

但……景泰帝看著滿桌聯合起來參人的奏折,無奈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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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府。

狄昭昭好奇的踮著腳,看那一個個穿著威武甲胄的士兵。

“爹爹,他們都好大個!”

“確實啊!”狄先裕也覺得忒有安全感了。

小孩跟看稀奇似的,從東邊院子噠噠噠跑到西邊院子,從正門又噠噠噠跑到後門,跟個小陀螺一樣在狄府裏轉,楞是把每一處守衛的士兵都看到了。

然後就在一次換班時,聽到了這些身披甲胄的士兵,聊起了那本藍封小冊,還帶著頗為驚詫的語氣,聊起了蕭徽。

狄昭昭起初聽得眼睛亮亮的。

狄家!那不就是他家嗎?

小孩忍不住挺起胸膛,高興壞了。

當聽到朝中大臣在早朝上看了藍封小冊,有些人不信的時候,小孩忍不住瞪圓了眼睛,小臉錯愕:“啊——?”

怎麽早朝上的大人笨笨的?

他都畫得那麽清楚,那麽明白了!怎麽還能看不懂呢?

交班後閑聊的將士,聽到這聲驚呼,也看到了烏眸晶亮,唇紅齒白的可愛小孩。

有人忍不住好奇:“你就是狄家二房的小郎君吧?”

“是呀!”狄昭昭高興的點點頭,他小語氣驕傲的說,“我爹爹是狄先裕,就是你們剛剛聊的那個,他超厲害的。”

他是狄家的小孩哦!

狄昭昭眼睛透亮,小尾巴都一翹一翹的,得意的小模樣尤為招人。

有些還沒成親的年輕兵卒,見此都稀罕壞了。

再聽狄昭昭嘴甜地喊“哥哥”“叔叔”“伯伯”,便把小孩好奇的整個後續都說了。

狄昭昭小臉神色,也從(=.=)變成(0=0)

噠噠噠像是小陀螺一樣興奮跑了一天的小昭昭,有點蔫地回到二房,坐在小臺階上。

看向蕭府的方向,憂愁地托起小下巴:“師父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被這麽多人罵誒。

師父不會偷偷哭吧?

但師父給他和爹爹寫《砍人分析》撐腰,還把罵他們是胡鬧、說他們的胡謅的大笨蛋嚇了一跳,小孩其實心底也有點悄咪咪的高興。

擔憂的小昭昭,去找了祖父。

聽了他的擔憂,狄寺丞安慰道:“應當沒什麽大問題。”

大不了就是挨點訓,或者禁個足,要麽就是降點官階,狄寺丞細數蕭徽這些年的在官場坐過的跳樓升降機。

連假傳皇上口諭借兵剿匪的事都做了,這次還真算不上什麽大問題。

但看小昭昭擔憂的神色,狄寺丞也是欣慰。蕭徽這個做師父的如何對他家昭哥兒,他都看在眼裏,如此悉心的教導,自然要記在心裏,懂得感恩。

“昭哥兒可是擔憂,想去瞧瞧你師父?”狄寺丞問。

狄昭昭眼睛嗖的一下亮了,脆聲:“可以嗎?”

當然不是不可以,如今兵馬司戒嚴,京城本就安全,還有一幹兵卒保護,低調些便是。

狄昭昭在一群威武漢子的拱衛之下,迫不及待地跑到有一陣子沒來的蕭府。

“師父——”狄昭昭跳下馬車,小老虎一樣朝蕭府內焦急飛奔。

正巧碰到傳旨太監離開,後頭跟著的小太監手裏拿著托盤,放著一套紫袍。

而院子裏蕭徽身旁的隨侍,手裏的托盤上,放著一套緋色的官服。

狄昭昭去過好幾次大理寺,看過高寺卿的官服,也不是對官階懵懂無知的小孩了。

他看向蕭徽的鋥亮烏眸中,一下蓄起了淚水:“師父。”

完全沒想到小孩會突然來找自己的蕭徽:!!

他把小昭昭往懷裏摟了摟,只覺得小孩剛剛略帶哭腔喊師父的稚嫩聲音,讓他心疼壞了,哄道:“沒事啊,誰欺負你了跟師父說,師父給你報仇!”

小孩委屈巴巴的縮在師父懷裏。

意識到是為了讓大家相信自己和爹爹寫的《砍人分析》,師父才從紫色衣服,變成緋色衣服。

酸酸澀澀的感覺瞬間塞滿小心臟。

狄昭昭有些抽噎道:“沒有人欺負我,是有人欺負師父嗚嗚……”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小昭昭抓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抽抽搭搭道:“嗚嗚不對,好像是師父在外面欺負了笨笨的人。”

蕭徽這才意識到小昭昭為什麽難過,他心裏一軟,又忍不住放聲朗笑起來。

他抱起小昭昭,傲然道:“昭哥兒都說了,是師父我在外頭欺負別人,這有什麽好難過的?”

狄昭昭小腦瓜還被酸酸澀澀的汁水泡著,有點轉不過來,師父是被欺負了啊,抽泣道:“可是、可是……”

蕭徽可心疼壞了,這麽一樁小事,哪裏值得小徒弟心疼他到淚眼汪汪的?

他打斷道:“沒什麽可是的!師父高興著呢!”

聽到師父高興的模樣,狄昭昭吸了吸鼻子,“真的是,吸,真的是這樣嗎?師父你不會騙我吧?”

蕭徽把小孩抱進臥房,找了個舒服的軟榻:“當然是真的。”他現在想想那群人的臉色,都還痛快得很呢。

蕭徽講多了課,現在已經非常明白怎麽讓小昭昭明白,還感同身受,只要帶入抓壞人就好了。

他低頭問道:“昭哥兒日後要是遇到壞人,有個幹脆利落的方法,不這麽做壞人可能就跑了,做了就會破壞規矩被貶官。昭哥兒會放跑壞人嗎?”

狄昭昭想也不想,一口應道:“那肯定不能放過壞人啊!!”

官階又不能吃!

“哈哈哈——”蕭徽瞧他一臉堅定的小表情,不住笑出聲來,瀟灑道,“所以有什麽好不開心呢?官階嘛,總能升上去的,幾品又有什麽關系?”

見小孩還有點蔫蔫的。

蕭徽把他帶到旁邊琴泉間,這裏放著好幾把琴,還有各種不同的樂器。

把小昭昭放到一面鼓前,蕭徽指著墻上掛著的那副狂草:“昭哥兒看到這幅字了嗎?”

狄昭昭手裏下意識抓著被師父塞過來的敲鼓木槌,又擡頭看去,只見掛著一幅狂草【痛飲狂歌】

他點點小腦袋:“是和書房裏那幅一樣的,痛飲狂歌。”

蕭徽滿意的摸摸他的小腦袋,快意的提高了聲音:“來!!”

他走到一張古琴面前,隨意的盤腿坐下,帶著點“何妨吟嘯且徐行”的灑脫,撥動起了琴弦邀請道:“來,跟師父一起唱!”

蕭徽坐在地上,仰面長歌:“人生除死無大事。”

那琴聲輕快又嘹亮,讓人仿佛看到滔滔大海,呼嘯而來的海浪,又有海鷗翺翔、其聲驚空遏雲……

那逐漸急促又磅礴的琴音,讓小昭昭都忍不住激動起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也拿著木槌,擂鼓相和,扯著嫩嫩的小嗓音振臂高呼:“人生除死無大事!”

那磅礴的琴音,就像是一陣陣打在人心底,打破了種種擔憂,打碎了世俗框架,只餘下心底最純粹的聲音,他可是要抓遍天下壞人的啊!

小昭昭激動得嗷嗚嗷嗚直叫,拿著小鼓槌哐哐一通敲。

蕭徽的調子也逐漸亂了,但是他一點也不在意,還開心的和小孩一起扯著嗓子高唱,一起嗷嗷嗷。

小昭昭還興奮地跟師父分享說:“我在寫一個超厲害,超有趣的東西,爹爹說,看了之後大家都不敢做壞事了!”

師父說的沒錯,人生就該做這些理想中想做的事,這樣多快樂啊!

其它的,除了死之外,沒什麽好煩憂的!

蕭徽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他這一番作為,一是為了辦好差事,確鑿證據和說服人心,盼著能盡快拿下淮南王,以免私鑄錢幣之事霍亂社稷,殃及百姓。

二來也自然有成全小徒弟淩雲壯志之心,他早便說了,只要昭哥兒不變初心,送他上青天淩雲又何妨?

但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小孩冷不丁把長大後的願景,搬到眼前來,他止不住好奇地問:“還有這種好東西?”

狄昭昭得意的揚起小下巴:“當然啦!”

蕭徽配合笑道:“那你寫完了,第一個給師父看看。”

“那可能不行誒,”狄昭昭小臉認真,“爹爹已經定了第一個看,娘也說要第二個看。”

見昭哥兒沒繼續往下說,蕭徽瀟灑揮手道:“那我也排個隊,我第三個看!”

被師父這麽捧場,小孩幹勁都更足了,興奮得跳起來一口應下:“好啊!”

小孩在興奮亂蹦中,還嘗了一口師父的酒,被辣得吐了吐舌頭,嫌棄:“好難喝呀。”

然後得了一杯香噴噴的熱牛乳,小孩舉著大杯牛乳,興奮高喊:“幹杯!”

“幹杯!”蕭徽拿著酒用力一碰,發出砰的清亮一聲。

稚嫩清亮的嗓音、和渾厚灑脫的聲音,在高歌中相唱和。

激蕩瀟灑的琴音、鼓聲、缽聲……不斷在蕭府上空回蕩,痛快又敞亮,只讓人真覺得,這世上除了死之外,再沒任何事值得煩憂。

唯有一旁的蕭府管家沈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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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擔憂的看向自家老爺。

看著一老一少如此不羈的一幕,忍不住擔憂,把人家乖乖巧巧的小孩帶偏,確定不會被狄家人打上門來嗎?

他目光又感慨的挪向今年已經碎了七次的門。

心裏盤算著,要不,提前找木匠再定做一扇加厚加重的?

也算有備無患了。

***

經此一役。

藍封小冊的地位得到了官方蓋戳認可,並以強硬無比的姿態,在民間飛快傳播開來。

一方面是朝廷造勢。

但更多的,還是眾人忍不住的對“不懂受力分析,也敢砍人?”這道傳言的好奇。

宛如被帶到學堂裏勾人話本,能一天之內傳遍整個學舍,成為休息時人人討論的話題。

《血跡受力分析》這本別樣的小冊,以最快的速度,在京城以及方圓幾十裏的範圍傳開。

並因為只有薄薄的一小點,字也少,很容易抄錄,正以難擋的勢頭,隨著傳言一起,朝著更遠處傳播而去。

某遠京郊山匪老巢。

掄著一把帶血斧頭的大當家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啪地一下拍到桌上:“飆師爺,給老子念念,這上面寫的都是啥?”

“竟然還敢說什麽不懂這個,就不敢砍人?”

那師爺拿起來,瞅了一眼略微有些傻眼。

其實也只是略略識字,沒太讀過書的師爺努力念道:“揮動之初,血滴垂落鄰上,成垂之角。揮速愈疾,血滴愈遠,以銳之角擊於物表,遂成橢圓之斑……”

這啥?

一臉懵逼,對上一臉懵逼。

整個山寨裏的糙漢子面面相覷,全是滿臉懵逼。

有黑臉山匪湊過來一看:“老大,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文縐縐的,不得勁啊!”

這個黑臉山匪說著,就從褲腰帶裏也掏出一本,上面赫然直白的寫著《砍人分析》:“你們瞧我這個,這個好懂。”

這顯然是狄昭昭送給祖父的那個版本。

師爺湊過來一看,直接看到清晰明了的“在剛剛開始揮動的時候,血滴會以直角灑落在……揮動的速度越快,血滴會被甩的越遠……”

同樣一句話,好懂多了!

不僅如此,還有生動形象的“小蝌蚪”之類的形容。

師爺頓時來精神了,把書翻過來看書皮:“這個得勁兒,還叫《砍人分析》!老大你從哪裏弄來的那個文縐縐的東西,怕不是被人給騙了?”

那大當家罵罵咧咧幾句,又和一群山匪湊過來一起看。

“趕緊講講,這到底是個啥玩意?”

因為朝廷都宣布這是對的,還說以後會並入勘察法條,甚至有小道消息傳言,很多官員都因為太真被嚇傻了!

所以這些個山匪倒是沒質疑,只順著小冊子的思路想。

配上小昭昭那孩童般簡單形象的易懂文字,再去看對應火柴人砍人落下來的“血跡”

順著一想,哦豁,好像還真是!

劫道時兇狠的大當家,這會兒都不免有點神情恍惚:“這是砍過多少人,才能悟出來的道理?”

他砍了這麽多人,都還沒發現這些!

師爺似乎被提醒,也有些驚駭,不敢相信地學舌道:“這到底是砍過多少人?”

山匪們相互看看,都覺得後脖頸有點發涼,還毛毛的。

在京城內,也有一批對物理的力量一無所知,覺得這冊子是砍出來的人,正湊在一起,看這本名為《砍人分析》的小冊子。

沒錯,最終流傳開來的,還是狄昭昭版的《砍人分析》,並且以巨大的優勢,壓倒性地贏過了《血跡受力分析》這個文縐縐的版本。

也許唯有在法條、公文方面,《血跡受力分析》這個版本,才能獲得獨特的優勢。

而京城內湊在一起看這本小冊子的,正是京城許多賭坊、青樓等養的打手。

他們有的負責討賬、有的負責驅逐鬧事的人,還有的……總之都是一群靠“砍人”吃飯的。

“這可怎麽辦?”

“咱以後砍人,不會被一逮一個準吧?”

其實對這本小冊子,最恐懼的,也就是他們這種“坐地戶”了。

相比山匪還有個山可以逃,大不了遠走高飛,他們這種當地的,被某個賭坊、青樓長期雇的打手,可沒地方給他們逃!

即使嘴上逞兇賭狠的說“大不了一走了之,有血就能抓我不成?”

但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果斷地拋下田地、房子、家裏人、多年結交的朋友,一走了之。

背井離鄉不說,沒有路引、甚至沒有戶籍,豈不是只能落草為寇,從此顛沛流離?

“可不見血,咱咋辦事?”

靠惡和狠生存的打手們、收賬的,心裏慌慌的。

“是啊,不見血還叫砍人嗎?那以後誰還怕我們?”

蹲在角落裏嘀咕的打手們,忽然聽到不遠處慘叫和暴喝。

擡眼一看,是他們兄弟正在幹活!眼瞧著就要拿刀了!

立馬有同村出來的相熟打手,發出一聲慘叫:“狗剩你砍人註意著點,別見血!!!”

“不見血還怎麽砍人,那還叫砍人嗎?!!”

這聲慘叫,吸引了二樓靠近這邊一間包房的客人,年輕的面龐從窗戶處探出頭看,好奇往下看,同時大喝:

“不要砍人!砍贏蹲大獄,砍輸見閻王!!”

這年輕聲音所喊,正是《砍人分析》扉頁所寫的內容。

如平地一聲驚雷,把打手們都劈得不輕。

聽聽這話說的,怎麽感覺不管砍不砍,他們都像是傻子?

***

暴憑江此刻,也拿著換了封皮的小冊子,在血泊附近使勁兒瞅,那眼神,就跟要撕碎了人一樣。

短短幾天時間,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心力憔悴,愁得不行。

那些來自其中一方的屍體,都是些無人認的,仵作倒是從傷口看出了些東西,但傷口都來自最尋常的武器,刀刀致命。死亡時間這些其它的,他比仵作知道的還準。

那日人證,都跑得精光,也極為難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也驚恐地搖頭,死咬說自己沒看見什麽。顯然不想摻和進這種兇殘的事來。

偏偏他整頓了好幾遍,也沒查出城門處有問題。

那問題來了,那夥砍人贏了的一方,迅速消失無蹤,人呢?

總不能插著翅膀飛了吧?

焦頭爛額的暴憑江,都止不住暴躁地親自來看這個血拼現場。

他邊看邊罵,臉色實在是又臭又恐怖,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神一對上,只讓人感覺頭皮快要炸了。

有個兵馬司的小卒,緊張地吞了吞唾沫,小聲說:“暴指揮,我聽說大理寺有能人,能通過腳印看身高,有個具體到4.5尺的案子,還能看出左撇子!”

同樣頂不住暴憑江恐怖視線和壓力的隨侍,也小聲附和道:“我也聽說,前陣子那個游園會上,還有人說狄寺丞開了天眼。”

“要不……”

暴憑江眼神掃過來,兇得活像是要把人生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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