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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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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畢業後, 陸辭這個人像是銷聲匿跡,身邊的人都沒了他的消息。

他本就什麽都不發的朋友圈空空蕩蕩,現在消息也不再回, 那個星體的頭像如同成為了宇宙裏一粒碾碎的塵埃,徹底暗淡下去。

沒有人知道他畢業後去了哪裏, 在做什麽。

有一些人知道他的攝影賬號, 但是那個賬號也已經停止了更新和發布, 沒有註銷,但是像停止了時間的流動,他的存在只到這裏。

如她所想的那樣, 他是打算拋掉了這裏的一切,徹底消失在這個每個人都認識他的世界,再也不會見到他。

但在她的列表裏, 有了一個新的置頂。

一個新的賬號,在畢業後的第一個月添加為好友, 頭像是他拍的雪原。

聊天記錄裏, 是一個又一個定位發送。

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給她發送一個定位,哪怕只是在那裏駐留一天, 因為答應了她說的以後去哪裏都告訴她。

他流連在歐洲的諸多國家, 有時候待上幾個月, 有時候只待上幾天, 一切要看接的工作需要多久, 一些大型的商業活動需要長期跟拍,他就會在那裏駐留得久一點。

他不怎麽回消息,隔著幾個小時的時差, 白晝和黑夜總是慢一圈,她白天也在忙, 有時候水都顧不上喝,晚上回去給他發的消息,他也還在工作中,第二天早上醒來才會看到他忙完後的回覆。

但是刨除掉這些客觀原因,他其實也不怎麽回,雖然有求必應,但是回覆都很簡短。

比如說,她想要他發布攝影照片的主頁,他會給,所有平臺的賬號都會發給她,並不對她掩藏,但是只是發個鏈接過來,不多說什麽。

她晚上回宿舍,看到他回的消息,興沖沖打開,發現是無法查看。

她又給他發消息,說打不開。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早晨,看到他昨晚又回,國外的網絡需要翻墻掛梯.子。

怎麽掛,她當然不會,但是他也不主動說,她問就說,不問就不多說。

總之就是這樣,有問必答,有求必應,她要什麽他都會給,但是並不主動向她靠近,一旦她丟掉手裏放風箏的線,他還是會退出她的世界。

能夠感覺到他一直在逃避她,並不想讓她走進來。

他曾經可以偽裝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也準備以這樣普通的身份退出她的世界,但在那天被她偷親後,她的舉動無疑是冒犯,可他的反應不是反抗和生氣,而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想抓住她,暴露的本能讓他的偽裝沒法再繼續,所以她要什麽,他只好應對,但還是想讓她放棄他。

她在第二年的時候有機會跟導師去國外的會議,她查了車程和攻略,到他那裏只要一個小時。

她提前問他可不可以見他。

他發了他的工作日程安排過來,說真的沒時間。

她仔仔細細看過了他發來的工作流程,好像真的沒辦法,並不是借口。

她生氣,“那你給我發張照片補償我。”

他乖乖發了過來。

“還要!”

他又發一張。

像個可以隨便捏的軟柿子,一點反抗都沒有,讓人連生氣都氣不起來。

她看著照片裏的他,那邊霧蒙蒙的天氣,像是浸泡在灰色的水裏。

天空灰灰,他也灰灰。

他好像變了很多。

他比以前瘦了,五官輪廓因此變得更深邃鋒利,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安靜又內斂。

那雙總是亮著的眼睛更加烏黑,睫毛是密長的下垂,唇角的笑意也變得很淡,張揚的棱角全都沒有了,整個人都很柔和,但也很遙遠。

以前他的遙遠像熾熱的太陽,沒有人敢去徒手觸摸,但是他始終在那裏,擡頭就能看見。而現在他的遙遠像雲,像風,像雨,他很輕柔,卻沒有辦法捉住他,就算握住也會消失。

但是這樣才是他真正的樣子嗎。

他的笑容變得很淡,笑起來的樣子卻多了幾分純粹,微微上揚的眼尾安靜而內斂。他是開心的吧。

即使異國他鄉一個人,但是他好像是真正的開心。

眼眶忽然有些熱,她看了很久他發過來的照片,慢慢打字發過去:“我很想你。”

實驗室的師兄叫她,她只好放下手機去忙。

收到他的回覆時,已經是她回宿舍的深夜,他的回覆也是隔了好幾個小時以後抽空的縫隙。

依然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真摯卻後退。

他說,“對不起。”

但是在這第二年的年底過去,第三年的開頭,也就是春節到來的時候,他給她發的定位,是北城。

她的春節一如既往是在學校的宿舍裏度過,同宿舍的室友回家過年,參加過幾年學校安排的春節活動後也覺得沒意思,所以哪裏也沒去,在宿舍裏看著電視劇打發時間。

這一年到頭都忙得停不下來,好不容易能休息下來,她困得補了好幾天的覺,作息因此變得混亂。

醒了就吃點東西,吃完又倒下睡,偶爾坐起來看看電視劇,白天黑夜沒有分界。

看到陸辭發來的定位,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她才睡醒,頭昏昏沈沈的,宿舍的窗簾拉上了,光線昏暗得分不清是黃昏還是早晨。

她混沌地盯著那個定位很久,猛地清醒。

她立即在輸入框打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手指微微顫抖。

“我可以來找你嗎?”

點下發送。

她已經立即爬起來去刷牙洗漱換衣服,從睡下到現在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不知道是不是餓得頭暈眼花,手一直在抖,手忙腳亂的洗漱中還從櫃子裏拿了桶泡面泡上。

但是連湯帶面吃完,也沒等到他的回覆。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

學校的宿舍有門禁,十點半以後就要關掉大門,進不去也出不來。

她穿上外套,鎖掉宿舍門,從學生宿舍出來,打車到了他定位的小區樓下。附近有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正好一桶泡面也不夠飽,她又買了點東西坐下吃。

十一點的時候,終於等到了陸辭回的信息。

“現在太晚了。”

這是婉拒。

或許只是今晚的婉拒,又或許明天後天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婉拒。

她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兒,撥下了語音通話。

等待撥通的那幾秒裏,心跳每一下都很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即使是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等了很久,在她以為這通電話會自動掛斷的時候,他接了。

她知道他在聽,她說道:“我回宿舍晚了,現在宿舍樓門禁關門了,我回不去了,我出來沒帶身份證,酒店也住不了,可以在你這裏收留一下嗎?”

語音裏有一段短暫的沈默。

她又說,“冬天的晚上好冷,求求你了。”

他問,“你在哪。”

他的聲音也變低了很多,沈穩而柔和。

“你要來接我嗎?”

“嗯。”

“我發定位給你。”

電話掛斷,她把自己身在的便利店位置發給了他。

就在他住的樓下。

不用動腦子都知道她的說辭是有意為之的了,這些從大學室友那裏耳濡目染來的招數,她用得生澀,但他從小就招人惦記,見過了太多,或許在看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她的意圖,所以才會有長久的遲疑,但還是向她妥協。

十分鐘後,她看到落地玻璃窗外,他高高的身影從燈下過來。

模糊的黑夜,只能看清一個身形輪廓,但是心跳從那一刻開始起伏不定。她這樣看著他慢慢走過來,走到燈光明亮的地方,走到通往這裏的小路上,再走到便利店的門前。

熾白的燈光將他照得越來越清楚。

他的睫毛,鼻梁,嘴唇,還有推開便利店的門時伸出的手,骨感細長的指節,在推開玻璃門後向著店裏看了一眼,然後看到她在的方向,他朝她走過來。

她坐在長桌前的椅子上,看著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仰頭看著那張朝思暮念的臉站在面前,眼眶忽然就控制不住地酸脹。

她連忙低下頭,假裝要去收拾自己面前的東西,陸辭已經先一步伸手,幫她把吃掉的便當盒子袋子扔進垃圾桶。碰到他的手,她有些蜷縮地頓在原地,然後才慢半拍地收回。

他收拾的動作全程自然而熟練,沈穩柔和,全然沒有了從前那副看起來什麽都懶散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扔進垃圾桶,他轉頭看了眼便利店裏面,說道:“還有什麽想吃的嗎?再買點吧,我剛回來,家裏沒什麽吃的東西。”

她搖搖頭,“國內可以點外賣。”

他這才很低地笑了一聲,“是,可以點外賣。”

他還是朝著貨架走過去,看看買點什麽上去。

眼眶酸得很厲害,很用力才能把眼睛裏的眼淚忍住。

然後趁著他轉頭在看貨架的時候,飛速地把那點已經浸透的水漬擦掉,跟上他到貨架前,他拿了很多東西,結了賬,拎著一大袋子。

走出便利店時,他說:“把帽子戴上,外面很冷。”

她聽話地把外套的帽子扣上,擡頭問他:“像不像只熊?”

他輕淡地挪開視線,看著前面的路:“像。”

這樣的平和一直維持到走到他的家。

他開了門,把買回來的東西放下,拿出剛剛買的拖鞋給她。然後朝客廳裏面走過去,把沙發上的衣服都簡單收拾一下扔進行李箱。

再然後進了房間,把床上的被子床單都重新換過。

她換上拖鞋後,回頭看著他在暖黃的燈光裏收拾著這些東西,有種說不上來的陌生和柔軟的感覺。

於是她這樣看了很久。

直到把臥室的床重新整理好,轉過身看到她,他的視線還是平靜地移開,一邊走出來一邊說道:“晚上你睡這兒吧,我睡沙發。”

他又進了洗漱間,拿出新的牙刷毛巾,全都給她準備好,很細心體貼地招待好來家裏借住的客人。

他這個房子很小,一室一廳,很標準的單人公寓。

不大的空間,轉個身就能看到彼此。

從頭到尾,除了回頭時無意撞上的那一眼,他沒有一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哪怕是跟她說洗漱的東西準備好了的時候,也是背對著她,一邊做著這些一邊說,然後從她的身邊擦過,回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整理自己的東西。

所有男女避嫌的客氣,他都做到最合理的邊界。

桌子上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還有零零散散的東西,比如說充電器、遙控器,行李箱還在客廳裏,他剛回來還沒怎麽收拾。

屋裏有供暖,她把臃腫的外套脫掉放在沙發上,進去洗漱。

出來時,他還坐在沙發上,沒有躺下,低頭在看手機。他一次也沒有擡頭,直到感覺到她朝著他走過來。

他的身體有明顯的停滯,在她坐在他身邊以後。

他們不是沒有並排坐在一起過,但是從來都是隔著朋友的身份,中間有著合適的距離,這次她是很近地直接坐在他的身邊。

很久後,他還是沒擡頭,聲線撐著平靜,像平常一樣說:“很晚了,你不進去睡嗎?”

“我白天睡了一天,我不困。”

“我有點困。”

“你睡。”

“……”

“溫雪寧,不要這樣。”

“哪樣。”

他沒法直白地說出口,於是空氣再一次沈默下去。

她也什麽都不說,只是這樣坐在他的身邊,很近地,很清晰地,看著他低垂的眼睫一次又一次緩慢的顫動。

搭在腿上的手向下自然垂放著,手背的血脈經絡卻很清晰。

他在想什麽,也不難猜,他希望她放棄他。她不催著他繼續說什麽,任由空氣在沈默中漫長地煎熬折磨。

然後等到他慢慢地開口,“溫雪寧。”

他垂落的手微微顫動。

他再一次開口時,語氣變得艱澀,“我什麽都給不了你,未來和以後,都沒法再給你什麽了。”

他始終是微微側開的視線,沒有看向她。

“那現在呢?”她看著他。

“現在什麽?”

他有些怔。

這樣說的時候,她的心跳也很快,手心捏緊著,但是沒有打算放過,“現在可以親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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