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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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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她抄完筆記慢走的這一會兒, 教學樓的樓梯已經很是擁擠。等她好不容易走在人流的最後,從教室出來,樓梯間終於過了高峰。

她怕陸辭等久了, 從樓梯下來後一路朝著教學樓前小跑。

結果剛從教學樓跑出來,就看到那棵玉蘭花樹下, 站了好幾個人, 圍在陸辭等她的那條長椅前。

走得近了, 能聽見她們在跟陸辭說話。

清甜的嗓音,嘰嘰喳喳,熱情得讓人難以招架。她走近就聽到有個女生在問, 可不可以加他聯系方式。

他坐在長椅上,是背對著她的方向。

他側著頭在聽她們說話。

這樣的事在他身上如家常便飯一樣習慣,從擡頭看到幾張帶著羞怯的臉, 對方的意圖和想法已經一目了然。只是他始終是禮貌的眼,家教良好地聽著對方說完, 不會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人難堪。

但她熟悉他很多年很多年, 見過無數次他拒絕別人的樣子,她已經輕而易舉就能看到他眼裏的幾分淡漠, 神情散漫, 帶著點沒什麽耐心應付的冷感。

聽她們說完, 他還是那副禮貌又好說話的笑, 把拒絕的說辭說得像是認真極了, “我沒帶手機,我朋友等會兒上完課幫我帶下來,手機號是新辦的, 還沒記住。”

幾個女生有些失落地離開了,等那幾個女生走遠了, 他教養耐心的笑也淡了下來,只留下那幾分散漫的冷感。

教學樓前的人影漸漸少了,只有少數幾個人偶爾路過。

那天的天氣不錯,晴朗的風從他頭頂的樹椏間輕輕吹過,金燦燦的光線,吹在風裏卻變得很輕。

風穿開搖搖晃晃的玉蘭花,光線落在他的側臉上。

張揚好看的一張臉,像一張薄而脆的紙,燦爛發光只是因為光線落在上面,與他本身無關。

似乎是等得有點久了,不知道她怎麽還沒來,他側著的臉回頭。

不經意的一眼,餘光忽然看到了她,而後視線定在她身上。

光線吹過的風輕輕晃過,落進他回頭的眼睛,那雙漠然的眼裏因此有了一點暖色。

他上半身轉了過來,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無聲地看著她,微擡的眉梢看著她走過來。

等她走近了,他才微仰著視線看著她問:“來多久了,怎麽也不過來。”

她站在他面前,平靜道:“剛剛不是很多人找你嗎,怕耽誤了你的好事。”

雖然語氣說得很淡,但是陸辭不難聽出來這話是在調侃他。

他笑了聲,“溫雪寧,你現在說話怎麽越來越針對我了,怎麽了,昨天給你拍那麽多照片,你不說感謝我,見了我就嗆我。”

她是真的想繃著臉來著,可是他說到照片,陸辭拍得真的很好看。

她昨天因為後悔沒有叫室友過來幫忙拍幾張照,後悔得失眠到很晚,沒想到還是有人幫她拍了照片,而且拍得很好看。

她想忍著笑,可是沒忍住,唇角牽起弧度,道歉:“對不起。”

陸辭看她這樣就知道她是真的開心,很喜歡那幾張照片。笑她:“行了,喜歡就喜歡,板著臉也沒用。”

然後有些臭屁地問她:“你就說我幫你拍的那幾張,是不是你昨天所有照片裏把你拍得最好看的。”

她笑起來,搖搖頭,如實道:“沒人給我拍,因為表演只有一分鐘,而且那個節目主要是人家唱歌,所以我就沒有想到叫朋友過來幫我拍點照片,表演完才開始後悔,我本來很遺憾,幸好昨天你在,我都不知道你昨天你在,我要是知道——”

“知道了會怎麽樣?”

陸辭撐著腦袋,坐在她面前的長椅上,仰著視線看著她,幾分笑意的眼尾上揚。

晴朗的空氣吹著清淡的風,從他漆黑的眼眸中晃過。

像一條柔亮的河流。

有點安靜的,有點柔軟的,流淌而過。

她的話忽然就定在那裏,很短暫的一秒,陸辭只當她是要提要求,但是忽然不好意思說出口,因而很輕的笑著,像從前那樣催她:“說句話啊溫雪寧,知道我在會怎麽樣?”

他好像不知道,他慢慢放下防備露出信任的樣子,有多柔軟。

鋒利的棱角和五官,張揚散漫的壞勁兒,似乎都只是他的一層保護色,他這人可能實際上柔軟得要命。

也許正是因為心太柔軟,當初正面目睹她的困境的時候,才會願意伸手幫她吧。

而且一幫就幫到底,有什麽對她有用的,凡是想到了都會給她。

過年那天叫她下樓帶她吃飯也一樣,應該是考慮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陌生城市過年,盡管和家裏的關系不好,但孤獨仍然是人之常情,所以在下午叫她出來吃飯,讓她在過年的熱鬧裏別那麽形單影只,連頓速凍餃子都吃不上。

因為那天,他先問的是,她下午有沒有安排。如果她不是孤單的,他就不會出現。

他對所有人的好感都拒絕,他說他這輩子大概會孤獨終老,所以一點感情都不想招惹。

因此他或許也考慮到了,對她伸出手會帶來他不想招惹的後果,可還是抵不過柔軟的心臟,還是不忍心地幫了她。

所以也只是幫她而已。

因為,明明在同一所大學裏,想見總是很容易見。就算再忙碌,但一個學期見過他的次數也少到可憐,除了兩次是幫她,剩下的那一次如果不是運氣和偶然,也根本不會見到他。

他每次出現都只是為了幫她,聊天也很少,很少沒有目的的閑聊。

她擅自給他發消息祝他生日快樂,他第二天才收到,回覆信息的時候也緩慢又遲疑,她的舉動的確是他的預期之外吧。

他不希望她討好,因此甚至不需要她回報,他曾經說過,如果她要斤斤計較會讓他很難辦。

她曾經騙他說,他對她很重要是因為感激,一輩子都會記得他的恩情。

所以,他會對她放下一絲戒備,哪怕感覺到她對他多一點在意,也當做是她由感恩而來的在意。

她是他身邊無數朋友中的一個,一個條件不太好的,所以對她有點照顧的朋友。

她無望過,也很數次的勸告自己就到此為止吧,只做朋友吧。

可是看到他望向她的眼神裏,比別人多的一分信任,少的一分戒備,眼底不同別人的柔軟,她竟然又有些無可救藥地想著——

再努力一點。

是不是,還可以得到更多,屬於他的心臟的缺口。

風吹過的時候,帶著一點初春的熱。

幹燥的風吹過眼眶,幾分澀的熱度,她忽然醒過來似的,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怎麽又冒出來這樣貪心的念頭啊。

只有做朋友,才能一直在他身邊啊。三年又三年,明明比誰都更清楚的道理。

她重新笑起來,坦然的目光看著他,像和每一個關系只是朋友的人說話:“如果知道你在,當然會拜托你幫我好好拍點照片。”

陸辭沒有察覺到她片刻的念頭,對她的回答早就料到似的,笑道:“這哪兒用得著你拜托,看到認識的人了,順便多拍點的照片,多正常的事兒。我來找你就是這個。”

他伸手往她面前一遞。

是個U盤,細繩系在他的無名指上,從他的手指間垂落下來。

剛剛等她的時候,系在手指上拋著玩。

陸辭一邊取下來,一邊向她解釋道:“經管院要昨晚整場演出的視頻和照片,我拷了備份給他們送過來,想到你也在這邊,所以把你的照片和視頻也給你拷了一份。雖然時長不長,但怎麽也是你第一次登臺,留個紀念吧。”

她伸手拿過來的同時,陸辭繼續向她說道:“我也不知道你昨天會有表演,是社裏安排我去拍攝,我如果知道有你,會提前找好角度和位置,幫你多拍幾張好看的照片。”

她握著手心的U盤,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她笑著說:“你已經幫我拍得很好看了,謝謝你。”

“他們發在公眾號那張?”他似乎也知道這件事,輕笑一聲,說道:“我社長截圖給我看了,底下評論真多,你可得擦亮眼睛,別什麽人都答應。”

她點頭,“我會擦亮眼睛的。”

“下次有正式的演出,如果需要人拍照,可以找我,我要是沒空,也會找我認識的攝影師朋友去幫你拍的。大學多留點美好的回憶,雖然讀書挺重要的,但開心也很重要。”

“嗯,好。”

他來找她一趟的事似乎就結束了,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落在他的臉上的光影斑駁也消失了。

他個子很高,看他只能仰著頭。

他說,“走吧,去吃飯。”

他到哪都一身散漫松弛的自由,仿佛天生就擅長洞悉人心,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感受,哪怕她安靜話少,也不會讓氣氛變得尷尬冷場。

他很自然地跟她說著這邊的食堂飯菜怎麽樣,由於來這邊少,只吃過幾次,只記得哪些窗口好吃,有些還沒吃過,然後問著她吃沒吃過,口味怎麽樣。

很自然進行的對話,走在他的身邊,風很輕,陽光也很亮,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會一直這樣在他身邊。

高三的那年,和他是同桌。

由於食堂很擠,排隊要很久,吃個飯要消磨不少時間,所以班上部分人幹脆在教室裏做會兒題,等食堂的高峰期過了再去吃,減少食堂排隊消磨掉的時間。

而她因為和他同桌坐在一起,出門就變成順路,一起穿過操場和林蔭,在人流已經稀少的食堂裏坐在同一桌吃飯,說著上午的課、昨天的模擬考、下個月的聯考。

雖然同行的還有班上他關系好的男生,好幾個人吵吵嚷嚷,她幾乎沒有跟他說幾句話的機會,可她很喜歡那段看似平淡又普通的時光。

安靜走在他身邊的時光。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像那樣走在他的身邊,聽他語氣散漫隨意地說話。

沿路種滿的玉蘭樹開著花,她喜歡這樣潔白的花朵,輕盈向上,南北方氣候太多不同,這些花卻可以讓她想起遇見他的南方。

還有他曾在她面前露出過柔軟的那個晚上。

穿過林蔭道的時候,有一瓣玉蘭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她伸手替他拿下來。

一時沒有舍得扔掉。

陸辭低頭看到她手上的花,忽然問道:“玉蘭花的寓意,你知道是什麽嗎?”

花瓣捏在她的指尖,她點頭,仰頭看著他,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感恩之心。”

“是嗎?”他似有意外,還是那副好看的笑,隨意的語氣,說:“北方很多這種樹,我聽到的說法是友誼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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