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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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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我不是說過, 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我!”

“你們一個個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

師政委嗓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汪汪汪——”

窗外狗叫聲不斷,師家養的幾條軍中獵犬不停狂吠, 師政委走到窗前看樓下,院子裏漫天烏雲下風吹雨搖,天地連成一色,瓢潑大雨落在地面水窪上,哪有半個人的影子。

“老首長,是我。”

書房門外又傳來一道嗓音。

“對面陸家一切正常, 我來請示老首長,是否繼續跟蹤?”

師家書房內, 過了好一陣才傳出一聲, “暫時不用跟蹤了。”

“派內部人盯一下。”

”有什麽消息立刻回來匯報。“

“是。”

*

當天夜裏風雨不停, 直到第二天破曉時分, 飄揚了一夜的雨花才停下。

早上七點半,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天上,外頭一絲風也無, 今天又是個艷陽天。

縮在床上的林棠被陸洲洲哼哼唧唧聲吵醒, 昨晚小家夥兒不到九點就睡下了, 酣睡了一晚上,一大早就精神抖擻,在嬰兒床上回蹬著胖腿兒啊啊叫。

林棠睡得沈,當媽的吵不醒。

住樓下的陸母上年紀醒得早,一聽見孫子在樓上鬧騰, 老太太立馬下床, 腳步飛快上樓抱孫孫。

說起來菊嫂腳步也不慢,等她從廚房出來, 陸洲洲早在陸母懷裏吃奶了。

菊嫂見了就笑,“方同志腿腳真靈便,前頭一天三頓的骨頭湯沒白喝。”

陸母傷了一回腳,在家躺了好一陣子,現在好不容易養好了,可不得多活動活動。

“這都是骨頭湯加上鈣片的功勞,滬市買的鈣片不錯,菊花你也別忘了吃。”

“忘不了,方同志我一天不落地吃著。”

菊嫂還想保養好身體,照顧方同志跟老首長到老,看著洲洲長大呢。

這輩子要不是命好遇上方同志他們,她還在榕城街頭當要飯婆子。

“啊啊。”

陸洲洲喝著奶,一雙大眼睛往外頭看。

陸母跟著看一眼,昨夜一場雨吹了一地殘花落葉,警衛員齊勇拿著把大掃把“刷刷”掃地。

勤務兵小丁則拿網兜清理陸家魚塘裏的落葉。

“哎喲,咱們洲洲想去外頭玩啊?”

“外頭還刮著風呢,凍著咱們就不好了,乖啊,咱不去。”

陸母拍著小胖子哄。

陸洲洲不樂意了,“噗噗”吐著奶嘴啊啊亂叫。

小胖子這一叫就把二樓親媽喊醒了。

“啊啊!”

“方同志你把洲洲放下吧,別嗆著孩子。”

“.......”

樓下一片雞飛狗跳,林棠閉著眼,隨手扯了毛衣裙下床,這一準兒是自家小崽子發脾氣鬧騰了。

果然她穿好衣服下樓,就見自家搗蛋鬼小胖子跟只小耗子似的,扯著嗓子哭嚎。

陸母跟菊嫂一個抱一個哄,連帶著齊勇兩個小夥子在邊上急,陸老爺子自持身份,想抱著孫子紅哄又怕哄不住,一屋子人手忙腳輪。

林棠嘆口氣,走上前道,“媽,我來哄吧。”

“好,孩子都跟媽媽親,棠棠可別打洲洲,他還小不懂事兒。”

陸母把孫子交給兒媳婦,還不忘給孫子講情面。

陸老爺子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他公公的,不好跟兒媳婦說這些話。

“放心吧,媽,我不打。”

林棠倒是想給自家搗蛋鬼兩巴掌,可幾個月的奶娃子,一巴掌下去也不頂用,還是等長大點再來頓愛的教育吧。

說來也奇怪,原本鬼哭狼嚎的陸洲洲一到親媽懷裏,就老實下來,乖乖喝媽媽餵過來的奶。

林棠看著眼尾泛紅的胖兒子,心裏好笑不已,看吧,誰說小嬰兒不懂事,他也知道欺軟怕硬。

別看他小,其實什麽都懂,知道爺爺奶奶菊奶奶愛他,就可勁兒鬧騰。

嚴肅親媽一來,小家夥兒就老實了。

陸洲洲不鬧騰了,陸家又是一片祥和。

陸老爺子回書房去了,陸母在沙發上歇著,菊嫂帶著小丁在廚房忙,齊勇揮舞著大掃把嘩嘩掃地。

林棠坐在靠窗戶的小沙發,一邊給兒子餵奶,一邊陪著婆婆聊天解悶兒。

“鈴鈴鈴——”

茶幾上新安的電話響了,林棠拿起電話,對面是一夜未回家的陸硯池。

“棠棠,是我。”

電話那頭的陸硯池嗓音柔和,一點不像訓練新兵蛋子一樣口氣嚴厲,不不近人情。

“嗯,我知道。”

“昨晚上部隊有事,今年軍區新一輪對抗賽馬上開始,這陣子我恐怕回不了家。”

“家裏你多照顧些。”

陸硯池言語裏有對妻子的虧欠。

林棠倒沒覺得有什麽虧欠,她既然嫁進陸家,享受了婆家給予的豐厚物質跟權利,自然要做好一個妻子、兒媳應當承擔的責任。

“你跟我還計較這些?”

林棠笑道,面對對面沙發上陸母詢問的目光,很有兒媳婦的通情達理,“媽,是硯池打來的電話。”

她可不會當著公婆的面叫自家丈夫老陸。

這稱呼在自己家隨便叫,在爸媽面前可叫不得,只能溫溫柔柔叫名字。

“您跟他說說話。”

兒媳婦這麽善解人意,陸母心下熨貼,接過電話對著兒子噓寒問暖一番,又借口腰不舒服,從沙發上起身回臥室了。

其實這是陸母找借口,給小兩口創造獨處機會呢。

婆婆一走,林棠就有點放飛自我,對著電話裏的陸硯池打聽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陸硯池想了想,“明天能回去一趟。”

他又道,“棠棠,部隊後面的椰子成熟了,我跟司務長買了十幾個椰子,還有小半筐子荔枝跟番石榴,椰子現買的留得住,荔枝、番石榴等你回來再拿新鮮的。”

林棠一聽桃花眼亮晶晶的,她好久沒有喝椰汁了,部隊家屬院種了一大片椰子林,平時都是給訓練的戰士們解渴的。

番石榴跟荔枝她也喜歡吃。

軍區大院送的瓜果蔬菜裏可沒這一掛。

陸硯池記著妻子愛吃,一入夏就跟司務長打好招呼了。

“老陸你可真是天底下最體貼入微的賢良丈夫了。”

林棠得了實惠,握著電話毫不吝嗇對丈夫吹彩虹屁,還抱著懷裏的兒子跟爸爸打招呼。

“咱們洲洲有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來,洲洲跟爸爸說說話。”

“啊啊。”

陸洲洲小朋友雖然是個不會講話的奶娃子,但不妨礙小家夥兒握著電話聽筒,對著電話嘰嘰咕咕,扯著往嘴裏塞。

“哎呀,小調皮電話不能吃。”

“啊啊。”

電話另一端的陸硯池聽到妻兒的聲音,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眉眼間的倦色也一掃而空。

等林棠掛了電話,給公公煮完參茶,又給婆婆按摩肩膀逗樂,把二老照顧的妥妥當當。

陸硯池走出電話室又變成面容冷硬的陸副營長。

“報告副營長,二營全體戰士負重二十斤徒步三十公裏任務已經完成。”

“原地休息五分鐘。”

“五分鐘後,每人仰臥起坐三百,單杠引體向上一百。”

“是!”

訓練場的戰士們松了口氣,稍微休息過後又投入了下一輪訓練中。

*

七月十八號,隨著轟轟烈烈軍區對抗賽展開的同時,休完產假的林棠也回到了電話室的工作崗位。

今年軍區擴建,隨著新一批軍屬的到來,郵電局的工作也跟著忙碌起來。

林棠周一到周六,不僅要負責電話室的工作,還要兼職郵電局“宣傳幹事”,每一周出一版圖文並茂的黑板報。

林棠忙碌的同時,跟她一個辦公室的許媛也忙到飛起。

她現在負責郵電局的電報收發、匯款、各類票據記錄工作。

七十年代票據當道,一到月初軍區的津貼票據發下來,來郵電局寄票據的戰士們絡繹不絕。

大家都想早點把津貼、票據寄回家,好改善家中親人生活。

這年頭除了生活必不可少的糧票,還有布票、糖票、油票等各類生活票據。

一到中午,許媛辦公桌上就擺滿了一摞摞票據,林棠忙完自己工作,看她忙到團團轉,突發善心過來幫了下忙。

有了林棠的幫忙,許媛整個人輕松多了。

“小林姐,你對我真好。”

“我對你好,以後可要記住我的好。”

林棠拿小皮筋把五張十斤的糧票捆好,放在一摞糧票裏,編好碼數分好大小,到時候一塊寄出去。

“嗯嗯,我一定不忘記小林姐對我的好。”

許媛使勁點頭。

“小媛你覺得我二哥這個人怎麽樣?”

林棠一邊幫忙,一邊不動聲色幫自家二哥打探情況。

“啊?”

“就是我二表哥林平澤,你覺得他怎麽樣。”

“小林姐你說五連的林連長啊,他.....挺好的。”

許媛一聽到林連長的名字,臉上表情有些羞赧,小巧圓潤的耳根也紅了。

這陣子林平澤有事沒事就往軍區小紅樓跑,不是幫著許母買買菜,就是給許父送愛吃的海魚。

這家夥兒如此殷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為了什麽。

每次林平澤去許家,許母都讓閨女給他倒茶,林平澤喝茶的時候,那雙上挑的桃花眼一對上許媛那眼神就變得不一樣了,含情脈脈莫名像一只春風搖曳的男狐貍精。

許父許母也對林平澤好得不得了,一見面就“小林喝茶““小林吃肉”的,儼然是岳父岳母對自家女婿的親熱模樣。

林棠一看許媛媛這模樣,一雙桃花眼就笑成彎彎月牙。

得,看來她二哥跟許媛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彼此心裏都有意,只是沒說開而已。

林棠當天回家收拾了一包海貨跟平時攢好的物件、還有一封寫好的信打包寄往東海市,她不是天生的大嘴巴,只在信裏隱晦提了句,二表哥或許有心上人了,讓舅舅舅媽知道這事,也能稍稍放寬心。

別一把年紀還惦記著自家兒子。

*

燥熱多雨的七月一晃而過,悶熱潮濕的八月來臨了。

今年東海市一進入八月就下起了連綿大雨,林遠山最近領著村裏的壯勞力加固河堤,以防洪澇。

在鎮上上班的林平宇回了家也不得空,光著膀子就到村口幫著挖石頭,挑泥漿。

葛秋霞又懷了二胎,原本興高采烈要到榕城看外甥女的高秀蘭給打個措手不及。

行了,榕城之行遙遙無期。

這天早上,懷著二胎的葛秋霞抱著兒子,跟林平宇提著點心去鎮上看父母。

林遠山難得早早回了家,幫著高秀蘭在家做午飯。

高秀蘭打發老頭子去燒火,去酸菜缸裏撈了一塊腌黃瓜,切了小米辣,跟家裏的嫩豆角一塊炒了,又涼拌了一盤西紅柿,熱了玉米面窩頭,剛要喊老兒子吃飯,一擡頭就不見人了。

“老頭子,咱家兔崽子上哪兒去了?”

在竈膛燒火的林遠山擡起一張大黑臉,“沒見著啊,這小子剛才還在院子裏搓簸箕呢。”

“兔崽子一準又上山野了!”

高秀蘭氣得在家一邊罵,一邊四處找棍子。

她還沒找到棍子呢,曬成黑蛋的林平安就咧著嘴回家了。

“媽,我姐又寄包裹回來了!”

“真的?”

“你看看我手裏拿的啥?”

林平安懷裏抱著個好大的包裹,高秀蘭兩口子立馬圍上來。

“是棠棠寄來的。”

高秀蘭一看包裹上清秀的字跡就篤定道。

林遠山也跟著點頭,自家二伢子寫字像狗啃,可寫不出這麽好看的字兒。

“棠棠這孩子,咋又往家裏寄包裹了。”

高秀蘭一個勁兒念叨,林平安已經拿了把鐵剪子過來拆包裹了。

等包裹一打開,林家一家三口都說不出話來了。

外甥女寄來的包裹裏又有解放鞋,又有雪花膏,還有一個綠色繡五角星的軍綠挎包,跟一大包幹海貨,單是幹海帶就有七八斤,剩下的都是又大品相又好的海參、鮑魚、海魚.....

林平安眼睛發光,一會兒看看他姐寄來的軍綠包,一會兒又對著海參、鮑魚咽口水,這沒出息的樣子,讓高秀蘭沒眼看。

“臭小子試試你姐給的包去。”

“欸!”

林平安不知道老娘嫌棄他了,高興地挎著五角星軍綠挎包在院子裏瘋跑。

“棠棠這孩子又往家裏寄這麽多東西。”

高秀蘭心裏又高興又擔憂,高興外甥女心裏孝順他們兩個老家夥,又擔憂這孩子花錢太大手大腳,要是婆家那邊見了,心裏有疙瘩怎麽辦?

林遠山在邊上拿著外甥女送的解放鞋,那叫一個愛不釋手,他將解放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頭上,沈思一會兒開口道。

“秀蘭,棠棠在榕城上班也辛苦,咱們當長輩的不能讓孩子吃虧,等你去了榕城,給洲洲包六十六塊親的紅包。”

“算是咱們一份心意。”

“行。”

其實高秀蘭就是這麽想的,有些話吧,她不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畢竟家裏還有大兒子跟大兒媳婦。

即便大兒媳婦跟外甥女感情好,那也是從前的事了,人心是會變的,誰知道大兒媳葛秋霞現在對棠棠是個什麽感情。

高秀蘭一個當婆婆的不能說的話,到一家之主林遠山嘴裏可就不一樣了。

自家老頭好歹是東海一隊的大隊長,說出來的話一個唾沫一個釘,比她的話更有份量。

高秀蘭心裏一高興,就去收拾外甥女寄回來的包裹,在最下面發現了一封信。

“老林,棠棠還給咱們寫信了呢。”

“快讓安子給念念。”

“好。”

等林平安磕磕絆絆把信念完,高秀蘭聽說自家二兒子有心上人了,不由得喜上眉梢。

“真是老天有眼,咱家老二人厭狗煩,跟茅坑裏的臭石頭一樣,居然也有開竅的一天。”

“老林家祖墳埋對地方了。”

在邊上吧嗒旱煙袋的林遠山:“.......”

不是,好歹是自家親兒子,這當娘的咋這麽嫌棄呢?

*

榕城軍區一到八月份就時而晴朗,時而暴雨連天。

八月是海上臺風季節,這幾天收音機裏連續臺風預警,提醒榕城廣大軍民跟各海島上的漁民,臺風肆虐期間不要四處走動,備好糧食關閉門窗,保護好個人安全。

周六早上開始,外面就下起了瓢潑的暴雨,時不時夾雜著天崩地裂的“轟隆”雷雨聲。

真是氛圍感拉滿。

屋漏偏逢連夜雨,部隊家屬院一大早就停了電,家家戶戶只能在家點蠟燭。

外面海面也不似往日平靜,洶湧的波濤滾滾不斷咆哮撞擊著岸邊的礁石。

陸家小院內,林棠裹著毛衣舉著蠟燭,站在門窗前看外面席卷一切的風雨,這鬼天氣別說出門了,就是在廊下冒個頭,渾身就能給淋了個澆透,碩大的雨點拍在臉上,讓人根本睜不開眼。

幸好自家陸洲洲提前送到軍區大院那了,不然這麽瘋狂的天氣,臭小子非要鬧騰著出院子裏淋雨。

林棠放下手裏蠟燭,悠閑坐在沙發上看雨景,小橘叼著自家毯子過來,攤在上面呼呼大睡。

威風豎起耳朵,目光炯炯盯著外面的狂風暴雨,那專註模樣讓人看了忍不住發笑。

陸硯池把家裏的蜂窩爐點燃,這幾天家裏暫時在客廳燒飯。

今天的晚飯是夫妻倆一起搟的手工面條。

面條在鍋裏煮熟,豬肉、蝦仁做的肉醬澆頭,加上切好的黃瓜絲、豆芽菜,挑起一筷子往嘴裏送,爽口又勁道。

林棠吃了飯沒事幹,歪在陸硯池懷裏,夫妻倆一起聽廣播。

突然外面海浪卷起數米高,從遠處鋪天蓋地湧來,在尖銳刺耳的警報聲中,今年的第一股臺風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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