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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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林棠心下懷疑, 卻也不能十分確定，畢竟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是不是懷孕還要去衛生院或者部隊醫院找位資深婦科大夫把把脈。
她又對著痰盂幹嘔了幾下, 什麽也吐不出來，拿水涮了涮痰盂，扶著門晃晃悠悠躺回床上。
陸硯池打飯回來，把打濕的雨衣掛在門口瀝水，脫下黑膠鞋放在廊下，將打回來的飯菜擱在飯盒溫著自己, 自己去臥室看妻子。
林棠這會兒還不是很舒服，陸硯池眉頭皺的緊, 給她掖掖被子, 打算吃了午飯, 等妻子精神好些, 帶她去部隊醫院看看。
這幾天天氣反覆，陰天晴雨天的，部隊裏就有幾個小士兵吃壞了肚子, 上吐下瀉好幾天又沒精神, 吃了止瀉散才好些。
陸硯池以為妻子是吃壞了肚子才沒精神的, 一到潮濕秋冬季，部隊食堂的飯菜又是加辣子，又是多放海鮮的，這辛辣刺激、葷腥多的食物，吃多了只會更讓人壞脾胃, 他洗手去廚房熬了脫骨頭湯, 用骨頭湯的湯底下了碗肉絲雞蛋面，端去臥室“叩叩”輕聲竅門。
“棠棠起來吃了面再睡。”
臥室裏林棠想多睡一會, 聽到外頭敲擊瓦片的雨聲，想著一時半會睡不著，不如先起來吃點東西。
她肚子裏沒懷還好，要是真懷上了，不吃點東西，肚子裏的小東西鬧騰起來受罪的可是自己。
陸硯池把面條放在書桌上，去廚房給媳婦拿筷子。
林棠洗了手，隨便編了個麻花辮坐在書桌前，用筷子挑起面條送人嘴裏，細根面條沁了骨頭湯的香，吃起來格外有嚼勁。
林棠兩眼笑瞇，一口面條，一口湯面荷包蛋，真是胃口大開。
陸硯池疊好被子，卷了放在邊上的席子，拿搪瓷盆去院子裏接水，見妻子吃的香，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真這麽好吃？”
“唔，好吃，要不你嘗嘗。”
林棠挑起一筷子面要送過去，陸硯池搖頭讓她吃，從食堂裏打來的飯菜還沒吃動，他吃那個就成了。
林棠點點頭，也不客氣一個人把一碗面全吃光了，吃了面，陸硯池收拾碗筷。
林棠精神好些了，身上還是嗜睡、厭油膩，她在院子裏打了溜達了會兒就哈欠連天，沒撐幾分鐘回臥室睡了。
陸硯池看她妻子這樣，突然覺得不像是吃壞肚子，難道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犯瞌睡了？
不管怎麽樣，去醫院看看就放心了。
下午三點半，林棠睡到精神飽滿醒來，才摸著肚子對陸硯池道。
“老陸，我好像有了。”
“有什麽了？”
客廳裏的門“嘎吱”一開，陸硯池從裏頭出來，他剛洗完臉正拿著毛巾擦臉。
“還能有什麽，就是你想的那個。”
林棠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開著手裏小人書，她可是知道這家夥有多想當爸。
陸硯池聽到這話，擡手扣襯衣紐扣的動作停了半晌，才薄唇輕擡，語氣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真的？”
林棠看他這傻樣，心裏好笑不已。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這事還要去醫院看看才行。”
陸硯池半點兒不敢耽誤，叫上小張警衛員開了吉普車，兩口子上車，直接略過衛生院，去了條件更好的部隊醫院。
部隊醫院離家屬院開車不到十分鐘，這會兒人不多，掛了號一行人就在醫院走廊上坐著等候。
今天，醫院婦科坐診的是軍區“婦科聖手”吳老大夫。
吳老大夫六十多歲了，兩鬢斑白，經驗豐富，她只是給林棠簡單的把了一下脈，就笑道，“脈象圓滑如珠，平滑有力，恭喜，你懷孕了。”
“現在月份剛過月餘，平時多註意保暖飲食，房事上也需節制，年輕人頭一胎不用太緊張，好好休息就可。”
吳老大夫雖然上了年紀，說話也不啰嗦，稍微叮囑了些話。
老人家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陸硯池就露出初為人父的笑意，他那銳利的眉眼一笑就帶著勾魂攝魄的英俊。
“謝謝吳老大夫。”
“沒什麽，孕婦回去多註意休息。”
他這一笑，邊上的小張警衛員一張嘴也咧開老大。
“副營長嫂子，嫂子，我去給老首長打電話報喜。”
這小子說完就撒丫子跑了。
林棠低頭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一想到裏面有了個小家夥人兒，心裏就湧起了一股溫溫柔柔卻又酸甜的幸福感，這大概就是初為人母的感覺吧。
唉，有了這個小家夥兒真是甜蜜的負擔呢。
軍區大院，“鈴鈴鈴——”
書房裏電話鈴聲響起，菊嫂拿著抹布擦桌子，順手接起電話。
“你好，哪位？”
“小張啊，咋啦，誰，你副營長家嫂子懷孕了？”
菊嫂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這話在嘴裏溜了一圈兒，臉上就帶了喜意，“這是真的懷上啦？哎喲，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小張你回去跟小林同志說，往後家裏的重活什麽的就不能做了，多吃些滋補的雞湯，魚湯啥的，要是你嫂子忙沒空做，我在家裏燉好了送去也一樣。”
菊嫂又跟小張警衛員說了兩句話，掛了電話，迫不及待下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陸父陸母。
陸母在一樓沙發上擦拭陪嫁的古董花瓶，聽到二樓菊嫂的腳步聲，她把手裏的花瓶放下。
“菊花，誰來的電話？”
“方同志，大喜啊，小林懷上了。”
菊嫂笑容顏開的，那樣子比自己懷了娃都高興。
陸母剛開始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又問了一遍才喜的兩眼反光，差點兒把黃花梨桌上的古董花瓶摔了。
“我、我要當奶奶了？”
“可不是，剛才小張剛打來家的電話。”
陸母盼了這麽多年的小孫孫，一朝圓夢，欣喜的在客廳裏直轉圈圈，一心一意的準備給兒媳婦補身子的好東西。
“菊花，家裏有上好的燕窩、阿膠，還有蜂蜜銀耳，臘肉，巧克力糖，滬市來的大列巴和香腸火腿，還有咱們前頭準備好的嬰兒床、小衣裳、小鞋子什麽的都拿出來，整理整理給棠棠送去。”
“眼瞅著天就變冷了，家屬院那條件潮濕冰冷，也不知道對養胎好不好。”
“我陪嫁的人參呢，一塊帶去得了。”
“這倆孩子頭一回當爸媽，又沒經驗又沒耐心，不如讓棠棠搬回家來養胎。”
菊嫂聽到這話，拿筆的手一頓，委婉提醒道，“方同志，小林同志現在有工作了，搬回來養胎，那工作怎麽辦？
再有人參是個好東西，可也太紮眼了，咱等找個機會自己送去？”
陸母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不免有些懊惱，可不是棠棠有工作回不來是一碼事，軍區這陣子又抓典型，軍區大院的家屬都低調的很，生怕舉止行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貼了大字報。
陸母謹慎往外看了看，沒看到剛來的警衛員、勤務員的身影，心裏稍微松松氣，壓低聲音對菊嫂叮囑。
“菊花找個機會把外頭那兩個支出去，把我陪嫁的古董花瓶什麽的放進倉庫去。”
“誒，方同志放心吧。”
菊嫂趁著新來的警衛員、勤務員沒在家，跟陸母地下黨街頭一般，偷偷摸摸在家準備好給兒媳婦安胎的東西。
小張警衛員開了吉普車把東西裝走，陸老爺子散步回來，得知兒媳婦懷孕，也是喜的胡子一抖一抖，陸母歡歡喜喜站起身，“忙了這半晌肚子也叫了，菊花泡壺茶，拿盤子點心，咱們填填肚子。”
“好咧，方同志想吃什麽？”
“什麽都行，你手藝我都愛吃。”
陸母這話說的，給菊嫂美得不行。
部隊家屬院，程桂蘭知道林棠懷孕的事，拿了一包幹紅棗帶著鐵蛋、狗蛋兄弟倆過來探望。
沒一會兒，許嫂子跟團長嫂子幾個也來了，幾個嫂子放下手裏東西，拉著林棠嘮叨育兒經。
“林妹子，懷娃子是好事兒，這女人哪有沒生娃的。”
“生孩子也沒多疼，就跟拉尿一樣就拉出來了。”
“行了，我跟林妹子說兩句，小林這個懷娃啊，你要多走動，運動對咱女人好，還有吃太多，雖說孕婦要註意營養，但是也不能補過了。”
“團長嫂子這話說的在理，以前舊社會那會兒。老人覺得孕婦吃的多養的越胖就是好事，其實這不是什麽好事，肚子越大生娃越吃力，容易難產。”
“對了，咱們軍區天外頭濕冷，海風刮在臉上成猴屁股，你就在屋裏多走走，運動對孩子好呢。”
“還有懷孕到六七個月的時候，腳腫手腫，肚子大壓的尿多，身上脹得慌，到時候你就多擦些哈喇油啥的。“
”晚上腿軟酸痛，讓你家陸副營長按摩。”
“懷孕多吃瓜果，喝豆漿也好，對孩子皮膚好，生出來胖乎乎白嫩嫩的。”
“多吃水蘿蔔，多吃地瓜也行，女人家懷孕便秘最難受呢。”
“肚子要是難受了，趕緊去醫院，聽醫生的話，千萬別耽誤，羊水噴了可就遭了。”
嫂子們你一句我一句，聽的林棠一楞一楞的，她知道懷孕生崽子不是個容易事情，可在東海市看幾個嫂子懷孕也沒那麽多難受的，這應該跟個人體質有關。
外面海風刮的嗖嗖的，嫂子們家中各有事情，在陸家坐了會就歸家了。
鬧鬧哄哄折騰騰一天，林棠吃了晚飯，也沒精神洗澡，就喊陸硯池打了盆水擰了毛巾擦擦臉跟身上，陸硯池出門倒水。
林棠刷完牙抹了雪花膏，換好長袖睡衣，摸出枕頭下的手看了看，才九點十分，她一張臉埋進陸硯池懷裏，男人身上熟悉的皂角味，讓她格外心安。
“老陸，我好久沒喝椰子汁了。”
陸硯池眼尾帶笑，大手撩起她柔軟的長發，聲線低柔道：“明天就去給你買。”
“再買些酸話梅、酸甜蘋果、點心，放在家裏我想吃就吃。”
“好，好想吃什麽，我明天讓人去買。”
“沒有了，等我想起來再說。”
許是懷孕嗜睡，林棠剛鉆進陸硯池懷裏沒撲騰幾下，就在丈夫的懷中沈沈睡去。
陸硯池卻是怎麽也睡不著，看著妻子酣甜的睡顏，還有平坦的小腹，他低頭親了親林棠的額頭，目光發熱埋頭在妻子發間無聲笑了，才關了臥室的燈，摟著妻子睡了。
*
榕城第二醫院家屬院，這陣子方玉瑩挺著大肚子為趙欣嫁進醫院副主任家給繼女出謀劃策，她努力的結果還是蠻可以的。
副主任家的小兒子從老家養回來，秦來香安排兒子跟趙欣見面。
副主任家小兒子對趙欣沒有那麽熱情，冷冷清清一個小夥子，倒也沒說出什麽不樂意的話來。
秦來香覺得兒子對趙欣印象還可以，就讓一對小年輕相處看看。
街道的工作人員一聽說，趙家閨女跟秦主任兒子處了對象，就跟嗅著魚味的貓一樣，一改往日的難產態度，也不天天上門催著趙欣去下鄉了，見了趙家人，對趙家人的態度也客氣的不得了。
趙敬陽在醫院也得到副主任趙照拂，一個幹了二十幾年的醫生升成了主治醫師，工資獎金也跟著漲了，每個月多了兩天的假。
趙敬陽前頭還覺得賣閨女丟人，現在吃到好處，也覺得這門親事是門好親事。
副主任家兩個幹部，家裏條件好，人口也簡單，除了家裏剛嫁出去的閨女得了些嫁妝，剩下的家產、人脈，全都是小兒子的。
欣欣能嫁到副主任家，也算得上一個好歸處。
因著這事兒是方玉瑩提出來的，趙敬陽對方玉瑩體貼入微，外頭家屬院鄰居又對著自己說恭維奉承話，趙老太太在醫院養著不回來，方玉瑩這陣子過的很是得意。
這天，趙欣跟副主任家小兒子出去看電影回來，一坐下就按著臉發脾氣。
“媽，你說家哲這是什麽意思，出去跟我看電影，瓜子不買，汽水也不買，連手也不跟我牽，他是不是嫌棄我，不樂意跟我處對象啊？”
宋家哲就是副主任家的小兒子，長相斯文俊秀，身子弱是弱了點兒，可家世好，長相也好，醫院裏不少小護士都對他有意思。
趙欣跟他處對象，覺得走出去特有面子，特風光，她想跟宋家哲更親熱一些，可惜宋家哲一開口就是女孩子要自尊自重，他們現在還沒有定下關系，別搞牽手挽胳膊那一套。
趙欣聽了這話，一張臉又青又紅，恨能找個地縫鉆進去，也不管大街上自行車、三蹦子一堆，憤恨跺腳就往家跑。
宋家哲看不過去，本著人道主義，還她送回了家。
趙欣一回家，就丟了手裏的挎包，拿著櫃子放著的大白兔奶糖、果丹皮、雞蛋糕往嘴裏塞，邊吃邊對著繼母訴苦。
方玉瑩一個情場過來的老手，一聽就知道宋家哲對繼女沒什麽意思，看了眼沙發上一躺，隨手就拿過桌上的雞蛋糕吃的滿嘴點心沫的趙欣，心裏真是又氣又急又膩歪，暗暗在心裏罵，沒心眼的蠢貨，人家看不上你都不知道。
她想想也這事也沒退路了，都到這一步了，不成功也得成功。
“媽，這雞蛋糕挺好吃的，明天再買點回來我當早飯吃。”
趙欣吃光一個雞蛋糕，又去拿另一塊，又跟她嘀咕。
“媽，你說宋家哲看著弱不經風的，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
方玉瑩聽的額頭直跳，強忍著心驚坐下來，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露出笑臉，“你這丫頭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人家小宋可是副主任家的兒子，副主任自個兒就是醫生，他能有什麽病？
別胡思亂想，媽跟你說小宋這孩子最是註重章程禮儀，是個可靠的好小夥子，你別心急，不行媽多給你些錢，你好好打扮打扮……”
趙欣腦子簡單，本質上又愛慕虛榮，方玉瑩說幾句話就把她哄高興了，她想著只要嫁進送回家，就能把院裏那些妖艷賤貨給比下去，心裏就樂。
媽說的對，反正宋家就宋家哲一個兒子，宋家父母也端的是鐵飯碗當幹部，工資可觀，以後她就是不上班日子也能過的滋潤。
趙欣想到這裏，就心安理得對方家瑩伸手。
“媽，你給我三十塊錢，我明天買件好看羊毛衫。”
趙欣一開口就是三十塊錢，方玉瑩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咬咬牙，還是忍痛去房裏的櫃子裏把自己藏的私房錢拿出來，數出三十塊錢。
“欣欣錢拿著，省著點花。”
趙欣看著三張大團結，笑得跟朵花似的，“媽，以後我嫁到宋家，保證好好孝敬你跟我爸，讓你們天天吃香喝辣，住大房子，享大福！”
趙欣這大餅畫的又圓又香，可惜方玉瑩知道繼女什麽德性，她過的話還不如放個屁呢，屁還有臭味。
她這屁話能有啥？
不就是哄她往外掏錢！
方玉瑩冷笑聲，這年頭誰都靠不住，只有錢最可靠。
明天得去找找老廖，維系維系感情了。
當天晚上，趙敬陽做完兩臺手術回來，累的夠嗆，一沾枕頭就睡下了，方玉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的想那事了，她雖然懷孕了，可也不能不那啥。
方玉瑩白皙手臂摸進去身邊人腰上，意思很明顯。
“敬陽，我睡不著。”
“玉英我累了，以後再說。”
趙敬佩陽人到中年，對那事兒早就沒有年輕人火熱了，又累了一天，哪有功夫想這個，翻了個身繼續睡。
方玉瑩心裏失望，面上半分異色不顯，仍舊裝得賢惠溫柔。
“行，你睡吧。”
明天我就找老廖去！
是你自己不爭氣，可別怪我給你戴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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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棠心下懷疑, 卻也不能十分確定，畢竟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是不是懷孕還要去衛生院或者部隊醫院找位資深婦科大夫把把脈。
她又對著痰盂幹嘔了幾下, 什麽也吐不出來，拿水涮了涮痰盂，扶著門晃晃悠悠躺回床上。
陸硯池打飯回來，把打濕的雨衣掛在門口瀝水，脫下黑膠鞋放在廊下，將打回來的飯菜擱在飯盒溫著自己, 自己去臥室看妻子。
林棠這會兒還不是很舒服，陸硯池眉頭皺的緊, 給她掖掖被子, 打算吃了午飯, 等妻子精神好些, 帶她去部隊醫院看看。
這幾天天氣反覆，陰天晴雨天的，部隊裏就有幾個小士兵吃壞了肚子, 上吐下瀉好幾天又沒精神, 吃了止瀉散才好些。
陸硯池以為妻子是吃壞了肚子才沒精神的, 一到潮濕秋冬季，部隊食堂的飯菜又是加辣子，又是多放海鮮的，這辛辣刺激、葷腥多的食物，吃多了只會更讓人壞脾胃, 他洗手去廚房熬了脫骨頭湯, 用骨頭湯的湯底下了碗肉絲雞蛋面，端去臥室“叩叩”輕聲竅門。
“棠棠起來吃了面再睡。”
臥室裏林棠想多睡一會, 聽到外頭敲擊瓦片的雨聲，想著一時半會睡不著，不如先起來吃點東西。
她肚子裏沒懷還好，要是真懷上了，不吃點東西，肚子裏的小東西鬧騰起來受罪的可是自己。
陸硯池把面條放在書桌上，去廚房給媳婦拿筷子。
林棠洗了手，隨便編了個麻花辮坐在書桌前，用筷子挑起面條送人嘴裏，細根面條沁了骨頭湯的香，吃起來格外有嚼勁。
林棠兩眼笑瞇，一口面條，一口湯面荷包蛋，真是胃口大開。
陸硯池疊好被子，卷了放在邊上的席子，拿搪瓷盆去院子裏接水，見妻子吃的香，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真這麽好吃？”
“唔，好吃，要不你嘗嘗。”
林棠挑起一筷子面要送過去，陸硯池搖頭讓她吃，從食堂裏打來的飯菜還沒吃動，他吃那個就成了。
林棠點點頭，也不客氣一個人把一碗面全吃光了，吃了面，陸硯池收拾碗筷。
林棠精神好些了，身上還是嗜睡、厭油膩，她在院子裏打了溜達了會兒就哈欠連天，沒撐幾分鐘回臥室睡了。
陸硯池看她妻子這樣，突然覺得不像是吃壞肚子，難道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犯瞌睡了？
不管怎麽樣，去醫院看看就放心了。
下午三點半，林棠睡到精神飽滿醒來，才摸著肚子對陸硯池道。
“老陸，我好像有了。”
“有什麽了？”
客廳裏的門“嘎吱”一開，陸硯池從裏頭出來，他剛洗完臉正拿著毛巾擦臉。
“還能有什麽，就是你想的那個。”
林棠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開著手裏小人書，她可是知道這家夥有多想當爸。
陸硯池聽到這話，擡手扣襯衣紐扣的動作停了半晌，才薄唇輕擡，語氣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真的？”
林棠看他這傻樣，心裏好笑不已。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這事還要去醫院看看才行。”
陸硯池半點兒不敢耽誤，叫上小張警衛員開了吉普車，兩口子上車，直接略過衛生院，去了條件更好的部隊醫院。
部隊醫院離家屬院開車不到十分鐘，這會兒人不多，掛了號一行人就在醫院走廊上坐著等候。
今天，醫院婦科坐診的是軍區“婦科聖手”吳老大夫。
吳老大夫六十多歲了，兩鬢斑白，經驗豐富，她只是給林棠簡單的把了一下脈，就笑道，“脈象圓滑如珠，平滑有力，恭喜，你懷孕了。”
“現在月份剛過月餘，平時多註意保暖飲食，房事上也需節制，年輕人頭一胎不用太緊張，好好休息就可。”
吳老大夫雖然上了年紀，說話也不啰嗦，稍微叮囑了些話。
老人家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陸硯池就露出初為人父的笑意，他那銳利的眉眼一笑就帶著勾魂攝魄的英俊。
“謝謝吳老大夫。”
“沒什麽，孕婦回去多註意休息。”
他這一笑，邊上的小張警衛員一張嘴也咧開老大。
“副營長嫂子，嫂子，我去給老首長打電話報喜。”
這小子說完就撒丫子跑了。
林棠低頭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一想到裏面有了個小家夥人兒，心裏就湧起了一股溫溫柔柔卻又酸甜的幸福感，這大概就是初為人母的感覺吧。
唉，有了這個小家夥兒真是甜蜜的負擔呢。
軍區大院，“鈴鈴鈴——”
書房裏電話鈴聲響起，菊嫂拿著抹布擦桌子，順手接起電話。
“你好，哪位？”
“小張啊，咋啦，誰，你副營長家嫂子懷孕了？”
菊嫂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這話在嘴裏溜了一圈兒，臉上就帶了喜意，“這是真的懷上啦？哎喲，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小張你回去跟小林同志說，往後家裏的重活什麽的就不能做了，多吃些滋補的雞湯，魚湯啥的，要是你嫂子忙沒空做，我在家裏燉好了送去也一樣。”
菊嫂又跟小張警衛員說了兩句話，掛了電話，迫不及待下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陸父陸母。
陸母在一樓沙發上擦拭陪嫁的古董花瓶，聽到二樓菊嫂的腳步聲，她把手裏的花瓶放下。
“菊花，誰來的電話？”
“方同志，大喜啊，小林懷上了。”
菊嫂笑容顏開的，那樣子比自己懷了娃都高興。
陸母剛開始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又問了一遍才喜的兩眼反光，差點兒把黃花梨桌上的古董花瓶摔了。
“我、我要當奶奶了？”
“可不是，剛才小張剛打來家的電話。”
陸母盼了這麽多年的小孫孫，一朝圓夢，欣喜的在客廳裏直轉圈圈，一心一意的準備給兒媳婦補身子的好東西。
“菊花，家裏有上好的燕窩、阿膠，還有蜂蜜銀耳，臘肉，巧克力糖，滬市來的大列巴和香腸火腿，還有咱們前頭準備好的嬰兒床、小衣裳、小鞋子什麽的都拿出來，整理整理給棠棠送去。”
“眼瞅著天就變冷了，家屬院那條件潮濕冰冷，也不知道對養胎好不好。”
“我陪嫁的人參呢，一塊帶去得了。”
“這倆孩子頭一回當爸媽，又沒經驗又沒耐心，不如讓棠棠搬回家來養胎。”
菊嫂聽到這話，拿筆的手一頓，委婉提醒道，“方同志，小林同志現在有工作了，搬回來養胎，那工作怎麽辦？
再有人參是個好東西，可也太紮眼了，咱等找個機會自己送去？”
陸母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不免有些懊惱，可不是棠棠有工作回不來是一碼事，軍區這陣子又抓典型，軍區大院的家屬都低調的很，生怕舉止行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貼了大字報。
陸母謹慎往外看了看，沒看到剛來的警衛員、勤務員的身影，心裏稍微松松氣，壓低聲音對菊嫂叮囑。
“菊花找個機會把外頭那兩個支出去，把我陪嫁的古董花瓶什麽的放進倉庫去。”
“誒，方同志放心吧。”
菊嫂趁著新來的警衛員、勤務員沒在家，跟陸母地下黨街頭一般，偷偷摸摸在家準備好給兒媳婦安胎的東西。
小張警衛員開了吉普車把東西裝走，陸老爺子散步回來，得知兒媳婦懷孕，也是喜的胡子一抖一抖，陸母歡歡喜喜站起身，“忙了這半晌肚子也叫了，菊花泡壺茶，拿盤子點心，咱們填填肚子。”
“好咧，方同志想吃什麽？”
“什麽都行，你手藝我都愛吃。”
陸母這話說的，給菊嫂美得不行。
部隊家屬院，程桂蘭知道林棠懷孕的事，拿了一包幹紅棗帶著鐵蛋、狗蛋兄弟倆過來探望。
沒一會兒，許嫂子跟團長嫂子幾個也來了，幾個嫂子放下手裏東西，拉著林棠嘮叨育兒經。
“林妹子，懷娃子是好事兒，這女人哪有沒生娃的。”
“生孩子也沒多疼，就跟拉尿一樣就拉出來了。”
“行了，我跟林妹子說兩句，小林這個懷娃啊，你要多走動，運動對咱女人好，還有吃太多，雖說孕婦要註意營養，但是也不能補過了。”
“團長嫂子這話說的在理，以前舊社會那會兒。老人覺得孕婦吃的多養的越胖就是好事，其實這不是什麽好事，肚子越大生娃越吃力，容易難產。”
“對了，咱們軍區天外頭濕冷，海風刮在臉上成猴屁股，你就在屋裏多走走，運動對孩子好呢。”
“還有懷孕到六七個月的時候，腳腫手腫，肚子大壓的尿多，身上脹得慌，到時候你就多擦些哈喇油啥的。“
”晚上腿軟酸痛，讓你家陸副營長按摩。”
“懷孕多吃瓜果，喝豆漿也好，對孩子皮膚好，生出來胖乎乎白嫩嫩的。”
“多吃水蘿蔔，多吃地瓜也行，女人家懷孕便秘最難受呢。”
“肚子要是難受了，趕緊去醫院，聽醫生的話，千萬別耽誤，羊水噴了可就遭了。”
嫂子們你一句我一句，聽的林棠一楞一楞的，她知道懷孕生崽子不是個容易事情，可在東海市看幾個嫂子懷孕也沒那麽多難受的，這應該跟個人體質有關。
外面海風刮的嗖嗖的，嫂子們家中各有事情，在陸家坐了會就歸家了。
鬧鬧哄哄折騰騰一天，林棠吃了晚飯，也沒精神洗澡，就喊陸硯池打了盆水擰了毛巾擦擦臉跟身上，陸硯池出門倒水。
林棠刷完牙抹了雪花膏，換好長袖睡衣，摸出枕頭下的手看了看，才九點十分，她一張臉埋進陸硯池懷裏，男人身上熟悉的皂角味，讓她格外心安。
“老陸，我好久沒喝椰子汁了。”
陸硯池眼尾帶笑，大手撩起她柔軟的長發，聲線低柔道：“明天就去給你買。”
“再買些酸話梅、酸甜蘋果、點心，放在家裏我想吃就吃。”
“好，好想吃什麽，我明天讓人去買。”
“沒有了，等我想起來再說。”
許是懷孕嗜睡，林棠剛鉆進陸硯池懷裏沒撲騰幾下，就在丈夫的懷中沈沈睡去。
陸硯池卻是怎麽也睡不著，看著妻子酣甜的睡顏，還有平坦的小腹，他低頭親了親林棠的額頭，目光發熱埋頭在妻子發間無聲笑了，才關了臥室的燈，摟著妻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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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第二醫院家屬院，這陣子方玉瑩挺著大肚子為趙欣嫁進醫院副主任家給繼女出謀劃策，她努力的結果還是蠻可以的。
副主任家的小兒子從老家養回來，秦來香安排兒子跟趙欣見面。
副主任家小兒子對趙欣沒有那麽熱情，冷冷清清一個小夥子，倒也沒說出什麽不樂意的話來。
秦來香覺得兒子對趙欣印象還可以，就讓一對小年輕相處看看。
街道的工作人員一聽說，趙家閨女跟秦主任兒子處了對象，就跟嗅著魚味的貓一樣，一改往日的難產態度，也不天天上門催著趙欣去下鄉了，見了趙家人，對趙家人的態度也客氣的不得了。
趙敬陽在醫院也得到副主任趙照拂，一個幹了二十幾年的醫生升成了主治醫師，工資獎金也跟著漲了，每個月多了兩天的假。
趙敬陽前頭還覺得賣閨女丟人，現在吃到好處，也覺得這門親事是門好親事。
副主任家兩個幹部，家裏條件好，人口也簡單，除了家裏剛嫁出去的閨女得了些嫁妝，剩下的家產、人脈，全都是小兒子的。
欣欣能嫁到副主任家，也算得上一個好歸處。
因著這事兒是方玉瑩提出來的，趙敬陽對方玉瑩體貼入微，外頭家屬院鄰居又對著自己說恭維奉承話，趙老太太在醫院養著不回來，方玉瑩這陣子過的很是得意。
這天，趙欣跟副主任家小兒子出去看電影回來，一坐下就按著臉發脾氣。
“媽，你說家哲這是什麽意思，出去跟我看電影，瓜子不買，汽水也不買，連手也不跟我牽，他是不是嫌棄我，不樂意跟我處對象啊？”
宋家哲就是副主任家的小兒子，長相斯文俊秀，身子弱是弱了點兒，可家世好，長相也好，醫院裏不少小護士都對他有意思。
趙欣跟他處對象，覺得走出去特有面子，特風光，她想跟宋家哲更親熱一些，可惜宋家哲一開口就是女孩子要自尊自重，他們現在還沒有定下關系，別搞牽手挽胳膊那一套。
趙欣聽了這話，一張臉又青又紅，恨能找個地縫鉆進去，也不管大街上自行車、三蹦子一堆，憤恨跺腳就往家跑。
宋家哲看不過去，本著人道主義，還她送回了家。
趙欣一回家，就丟了手裏的挎包，拿著櫃子放著的大白兔奶糖、果丹皮、雞蛋糕往嘴裏塞，邊吃邊對著繼母訴苦。
方玉瑩一個情場過來的老手，一聽就知道宋家哲對繼女沒什麽意思，看了眼沙發上一躺，隨手就拿過桌上的雞蛋糕吃的滿嘴點心沫的趙欣，心裏真是又氣又急又膩歪，暗暗在心裏罵，沒心眼的蠢貨，人家看不上你都不知道。
她想想也這事也沒退路了，都到這一步了，不成功也得成功。
“媽，這雞蛋糕挺好吃的，明天再買點回來我當早飯吃。”
趙欣吃光一個雞蛋糕，又去拿另一塊，又跟她嘀咕。
“媽，你說宋家哲看著弱不經風的，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
方玉瑩聽的額頭直跳，強忍著心驚坐下來，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露出笑臉，“你這丫頭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呢，人家小宋可是副主任家的兒子，副主任自個兒就是醫生，他能有什麽病？
別胡思亂想，媽跟你說小宋這孩子最是註重章程禮儀，是個可靠的好小夥子，你別心急，不行媽多給你些錢，你好好打扮打扮……”
趙欣腦子簡單，本質上又愛慕虛榮，方玉瑩說幾句話就把她哄高興了，她想著只要嫁進送回家，就能把院裏那些妖艷賤貨給比下去，心裏就樂。
媽說的對，反正宋家就宋家哲一個兒子，宋家父母也端的是鐵飯碗當幹部，工資可觀，以後她就是不上班日子也能過的滋潤。
趙欣想到這裏，就心安理得對方家瑩伸手。
“媽，你給我三十塊錢，我明天買件好看羊毛衫。”
趙欣一開口就是三十塊錢，方玉瑩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咬咬牙，還是忍痛去房裏的櫃子裏把自己藏的私房錢拿出來，數出三十塊錢。
“欣欣錢拿著，省著點花。”
趙欣看著三張大團結，笑得跟朵花似的，“媽，以後我嫁到宋家，保證好好孝敬你跟我爸，讓你們天天吃香喝辣，住大房子，享大福！”
趙欣這大餅畫的又圓又香，可惜方玉瑩知道繼女什麽德性，她過的話還不如放個屁呢，屁還有臭味。
她這屁話能有啥？
不就是哄她往外掏錢！
方玉瑩冷笑聲，這年頭誰都靠不住，只有錢最可靠。
明天得去找找老廖，維系維系感情了。
當天晚上，趙敬陽做完兩臺手術回來，累的夠嗆，一沾枕頭就睡下了，方玉瑩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的想那事了，她雖然懷孕了，可也不能不那啥。
方玉瑩白皙手臂摸進去身邊人腰上，意思很明顯。
“敬陽，我睡不著。”
“玉英我累了，以後再說。”
趙敬佩陽人到中年，對那事兒早就沒有年輕人火熱了，又累了一天，哪有功夫想這個，翻了個身繼續睡。
方玉瑩心裏失望，面上半分異色不顯，仍舊裝得賢惠溫柔。
“行，你睡吧。”
明天我就找老廖去！
是你自己不爭氣，可別怪我給你戴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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