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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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陸硯池, 你個流氓！”
林棠嚇了一跳，這幾天一吃了晚飯，鐵蛋就領著一群皮小子在外頭滾鐵環, 要是讓這群小子碰見了，她真是不用見人了。
“沒事，我們在自家院子裏，沒人看見的。”
陸硯池俊臉一本正經，他俯身過來在林棠耳邊輕說了什麽，林棠小臉一熱, 抽回白嫩手指，掐了他腰一把。
陸硯池眉頭都沒皺一下, 含笑低語：“……手掐的疼不疼, 要不我再親一親。”
林棠：“........”
再不走我動手了哈！
陸副營長表示很期待妻子對他動手動腳, 可惜團裏那邊來人催了, 小張警衛員沒來，來的是個五大三粗、長相魁梧的大個子，是李團長的警衛員, 聽說當兵前練過幾年拳腳功夫, 老家是山東的, 姓元，大家都叫他元奎。
元奎個子高步子邁的也大，一邊走一邊亮開大嗓門吼，“陸副營長，陸副營長？別墨跡了, 團長說人都到了, 就差一個了，在家抱媳婦哪天都行, 不差這一天！”
行吧，他這一吼，部隊家屬院附近的人家齊刷刷推開窗戶往外看，林棠“砰“聲關上客廳門，推人出門。
“快走吧。”
元奎站在變路邊，瞧見陸家籬笆墻內內亮起的燈，心道他就等兩分鐘，兩分鐘陸副營長還不出來，再吼一嗓子。
還沒到一分鐘呢，陸硯池就大步走了出來，眼眸沈沈朝他看過來一眼，”以後換了個人來叫我。”
元奎撓了下大腦袋，陸副營長怎麽不大高興的樣子？
以前團裏打靶他也沒少來叫他啊，哪回也不這樣。
難不成男人結了婚性子就變了？
元奎想不通，幹脆不想了，咧著大嘴跟上去。
”陸副營長你等等俺，走這麽快幹啥，咱倆一道走。“
”嘿，團長說小喜鵲尾巴長，有了媳婦忘了娘。讓俺路上走慢點，讓副營長多抱會兒媳婦。“
“陸副營長，要不下回俺再走慢點？“
“......”
部隊打靶一般都在夜間進行，不到九點鐘，陣陣激烈的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吐著火舌的子彈一發發沖向靶子，打靶場上彌漫著炮彈的火藥味。
外面槍聲漫天，部隊家屬院的軍屬早習以為常，打靶場外嚴密戒嚴，嫂子們也把自家孩子們看的牢牢的，生怕一個沒看住，兔崽子們就出去溜出去打靶場跑。
林棠嫁到軍區第一次經歷夜間打靶，真是給吵的睡不著覺，好在她有心理準備，又是個習慣熬夜的夜貓子，打開廊下的電燈，昏暗的燈光立刻吸引來幾只小飛蛾。
臥在自己窩裏的小橘貓也醒過來，好奇地看著女主人又拎菜板，又拿小板凳，胖嘟嘟身子從窩裏一躍而下，走到林棠身邊，喵地一聲在她手邊蹭來蹭去。
林棠心道難不成是餓了，摸摸它的小肚子，喔，鼓鼓的，一看就是吃飽喝足的小奶喵了。
林棠擼了擼小貓，“行了，我不能陪你玩了自己去睡吧。”
小橘沖她喵喵兩聲，懶洋洋回窩裏趴著了。
要是隔壁程嫂子見了，八成又要驚訝嚷嚷小豬貓成精了。
林棠去水池邊仔細打肥皂洗手，鋪開案板，舀了兩瓢面粉加了老面疙瘩，和面醒面，擼起袖子撈出收拾好的兩條鮁魚，切了魚肉魚尾，剔除魚刺，清洗幹凈，加了蔥姜蒜、切碎的韭菜、各種坐在小板凳上擺開架勢，順著外面的槍聲，砰砰砰地剁肉做餃子餡兒，打算明天包鮁魚餃子吃。
軍區的嫂子們包餃子向來是菜多肉少，沾點肉腥味香香嘴也就算了。
林棠一向不會虧待自己，要是鮁魚餃子指定全都是肉餡兒，加點韭菜不過是提鮮罷了。
她攥著手裏的菜刀剁肉剁的正起勁兒，隔壁院子也傳來斧頭砍柴的聲音。
林棠放下手中菜刀，謹慎走過去一瞧，嘿，程嫂子也睡不著拿著斧頭在院子裏砍柴呢。
“嫂子。”
程桂蘭扭頭瞧見籬笆墻向日葵後頭露出的漂亮小臉，噗嗤一聲笑出來，順手把砍好的木頭丟到筐子裏，“咋地，小林你也是睡不著？”
可不是嘛，林棠點頭。
“嗨，我也一樣，大晚上我給吵得睡不著覺，在屋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明天用的柴劈好了，也能清閑點。”
林棠瞄了眼院子裏丟的亂七八糟的幹柴，笑而不語。
程桂蘭哪能看不出她為啥笑，說了句“促狹小妮子”，又道，“你嫂子我幹活打小就粗拉，這輩子也改不了了，柴火耐燒就行，都跟團長嫂子家一樣就成藝術品了。“
團長嫂子是個講究人，家裏收拾的一塵不染，燒火用木柴也是劈得大小一致，放在墻角壘成整整齊齊的一排。
林棠眨眨眼表示理解，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嫂子，鐵蛋兄弟倆呢？”
程桂蘭拿斧頭指了指客廳，“倆兔崽子剛吃了一碗面條，嚷嚷著屋裏熱，在客廳打地鋪睡覺了，你聽那呼嚕聲打的可響。”
林棠仔細聽了聽，外頭槍聲隆隆，鐵蛋倆臭小子呼嚕呼嚕的打呼聲比外頭還響。
林棠跟程桂蘭說了會話，又回去繼續“咣咣”剁砧板，一直忙活到淩晨十二點半，外頭槍聲沒那麽密集了，才回臥室睡下。
翌日一覺醒來，外面天色朦朧，林棠翻出枕頭下的手表，才六點半，旁邊的床鋪空著，昨夜響了大半夜的槍聲，這會兒實在是困得緊，她聽著院子裏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翻身將腦袋埋入了柔軟的枕頭又睡了。
陸家廚房，一身訓練迷彩服的林平澤捧著個細瓷大海碗蹲在門檻上，吃著高粱飯配油煎肉，碗裏還有兩塊剛撈出來的酸筍子。
“好吃，老陸你這手藝行啊，哪天咱哥倆不當兵了，去國營飯店得了，你當燒菜師傅，我當服務員，咱哥倆還是好搭檔。”
林平澤咬一口油煎肉，嘴裏胡說八道沒有正話。
陸硯池沒搭理他，長腿提了一個竈臺旁的小矮凳過去。
“蹲著吃飯對胃不好，坐下。”
“好嘞，服從陸副營長命令。”
林平澤從善如流坐下，一邊往嘴裏巴拉米飯，見陸硯池拎著油壺往鍋裏倒油，一邊往竈臺那邊蹭過去，嘿嘿道，“老陸，下道菜吃什麽？”
“煎荷包蛋、海鮮面。”
鐵鍋裏的油“滋”的一聲響，熱油劈裏啪啦往外四濺，陸硯池打了兩個雞蛋下去，一分鐘後，將鍋裏的煎好的荷包蛋撈進兩個盛著面條的碗裏，調好湯汁跟魚蝦肉淋在上面，又對著林平澤道。
“讓讓。”
“嘿嘿，老陸咱倆這交情，還用你給我端面條，我自己來就成。”
林平澤嘿笑著，伸手去端面條。
陸硯池面無表情繞過他，留下一句，“你想多了，這是我跟棠棠的早飯，你這個蹭飯的把碗洗幹凈走人就行。”
林平澤：“......”
最後死皮賴臉的林平澤還是蹭到了一碗海鮮面。
部隊打靶訓練後，就是十月國慶節。
國慶節學校放了假，部隊文工團的姑娘們又開始熱火朝天排演節目。
部隊的節目每年都是老幾樣，大合唱、話劇、軍舞。
不說林棠，就連團長嫂子、許嫂子程桂蘭她們，看來十來年，閉著眼睛都能說出節目內容了。
何況今年部隊家屬院不太平，前頭史家的小妮低血糖暈倒了，這陣子一直在衛生室打葡萄糖，這孩子身體太弱，低血糖嚴重了可是要人命的。
不好好養著，根本不行。
奈何史家那個老太婆鬧了好幾場，就是不肯掏錢給孫女看病，一向懦弱的兒媳婦跟她打架都不行，部隊婦女同志上門勸說，這老太婆振振有詞，“死丫頭片子打什麽營養吊瓶，家裏雜面窩頭、地瓜幹有的是，這些還不夠她吃的？想當年舊社會那會兒，俺們連觀音土都吃，也沒咋地了，咋就這死丫頭金貴咋地！“
“俺家裏窮得很，兩個孫子還得上學，哪來錢給她看病！”
小妮媽開口反駁，家裏大兒子二兒子舍不得妹妹受苦，跟著大哭起來：“奶，我們不念書！給妹妹看病吧！“
史家老太婆差點兒氣到仰倒，拽著小妮媽惡狠狠罵，“是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攛掇我孫子跟我鬧！
呸！喪門星一進門就克死了老頭子，生了個死丫頭想上天！給你臉了！”
史家老太婆一巴掌扇過去，小妮媽臉腫了半邊，還想再罵，被史仁義攔了，他怕周圍鄰居聽見鬧大了不好收場。
史仁義臨走還瞪了媳婦一眼，嫌她鬧事，母子倆一走，屋子裏陡然靜了下來，小妮兩個哥哥抽抽嗒嗒在邊上哭，小妮媽環顧四周，想起這麽些年過的日子，不由得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陣陣淒慘尖銳的哭聲從史家院子裏傳出來，驚動了周圍嫂子，事情就這麽鬧大了。
話說回來，小妮媽跟程桂蘭都是從海島嫁過來的，兩人是沒出五服的堂姐妹，小妮媽也姓程，叫程桂草，她人如其名，一生下來沒了親娘，八歲沒了親爹，如無根浮萍水草一樣，吃著百家飯長大，過了十幾年寄人籬下的日子，性子軟和像棉花，誰都能來踩一腳。
史家老太婆就看中她這個性子，才選了程桂草當兒媳婦。
程桂蘭見堂妹日子過的苦，也勸她支棱起來，要是死老太婆母子倆再欺負她，就拿著菜刀跟她拼命，這母子倆吃軟怕硬，絕對不敢反抗。
程桂草總是抹抹眼淚，說忍忍就過去了。
時間一長，程桂蘭知道勸不動她這個堂妹，也就寒心不管了。
管又怎麽樣，她不是正兒八經的娘家人，勸也勸了，心疼堂妹也沒用。
還不如不管，啥也不知道反而心靜。
這次史家的事鬧的挺大了，據說連團部領導都驚動了，程桂蘭聽說了這事兒，嘴上說不在意，實際上吃不著睡不下的，在家唉聲嘆氣，石營長聽了就讓媳婦去衛生室看看。
好歹是一個大家族出來的，不去看看想什麽樣子。
程桂蘭就等著他這話了，約了團長嫂子跟許嫂子一塊去看堂妹，家裏的幾個娃，送了糧食過來，就拜托林堂照顧。
三家五個娃娃都是能吃的，中午林棠蒸了鍋米飯，炒了兩個家常小菜，熬了菠菜湯，一群小子吃了精光。
一直到午後，程桂蘭、團長嫂子、許嫂子才拖著疲憊的身子歸來。
衛生室鬧哄哄的，倆人都沒吃晌午飯，林棠趕緊打了鹵，下了面條，倆人一連吃了兩大碗，才算飽。
“嫂子，怎麽回來這麽晚？”
林棠切開西瓜，端了來。
吃飽了，身上有了力氣，精神氣也恢覆了，倆人才打開了話匣子。
“嗨，別提了，林妹子，你是不知道啊，史老太不是個玩意兒，那個史仁義更不是個東西，當著那麽些人的面，他就敢動手打人，要不是醫生攔著，他還敢打小妮呢！”
許嫂子捧著西瓜咬了一口忿忿不已。
林棠眉頭一跳，“打小妮？”
“可不是，史仁義這個王八羔子平時看上去憨厚老實樣，沒想到是這麽個人！”
程桂蘭氣哼哼，跟林棠比劃，“他打了我家小草，還想打人醫生呢，三團顧副團長這麽一下，就把他撂倒在地，起不來了，史老太還想鬧，趙團長和陳政委都來了，發了大脾氣，說是讓史仁義開除軍籍滾蛋，她嚇的當時就撅過去了。”
當年程桂蘭看史仁義第一眼看到就不舒服，還有那個死老太婆，這母子倆裝腔作勢，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兒，也就是堂妹好糊弄，稀裏糊塗就嫁過去了。
“真能讓他回來家？”
團長嫂子抱著睡醒的小孫子，小家夥前頭跟哥哥們瘋玩累的睡著了，午飯都沒吃，林棠蒸了碗蛋羹給小家夥留著。
這不程桂蘭和許嫂子說張著話，小家夥哼哼唧唧就醒了，團長嫂子抱了小孫子，一邊餵蒸蛋，一邊開口。
“哪是這麽容易的啊，史仁義是連長，從前在朝鮮戰場上是立過戰功的，除非他犯了重大軍事錯誤，不然難啊。
三團趙團長和陳政委都是氣頭上的話，讓他專業回鄉倒是有可能。”
程桂蘭感慨了一聲，道這個社會對女人太不公平。
憑啥男人就能打人，女人就得挨揍，挨了揍還得忍著，你要是還手了，那可就不得了，你敢打自個兒男人，真是個潑婦，這樣的女人養出來的娃也不是好娃。
外頭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淹了，女人為了自家娃也只能忍著。
程桂蘭說著，也帶動了許嫂子的怒火。
“還有呢，嫂子咱女人這輩子吃的苦可多呢，家裏的家務事都是咱張羅，嫁進婆家就跟一頭老黃牛一樣，幹活做家務，伺候公婆小姑子，還要負責生娃，要是生的是男娃還好，生的是個女娃，你就生了個賠錢貨，得一直生一直生，生不出男娃來你就是不下蛋的母雞！”
許嫂子怒沖沖的，她家雖然有毛毛這個小兒子，可跟自家男人結婚頭幾年，丈夫在部隊，她在鄉下老家，兩口子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肚子沒動靜，她老婆婆就在家裏指桑罵槐的，罵自家娶了個不開懷的老母雞，浪費家裏糧食雲雲的，有時候話難聽的，她都想去投河死了算了。
幸虧她娘家兄弟得力，知曉姐姐在婆家受苦，有一年她男人回鄉，娘家幾個兄弟給姐姐撐腰，許嫂子這才脫離苦海，跟著自家男人隨軍。
“許嫂子也受了不少苦呢。”
林棠抱著小顧安，心裏怪不是滋味。
“誰說不是呢，我為了生大蛋，又是草藥又是西藥的，那滋味現在想想都還難受呢。”
許嫂子抹上了眼淚，“虧的我家老孫疼人些，不然我可老委屈呢。”
許嫂子男人姓孫，孫司務長？
林棠歪頭，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憨厚的方臉，笑起來帶著幾分書生氣，說話挺溫和的，一看就不是個有心眼的，這是個好男人。
“哎，不說了，家裏還一堆活呢，我得家去了，你不做家裏就沒人給做。”
*
日子晃悠到十月中旬，很快到了郵電局選拔員工考試的日子。
郵電局招工考試分筆試和面試兩部分，筆試合格才能進入面試，面試過後，只錄取一位女同志進郵電局。
周六筆試當天，林棠起了個大早準備去郵電局參加招工考試，軍區十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有些冷，海邊吹來的海風都帶著潮冷氣息。
林棠套了件紅羊毛衫，燈絨褲子，覺得挺暖和，推門去客廳吃早飯，陸硯池依舊一身軍綠軍裝，襯衣領口最上面那扣子跟往常一樣扣得嚴絲合縫，整個人板正又英俊，正端著盛滿熱水的搪瓷缸子放到桌上晾著，見妻子出來笑道。
“小林同志今天起的挺早，態度不錯，值得表揚。”
林棠翻他一眼，“都七點十分了，你怎麽還在家裏？”
往常這個點兒，這廝早去部隊了。
陸硯池放下搪瓷缸，去廚房端來剛做好的早餐——一大盤煎好的鮁魚餃子跟兩碗金黃蝦米粥。
一醒過來就有早飯吃，林棠樂得眉眼彎彎，大力讚揚了陸副營長的賢惠顧家，拿起筷子就開始享受美好的早餐。
陸硯池：“嗯？小林同志只有口頭表揚？”
林棠裝沒聽見，鮁魚餃子皮薄肉厚油香，在油鍋裏煎過，入嘴是真的滿足，酥硬中帶著鮮香，嚼著特別香。
陸硯池看裝傻的小妻子，笑笑沒說話，等林棠吃完早飯，拿白手帕擦嘴的功夫，人家已經把自行車推出來，身子筆挺站在窗邊，嗓音沈靜，“棠棠，上車我送你去郵電局。”
林棠“哦”了聲，看了眼手表，七點半了，忙慌背著挎包跳上車，一對養眼的小夫妻在路上駛過，路過王喜梅家的小院子，給她羨慕到心裏泛酸。
呸，狐貍精就是狐貍精，離了男人你沒有腿咋地！
她心裏這麽想，其實也想自家男人疼疼自己，回屋洗了把臉，學著隔壁邱靜的模樣挖了一大坨雪花膏把臉上擦到放光，扭著屁股走到坐在炕頭掰蒜吃餃子的張建強跟前，掐著嗓子道，“你這個死鬼，吃飯吃得這麽急，嗆著了怎麽辦？“
”建強，我給你順順氣。“
王喜梅說著就往自家男人胸口摸，她這模樣落在張建強眼裏，嚇得剛塞進嘴裏的一瓣蒜從鼻子裏噴了出來。
“你，你沒事吧？”
別是鬼上身了，得叫神婆過來跳大神驅邪，不對軍區沒有神婆，現在是新社會哪來的神婆啊，早給送到農場改造去了。
張建強大驚失色，躲到炕頭對著院子喊老娘。
”娘，娘，快點過來，喜梅腦子不對勁兒，看樣子是中邪了，給她灌點艾草雄黃水！“
掐著嗓子眼的王喜梅一秒破功，插腰怒罵，“好你個張建強，老娘跟你過了這麽年，你個黑心肝的敢咒我！
信不信晚上讓你打地鋪！”
張建強挨了罵還挺高興，“喜梅，你沒中邪啊，太好了我媳婦就是這個樣。”
王喜梅：“......”
得，她這輩子就是個母夜叉的命，就是鳥槍換炮也變不成勾人狐貍精。
認命吧。
*
早上七點四十五，林棠準時抵達郵電局，郵電局筆試地點在二樓，陸硯池把妻子送上樓，就去了部隊。
林棠背著挎包上二樓，在貼著紅紙的一間房子門口坐下來，隨意掃一眼，發現來參加筆試的姑娘大約二十多個人，清一色的大辮子、毛衣皮鞋，看來能參加考試的家庭條件都不錯。
考場外已經來了十幾個年輕姑娘，其中三四個女孩簇擁著一個鵝蛋臉，穿著時髦藍白格毛衣，踩著鋥亮小皮鞋的姑娘，正你一句我一句說著恭維話。
“曉琪，這回郵電局考試你準是第一。”
“曉琪這麽聰明，肯定能進郵電局。”
“我們就是來當陪襯。”
一群姑娘說的廖曉琪面容神氣，她昂著頭輕視周圍來參加考試的庸脂俗粉，突然目光掠過林棠那張漂亮到晃人的芙蓉面，暗恨地咬住了唇。
這個狐貍精怎麽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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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硯池, 你個流氓！”
林棠嚇了一跳，這幾天一吃了晚飯，鐵蛋就領著一群皮小子在外頭滾鐵環, 要是讓這群小子碰見了，她真是不用見人了。
“沒事，我們在自家院子裏，沒人看見的。”
陸硯池俊臉一本正經，他俯身過來在林棠耳邊輕說了什麽，林棠小臉一熱, 抽回白嫩手指，掐了他腰一把。
陸硯池眉頭都沒皺一下, 含笑低語：“……手掐的疼不疼, 要不我再親一親。”
林棠：“........”
再不走我動手了哈！
陸副營長表示很期待妻子對他動手動腳, 可惜團裏那邊來人催了, 小張警衛員沒來，來的是個五大三粗、長相魁梧的大個子，是李團長的警衛員, 聽說當兵前練過幾年拳腳功夫, 老家是山東的, 姓元，大家都叫他元奎。
元奎個子高步子邁的也大，一邊走一邊亮開大嗓門吼，“陸副營長，陸副營長？別墨跡了, 團長說人都到了, 就差一個了，在家抱媳婦哪天都行, 不差這一天！”
行吧，他這一吼，部隊家屬院附近的人家齊刷刷推開窗戶往外看，林棠“砰“聲關上客廳門，推人出門。
“快走吧。”
元奎站在變路邊，瞧見陸家籬笆墻內內亮起的燈，心道他就等兩分鐘，兩分鐘陸副營長還不出來，再吼一嗓子。
還沒到一分鐘呢，陸硯池就大步走了出來，眼眸沈沈朝他看過來一眼，”以後換了個人來叫我。”
元奎撓了下大腦袋，陸副營長怎麽不大高興的樣子？
以前團裏打靶他也沒少來叫他啊，哪回也不這樣。
難不成男人結了婚性子就變了？
元奎想不通，幹脆不想了，咧著大嘴跟上去。
”陸副營長你等等俺，走這麽快幹啥，咱倆一道走。“
”嘿，團長說小喜鵲尾巴長，有了媳婦忘了娘。讓俺路上走慢點，讓副營長多抱會兒媳婦。“
“陸副營長，要不下回俺再走慢點？“
“......”
部隊打靶一般都在夜間進行，不到九點鐘，陣陣激烈的槍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吐著火舌的子彈一發發沖向靶子，打靶場上彌漫著炮彈的火藥味。
外面槍聲漫天，部隊家屬院的軍屬早習以為常，打靶場外嚴密戒嚴，嫂子們也把自家孩子們看的牢牢的，生怕一個沒看住，兔崽子們就出去溜出去打靶場跑。
林棠嫁到軍區第一次經歷夜間打靶，真是給吵的睡不著覺，好在她有心理準備，又是個習慣熬夜的夜貓子，打開廊下的電燈，昏暗的燈光立刻吸引來幾只小飛蛾。
臥在自己窩裏的小橘貓也醒過來，好奇地看著女主人又拎菜板，又拿小板凳，胖嘟嘟身子從窩裏一躍而下，走到林棠身邊，喵地一聲在她手邊蹭來蹭去。
林棠心道難不成是餓了，摸摸它的小肚子，喔，鼓鼓的，一看就是吃飽喝足的小奶喵了。
林棠擼了擼小貓，“行了，我不能陪你玩了自己去睡吧。”
小橘沖她喵喵兩聲，懶洋洋回窩裏趴著了。
要是隔壁程嫂子見了，八成又要驚訝嚷嚷小豬貓成精了。
林棠去水池邊仔細打肥皂洗手，鋪開案板，舀了兩瓢面粉加了老面疙瘩，和面醒面，擼起袖子撈出收拾好的兩條鮁魚，切了魚肉魚尾，剔除魚刺，清洗幹凈，加了蔥姜蒜、切碎的韭菜、各種坐在小板凳上擺開架勢，順著外面的槍聲，砰砰砰地剁肉做餃子餡兒，打算明天包鮁魚餃子吃。
軍區的嫂子們包餃子向來是菜多肉少，沾點肉腥味香香嘴也就算了。
林棠一向不會虧待自己，要是鮁魚餃子指定全都是肉餡兒，加點韭菜不過是提鮮罷了。
她攥著手裏的菜刀剁肉剁的正起勁兒，隔壁院子也傳來斧頭砍柴的聲音。
林棠放下手中菜刀，謹慎走過去一瞧，嘿，程嫂子也睡不著拿著斧頭在院子裏砍柴呢。
“嫂子。”
程桂蘭扭頭瞧見籬笆墻向日葵後頭露出的漂亮小臉，噗嗤一聲笑出來，順手把砍好的木頭丟到筐子裏，“咋地，小林你也是睡不著？”
可不是嘛，林棠點頭。
“嗨，我也一樣，大晚上我給吵得睡不著覺，在屋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明天用的柴劈好了，也能清閑點。”
林棠瞄了眼院子裏丟的亂七八糟的幹柴，笑而不語。
程桂蘭哪能看不出她為啥笑，說了句“促狹小妮子”，又道，“你嫂子我幹活打小就粗拉，這輩子也改不了了，柴火耐燒就行，都跟團長嫂子家一樣就成藝術品了。“
團長嫂子是個講究人，家裏收拾的一塵不染，燒火用木柴也是劈得大小一致，放在墻角壘成整整齊齊的一排。
林棠眨眨眼表示理解，在院子裏掃了一圈，“嫂子，鐵蛋兄弟倆呢？”
程桂蘭拿斧頭指了指客廳，“倆兔崽子剛吃了一碗面條，嚷嚷著屋裏熱，在客廳打地鋪睡覺了，你聽那呼嚕聲打的可響。”
林棠仔細聽了聽，外頭槍聲隆隆，鐵蛋倆臭小子呼嚕呼嚕的打呼聲比外頭還響。
林棠跟程桂蘭說了會話，又回去繼續“咣咣”剁砧板，一直忙活到淩晨十二點半，外頭槍聲沒那麽密集了，才回臥室睡下。
翌日一覺醒來，外面天色朦朧，林棠翻出枕頭下的手表，才六點半，旁邊的床鋪空著，昨夜響了大半夜的槍聲，這會兒實在是困得緊，她聽著院子裏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翻身將腦袋埋入了柔軟的枕頭又睡了。
陸家廚房，一身訓練迷彩服的林平澤捧著個細瓷大海碗蹲在門檻上，吃著高粱飯配油煎肉，碗裏還有兩塊剛撈出來的酸筍子。
“好吃，老陸你這手藝行啊，哪天咱哥倆不當兵了，去國營飯店得了，你當燒菜師傅，我當服務員，咱哥倆還是好搭檔。”
林平澤咬一口油煎肉，嘴裏胡說八道沒有正話。
陸硯池沒搭理他，長腿提了一個竈臺旁的小矮凳過去。
“蹲著吃飯對胃不好，坐下。”
“好嘞，服從陸副營長命令。”
林平澤從善如流坐下，一邊往嘴裏巴拉米飯，見陸硯池拎著油壺往鍋裏倒油，一邊往竈臺那邊蹭過去，嘿嘿道，“老陸，下道菜吃什麽？”
“煎荷包蛋、海鮮面。”
鐵鍋裏的油“滋”的一聲響，熱油劈裏啪啦往外四濺，陸硯池打了兩個雞蛋下去，一分鐘後，將鍋裏的煎好的荷包蛋撈進兩個盛著面條的碗裏，調好湯汁跟魚蝦肉淋在上面，又對著林平澤道。
“讓讓。”
“嘿嘿，老陸咱倆這交情，還用你給我端面條，我自己來就成。”
林平澤嘿笑著，伸手去端面條。
陸硯池面無表情繞過他，留下一句，“你想多了，這是我跟棠棠的早飯，你這個蹭飯的把碗洗幹凈走人就行。”
林平澤：“......”
最後死皮賴臉的林平澤還是蹭到了一碗海鮮面。
部隊打靶訓練後，就是十月國慶節。
國慶節學校放了假，部隊文工團的姑娘們又開始熱火朝天排演節目。
部隊的節目每年都是老幾樣，大合唱、話劇、軍舞。
不說林棠，就連團長嫂子、許嫂子程桂蘭她們，看來十來年，閉著眼睛都能說出節目內容了。
何況今年部隊家屬院不太平，前頭史家的小妮低血糖暈倒了，這陣子一直在衛生室打葡萄糖，這孩子身體太弱，低血糖嚴重了可是要人命的。
不好好養著，根本不行。
奈何史家那個老太婆鬧了好幾場，就是不肯掏錢給孫女看病，一向懦弱的兒媳婦跟她打架都不行，部隊婦女同志上門勸說，這老太婆振振有詞，“死丫頭片子打什麽營養吊瓶，家裏雜面窩頭、地瓜幹有的是，這些還不夠她吃的？想當年舊社會那會兒，俺們連觀音土都吃，也沒咋地了，咋就這死丫頭金貴咋地！“
“俺家裏窮得很，兩個孫子還得上學，哪來錢給她看病！”
小妮媽開口反駁，家裏大兒子二兒子舍不得妹妹受苦，跟著大哭起來：“奶，我們不念書！給妹妹看病吧！“
史家老太婆差點兒氣到仰倒，拽著小妮媽惡狠狠罵，“是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攛掇我孫子跟我鬧！
呸！喪門星一進門就克死了老頭子，生了個死丫頭想上天！給你臉了！”
史家老太婆一巴掌扇過去，小妮媽臉腫了半邊，還想再罵，被史仁義攔了，他怕周圍鄰居聽見鬧大了不好收場。
史仁義臨走還瞪了媳婦一眼，嫌她鬧事，母子倆一走，屋子裏陡然靜了下來，小妮兩個哥哥抽抽嗒嗒在邊上哭，小妮媽環顧四周，想起這麽些年過的日子，不由得悲從中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陣陣淒慘尖銳的哭聲從史家院子裏傳出來，驚動了周圍嫂子，事情就這麽鬧大了。
話說回來，小妮媽跟程桂蘭都是從海島嫁過來的，兩人是沒出五服的堂姐妹，小妮媽也姓程，叫程桂草，她人如其名，一生下來沒了親娘，八歲沒了親爹，如無根浮萍水草一樣，吃著百家飯長大，過了十幾年寄人籬下的日子，性子軟和像棉花，誰都能來踩一腳。
史家老太婆就看中她這個性子，才選了程桂草當兒媳婦。
程桂蘭見堂妹日子過的苦，也勸她支棱起來，要是死老太婆母子倆再欺負她，就拿著菜刀跟她拼命，這母子倆吃軟怕硬，絕對不敢反抗。
程桂草總是抹抹眼淚，說忍忍就過去了。
時間一長，程桂蘭知道勸不動她這個堂妹，也就寒心不管了。
管又怎麽樣，她不是正兒八經的娘家人，勸也勸了，心疼堂妹也沒用。
還不如不管，啥也不知道反而心靜。
這次史家的事鬧的挺大了，據說連團部領導都驚動了，程桂蘭聽說了這事兒，嘴上說不在意，實際上吃不著睡不下的，在家唉聲嘆氣，石營長聽了就讓媳婦去衛生室看看。
好歹是一個大家族出來的，不去看看想什麽樣子。
程桂蘭就等著他這話了，約了團長嫂子跟許嫂子一塊去看堂妹，家裏的幾個娃，送了糧食過來，就拜托林堂照顧。
三家五個娃娃都是能吃的，中午林棠蒸了鍋米飯，炒了兩個家常小菜，熬了菠菜湯，一群小子吃了精光。
一直到午後，程桂蘭、團長嫂子、許嫂子才拖著疲憊的身子歸來。
衛生室鬧哄哄的，倆人都沒吃晌午飯，林棠趕緊打了鹵，下了面條，倆人一連吃了兩大碗，才算飽。
“嫂子，怎麽回來這麽晚？”
林棠切開西瓜，端了來。
吃飽了，身上有了力氣，精神氣也恢覆了，倆人才打開了話匣子。
“嗨，別提了，林妹子，你是不知道啊，史老太不是個玩意兒，那個史仁義更不是個東西，當著那麽些人的面，他就敢動手打人，要不是醫生攔著，他還敢打小妮呢！”
許嫂子捧著西瓜咬了一口忿忿不已。
林棠眉頭一跳，“打小妮？”
“可不是，史仁義這個王八羔子平時看上去憨厚老實樣，沒想到是這麽個人！”
程桂蘭氣哼哼，跟林棠比劃，“他打了我家小草，還想打人醫生呢，三團顧副團長這麽一下，就把他撂倒在地，起不來了，史老太還想鬧，趙團長和陳政委都來了，發了大脾氣，說是讓史仁義開除軍籍滾蛋，她嚇的當時就撅過去了。”
當年程桂蘭看史仁義第一眼看到就不舒服，還有那個死老太婆，這母子倆裝腔作勢，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兒，也就是堂妹好糊弄，稀裏糊塗就嫁過去了。
“真能讓他回來家？”
團長嫂子抱著睡醒的小孫子，小家夥前頭跟哥哥們瘋玩累的睡著了，午飯都沒吃，林棠蒸了碗蛋羹給小家夥留著。
這不程桂蘭和許嫂子說張著話，小家夥哼哼唧唧就醒了，團長嫂子抱了小孫子，一邊餵蒸蛋，一邊開口。
“哪是這麽容易的啊，史仁義是連長，從前在朝鮮戰場上是立過戰功的，除非他犯了重大軍事錯誤，不然難啊。
三團趙團長和陳政委都是氣頭上的話，讓他專業回鄉倒是有可能。”
程桂蘭感慨了一聲，道這個社會對女人太不公平。
憑啥男人就能打人，女人就得挨揍，挨了揍還得忍著，你要是還手了，那可就不得了，你敢打自個兒男人，真是個潑婦，這樣的女人養出來的娃也不是好娃。
外頭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淹了，女人為了自家娃也只能忍著。
程桂蘭說著，也帶動了許嫂子的怒火。
“還有呢，嫂子咱女人這輩子吃的苦可多呢，家裏的家務事都是咱張羅，嫁進婆家就跟一頭老黃牛一樣，幹活做家務，伺候公婆小姑子，還要負責生娃，要是生的是男娃還好，生的是個女娃，你就生了個賠錢貨，得一直生一直生，生不出男娃來你就是不下蛋的母雞！”
許嫂子怒沖沖的，她家雖然有毛毛這個小兒子，可跟自家男人結婚頭幾年，丈夫在部隊，她在鄉下老家，兩口子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肚子沒動靜，她老婆婆就在家裏指桑罵槐的，罵自家娶了個不開懷的老母雞，浪費家裏糧食雲雲的，有時候話難聽的，她都想去投河死了算了。
幸虧她娘家兄弟得力，知曉姐姐在婆家受苦，有一年她男人回鄉，娘家幾個兄弟給姐姐撐腰，許嫂子這才脫離苦海，跟著自家男人隨軍。
“許嫂子也受了不少苦呢。”
林棠抱著小顧安，心裏怪不是滋味。
“誰說不是呢，我為了生大蛋，又是草藥又是西藥的，那滋味現在想想都還難受呢。”
許嫂子抹上了眼淚，“虧的我家老孫疼人些，不然我可老委屈呢。”
許嫂子男人姓孫，孫司務長？
林棠歪頭，腦子裏浮現出一個憨厚的方臉，笑起來帶著幾分書生氣，說話挺溫和的，一看就不是個有心眼的，這是個好男人。
“哎，不說了，家裏還一堆活呢，我得家去了，你不做家裏就沒人給做。”
*
日子晃悠到十月中旬，很快到了郵電局選拔員工考試的日子。
郵電局招工考試分筆試和面試兩部分，筆試合格才能進入面試，面試過後，只錄取一位女同志進郵電局。
周六筆試當天，林棠起了個大早準備去郵電局參加招工考試，軍區十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有些冷，海邊吹來的海風都帶著潮冷氣息。
林棠套了件紅羊毛衫，燈絨褲子，覺得挺暖和，推門去客廳吃早飯，陸硯池依舊一身軍綠軍裝，襯衣領口最上面那扣子跟往常一樣扣得嚴絲合縫，整個人板正又英俊，正端著盛滿熱水的搪瓷缸子放到桌上晾著，見妻子出來笑道。
“小林同志今天起的挺早，態度不錯，值得表揚。”
林棠翻他一眼，“都七點十分了，你怎麽還在家裏？”
往常這個點兒，這廝早去部隊了。
陸硯池放下搪瓷缸，去廚房端來剛做好的早餐——一大盤煎好的鮁魚餃子跟兩碗金黃蝦米粥。
一醒過來就有早飯吃，林棠樂得眉眼彎彎，大力讚揚了陸副營長的賢惠顧家，拿起筷子就開始享受美好的早餐。
陸硯池：“嗯？小林同志只有口頭表揚？”
林棠裝沒聽見，鮁魚餃子皮薄肉厚油香，在油鍋裏煎過，入嘴是真的滿足，酥硬中帶著鮮香，嚼著特別香。
陸硯池看裝傻的小妻子，笑笑沒說話，等林棠吃完早飯，拿白手帕擦嘴的功夫，人家已經把自行車推出來，身子筆挺站在窗邊，嗓音沈靜，“棠棠，上車我送你去郵電局。”
林棠“哦”了聲，看了眼手表，七點半了，忙慌背著挎包跳上車，一對養眼的小夫妻在路上駛過，路過王喜梅家的小院子，給她羨慕到心裏泛酸。
呸，狐貍精就是狐貍精，離了男人你沒有腿咋地！
她心裏這麽想，其實也想自家男人疼疼自己，回屋洗了把臉，學著隔壁邱靜的模樣挖了一大坨雪花膏把臉上擦到放光，扭著屁股走到坐在炕頭掰蒜吃餃子的張建強跟前，掐著嗓子道，“你這個死鬼，吃飯吃得這麽急，嗆著了怎麽辦？“
”建強，我給你順順氣。“
王喜梅說著就往自家男人胸口摸，她這模樣落在張建強眼裏，嚇得剛塞進嘴裏的一瓣蒜從鼻子裏噴了出來。
“你，你沒事吧？”
別是鬼上身了，得叫神婆過來跳大神驅邪，不對軍區沒有神婆，現在是新社會哪來的神婆啊，早給送到農場改造去了。
張建強大驚失色，躲到炕頭對著院子喊老娘。
”娘，娘，快點過來，喜梅腦子不對勁兒，看樣子是中邪了，給她灌點艾草雄黃水！“
掐著嗓子眼的王喜梅一秒破功，插腰怒罵，“好你個張建強，老娘跟你過了這麽年，你個黑心肝的敢咒我！
信不信晚上讓你打地鋪！”
張建強挨了罵還挺高興，“喜梅，你沒中邪啊，太好了我媳婦就是這個樣。”
王喜梅：“......”
得，她這輩子就是個母夜叉的命，就是鳥槍換炮也變不成勾人狐貍精。
認命吧。
*
早上七點四十五，林棠準時抵達郵電局，郵電局筆試地點在二樓，陸硯池把妻子送上樓，就去了部隊。
林棠背著挎包上二樓，在貼著紅紙的一間房子門口坐下來，隨意掃一眼，發現來參加筆試的姑娘大約二十多個人，清一色的大辮子、毛衣皮鞋，看來能參加考試的家庭條件都不錯。
考場外已經來了十幾個年輕姑娘，其中三四個女孩簇擁著一個鵝蛋臉，穿著時髦藍白格毛衣，踩著鋥亮小皮鞋的姑娘，正你一句我一句說著恭維話。
“曉琪，這回郵電局考試你準是第一。”
“曉琪這麽聰明，肯定能進郵電局。”
“我們就是來當陪襯。”
一群姑娘說的廖曉琪面容神氣，她昂著頭輕視周圍來參加考試的庸脂俗粉，突然目光掠過林棠那張漂亮到晃人的芙蓉面，暗恨地咬住了唇。
這個狐貍精怎麽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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