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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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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本來心情很好的陸硯池聽到這話, 覺得他不困都要困了,閡上雙眼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高大身姿一貫的端正筆挺。

小張警衛員不明所以, 副營長剛才還展顏露笑,怎麽這會兒就閉眼不說話了?

“副營長?”

小張警衛員還想開口說話,陸硯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明明沒有什麽表情,卻讓沒頭腦的警衛員瞬間閉嘴,收回視線, 老實縮起脖子開車。

完了,副營長不高興了, 他剛才說錯話了?

貌似沒有吧?

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嫂子的原話, 嫂子能說他能說吧?

這缺心眼倒黴小夥子不知道, 有些時候說實話也得分場合、分是誰說的。

榕城十月街頭鮮花遍地, 吉普車駛過馬路帶走一地花香。

部隊家屬院,林棠回了家在院子各個隱蔽的地方放上捕鼠夾,洗了手回廚房準備腌冬天吃的酸筍子跟蘿蔔、蝦醬。

軍區這邊冬雖然沒有北方那麽冷, 但是要想天天吃上新鮮蔬菜也不可能, 就連有特供蔬菜肉面的軍區大院老首長家裏也得腌幾壇小鹹菜留著吃, 更別說條件遠不如他們的部隊家屬院的軍屬了。

像隔壁程嫂子冬天不只準備鹹菜、大醬、海帶絲兒,也得存儲一地窖的高粱米土豆紅薯。

用程桂蘭的話說,“家裏三個能吃的王八羔子,要是不存點糧食,等冬天海上起風浪, 家裏沒吃沒喝的, 到時候想哭都來不及。”

林棠深覺詞話有理,自家也有兩個能吃的大男人呢。

陸硯池就不用說了這家夥, 這家夥一頓飯最少吃兩碗高粱米飯或四個窩頭,二表哥林平澤三天兩頭來家裏蹭飯,這也是個大胃王,家裏那點糧食哪夠吃的。

部隊家屬院家家都有菜窖,也叫地窖,陸家自然也不例外。

陸家的地窖在廚房後面的空地上,上頭壓著稻草編織的厚墊子,掀開稻草顛子,踩著挖出、夯實的土樓梯就能下去,站在地窖口往下看,只能看到黑漆漆、陽光下飛舞的灰塵土跟蜘蛛網。

林棠可不打算自己下去,只掀開地窖口通通風,等陸硯池回來,讓他跟二表哥下去打掃幹凈。

家裏放著兩個壯勞力不用,她一個嬌氣姑娘下去幹活,像話嗎?

林棠洗刷幹凈家裏的鹹菜缸,休息片刻,拿了小板凳坐在院子裏剝筍皮。

軍區除了成片的芭蕉林、鹽堿地,也有不少竹林,有竹林自然少不了竹筍。

不過這年頭的竹林都是公家集體的,部隊裏的一車一車的運酸筍,戰士們吃不完的司務長就賣給家屬院的軍嫂們,一來不浪費糧食,二來能為部隊創收,賣竹筍得來的錢票司務長換成小豬仔、小雞小鴨子,養大了宰了給部隊的戰士補充身體,一舉數得。

林棠從司務長手裏買了兩筐新鮮的竹筍,秋筍鮮嫩,外面筍皮一下子就撕下來了,她忙到一半進廚房燒壺水的功夫,外頭的說變就變,剛才還晴朗的天烏雲壓境,一擡頭發現不知何時竟飄起小雨了。

初秋雨絲清涼,飄落在鹽堿地上,很快打濕一片幹燥地面。

林棠早習慣軍區變幻莫測的天氣了,加快動作忙完手裏的活,在秋雨密集落下錢前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一面翻看之前沒看完的小人書,一面暗暗想陸硯池那家夥兒離家幾天了?

“叩叩叩——”

緊密的敲門聲響起林,伴隨著林平澤的大力敲門聲,是他焦急的嗓音。

“棠棠,我是二表哥,開開門!”

林棠趿拉著涼鞋往外走,走到門口,朝門外確定道,“二表哥?”

門外提著一顆心的林平澤立馬應了聲,“是我,棠棠沒事吧?”

林平澤跟特種隊的隊友剛回到部隊,就聽見營部裏戰友說起,前幾天部隊家屬院進了可疑人員的事情,“巡邏隊把家屬院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狗日的,這幾天部隊裏上下氣氛都不對,你小子跟老陸一連消失好幾天,是不是執行什麽秘密任務了?”

戰友捶了林平澤肩膀下,剛想從這小子口袋裏摸根煙抽。

一轉身拿火柴盒的功夫,人家不見了,只剩下掉在地上煙屁股的。

“沒事啊,我挺好。”

林棠開了門,上下打量數天未見的二表哥,滿面的塵土、眼角紅中帶青的血絲、幹裂的嘴角,以及幾天沒剃的胡須,這些都表明著二表哥應該跟陸硯池一道去執行任務了,她沒事人一樣把林平澤迎進客廳,遞過去一杯沖好的羊奶粉,狀似無意道,“哥什麽事這麽急?”

剛才還慌亂一片的林平澤已經翹起了二郎腿。

“沒事,你哥我出去幾天,想我妹了就來看看你唄。”

林棠可不信她哥的鬼話,前幾天部隊家屬院發生的事,連王喜梅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兒,更別提部隊裏任職的二表哥了。

她掃了眼眼角烏青的林平澤,決定暫時當個貼心懂事好妹妹,“哥,吃飯了沒?”

“路上....剛在部隊吃了兩個窩頭。”

林平澤差點兒誰說漏嘴,林棠裝著沒聽見,去廚房下了碗雞蛋海鮮面,她知道二表哥吃的多,特意拿了個大海碗。

熱騰鮮香的海鮮面送到面前,林平澤眼睛立刻亮了,迫不及待用筷子挑起往嘴裏送,邊吃邊哈氣。

“好吃,香。”

他確實是餓了,一大海碗面條加兩塊雜面餅子泡在一起,連湯底喝個精光。

“哥,飽了?”

“飽了,棠啊,部隊還有事,下次哥再來看你。”

“好。”

林平澤打了個飽嗝兒,幫著妹妹洗了碗倒了垃圾,才剔著牙撐著傘回部隊,他前腳剛走,後腳滿身清爽的陸硯池就進了家門。

“老陸?”

林棠坐在沙發上吃松子糖,聽見門口有動靜,還以為她哥又回來了,拿白手帕揩揩手,剛出門就看見陸硯池長腿進院,他劍眉星目,寬肩窄腰,整個人幹凈又爽利,一身墨綠色的軍裝穿在身上,顯得挺拔又沈穩。

林棠有些詫異,這家夥不是去執行任務了,怎麽身上這麽幹凈,打扮的跟開屏孔雀樣?

跟在後面的小張警衛員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他能說副營長在火車站的時候,也是胡子沒刮、不修邊幅模樣,回了一趟軍區大院就變了個人。

“嗯,棠棠我回來了。”

陸硯池高高挺挺站在門框邊,襯衣袖子半挽,望過來的目光盛滿溫柔繾綣。

林棠受不了他這眼神,直接問出口,“你怎麽回事?到底是執行任務還是出去度假?”

陸硯池俊臉發熱,假咳了一下,正色道:“執行任務回來又回了一趟家。”

林棠恍然,原來是執行完任務回家看爸媽了,怪不得呢。

“你回家看爸媽啦?”

“......算,嗯。”

陸硯池覺得這個誤會也挺好,小張警衛員憋話憋的難受,幹脆轉過身去,來個眼不見心靜。

“吃飯了嗎?”

“吃了,在家裏吃了菊嫂下的面。”

“哦,那你沒事幹,過來幫我洗酸筍。”

“小張這盆是你的,洗幹凈切成片......”

剛回來的陸副營長跟小張就這麽被某人抓了壯丁,一個安排洗酸筍,一個拿著刀切片。

陸硯池習慣成自然,他只要在家大活小活都是他的,擼袖子洗酸筍眼中滿是愉悅。

小張警衛員幹的也挺得勁,每次來幫嫂子幹活,嫂子都不會虧待他。

不知道今天有啥好吃的?

林棠則去廚房做了一桌美味大餐,蛤蜊蝦仁燉蛋、清蒸鱸魚、西紅柿炒雞蛋、辣炒螃蟹,花甲哈喇湯。

小張警衛員吃到肚飽兒,臨回宿舍,揣了嫂子給的滿滿一飯盒汁螃蟹肉當明天的早飯。

晚上林棠洗完澡,滿身茉莉花香回了臥室,陸硯池已經洗完了,勁瘦挺拔的上身□□,平坦而結實的腰部、漂亮的人魚線赫然印入眼簾。

林棠:???

這麽有福利的畫面是她能看的嗎?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結果是慘痛的,陸硯池註意到媳婦偷偷摸摸的小眼神兒,喉結上下輕滾,手臂一伸拉滅了臥室的燈。

林棠趁這機會鉆進被窩,喜滋滋覺得今天能睡個好覺。

事實上上半夜她的確睡的不錯,下半夜自己滾來滾去,睡覺不老實,不是伸手到人家被窩裏當女流氓摸腹肌,就是忽然翻了個身,纖細雪白的長腿也搭到陸硯池身上,最後一次,陸硯池捉住她亂打的小手,笑聲帶著愉悅的低啞滾落耳畔。

“棠棠,你在這樣我做不了君子柳下惠了。”

睡的迷糊糊的林棠,“什麽?”

男人大手溫柔撫開她的發絲,用實際行動替代了回答。

隔天早上,部隊郵電局宣傳欄上掛了公示,要面向軍區招一位新職工,要求高中畢業、出身軍人家庭或是隨夫從軍的年輕女性,年齡不超過25歲,只能通過審核即可成為郵電局正式職工。

這個消息一經發布,在部隊家屬院引起了不小的關註。

七十年代郵電局工作包括通郵、報刊發送、電報收發寄錢等事宜,這些工作跟鄉下農活或是城市工廠裏的繁重活計比起來,那是太輕松不過了。

坐辦公室、月月拿工資、福利的好工作,誰不想要啊。

可惜郵電局只要高中畢業的文化人,要是能放低限制,來郵電局報名的婦女、大姑娘能把郵電局門檻踏破。

*

榕城第二醫院家屬樓,大著肚子的方玉瑩在廚房裏做了一碗紅糖水蛋,滿臉堆笑,殷勤送到繼女手上。

“欣欣,小日子喝紅糖水沖雞蛋最滋補了,喝了臉色好。”

趙欣坐在沙發上,拿著塑料圓鏡,對著鏡子描眉畫眼。

“媽,我不想喝紅糖水沖雞蛋,太腥氣了。”

趙欣放下鏡子,嫌棄嘟嘴。

方玉瑩堆笑的臉抽了抽,暗自翻個眼皮,心裏冷笑不已,不就是要相個親而已,成不成還不一定,趙欣就把自己當成飛上枝頭的鳳凰了?

脫毛的鳳凰不如雞,何況她本來就是只雜毛雞!

方玉瑩再不痛快,想想明天跟副主任家的相親,面上還得裝笑哄趙欣。

“酒釀蛋家裏沒了,欣欣你先將就喝,明天相完親,當了醫院副主任家的兒媳婦,想吃什麽好的沒有?”

趙欣聽完,眼中露出些得意,她以後嫁到副主任家,不光吃好的喝好的,還不用下鄉跟那些窮鬼一樣,天天跟土坷垃打交道,掙十個八個的破工分,吃也吃不飽喝也喝不飽,那是人過的日子?

牲口才過那樣的日子。

她合該過人生人的好日子。

趙欣想到這,又攬鏡自照,看看鏡中的鼻眉眼,真心覺得自己哪都生的完美無缺。

“媽,你放心吧,明個兒相親我肯定能成。”

方玉瑩聽了這話,面上笑容滿面,實際上對繼女的面貌沒有多少信心,實話說,趙欣五官平凡,皮膚黑,不到一米五三的個頭,要不是副主任家小兒子有癲癇,討不到好閨女當兒媳婦,這種貨色送上去,白給人家也不要。

不過話又說回來,趙欣長得不行,身段倒還可以,屁股大胸翹,打扮打扮說不定就能成了。

“那可不,我們欣欣這身段樣貌,哪樣放出去都沒人挑。”方玉瑩順著繼女的話給她戴高帽子,順便不著痕跡提醒一下她:

“晚上好好洗個澡,早點睡早上起來氣色好,媽給你買的那盒謝馥春鴨蛋粉呢?”

“在桌上。”

“明早上臉上多擦點粉,脖子也擦點,口紅別抹太多,有個好氣色就行。”

皮膚黑擦那麽多白粉,跟鄉下媒婆那腮幫子有一拼。

趙欣心情好,方玉瑩說什麽她聽什麽,這幾天趙敬陽在醫院看顧趙老太太,他心裏對女兒有愧,又舍不得副主任家給的那些好處,整個人矛盾又難受,幹脆不回家躲清靜。

醫院病床上,趙老太太早看出大兒子不對勁,一番逼問才知道方玉瑩幹得的缺德蠢事。

趙老太太氣得不輕,張了半天口,手都在顫,哆嗦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老大你這是賣閨女!你回去跟那個女人說,我們趙家不賣閨女,讓她收拾東西滾出去!”

“娘,你聽我解釋。”

趙敬陽覺得沒必要這麽絕情,大閨女擺明了不想下鄉,這種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是挺好的?

他沒把話說全,只說了一半,趙老太太就差點氣昏過去,到底是自己親娘,趙敬陽忙起身倒水,又給老太太順氣。

“娘,喝口水。”

趙老太太就著他手喝了幾口水,才閉著眼流淚道。

“老大啊,你太讓我失望了,欣欣是你親閨女,懷孕躲避下鄉是不可能的,沒結婚肚子裏揣上娃就是流氓罪,到時候給人抓住了,欣欣一個大姑娘好好的名聲就沒了,咱們趙家的名聲也沒了,你有沒有替你弟弟想過,他還沒結婚,有這麽個壞名聲的侄女,又進了公安局,以後怎麽過日子?“

趙敬陽的眼神一點點冷下來,他把搪瓷缸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從小到大,他都羨慕弟弟,努力學習工作表現自己,就是奢望得到更多的母愛,現在看來這可真是個笑話。

從來沒有過的感情,他盼也盼不來。

趙老太太還在那流淚,“老大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此時的趙靜陽平靜得有些可怕。

“娘,就是你死了,我也不可能把趙敬峰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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