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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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可不, 娘我也是愁的要命。”
趙敬峰裝模作樣嘆氣，皺著臉向趙老太太賣慘，“娘, 你知道我剛上班還是個學徒工，一個月賺那三核桃倆棗還不夠自己花的，哪來的一百塊錢，不如您在跟大哥說說？”
趙老太太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倏地沒有了，她晃晃手裏的蒲扇, “小峰，娘前頭跟你說的話你忘了？”
趙敬峰臉皮子一緊, 前頭他哄著老太太說服大哥補貼自己一百塊錢, 老太太就發了話, 只這一回, 下不為例。
不過他老丈人那要的緊，這一百塊錢大哥不掏誰掏？
趙敬峰要娶的那個姑娘也在玻璃廠上班，長得水靈又俊俏, 是玻璃廠女工裏數一數二的好看姑娘, 要不是這姑娘下頭有三個弟弟, 家裏負擔重，廠裏小夥子早把姑娘娶回家了那還能輪到他？
趙老太太也知道這事兒，心裏想著小兒子喜歡，多花些彩禮錢就多花些，娶回來也就成了自己人。
沒想到這戶人家這麽不知足, 前兒剛說了要一百八十八塊的彩禮, 現在又多要一百塊錢，老太太心裏氣很不順。
趙敬峰一貫油嘴滑舌, 想多說幾句好話叫老太太心軟，拿了這一百塊錢。
趙老太太只扇扇子，不說話，趙敬峰咬咬牙，下了一劑猛料，說他跟那姑娘沒忍住，先成了好事了，叫未來丈母娘抓了個正著，要告他流氓罪，多花了一百塊錢才罷了。
“你這個孽障，誠心想氣死我！”
趙老太太一張老臉滿是寒霜，手裏的蒲扇在小兒子身上打了好幾下，打了還不消氣，又掄起雞毛撣子就往他身上揍，“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讓個小娘皮迷得神魂顛倒，趙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丟光了！”
這這幾下用了力氣，疼的趙敬峰哎呀直叫。
“娘，你可得救救我啊。”
現在男女關系管得嚴，要是趙家真不往外拿錢，趙敬峰只能去勞改場拉石頭。
趙老太恨鐵不成鋼，“拿什麽救，我的那點養老錢都讓你扒拉走了！”
”娘，你跟大哥說說.......”
臥室這頭的方玉瑩聽的血氣上湧，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推開門，“咣當”一聲砸在地上。
“說個屁，趙敬峰你當我家是銀行的！說要錢就要錢。你自己幹的破事自己解決，別拿我家老趙當冤大頭！”
趙家客廳地上流了一地的紅糖水，屋裏屋外鴉雀無聲。
趙敬陽臉色也不好看，小弟結婚家裏已經補貼了一百塊錢，他一個月工資才五十三，玉英工資也不高，一家五口要吃要喝，還要大閨女張羅工作，小兒子上學，哪一樣不花錢的？
這陣子家裏日子本來就緊巴了不少，小弟一張口又是一百塊錢，上哪弄錢去？
家裏存款不能動那是應急的。
趙敬峰腆著臉開口，“大嫂，就當這回是我借錢，我給家裏打欠條，等有錢了我立馬還行不？”
趙老太也勸和道：“老大，你弟弟這個混賬東西不爭氣，咱們總是一家人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去當勞改犯，你這個當哥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趙敬峰也很是上道，立馬甩了自己兩巴掌，“大哥，是我的錯，您你是我親大哥可不能不管我啊！”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方玉瑩又是一肚子氣。
趙敬峰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自打他不上學了，哪個月不要家裏來拿錢，五塊十塊是他，三十四十也是他，打的欠條就是廢紙一張。
方玉瑩擺明了不松口，趙老太想跟老大說和說和，誰知道趙敬陽也站在兒媳婦這邊，他轉身去櫃子邊提熱水壺倒水，“小峰先喝點水，有什麽話慢慢講。”
白色的搪瓷缸放到茶幾上，隔著升起的熱氣，兄弟倆都有些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趙敬峰等了好幾分鐘，就等來一句，“娘家裏真沒錢了，讓小弟自己想辦法吧。“
短短一句話，把趙老太氣個半死，倒是方玉瑩氣順了不少，抱著肚子面有得色坐在沙發上，趙敬峰好說歹說，也沒從大哥手裏摳出錢來，臨走的時候眼裏的陰沈恨意藏不住，尤其是對著方玉瑩，要不是家裏有人在，他怕是要動手了。
方玉瑩心裏一咯噔，回屋就跟趙敬陽說，肚子不舒服在床上躺著，她思來想去覺得以後要多提防這個小叔子。
*
中秋節臨近，部隊文工團的姑娘們開始緊鑼密鼓訓練，準備中秋當天的表演節目。
林棠有些好奇，她沒見過這年代部隊表演，跟程桂蘭打探完郵局的事，又問，“嫂子，咱們軍區中秋節當天都有什麽節目？”
“嗨，年年都是那幾樣，什麽大合唱、話劇跳軍舞，我剛來那幾年還覺得新鮮，看了幾年都一個樣，也沒啥興趣了。”
”小林你要是有興趣，就讓鐵蛋幫著去占個好位子，到時候看看也熱鬧。”
每年中秋節文工團表演都是在禮堂空地上搭個臺子，正中間用撒上石灰粉，左邊坐個軍屬婦女孩子，右邊坐士兵跟兵工廠的工人。
一到這時候就是軍區孩子們大顯身手，占位置的日子。
林棠聽了興趣頓減，這種嘈雜又無聊的節目，上輩子年終會的時候見了還少了。
“算了，嫂子我還是在家清凈過中秋吧。”
程桂蘭樂了，小林真跟其他小媳婦不一樣，一到文工團表演，軍區的男女老少，哪個不是早早吃了午飯就往禮堂那邊跑，爭先恐後就為了占個好位置。
林棠在隔壁院子裏待了會兒，告辭回家拿了事先準備好的包裹，裏頭大都是曬幹的魚幹、魷魚、鮑魚、海帶，還有三十斤全國糧票，去郵局給舅舅舅媽寄包裹。
郵局距離部隊家屬院不遠，前頭是部隊招待所、供銷社，後面是副食品店、糧站跟部隊醫院。
部隊郵局不算大，兩層紅磚小樓，外頭掛著一張極具時代感的木牌，上頭寫著著”榕城部隊郵局第二分局“幾個大字，進門的櫃臺後面坐著個圓圓臉的小姑娘，這會兒郵局沒什麽人，林棠一邊寄包裹一邊不著痕跡打量四周。
“同志，總共四毛三分錢。”
圓圓臉小姑娘一邊懶洋洋打哈欠，一邊拿郵局的印章在包裹上打了個印戳，櫃臺後面放著好幾本蘇聯小說，右面的位置空著。
林棠挑挑眉，看來程嫂子說的沒錯，郵局這邊事雜了些但是忙完了就挺清閑，雖然工資不高，福利卻不錯。
一個月二十八塊錢，每月額外發十斤細糧、半斤糖票，節假日也有相應的票據，最重要的是，要想在郵局工作，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高中畢業，另一個是必須是出自軍人家庭。
林棠心裏有了成算，又拐去供銷社買了兩條黃花魚，心情舒暢回了家。
她回家的時候，陸硯池剛好從部隊訓練場回來，正午天氣熱了，他穿著軍綠短袖，軍裝長褲更是顯得肩寬腿長，挺拔如松。
不過這人在訓練場訓練了一上午，身上全都是灰，見了林棠還想過來抱她。
林棠推了他一把，“身上這麽多灰，還不快去洗洗。”
陸硯池“嗯”了聲，看了眼她手裏拎著的黃花魚，唇邊泛起笑：“中午吃黃花魚？”
“那可不，你去洗澡吧，我先去廚房忙著。”
部隊家屬院此時熱鬧一片，燒菜的滋啦聲，大姑娘小媳婦的吶喊聲，還有小孩的嬉鬧聲一起交織在一起，林棠放下手裏的黃花魚，系上碎花小圍裙，挽袖去洗手。
這幾天陸硯池跟陀螺似的連軸轉，一連好幾天不在家吃午飯，今天稍微有點空就趕緊回了家，就為了跟媳婦見一面。
他本來想說隨便下點面條，對付對付就行，看林棠忙裏忙外的模樣，心裏愛極了她這模樣。
陸硯池去澡房洗了個快速澡，趁這點功夫，林棠手腳麻利把黃花魚敲暈開膛破肚，收拾好放在鍋上清蒸，油潑蔥絲，另外一條養在水盆裏打算明天吃。
她想著陸硯池在家待不住，簡單炒了盤小青菜，煮了鍋海帶湯，熱熱早上吃剩的窩窩頭。
等陸硯池擦著毛巾出來，兩菜一已經上桌了，陸硯池肚子裏沒貨，先啃了個窩窩頭才坐下來跟她說話。
“以後部隊就沒有那麽忙了，我每天都會來陪你吃飯。”
林棠慢悠悠的喝著清爽的海帶湯，聽到這話也挺開心，“好啊，明天我等你。”
陸硯池勾唇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這個月的津貼跟票據。”
林棠得到了十張大團結跟一小摞票據，她心裏喜滋滋，十分大方抽出二十塊錢給他。
“這是這個月的零花錢，不夠問我預支哈。”
“謝謝領導給的零花錢。”
陸硯池摩挲著手裏兩張大團結，笑道。
林棠領導上身揮揮手，表示不用客氣，順便把自己想去郵局上班的事講給他聽。
陸硯池臉上笑意不變，“怎麽突然想出去工作？”
“沒什麽啊，我就是想著還這麽年輕，不能整天在家無所事事吧，總要有些事情做。”
林棠雙手托腕撐著白皙下巴，一雙漂亮烏潤的長眸漫不經心說著話。
事實是她不想在家裏當黃臉婆，靠男人養，成天圍著孩子跟竈臺打轉，別看陸硯池現在跟她濃情蜜意的，等過個七八年，婚姻蜜月期過去，她這個小嬌妻變成了別人口中的糟糠之妻，手心向上的日子過慣了，總會惹人嫌。
萬一那天跟陸硯池吵架，人家來一句你一個不上班的家庭主婦有什麽挑刺，就能把她砸到地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這就是人性，也應該說是大部分的人性，陸硯池是不是那個例外，她不知道。
不過，她不會傻乎乎相信什麽愛情天長地久這種鬼話。
她其實不缺錢，結婚的時候，大表哥表嫂給了三十塊錢，二表哥給了八十，舅舅舅媽也塞給她八十塊錢壓箱底錢，加上陸硯池上交的存折，跟她自己的小金庫，公婆給的大紅包，這些加起來也有上萬塊了。
七十年代的萬元戶，這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重。
陸硯池想了想，點頭，“好，要不要我去幫你問問？”
“不用，過幾天郵局有招工考試，我自己去考。”
陸硯池能答應自己，林棠就夠驚喜了，哪裏還用他出面幫自己找工作，畢竟這年頭男主外女主內是標準家庭模式，而且部隊有好多軍官都是大男子主義，覺得婦女在家奶孩子做家務是天經地義，出去工作就成了拋頭露面。
陸硯池沒這麽多破事，妻子想去工作就去工作，想在家就在家，他在外面罩起一片天地，外面世界的風吹雨打都有他頂著。
而林棠——
只需要快樂幸福就好。
如此善解人意的陸副營長，得到了小妻子“神秘”的獎勵。
陸硯池吃了午飯回部隊的路上，他到了部隊營地，正巧碰見去訓練的林平澤。
“喲，妹夫剛從家裏回來？“
林平澤一上來就找茬，不過陸硯池心情好，沒跟他計較，反而丟給他一個牛紙包，春風滿面往辦公室走那邊走。
林平澤手一揚，穩穩抓住牛紙包，打開一瞧裏面是他愛吃的熟魷魚幹，立馬咧嘴笑了。
“嘿嘿，還是我妹貼心。”
林平澤大口嚼著魷魚幹，人模狗樣找戰友們炫耀去了。
大中午頭子，部隊家屬院廣播喇叭正在播放《東方紅》，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次數多了，歌聲裏夾雜著滋啦滋啦的電雜音。
林棠剛坐在沙發上勾了兩針羊毛衫，郵局的郵遞員就送來了兩個包裹，一個是同城的方家舅媽寄來的，一個是陸硯池在滬市的老戰友寄來的。
聽郵遞員說，方家舅媽寄來的包裹來了有兩天了，只不過他們家這幾天沒人暫時放在郵局，剛好跟陸硯池老戰友的包裹一塊送來。
林棠禮貌道謝，送走了紅著臉的郵遞員，先打開方家舅媽寄來的包裹，裏面是一條銀包玉的翡翠觀音，這觀音水頭極好。
林棠拿在手裏把玩一下，又順手打開了陸硯池老戰友寄來的包裹，裏面是一條包的嚴實的低胸吊帶蕾絲睡裙，裏面還有一張字條，上面是某人龍飛鳳舞的字跡——給我最愛的小林同志。
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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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敬峰臉皮子一緊, 前頭他哄著老太太說服大哥補貼自己一百塊錢, 老太太就發了話, 只這一回, 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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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太太只扇扇子，不說話，趙敬峰咬咬牙，下了一劑猛料，說他跟那姑娘沒忍住，先成了好事了，叫未來丈母娘抓了個正著，要告他流氓罪，多花了一百塊錢才罷了。
“你這個孽障，誠心想氣死我！”
趙老太太一張老臉滿是寒霜，手裏的蒲扇在小兒子身上打了好幾下，打了還不消氣，又掄起雞毛撣子就往他身上揍，“你個不爭氣的東西，讓個小娘皮迷得神魂顛倒，趙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丟光了！”
這這幾下用了力氣，疼的趙敬峰哎呀直叫。
“娘，你可得救救我啊。”
現在男女關系管得嚴，要是趙家真不往外拿錢，趙敬峰只能去勞改場拉石頭。
趙老太恨鐵不成鋼，“拿什麽救，我的那點養老錢都讓你扒拉走了！”
”娘，你跟大哥說說.......”
臥室這頭的方玉瑩聽的血氣上湧，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推開門，“咣當”一聲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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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敬陽臉色也不好看，小弟結婚家裏已經補貼了一百塊錢，他一個月工資才五十三，玉英工資也不高，一家五口要吃要喝，還要大閨女張羅工作，小兒子上學，哪一樣不花錢的？
這陣子家裏日子本來就緊巴了不少，小弟一張口又是一百塊錢，上哪弄錢去？
家裏存款不能動那是應急的。
趙敬峰腆著臉開口，“大嫂，就當這回是我借錢，我給家裏打欠條，等有錢了我立馬還行不？”
趙老太也勸和道：“老大，你弟弟這個混賬東西不爭氣，咱們總是一家人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去當勞改犯，你這個當哥的能幫一把是一把。“
趙敬峰也很是上道，立馬甩了自己兩巴掌，“大哥，是我的錯，您你是我親大哥可不能不管我啊！”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方玉瑩又是一肚子氣。
趙敬峰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自打他不上學了，哪個月不要家裏來拿錢，五塊十塊是他，三十四十也是他，打的欠條就是廢紙一張。
方玉瑩擺明了不松口，趙老太想跟老大說和說和，誰知道趙敬陽也站在兒媳婦這邊，他轉身去櫃子邊提熱水壺倒水，“小峰先喝點水，有什麽話慢慢講。”
白色的搪瓷缸放到茶幾上，隔著升起的熱氣，兄弟倆都有些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趙敬峰等了好幾分鐘，就等來一句，“娘家裏真沒錢了，讓小弟自己想辦法吧。“
短短一句話，把趙老太氣個半死，倒是方玉瑩氣順了不少，抱著肚子面有得色坐在沙發上，趙敬峰好說歹說，也沒從大哥手裏摳出錢來，臨走的時候眼裏的陰沈恨意藏不住，尤其是對著方玉瑩，要不是家裏有人在，他怕是要動手了。
方玉瑩心裏一咯噔，回屋就跟趙敬陽說，肚子不舒服在床上躺著，她思來想去覺得以後要多提防這個小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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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臨近，部隊文工團的姑娘們開始緊鑼密鼓訓練，準備中秋當天的表演節目。
林棠有些好奇，她沒見過這年代部隊表演，跟程桂蘭打探完郵局的事，又問，“嫂子，咱們軍區中秋節當天都有什麽節目？”
“嗨，年年都是那幾樣，什麽大合唱、話劇跳軍舞，我剛來那幾年還覺得新鮮，看了幾年都一個樣，也沒啥興趣了。”
”小林你要是有興趣，就讓鐵蛋幫著去占個好位子，到時候看看也熱鬧。”
每年中秋節文工團表演都是在禮堂空地上搭個臺子，正中間用撒上石灰粉，左邊坐個軍屬婦女孩子，右邊坐士兵跟兵工廠的工人。
一到這時候就是軍區孩子們大顯身手，占位置的日子。
林棠聽了興趣頓減，這種嘈雜又無聊的節目，上輩子年終會的時候見了還少了。
“算了，嫂子我還是在家清凈過中秋吧。”
程桂蘭樂了，小林真跟其他小媳婦不一樣，一到文工團表演，軍區的男女老少，哪個不是早早吃了午飯就往禮堂那邊跑，爭先恐後就為了占個好位置。
林棠在隔壁院子裏待了會兒，告辭回家拿了事先準備好的包裹，裏頭大都是曬幹的魚幹、魷魚、鮑魚、海帶，還有三十斤全國糧票，去郵局給舅舅舅媽寄包裹。
郵局距離部隊家屬院不遠，前頭是部隊招待所、供銷社，後面是副食品店、糧站跟部隊醫院。
部隊郵局不算大，兩層紅磚小樓，外頭掛著一張極具時代感的木牌，上頭寫著著”榕城部隊郵局第二分局“幾個大字，進門的櫃臺後面坐著個圓圓臉的小姑娘，這會兒郵局沒什麽人，林棠一邊寄包裹一邊不著痕跡打量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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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臉小姑娘一邊懶洋洋打哈欠，一邊拿郵局的印章在包裹上打了個印戳，櫃臺後面放著好幾本蘇聯小說，右面的位置空著。
林棠挑挑眉，看來程嫂子說的沒錯，郵局這邊事雜了些但是忙完了就挺清閑，雖然工資不高，福利卻不錯。
一個月二十八塊錢，每月額外發十斤細糧、半斤糖票，節假日也有相應的票據，最重要的是，要想在郵局工作，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高中畢業，另一個是必須是出自軍人家庭。
林棠心裏有了成算，又拐去供銷社買了兩條黃花魚，心情舒暢回了家。
她回家的時候，陸硯池剛好從部隊訓練場回來，正午天氣熱了，他穿著軍綠短袖，軍裝長褲更是顯得肩寬腿長，挺拔如松。
不過這人在訓練場訓練了一上午，身上全都是灰，見了林棠還想過來抱她。
林棠推了他一把，“身上這麽多灰，還不快去洗洗。”
陸硯池“嗯”了聲，看了眼她手裏拎著的黃花魚，唇邊泛起笑：“中午吃黃花魚？”
“那可不，你去洗澡吧，我先去廚房忙著。”
部隊家屬院此時熱鬧一片，燒菜的滋啦聲，大姑娘小媳婦的吶喊聲，還有小孩的嬉鬧聲一起交織在一起，林棠放下手裏的黃花魚，系上碎花小圍裙，挽袖去洗手。
這幾天陸硯池跟陀螺似的連軸轉，一連好幾天不在家吃午飯，今天稍微有點空就趕緊回了家，就為了跟媳婦見一面。
他本來想說隨便下點面條，對付對付就行，看林棠忙裏忙外的模樣，心裏愛極了她這模樣。
陸硯池去澡房洗了個快速澡，趁這點功夫，林棠手腳麻利把黃花魚敲暈開膛破肚，收拾好放在鍋上清蒸，油潑蔥絲，另外一條養在水盆裏打算明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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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硯池擦著毛巾出來，兩菜一已經上桌了，陸硯池肚子裏沒貨，先啃了個窩窩頭才坐下來跟她說話。
“以後部隊就沒有那麽忙了，我每天都會來陪你吃飯。”
林棠慢悠悠的喝著清爽的海帶湯，聽到這話也挺開心，“好啊，明天我等你。”
陸硯池勾唇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這個月的津貼跟票據。”
林棠得到了十張大團結跟一小摞票據，她心裏喜滋滋，十分大方抽出二十塊錢給他。
“這是這個月的零花錢，不夠問我預支哈。”
“謝謝領導給的零花錢。”
陸硯池摩挲著手裏兩張大團結，笑道。
林棠領導上身揮揮手，表示不用客氣，順便把自己想去郵局上班的事講給他聽。
陸硯池臉上笑意不變，“怎麽突然想出去工作？”
“沒什麽啊，我就是想著還這麽年輕，不能整天在家無所事事吧，總要有些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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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那天跟陸硯池吵架，人家來一句你一個不上班的家庭主婦有什麽挑刺，就能把她砸到地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這就是人性，也應該說是大部分的人性，陸硯池是不是那個例外，她不知道。
不過，她不會傻乎乎相信什麽愛情天長地久這種鬼話。
她其實不缺錢，結婚的時候，大表哥表嫂給了三十塊錢，二表哥給了八十，舅舅舅媽也塞給她八十塊錢壓箱底錢，加上陸硯池上交的存折，跟她自己的小金庫，公婆給的大紅包，這些加起來也有上萬塊了。
七十年代的萬元戶，這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重。
陸硯池想了想，點頭，“好，要不要我去幫你問問？”
“不用，過幾天郵局有招工考試，我自己去考。”
陸硯池能答應自己，林棠就夠驚喜了，哪裏還用他出面幫自己找工作，畢竟這年頭男主外女主內是標準家庭模式，而且部隊有好多軍官都是大男子主義，覺得婦女在家奶孩子做家務是天經地義，出去工作就成了拋頭露面。
陸硯池沒這麽多破事，妻子想去工作就去工作，想在家就在家，他在外面罩起一片天地，外面世界的風吹雨打都有他頂著。
而林棠——
只需要快樂幸福就好。
如此善解人意的陸副營長，得到了小妻子“神秘”的獎勵。
陸硯池吃了午飯回部隊的路上，他到了部隊營地，正巧碰見去訓練的林平澤。
“喲，妹夫剛從家裏回來？“
林平澤一上來就找茬，不過陸硯池心情好，沒跟他計較，反而丟給他一個牛紙包，春風滿面往辦公室走那邊走。
林平澤手一揚，穩穩抓住牛紙包，打開一瞧裏面是他愛吃的熟魷魚幹，立馬咧嘴笑了。
“嘿嘿，還是我妹貼心。”
林平澤大口嚼著魷魚幹，人模狗樣找戰友們炫耀去了。
大中午頭子，部隊家屬院廣播喇叭正在播放《東方紅》，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次數多了，歌聲裏夾雜著滋啦滋啦的電雜音。
林棠剛坐在沙發上勾了兩針羊毛衫，郵局的郵遞員就送來了兩個包裹，一個是同城的方家舅媽寄來的，一個是陸硯池在滬市的老戰友寄來的。
聽郵遞員說，方家舅媽寄來的包裹來了有兩天了，只不過他們家這幾天沒人暫時放在郵局，剛好跟陸硯池老戰友的包裹一塊送來。
林棠禮貌道謝，送走了紅著臉的郵遞員，先打開方家舅媽寄來的包裹，裏面是一條銀包玉的翡翠觀音，這觀音水頭極好。
林棠拿在手裏把玩一下，又順手打開了陸硯池老戰友寄來的包裹，裏面是一條包的嚴實的低胸吊帶蕾絲睡裙，裏面還有一張字條，上面是某人龍飛鳳舞的字跡——給我最愛的小林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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