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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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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給棠棠說個當兵的對象?

林遠山聽了有些恍神,當年他跟著游擊隊四處打鬼子,自然知道解放軍是支鋼鐵洪流般的軍隊,尤其是當年跟他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個個都是年輕俊朗的兒郎,為了祖國人民拋頭顱灑熱血!

人民子弟兵都是好樣的!

他把外甥女托付給解放軍同志很放心!

林遠山沈思良久,高秀蘭也不搭理他,猶自在邊上絮絮叨叨。

“老林我真不是玩笑話。你想想現在外頭有多亂,那些城裏紅小兵天天鬧騰,我瞧著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消停的,但凡這把火燒到鄉下來,咱們一家子不走道出點什麽事。棠棠一個無依無靠的姑娘家,又生的水靈靈漂亮,萬一遇上心思不純的歹人,你讓她怎麽辦?

咱們先給棠棠想看著,萬一緣分就來了呢?”

高秀蘭也真是一顆舅母慈悲心,她是女人天生心思細膩,有些地方林遠山想不到,她能想得到。

她是動蕩社會出來的,從民國到小鬼子再到現在,受的苦多了去了,活了大半輩子也悟出個道理——人命關天的時候,啥都沒有槍桿子硬氣!

槍桿子裏出政權,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自家二兒子林平澤也是初中畢業的文化人,高秀蘭為啥讓他報名參軍,也是有自己考量在的。

再說軍嫂地位高,在外頭不受欺負,當兵的也不是沒前途,有津貼月月拿工資,比起城裏有工作的年輕小夥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要是棠棠隨便嫁個鄉下漢子,一年到頭下地幹活,一年吃不上兩頓肉,那樣的日子還不如不嫁呢。

高秀蘭想著先讓二兒子在部隊裏物色人選,這小子有腦子看人準,在部隊都是知根知底的,真有好人選就給棠棠說說,看不中那也沒關系,讓老二再給找唄。

高秀蘭絮叨完,口幹舌燥灌了半缸子白開水,用胳膊肘碰碰林遠山。

“老林,你覺得咋樣?”

林遠山這才醒過神,他點頭,“行,要是棠棠願意咱們就給安排。”

“你個木頭疙瘩總算開竅了!”

往後幾天都是艷陽天,東海一隊忙著收麥子曬麥子,高秀蘭一時半會沒抽出功夫給林平澤打電報。

大中午頭子,外頭熱氣蒸騰,院中那棵枝繁蔥綠的棠梨樹被曬得失去了精氣神,先前就舒展著的葉子都卷邊了,偶爾傳開三兩聲蟬叫也是懨懨拖著長調。

往年這時候機械廠筒子樓悶得如蒸籠一般,林棠記憶裏原主一天到晚都拿著把小破扇子扇風,劉雲珍母女倆還挑刺兒,說什麽真是天生的大小姐命,一天天的嬌貴的很,真是同人不同命。

龜蛋林國安聽了就冒火,指著原主罵一頓。

原主個小姑娘叫這三個欺負的天天抹眼淚,天道好輪回,今年夏天那三個貨怕是不好過。

林棠盤腿坐在堂屋的涼席上,美滋滋啃著手裏的西瓜,吃飽喝足伸個懶腰鉆進蚊帳,歇午覺。

*

千裏之外的勞改農場。

這陣子外面一連下了數日的大暴雨,農場的勞改犯們也不能休息,外面下雨,他們就在倉庫裏幹活。

反正農場有幹不完的活,不下雨的時候勞改犯就去農場田地裏除草,澆水施肥,還要輪流打掃豬棚羊圈牛圈。

下雨的時候,勞改犯們就在倉庫裏剝玉米,打稻草。

農場倉庫邊上有一處大院子,院子裏有不少屋子,這裏住的都是農場的領導和監察員,還有在農場裏打雜的幾個大叔大媽。

農場裏幾百畝莊稼地,地裏的棒子播種早,雨季來臨前,農場的幾十畝玉米就全都是收回來了。

這會兒滿滿一糧倉的玉米,個頂個的大,全都是靠著勞改犯們的雙手一粒一粒搓下來的。

農場裏的勞改犯絕大部分已經被農場監察員們教訓的很老實了。

他們就跟沒有思想的稻草人一樣,整天麻麻木木,農場領導說幹啥就幹啥,讓幹活就幹活,讓吃飯就吃飯,讓批誰就批誰,簡直沒有自己的人格了。

有幾個姑娘來到農場的時候皮膚細白,這才來了幾個月,因為整天在農場裏勞作,就已經變的皮膚黝黑,幹裂脫皮。

大夏天的一個個蓬頭垢臉的,蒼老的跟三十多歲的鄉下婦女一樣了。

林秀跟劉雲珍母女倆也不例外,她的雙手因為經常幹粗苯的重活已經變的老樹皮一樣了,指甲縫裏的泥垢怎麽洗都洗不掉。

不光是這樣,她們已經幾天沒過飽飯了,這陣子外面糧價飛漲。

以往農場裏的勞改飯每人一頓飯還能分上三個窩窩頭,勉強能吃飽。

但是從上星期開始,農場裏的勞改飯每人每餐只能吃一個半窩頭,那窩頭小的要命,吃上兩三口就沒了。

就這樣,哪裏能吃的飽。

林國安也好不到哪去,前幾天他冒雨幹活,淋雨感冒沒藥吃,這會兒頭昏腦脹深一腳淺一腳地推著一車石頭往前走,一個沒看清路就連車帶人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32號偷懶不幹活?找抽呢!”

邊上監工嘴裏叼著煙,見林國安撲騰著起不來,罵罵咧咧抽了手上的棍子,抽了林國安幾棍子。

林國安疼得不行,趕緊求饒。

“監工我錯了,我這就幹活。”

那監工罵了兩句,才晃悠著走了。

正午烈日當空,刺眼的眼光照的人睜不開眼,林國安推著石頭車想起他剛遇到林萍那天,也是這般的好天氣,眼裏淚意彌漫,他真是後悔了。

“………”

*

下午一點半,林棠睡醒午覺,打著哈欠往院子裏走。

葛秋霞剛曬了一盆水,喊她過來洗臉。

林棠利索洗了臉,幫著葛秋霞舀了水,到廊下木架子上洗漱。

“嫂子你今兒起的挺早。”

往常這時候葛秋霞得睡到兩三點鐘才醒,葛秋霞拍拍自己肚子,“這個小家夥兒不消停,鬧的我睡不著覺。”

林棠了然點頭,上輩子在基地裏也有幾個孕婦,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就胎動明顯,聽說晚上鬧騰的更厲害。

林棠陪著葛秋霞在院子裏轉了幾圈,曬成黑蛋的林平安提著個竹簍子興沖沖回了家。

臭小子一路上還哼著歌,葛秋霞看他那麽高興,狐疑道:“安子你喝蜜水啦?”

瞧著嘴巴快咧到天上去了。

“嘿嘿,嫂子,姐,好事兒!”

林平安獻寶似的打開竹簍子,露出半婁亂跳的知了。

林棠驚喜壞了,“這麽多知了啊!”

知了肉香又嫩,她可饞這一口了。

林平安得意到搖頭晃腦,“我就知道姐喜歡吃燒知了,特意給姐抓的。”

哎喲,這個小表弟沒白疼。

林棠胡嚕下小表弟腦袋瓜,順手掏出一顆大白兔剝開塞到林平安嘴裏,笑盈盈問:“甜吧?”

“甜!”

甜就行,林棠就給林平安小同志指派了一項重要任務——把抓來的知了猴淘洗幹凈。

“保證完成任務!”

林平安扛著自己的紅纓木頭搶,“啪”一下行了個軍禮,屁顛屁顛幹活去了。

葛秋霞抱著肚子樂了會兒,回屋擺弄昨晚收到的那塊白底玉蘭花的料子,琢磨著也給林棠裁條新連衣裙。

林平安這回抓來的知了足有一斤多重,這些可不能一下子吃飯,鄉下人家過日子講究細水長流,好東西一口氣全都吃沒了,那叫敗家!

林棠就把知了猴留下來一半,等到晚上吃。

她正忙活著呢,大表哥林平宇騎著二八大杠回來了,手裏提著十幾條用蘆草串成的巴掌小魚,看見林棠依舊是憨厚一笑,就是那笑不怎麽自然罷了。

“回來路上隨手捕的,晚上加了個餐。”

要不是林平宇腿上濕漉漉的褲腿,林棠都要當真了,笑笑應了聲好。

林平宇才暗暗吐口氣,他剛才沒漏餡兒吧,棠棠愛吃魚,以後他這個當哥的以後多給抓著吃。

晚上高秀蘭早回來一會兒,高秀蘭看兒媳婦跟林棠忙著,悄悄塞了兩塊牛奶糖過去,說一會兒要是累了,就那這個甜甜嘴,可有營養呢,人城裏人不都說七顆牛奶糖能頂一杯牛奶。

這糖是林家老二林平澤寄回來的糖票買來的,也有外甥女孝敬的,高秀蘭不舍得吃,偷偷給留著。

當舅媽的一直記著,她家棠棠從小就愛吃甜食,林棠看著手裏的奶糖,楞了楞,隨後笑道,“舅媽,我可不是小孩子........”

再說她屋裏那些還沒吃完呢。

葛秋霞也在邊上笑,她都快當媽的人年紀了,婆婆還當她小哎。

高秀蘭就瞪眼,“啥不是小孩子,你們就是八九十了,在我跟前也是個小的!”

林棠心裏暖呼呼的,跟葛秋霞對視一眼,笑著把糖送進嘴裏。

高秀蘭冷不丁也給塞了一塊,她都沒脾氣了,跟外甥女兒媳婦一塊下廚,這年頭老林家平時吃油,就是只吃自家炸的豆油跟棉花籽油,過年的時候奢侈一些,買上幾兩豬油那就很好了。

如今老林家吃的就是豆油,雖然比不上後世吃的花生油,但是吃起來也是很香的,油鍋兒裏滋滋冒煙兒。

高秀蘭將知了猴炸的酥香嘎嘣脆,一股腦兒撈出來放在碗裏,用筷子夾著分給林棠跟葛秋霞吃,那肉可真香。

剛炸完知了猴,林棠這邊兒把魚給切好了,葛秋霞忙活著,把鍋燒熱,倒入少許油,撒上切好的嫩蔥爆香,下魚煎兩面微黃,加入水到鍋裏燒開,這樣燉出來的魚湯是奶白奶白的,看起來就食欲大開。

今個兒老林家跟過年一樣,又是魚湯又吃知了猴的,就是吃著雜面窩窩頭,一家人心裏也是歡喜的。

這會兒正是村民吃午飯的點兒,大隊長家熱乎乎的面香混合著肉香,十分誘人,村裏人給饞地,眼光不住地瞥過來了。

村裏兩個小媳婦看看自己手裏的地瓜面餅子,還有自家做的鹹菜,蘿蔔條,芥菜疙瘩,嘴巴一撇,含酸道。

“大隊長家真有閑糧,一個沒爸沒媽的外甥女都當個寶。”

“我媽說命硬的天煞孤星才沒爹沒媽,林棠怕不就是這個命。”

最近幾天,林國安一家子的事從城裏傳到了鄉下,東海一隊不少隊員都聽說了林家的事。

前頭吃了林棠水果糖的幾個老太太氣得剛想上去理論,婦女主任李桃花挑著扁擔過來了,她直接斥道:“胡咧咧什麽呢,就你們有嘴是咋地,人林棠親媽是革命烈士,家裏出了事你們還在這嚼舌根子,思想覺悟這麽狹隘,有本事你們也去地頭上挑麥子去,累不哭你們!一個個頭發長見識短,趕緊幹活去!”

那兩個說酸話的小媳婦兒臊紅著臉跑了,迎面就碰上挑著擔子輕松回來的自家婆婆

那兩個小媳婦兒的婆婆見了,氣得要命,說自個兒命苦啊,怎麽給兒子這麽個不爭氣的東西回家!

真是家門不幸!

那兩個小媳婦一聽“哇”一聲哭出來,捂著臉跑了。

有過路的村民疑惑撓頭:“這是咋啦?”

李桃花撇撇嘴,“沒事兒,就是倆抓抓鳥留點貓尿!”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林家的事在附近十裏八村傳的沸沸揚揚,有同情林棠一個小姑娘家家命不好,攤上這種爹往後嫁人都不好說。

也有心裏打算盤,想著林棠一個孤女手裏捏著那麽多錢,不如說給自家兒子,這樣一來林棠手裏的錢不就成了自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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