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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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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第55章那只碗

顧舜華趕緊就尋了一個由頭, 擡腳就走,雷永泉媽心想事成,自然是滿意, 臨走前還遞給顧舜華一網兜,裏面是兩塊燉熟的大肘子:“拿回去涼切了當菜, 別客氣。”

顧舜華也就沒和她客氣, 當下拎著肘子, 蹭蹭蹭地往家趕, 到了家裏, 一看顧振華正在坐在小馬紮上,腳底下是一盤子破鐵絲, 正收拾著要捋順了。

她納悶:“哥, 你這是幹嘛呢?”

顧振華:“你那邊租的房子, 我看窗戶不是太結實,這鐵絲擱屋頂上挺久了,也用不上,我尋思著給她綁綁窗戶,修理修理, 這樣她住起來也踏實。”

顧舜華便打趣:“哥, 你這樣子上桿子對人家好, 回頭人家小夥子誤會了怎麽辦,你一邊不稀罕人家,一邊還噓寒問暖,你說你成什麽人了!”

這話其實是當時顧舜華問他怎麽對苗秀梅這樣漠不關心,顧振華當時說的,顧舜華現在原樣還給他。

顧振華被顧舜華這一說,臉竟然紅起來了:“舜華, 我今天和秀梅好好說了一會。”

顧舜華:“說什麽了啊?”

顧振華:“我問了問,她沒提有小夥子的事,所以我就和她說了說,我說我們歲數也不小了,再過兩年也是三十歲的人了,我也沒別的什麽合適的,她如果一時也沒別的念想,我們就一起過吧。”

顧舜華一聽,差點直接呸他。

怎麽說話呢,合著你還是撈不到好的才湊合湊合和人家過,你說這話,誰搭理你!

顧舜華忍不住問:“那秀梅姐怎麽說?”

顧振華:“她當時沒說什麽,看不出來是什麽意思,我也琢磨不透。”

顧舜華心想這沒說什麽,指不定氣成什麽樣,誰還能非撿破爛呢,自己哥哥這什麽腦子?

顧振華:“我——”

他剛說到一半,就聽外面佟奶奶說:“振華啊,你在嗎,胡同裏一女同志過來找你!”

顧振華疑惑。

顧舜華卻頓時明白了,心想好啊,來得倒是挺快,這是前腳才被趕出來,後腳就來找自己哥哥備著了,什麽玩意兒!

她忙對顧振華說;“哥,假如讓你選,你是信別人,還是信你妹我?”

顧振華:“舜華,你說什麽呢,打斷骨頭連著筋,我能不信你嗎?”

顧舜華:“那行,你過來。”

別看顧振華牛高馬大,比顧舜華高出一個頭,但打小兒顧振華就聽自己妹妹的,他覺得妹妹主意正。

當下他跟著顧舜華出去,出去後,顧舜華不讓出大雜院,而是來到了佟奶奶家旁邊那堵墻,她指著道:“你從這裏爬過去,爬到老槐樹上。”

顧振華看過去,大雜院裏的墻時候長了,斜斜歪歪的,小時候他們就爬過,從這堵墻順著爬出大雜院,爬到外面大槐樹上去。

那時候總以為哪天不小心這堵墻就倒了,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堵墻依然就這麽斜斜歪歪著。

顧振華點頭:“好。”

看著哥哥爬上槐樹,顧舜華便出去了,從門口出去,沿著胡同往前走,就看到了馮書園,馮書園正紅著眼圈站著,這麽一會兒工夫,她竟然還捯飭過了,嘴唇塗了一點口紅,眼睛那裏還抹了一點脂粉。

她一看到顧舜華,便擰起了眉:“顧同志,你哥哥呢?”

顧舜華:“馮同志,你找我哥什麽事?”

馮書園:“我有兩句要緊話要和你哥說。”

顧舜華:“那可真是不趕巧,我哥不在家。”

馮書園默了一會,畢竟她剛才經歷的那些事,都被顧舜華看在眼裏的。

這事說起來也巧,恰恰好顧舜華就是雷永泉的朋友,也是顧振華的妹妹,這哪怕錯開一點,也不至於這樣了。

不過她到底是道:“顧同志,我和你哥之間的有些事,你不知道,一句話也說不清,但是你哥到底欠了我什麽,他自己心裏有數。”

顧舜華聽著,笑了:“說起這個,我有句話想和你說,這邊人多,你跟我過來下。”

馮書園疑惑,不過還是跟著顧舜華過去,顧舜華帶著她走到了胡同拐角處,那裏有一棵老槐樹。

這時候,槐樹枝葉茂密,擋住了視線,又是胡同拐角,也沒什麽人。

顧舜華:“馮同志,你這才從雷家出來,就急匆匆地找我哥啊!”

馮書園:“常慧是你朋友吧,有些話,我不太想說明白,但是顧同志,我想告訴你,我和雷永泉的事,成不成,我問心無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咱坐得直行得正,至於我和你哥的事,那是我和他談的,外人不懂。”

顧舜華:“我說馮同志,咱就別打這馬虎眼兒,磨磨唧唧的,看著也不像,咱有事兒說事兒行不?”

馮書園:“我知道你把雷家的事都看在眼裏,不一定和你哥說什麽呢,可其實是雷永泉他許了我的事,沒成,現在她媽就這麽把我趕出來了,是我太傻了,竟然上了人家的當,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呢,其實在別人眼裏,就一伺候人小丫鬟。”

顧舜華便笑開了:“您這意思,敢情還是一出話劇雷雨,我竟然沒看出來!”

話劇《雷雨》,曾經在北京人藝上演過,小時候學校組織去看過,大家夥都熟,裏面有個小丫鬟就是和少爺搞對象被趕出來了。

馮書園臉上便漲紅了:“信不信由你,但是顧同志,你是做妹妹的,我希望你不要幹涉振華的戀愛自由,這是他的事,你不是他父母,你沒資格和他說三道四,我的事,也輪不到你在他跟前給我搓火兒!”

顧舜華:“得,馮同志,您這正義的大旗舉起來,可真是迎著風啪啪啪地響,敢情您做的那些事,我是一個字兒都不能和我哥提,提了我就是幹涉戀愛自由了?”

馮書園:“顧同志,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和你哥的事,你哥永遠欠我的。”

顧舜華:“嗯?”

馮書園擡手,撩起自己臉頰邊的碎發:“你還是問問你哥吧,我怎麽落到這個地步的,當然了,我和他之間的事,他不會輕易提的。”

顧舜華聽著,心裏一突,心想難道哥和她之間還有別的事,可是不像啊,她哥都說了馮書園那孩子不是他的,那還能有別的什麽?

當下故意道:“得,這是又要翻舊賬本了,不就是我媽打你一巴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可以說一輩子了。”

馮書園噗嗤笑出聲來,望著顧舜華:“那又怎麽著,我這不是離婚了嗎,一個女人,離婚了,還帶著一個孩子,還不夠我說一輩子的?”

顧舜華:“你就是故意的吧,知道我哥這人老實,榆木疙瘩認死理,吃定了他不放,其實你當時就是想嫁給那個胡鐵生,胡鐵生的爹當時是一個小頭頭,跟了他你能過日子,是不是?”

馮書園微微瞇起了眼,揚起下巴頦兒:“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顧舜華:“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誰知道沒幾年,他出事了,你日子不好過了,才想起來我哥,要不然,你才懶得給他寫信呢,是不是?”

馮書園咬著唇,不吭聲了,這些話,她當然不能承認,承認了不就是一個把柄。

顧舜華:“你本來還想勾搭我朋友雷永泉,因為他家家境好,你要攀這個高枝,怕我哥耽誤了你,就把我哥趕緊踢開!結果你提防這個,提防那個,最後被人家趕出來了,被人家趕出來,你想起來了,想把我哥重新撿回來了,你以為那麽容易嗎?”

顧舜華說了這些話,也有些來氣了,看她那賤樣兒,真是該照臉給一耳刮子。

馮書園看顧舜華生氣,也是笑了:“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顧舜華:“你真當自己是天仙啊!美得你!”

馮書園瞇起眼,笑著說:“我可告訴你吧,顧舜華,在早,你哥就欠我了,就憑這個債,我怎麽說怎麽行,他一輩子都沒法反抗,就是一泥人。就算我把他扔了,還可以再把他撿回來,別管你怎麽在他跟前說我,他還是沒法說我!你不信,咱們走著瞧——”

她這話說完,身邊倚著的老槐樹枝丫動了動,之後,一個人跳下來了。

幾片槐樹葉跟著飄落,兩只腳重重地踩在地上,那是顧振華。

馮書園唇邊的笑便凝住了。

從槐樹上跳下來的顧振華,倒是沒有惱,他只是安靜地看著馮書園。

“馮書園,過去那些事,我一直沒法忘,這麽多年了,我想起來就心裏不能太平,所以現在你怎麽著,我都不在意,我媽不喜歡你,我妹該說的也說了,但我還是刻意不去聽那些,我自認為,我已經做到了我所有能做的了。”

顧振華;“其實現在想起來,當年的事,或許是我沒盡到責任,但平心而論,應該擔起來責任的只有我嗎,如果不是我,這件事就不會有了嗎?你真能全怪到我頭上嗎?我願意擔責任,是因為當時你恰好和我談著對象,作為一個男人,不會因為這個事來嫌棄你看不起你。”

馮書園的臉已經白了,她呆呆地看著顧振華。

顧振華:“可是你把我當什麽?利用我的愧疚,把我當什麽?當傻子嗎?你嫁給胡鐵生,我也不會說什麽,你日子過好了我祝福你,你日子過不好我拋棄家人拋棄一切想娶你,對你負責任,回頭你看上了雷家少爺,把我扔一邊,行,我依然沒話說!”

說到這裏,顧振華已經咬牙了。

馮書園:“振華,你聽我說,我是不懂事,我故意氣你妹的,誰讓她——”

顧振華卻打斷她的話:“馮書園,過去的一切,我這次真忘了,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錯事,當年那件事,也不至於全賴我頭上,我有責任,但是我不可能當你一輩子的牽線木偶!現在,在我這裏,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一個大老爺們,你的那些心眼我不計較,以後,別給我寫信,也別來找我,咱們兩清了!”

這話一落,他轉身就要走。

馮書園慌了,趕緊過去:“振華,我心裏還是惦記你,可我沒辦法,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我還離婚了,你說我怎麽辦?我知道我不好,但我——”

“少給老子抖機靈!”

顧振華額頭青筋暴起,一聲怒斥。

馮書園嚇得後退了一步。

顧振華:“我可以當一天傻子,當兩天傻子,可誰還能當一輩子傻子?我也不是聖人,我的責任心就那麽多,現在已經被你揮霍光了!我顧振華現在就想自私一會,不管不顧,狗屁的擔當,我不管了!”

說完這個,他一腳一腳地踩著走了。

馮書園臉白如紙,緊緊地攥著拳頭,半天沒緩過神來。

顧舜華聽了這一番話,卻已經聽出不對來了。

哥哥那話裏意思,好像還有了別的什麽事,要不然就那麽一巴掌,至於嗎?再說,馮書園那孩子的歲數,就連苗秀梅都懷疑了,哥哥怎麽可能無動於衷當沒這回事?

當下故意道:“馮同志,你和我哥談對象的時候,是遭遇什麽事了吧?所以我哥才愧疚,只不過我哥厚道,不會提,怕壞了你名聲,你就拿這個事可著我哥賴!”

馮書園本來已經被顧振華的話給砸懵了,現在聽到這個,勉強緩過神來:“你在說什麽,我不懂,你哥說的,可不就是你媽那一巴掌嗎?”

然而她這麽一張嘴說話,顧舜華心裏已經懂了,應該就是出了什麽事,至於那個孩子,就不好說了,只是她也不想戳破她。

畢竟對於女人來說,這點上確實應該同情她,不能拿這個揭人家短。

所以她也只是道:“馮同志,吃鐵絲兒拉笊籬,你可真能編,我還以為你能編出什麽來呢,行了,這件事咱也了結了,你該怎麽著怎麽著,以後別在我們跟前晃悠就是了,你的事,我也不會多提,更不會多問,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我祝您幸福!”

她這話,也是說給馮書園的,如果她有什麽不幸的事,自己絕對不會去問去說,更不會拿這個張揚揭短。

然而馮書園想起剛才的事,咂摸過味兒來了,卻有些不甘心:“今天,你這是故意給我下絆子?”

敢情故意把她叫這老槐樹底下,她以為是個穩妥地兒,誰知道早讓顧振華躲樹裏了!

顧舜華:“給你下絆子怎麽了,這不是正好讓我哥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馮書園:“你可真陰險!給我使這種下賤花招,從哪兒學的!”

顧舜華一聽,不免冷笑,她是不想和這人糾纏,這件事就這麽過去,結果這人還能這麽說話?

她平時好脾氣不願意搭理,那是沒到時候,真脾氣上來了,誰怕誰啊?

當下便笑著道:“我說馮同志,瞧瞧您長得這樣兒,還夾生呢,也不知道回鍋溜溜再出來,就好意思抹上紅嘴唇到處勾搭男人了,一個不夠您還得兩個?勾搭不成了,倒是來我這裏說胡話了?”

馮書園氣得手都在抖,她也不是沒和人罵過架,但顧舜華這伶牙俐齒的,說得她簡直是眼前一陣陣黑。

她指著顧舜華:“顧舜華,你信不信我一鞋底呼過去?要不是因為你是振華的妹妹,你以為我願意搭理你?”

顧舜華:“你還是看看這是什麽地界兒,大柵欄胡同,我的地盤,你犯賤勾搭我哥,被戳穿了還狂成這樣,你能走出去嗎?”

馮書園被這麽一激,也是受不了了,擡起手就要打顧舜華。

然而顧舜華再看準了,哪能讓她打著,那麽一躲,之後直接左右開弓,兩巴掌呼過去了:“欠揍的玩意兒,少在這裏嘰嘰歪歪的!”

馮書園沒占到便宜,反而被顧舜華打了一巴掌,被推了一個踉蹌,臉上也疼得火辣辣的,她急眼了:“顧舜華,我要去報派出所,讓派出所抓你,你這是打架鬥毆!”

她這話剛說一半,就聽那邊一老太太喊了:“舜華啊,和人嗆嗆起來了,你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呢——”

馮書園聽著,便忙看過去,想著這大雜院裏到底有個懂禮的,她得趕緊喊救命,讓對方作證,再叫派出所。

誰知道接下來,那老太太繼續扯著嗓子喊了——

“你啊,也真是不會辦事,你說你嗆嗆什麽,費那口舌?遇到那不懂理的,給她一叉子,把她叉成篩子,再給她開個花,你看看誰還敢給你胡掰掰!”

馮書園腫著臉,傻眼了,她這算是進土匪窩了?她頓時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了。

顧舜華卻噗地笑出聲來。

佟奶奶這嘴皮子也夠厲害的,以前王府大院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

看著馮書園被自己打了兩巴掌屁都沒敢放就這麽直接走了,顧舜華只覺得天也藍了樹也綠了,就連老胡同墻上的青苔都看著動人了。

她忍不住過去把這事說給王新瑞聽,王新瑞都笑噴了:“怎麽沒叫上我,聽得我牙癢癢,恨不得沖過去幫忙啊!”

顧舜華:“得,你消停點吧,老老實實準備你的嫁妝。”

王新瑞:“說起這個,不知道雷永泉和常慧能成不?”

顧舜華:“誰知道呢,說起來這事也真是樂,你看這馮書園一口氣吊著兩個,我估摸著她是想把我哥放籃子裏,她再去想法攀雷永泉那個高枝,她以為自己攀到了雷永泉,給她一點顏色她還真開上染坊,就把我哥給甩了,誰知道雷永泉那人,整天就是花,心裏哪有他啊,回頭惱了就一腳把她踢開了,她哭哭啼啼回來找我哥,結果還被我攪和黃了!”

王新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過你瞧這事後面會怎麽著?”

顧舜華想了想:“誰知道呢,我嫂子人家也是主意正的人,現在自己過日子挺好的,未必就願意吃這回頭草,一切就看我哥能耐了,至於雷永泉那裏,我想過了,這件事的關鍵其實還是在雷永泉,他要是肯擔當,怎麽著都成。”

畢竟那是一少爺,他爺爺那麽寵他,他真要娶誰,還能不成?再不濟像自己哥一樣,敢說一句我離開家我自立門戶,那也能讓人佩服。

說到底,無非就是願不願意豁出去罷了!

王新瑞:“你這一說我都要犯愁了,咱們還能怎麽幫她?”

她是自己要結婚了,圓滿了,就恨不得朋友都圓滿,再說常慧這日子確實不舒心。

顧舜華想了想:“上次你提到的,常慧還是有點忘不了雷永泉,雷永泉其實也惦記著常慧,心在那裏,現在咱們也算是推了一把,可這一把推出去,咱們也管不了那麽多啊!沒準兒就成了,也沒準兒成不了,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了,做朋友的,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你說呢?”

王新瑞想想,深以為然:“他們成了,咱們阻攔不了,他們成不了,咱幹著急也沒用!”

顧舜華:“說得就是這個理兒。”

說話間,恰好王新瑞爸也在,就問起來這搭席棚的事,王新瑞爸是區副食店的經理,要票有票要錢有錢,家裏條件好,就這麽一閨女,閨女嫁人當然希望風光。

顧舜華來之前,也向自己爸爸稍微了解了下搭席棚的情況,提起這茬來,她爸自然沒問題,還說到時候可以幫著叫幾個徒弟,也算是讓他們歷練歷練。

王新瑞爸其實早就有這個想法,之前還催著王新瑞說,不過王新瑞覺得不合適,他也就不太好意思提,畢竟那是玉花臺的大掌勺,自己隨便就這麽請,就怕人家擺譜。

顧舜華見此,也就主動提出來了,說回頭讓王新瑞爸看看日子,他們提前挪一下時間,到時候自己爸爸可以帶幾個徒弟過來,當然了,食材這方面,最好是先擬定一下,也好讓自己爸爸心裏有數。

王新瑞爸沒想到顧舜華做事竟然這麽爽快,當下也是喜出望外:“那敢情好,能有你爸過來給咱們掌勺,瑞華這婚禮倍兒有面子!回頭我們再把席棚擺得風光點,怎麽也得襯得起這排場!”

王新瑞媽也是受寵若驚,畢竟是玉花臺的掌勺呢,當下連連點頭:“舜華,到時候就勞煩你爸操心了。”

顧舜華看他們這樣,心裏也挺高興的。

之前她剛回首都,戶口不一定落下,兩眼抓瞎,需要魚啊肉啊,還不是過來找王新瑞,之後油鹽醬醋或者別的,也是找王新瑞她爸。

自己艱難的時候,他們幫了不少,那時候也沒圖什麽,現在她有能力了,能回報他們,讓他們高興,自己心裏也覺得很暖和。

顧舜華從王新瑞家回來,一進大雜院,就碰到了佟奶奶,她便忙過去家裏割了一塊肘子,那肘子是燉熟的,燉得稀爛,現在雖然涼了下來,但做涼切或者蒸了吃都很合適。

佟奶奶看著這大肘子:“瞧我這福氣,沒兒沒女的,倒是享了咱舜華的福!”

兩個人說話了,佟奶奶說起那個馮書園來:“你理她呢,就得給她大耳刮子,她說什麽咱都不理,就是揍她,就行了!”

佟奶奶慈眉善目的,抱著一只貓,說起話來也是慢條斯理,但是說出來的這話,讓顧舜華聽到就想笑。

佟奶奶讓顧舜華坐下:“對了,有個事,你得註意著。”

顧舜華:“佟奶奶,什麽事啊?”

佟奶奶:“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我總遇到陳璐,這孩子見到我笑得還挺甜的,我琢磨我長得也不是一朵花啊,怎麽她就笑這麽甜,這也不像她啊!”

顧舜華一聽陳璐就警惕起來了:“她說什麽了?”

佟奶奶:“倒是沒說什麽要緊的,就給我扯閑篇了,我琢磨著,夜貓子沒事不上門,總得有個由頭吧?你最近不是弄清醬肉嗎,那個東西做起來不容易,她可別是琢磨你的清醬肉呢?”

然而顧舜華卻想到了另一出,她的目光掃向了地上,地上,佟奶奶的碗還擱墻邊,上面還有一些殘留的棒子面糊糊渣。

陳璐和自己一樣,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會不會陳璐想提前打這只碗的主意?

所以她道:“佟奶奶,她如果沖著我來,也不該是在您這裏磨嘰,我琢磨著,該不會是看中了您的什麽好玩意兒,這是沖著您來的。”

佟奶奶一聽,樂了:“我能有什麽好東西,她可真行,還惦記我這一把老骨頭了!”

顧舜華見此,也就沒多說。

**************

那天顧振華從百子灣回來,悶不吭聲的,也沒提後續,顧舜華一看這個就知道不順利。

也是活該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況且你那麽不會說話,嫂子那裏肯定認為你是高攀不了馮書園才回頭找人家的,人家就活該樂顛顛地接受?當下也是懶得搭理這事。

不過顧振華對陳翠月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陳翠月去倒臟土,顧振華主動搶過來:“媽,你歇著,我來倒吧。”

陳翠月頓時受寵若驚,她有些詫異地看向顧舜華,完全不明白怎麽回事。

趁著顧振華出去倒臟土,顧舜華把今天的事和陳翠月說了說。

陳翠月咬牙:“這個賤玩意兒,我就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兒子可算是看清楚了!”

顧舜華:“哥肯定心裏知道錯怪你了,他應該也挺愧疚的。”

陳翠月:“哎呦,這都過去的事了,他只要別和那個賤人搞對象了,我怎麽著都行。”

嘴裏這麽說,不過還是挺感動的,兒子總算能明白自己當初的苦了。

顧舜華其實覺得,當媽的你也得先端起來吧,就不能趁機教訓教訓兒子,不過她也知道,自己媽對大哥一向是捧著慣著,估計說不出什麽重話,只能隨他去了。

陳翠月:“這事也是多虧了你,舜華,要不是你使出這麽一招,你哥那榆木疙瘩腦袋,能知道什麽啊!”

正說著,顧振華回來了,他站在那裏,搓了搓手,想說話,好像又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於是面面相覷,倒是有些尷尬。

他對陳翠月的不滿,是為了馮書園,不過也不全是,早些年,陳翠月光顧著陳璐那裏,他是看在眼裏的,家裏妹妹難免受委屈,他心裏很有意見,偶爾也提,可提了也白搭。

也是因為這個,當初陳翠月和馮舒園的事,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陳翠月不好。

現在,時過境遷,好像一切都變了。

顧舜華見此,便道:“哥,你現在落下戶口了,工作也暫時解決了,這下子咱們全家都放心了,回頭你發了工資,給我們買點好的,一家子人吃個飯熱鬧熱鬧,就當你給咱媽賠禮道歉,行不?”

她知道,要哥哥說出這些話來,難,現在她說,就讓哥哥出錢就行了。

果然,顧振華連忙點頭:“行,行,應該的,應該的!”

他這麽一說,陳翠月差點哭了。

顧振華便不知所措起來,忙道:“媽,也是我混賬,不懂事,這些年,您受委屈了,您就別哭了。”

陳翠月:“罷了,罷了,過去的事,我也有很多不是,說起來,我對舜華心裏還過意不去呢,以前讓舜華受了許多委屈。”

說著,差點哭了。

顧舜華:“媽,這些事,我也不是太在意了,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可陳翠月還是過意不去,倒是說了不少,顧振華不太會說話,再說一碼歸一碼,他也覺得自己媽當初做得不好,也就站那裏沒吭聲。

反倒是顧舜華,勸了幾句,這事才算完了。

其實一家人說開了,感覺好多了,顧舜華想起小時候,會覺得,心底深處,到底是有一塊冰,往常是忽略的,但偶爾觸碰到,還是會泛涼。

現在,那塊冰好像有了一些溫度,要融不融的。

她自己笑了笑,也就不再去想了。

到了周六,任競年過來了,顧舜華迫不及待地給他說了這些事,任競年聽得皺眉:“那也得提防著,誰知道那個馮書園以後出什麽花招!”

顧舜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任競年看她這樣,也是無奈,揉了揉她頭發:“一天到晚耍了多少鬼機靈!”

顧舜華擡手,拍飛了他的手,卻是道:“有一件,佟奶奶的事,你說這到底怎麽回事。”

當下顧舜華便給任競年說了自己的疑惑:“我琢磨著,那只碗,肯定不是什麽便宜東西,我覺得陳璐就是盯上奶奶的碗了,她想偷了那只碗拿去賣錢。可你說,奶奶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的,我要不要提個醒?”

這點上,顧舜華多少猶豫,從那本書中的線索看,佟奶奶開始根本沒賣,搭理都不搭理,後來是迫於無奈,遇到什麽要錢的事,她才終於賣了的,所以她極可能知道。

再說,她出身王府,自己帶的東西,哪能不知道斤兩?

但顧舜華又怕她萬一不知道的,自己不該提醒提醒嗎?

這種猶豫,說到底,佟奶奶再把她當親人看,她也不是親的,人家不提,她不好主動提那只碗。

然而,任競年卻想多了:“陳璐盯著那只碗?如果她盯著,她怎麽知道那只碗不是普通碗,她認識佟奶奶這麽多年,以前肯定見過那只碗在,怎麽現在突然盯上了,是什麽人告訴她的,又是什麽讓她想盯著那只碗的?”

顧舜華一聽,倒是有些詫異,心想你這思路全給我弄歪了,我不是說這個啊。

不過她自己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陳璐早就知道那只碗的事,之前一直沒動靜,現在怎麽突然這麽急起來了,以至於佟奶奶都覺得不對勁了。

任競年見顧舜華認同自己,繼續道:“前幾天我看報紙,看到一件事,說是有個小夥子從別人口中知道現在最掙錢的買賣就是搞文物古董,別人就慫恿他去偷秦始皇兵馬俑的頭,他還真去了,沒偷出兵馬俑頭,卻偷了一根手指頭,就這,都能賣兩千多。”

顧舜華:“嗯?”

任競年:“後來這個小夥子在旅館住店的時候被抓了,那個慫恿他的人自然也被抓,那個慫恿他的,其實就是和境外不法分子勾結,想偷了文物倒賣到境外去,現在我們國家要改革開放,一群境外不法分子趁虛而入,渾水摸魚,這種事情,我們必須想辦法杜絕。”

顧舜華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了。

任競年:“陳璐如果要偷,她總得有銷路嗎,是什麽人指點她的,又是誰來收這只碗,只靠她自己,她哪來那見識?”

再結合陳璐有一口流利的英語,任競年基本可以判定,這個陳璐不簡單,應該就是特務無疑了。

顧舜華揚眉,沈默了一會,她其實想和他解釋下自己認為的真相,但是——

他能信嗎,他現在已經就“特務事件”形成了一條聽起來很能讓人信服的邏輯,自己說了,他估計只會給自己呼過來一本語錄或者唯物主義理論。

所以顧舜華到底是沒說:“我覺著吧,咱們真是想不了那麽多,她是不是特務,至少目前沒幹什麽,我們就防備著就行了。”

任競年:“既然知道她是特務,總不能坐視不管,我打算就這個問題,再次向公安機關舉報。”

顧舜華:“這?”

不知道胡亂舉報會不會被批評?

任競年:“明天我先去一趟公安局吧,正式舉報,你們家附近的派出所不行,都是親戚裏道的,難免偏向著。”

顧舜華看他言語間凜然,實在是鬼神莫近坦然無畏,只好道:“好吧。”

顧舜華其實也就是隨口這麽敷衍下,她覺得這就是沒影的事,可是誰想到,正義凜然敏銳能幹抽絲剝繭推理偵查的任競年同志,還真把特務的帽子就這麽給陳家扣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偉大的男主任競年同志,靠著自己的正義凜然可以打敗一切,他就是本文第一傑克蘇!

上一章修了下文,修了一些想想覺得不妥的,同時也多解釋了常慧和雷未婚同居的背景。

另外給大家隨便看一點資料,大家以小窺大,也許對雷和常事件更能理解。

現在下鄉後回來的一共三對,顧和任,雷和常,以及大哥夫妻,分別代表了三種情況吧。

“據資料考證:西雙版納墾區的黎明農場,共有知青117人,已婚8人,未婚同居104人,私生子9個。大返城時,離婚6人,棄子9人,其餘全部各奔前程。猛棒農場有知青9000餘人,到1978年10月,登記結婚只有415人,事實婚姻達7000多人,非婚姻生子200多個。1979年2月到5月,離婚300餘人,棄子無數。猛臘農場知青離婚1000多對,棄子或送人達數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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