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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爾卑斯山上的冰川,讓你冷的透不過氣來。

她前世便是這樣一步步走進他的陷阱裏去的,索性他倒是從來沒有讓她在外人跟前難看,但婚後兩人的日子,終究讓她難以啟齒。

只是,眼前的這兩人大抵還不知道,她們如今心動的對象,當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母親怕是過濾了,如今申城但凡是有些門路的世家,哪戶不想和沈家搭上關系的,就因是亂世,這槍桿子才尤為重要,有沈家守著申城,我們才能這樣安安生生的開門做生意呀?”

韓氏向來是個心大的,雖然剛剛才來申城,卻已將這申城裏頭的各方勢力打探的一清二楚。如今北方政府無能,各地軍閥割據,沈家在這華東六省,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土皇帝。

且不管將來如何,若是現在能攀上沈家這個關系,必定是有些好處的。

“母親說的對,況且那沈公子長得一表人才,看上去就不像是壞人。”許淑蕓低低的開口,聲音不大,但還是被許妙蕓給聽見了。

許妙蕓心裏咯噔一下,果然還是如前世一樣的。她這個二堂姐,也是一個心大的。只是那結局終究是讓人有些嘆息的。

許淑蕓是二房庶出的閨女,她一出生生母就死了,從小便跟著韓氏長大,大約也是因為如今的新思潮,韓氏倒是沒虧待過她,處處帶她如親生女兒一般。但這只是許妙蕓前世的看法了。

後來她才知道韓氏的心思,竟是看在許淑蕓容貌不俗的份上,想送了她去給別人做小。前世因為許淑蕓對沈韜也有非分之想,最後被韓氏攆回了蘇州老家去。

許妙蕓想到這些便覺得有些不值,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外表光鮮的男人,終究糟蹋了自己的一輩子。她這廂心裏同情許淑蕓,卻不想其實她自己也是一樣的。

就因為那張臉……可知這世上無論男女,都有美色誤人之說的。

“你說這話,就說明你還是小孩子,好人壞人豈是看相貌就能看得出來的?按你這樣說,那長得好看的就都是好人?長得醜的就都是壞人了?”

老太太倒是沒怎麽在意,她這幾日身上不好,自然也沒瞧出兩個大孫女的異樣來,只笑著開口說道。

許淑蕓聽了這話臉頰微微泛紅,低著頭便不再接話了。馮氏向來看不慣韓氏那張狂的樣子,便推說許妙蕓旅途勞頓,要先回房休息。

許妙蕓回房之後洗了一個熱水澡,又換上了簇新的中衣,半靠在自己的繡床上。馮氏坐在一旁,輕輕的梳理著她的長發,只緩緩道:“你父親說,等你這次回來,就要把你送去中西女校,說現在但凡有點家世的人家,都送女孩子去那邊念書,我們家獨有你一個閨女,沒道理將來讓你出去的時候低人一等的。”

許妙蕓因實在累著了,這時候早已經昏昏欲睡,前世自她從巴黎回來之後,心裏只有新派二字,許長棟一提出去女校,她便毫不遲疑的答應了。可這輩子,她還當真要考慮考慮了。

去了女校,就意味著將來接觸的人少不了,況且沈韜的妹妹沈欣也在中西女校,兩人總免不了要碰面。

可她這廂還沒想明白呢,眼皮子已經沈的擡不起來,竟然靠在床頭就睡著了。

馮氏見她睡下了,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她也知道如今的時興,大戶人家的男孩,各個都是要留洋的,就連女孩子也是要上學的,仿佛不做這些,就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一樣。可她心疼許妙蕓,舍不得她去外頭拋頭露面的。

晚上本該是一家人吃團圓飯的,但許妙蕓這一覺睡得沈,竟沒有醒來。馮氏便沒讓丫鬟喊她,只命廚房裏留著火,若是她醒了覺得餓,隨便什麽菜都可現熱了送過去。

……

沈家的婚宴放在了和平飯店,用過了晚宴還有舞會,沈家還請了西洋樂師現場演奏。觥籌交錯中,水晶燈金碧輝煌,一派高雅奢華的作風。

這是一個各種思潮和文化碰撞的年代,新派老派的名人匯聚一堂。許長棟穿著一身綢緞長袍,端著酒杯站在人群的外圍,大少爺許霆正在舞池中和大少奶奶吳氏跳舞,年輕人在這樣的場合總是容易放得開一些。

許長棟年近五十,十幾歲跟著父親來申城開綢緞鋪子,後來引進洋布的時候,投了一個洋紗廠,那時候洋紗廠少,他靠著這個挖到第一桶金,從此在上海灘站穩了腳跟。

如今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是上海灘的巨賈了,兩個兒子各自成家立業,也唯有一個女兒,尚且待字閨中。掐指算算,等過了這個年節,也就十六歲了。

如今時興女子念書,並不像舊時需要那麽早嫁,許長棟想把她送去中西女學,那裏有西洋來的教師,可以教她們洋文、禮節、還有西洋藝術。

許家的女孩子不會缺錢,那些精算、數學,倒是可以不學了。

許長棟想到這裏忍不住皺了皺眉心,今日本是他那寶貝女兒回國的日子,只可惜他不能早點回家看她。她那寶貝女兒,經了這麽一趟,也不知膽子大了點沒有。

電報是他發過去的,不讓他二哥跟她一起回來,有事情耽誤了是一節,但關鍵還是想歷練歷練她的膽量。從小被教養慣了的,不來點狠料不行。

“親家,怎麽一個人喝酒?”

許長棟正擔憂之餘,許霆的岳父吳有財領著一個年輕人從不遠處走過來。

許長棟認得他。應該說整個上海灘但凡有些頭臉的人,都認得他……少帥沈韜。

對於能幹的年輕後輩,許長棟一向是賞識的,但對於沈韜,他卻不敢用賞識這個詞。沈家的勢力太大,申城乃至華東六省的富賈權貴,都要仰其鼻息,他雖然是長輩,卻不敢在他的面前托大。

“阿韜,這是利豐紗廠的許老板。”吳有財和沈家有些姻親關系,又是長輩,稱呼上就隨意得多了。

沈韜素以他的那一雙桃花眼著稱,許長棟也是知道的,但如今細細看這年輕人,許長棟才發覺傳言誤人。沈韜確實俊朗出塵,風度翩翩,但大約是太好看了一些,以至於讓人覺得有些輕浮,可這樣的場合,他一身正裝出席,眉眼中便沒有一絲一毫的暧昧,清冷幹凈,讓人覺得心思正派。

“沈少帥,久仰久仰。”許長棟終於伸出手去。

沈韜也跟著伸出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清俊的微笑。他這邊才打過了招呼,就又聽見沈督軍喊他,便轉身朝著許長棟道:“晚輩有事,今日稍稍失陪,一早在碼頭驚了小姐的駕,改日自會親自登門致歉。”

沈韜說完,便轉身而去,只留下許長棟半晌仍舊楞在原地。

吳有財看著沈韜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回過頭來又看了一眼許長棟,緩緩開口道:“親家,你家三丫頭回來了?”

許長棟一時還沒回過神來,又見吳有財發問,當即醒了醒神,開口道:“船期確實是今日到港。”

吳有財聽了這話卻心下擔憂,他雖然官運亨通,現是申城的財政司長,卻有個懼內的毛病,偏他年輕時候又管不住個屌,還在外頭留了些風月,雖然後來人是接進了府上,但從此只得看著老婆的臉色辦事,這不如今他家的小兒子才將二十歲,他那母老虎婆子便看中了許家的三小姐。

沈韜憐香惜玉,艷名在外,但若說當真卻也沒見他把什麽人正經往督軍府帶,這次卻當著自己的面說要去許家登門致歉,八成是對那許三小姐有意思了?

一想到自己的兒媳婦要飛了,吳有財這眉心就擰得更緊了。

許長棟沒看透吳有財的心思,卻對沈韜的心思猜出了七八分,頓時只覺得後背一陣陰寒,不覺已是一身冷汗。

沈家雖好,終究是刀尖上添血的營生,況且三丫頭如今才十五歲,嫁人……這也太早了……再者,以如今沈家的門楣,他們許家怕是高攀不上的。

許長棟心下一驚,莫不是沈韜要讓許妙蕓做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韜:岳父啊!我就是想在您跟前刷一把好感度,您咋這麽想我捏???我冤不冤?

許長棟:妙妙,此人心術不正,切勿被他騙去!

許妙蕓:爹爹說的是!

蘇蘇:小夥子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沈韜:切切……渣作者,話都是你說的!!!

☆、005

夜裏許妙蕓醒了。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見房裏圓桌上點著的油燈,她的一顆心終於又平靜了下來。

雖然申城的人講究新派,但許家住的是中式的宅院,還沒有拉電線進來。

她在床上稍稍有了點動靜,蘇媽媽就挽了簾子進來,拉開帳子看見她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珠來,心疼道:“小姐這一路上風霜勞頓,身子都虛了。”

許妙蕓機械的摸了摸額頭,上面冰冰涼的,自己的掌心也是冰冰涼的。她是真怕自己醒來的時候,又在沈公館那張歐式的大床上。

“媽媽,我餓了……”她方才睡的熟,錯過了晚飯的時辰。

蘇媽媽讓丫鬟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擦臉,遞了熱毛巾對她道:“老爺剛赴宴回來,正在正房用些點心,小姐是在這邊吃,還是去正房同老爺一起吃?”

“那我起了去正房和父親一起吃。”

許妙蕓住在正房東廂,離那邊只隔著一道抄手游廊,況且她有些時日沒見到許長棟,心裏想念的緊。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了冷雨,淅淅瀝瀝的,秋意就更濃了。許妙蕓披了件大衣在身上,許長棟今日去了沈家,她心裏有些害怕,若說沒有今早在碼頭的偶遇,她只當這一切和前世是如出一轍的,可如今偏偏就不一樣了,就像是有一張網,細細密密的籠了上來,讓她不自覺有些擔憂。

前世沈迷他的皮相,未嫁他之前,也曾期許過兩人琴瑟和諧、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的,哪裏料到他會是那樣的衣冠禽獸,將她對他僅存的一絲好感都磨滅了。

……

正房客廳裏頭,馮氏和丫鬟們正將食盒裏的點心拿出來放好。外頭的宴會都是難得的生意場,男人們哪有吃飽的時候。

許長棟換上了家常的袍子,馮氏給他泡了一壺茶遞過去,他對著壺嘴吸了一口,才擡頭問:“三丫頭回來了?這一次有沒有看上去懂事些?”

“咱家的三丫頭哪裏會有不懂事的時候?”許妙蕓一向是馮氏心尖尖上的肉,一句話都不忍心苛責的,只小聲道:“也只有你這狠心的爹,讓她去那麽遠的地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

馮氏的話沒說完,鼻腔又酸了起來,只繼續道:“三丫頭倒是沒事,就是瞧著瘦了點,但人確實懂事多了。”

許長棟想起晚宴上沈韜跟他說的話,沈著臉不說話,外面丫鬟說三小姐來了,他擡起頭,看著自個兒的閨女從門外進來,外頭的夜風吹得她臉頰有些泛白,瞧著當真是瘦了一圈。

許妙蕓從小就出落的好,在蘇州的時候就是林家宅最水靈的小姑娘,許長棟這些年在上海灘有些人緣,也見了不少的名媛閨秀,但他私心裏頭,只覺得自己的女兒是這裏頭最出挑的。

可許妙蕓也有缺點,那就是膽子太小了,性子柔弱。這樣柔弱的女兒,若是嫁去了夫家,沒有自己的見識主意,將來必定是要吃虧的。所以許長棟這回才狠了心讓她去法國,在外頭多走動走動,見多識廣之後,性子也總會剛硬幾分。

“給父親請安。”

思緒間許妙蕓已經在他的面前站了片刻,馮氏見他楞神,納悶道:“方才還念叨著閨女,如今閨女來了,你也不讓她坐下。”

許長棟微微醒神,方朝著許妙蕓點了點頭:“三丫頭快坐下吧。”

他一個當父親的,沒理由不心疼自己的閨女,可如今到處都是新思潮,女性也是半邊天了,他們這些老式家庭裏走出去的女人,終究會被人欺負的。

而那些識文斷字的名媛,嫁入豪門自不必說,還能在貴圈中交際,有時候女人之間交際了起來,比生意場上的男人更管用。然而這些……馮氏是幫不上自己的。好在他的眼光看的長遠,替兒子物色的兩個兒媳,都是很能放得開的人。

至於許妙蕓……她還小,還可以慢慢歷練。

馮氏給許妙蕓裝了一碗熱騰騰的紅棗桂圓粥,父女倆面對面的吃了起來。許長棟吃完,放下手裏的勺子,他雖有好些日子沒瞧見許妙蕓了,然而到底是親閨女,看了一眼便覺得打心眼裏高興,眼神中滿滿都是疼愛。見她吃的悠閑,便好似無意問道:“妙妙,你今天在碼頭上遇到了沈少帥了嗎?”

猛得一聽沈韜的名頭,許妙蕓頓時咳了起來,她用帕子捂著嘴角,吐出一顆紅棗核來,稍稍定了定神道:“我沒瞧見,也不大清楚這個沈少帥是誰。”

前世這個時候,沈韜和自己素未謀面,她又常在深閨,雖然偶然間聽過他的名頭,但絕對不會很熟。

“這就怪了……”許長棟心下狐疑,繼續道:“為什麽他說在碼頭遇上了許家的小姐呢?”

馮氏聽了這話卻插嘴道:“只怕說的是二房那兩個吧?聽說她們今兒出門遇上了戒嚴,還看見了沈少帥,這麽說來,倒是沒有騙人了?”

許妙蕓從小便不曾在父親面前扯過謊話,雖一時說出了口,可現下還是覺得有些忐忑,見碗中的紅棗桂圓粥已經見底,便起身道:“父親,時候不早了,女兒先回房去了。”

她安靜溫婉,聲音柔軟的像羽毛拂過臉頰。

“你去吧。”

許長棟沒有追問,心想沈韜莫不是當真看見了二房那兩個?許妙蕓是坐著洋車回來的,又擋著簾子,哪裏就那麽容易瞧見呢?再說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出去見人的,他也沒想把她藏起來,只是忽然間被那樣的人物盯上了,讓他一下子有些緊張罷了。

……

沈家的宴會還沒結束,沈韜在樓上包下了總統套房,他半倚在客房的沙發上,杯中的紅酒散發出溫潤又瑰麗的光芒,如血一樣艷麗,嬌媚,就像許妙蕓的紅唇,讓他忍不住狠狠的親上去,用力的要她。

沈韜擡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她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明明有著保守的內心,卻要裝出豪放的模樣。她大概從來不知道,她穿著包裹緊致的旗袍,踏著尖細的高跟鞋,在人群中走過的時候,會有多少人對她垂涎欲滴。

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希望自己的女人是個尤物,卻只能由他一人欣賞。上輩子他已經無法改變,唯一的辦法,就是這輩子早早的將她擒到手中。

早早的?那要多早呢?沈韜掰著手指數了數,許妙蕓今年才十五。

十五歲的姑娘,還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嬌花。他真想看看,她本來的面目。

“少帥,怎麽一個人在房裏?”

張茉莉穿著西洋禮服,露出一小片V字的後背,在這個年代,這樣的穿著絕對能算是大膽開放。可如今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女人們被裹了上千年的小腳,很不得能馬上解放自己。她們崇尚自由、平等、權利,想站到和男人一樣的舞臺。

但對於沈韜來說,女性的解放不止是一雙小腳,也不止是□□的大腿,而是某些更深層的東西。前世的許妙蕓和她們一樣,膚淺的讓自己的思維停留在一種狹義的平等上。

他想要的並不是名媛許妙蕓,也不是交際花許妙蕓,而是他的妻子許妙蕓。

“你下去玩吧。”沈韜放下酒杯,擡起頭睨著那人,朦朧的桃花眼,如夢似幻。

“我缺一個舞伴。”女人笑著靠過來,以一種很專業的姿勢,坐到沈韜的大腿上。她是百樂門當□□女,很多有錢人花錢都請不到她,今天看在了沈督軍的面子上,來為沈大小姐的婚宴助興,“不知道沈少帥賞不賞臉呢?”

沈韜仍由張茉莉坐在自己身上,背靠著身後的沙發,臉上是似笑非笑:“張小姐若是想自薦枕席呢,可以去我父親那裏碰碰運氣,我不喜歡年紀大的。”

“你……”張茉莉頓時漲紅了臉,從他身上站起來,踩著高跟鞋篤篤篤的離去。

……

許妙蕓這次回來,卻沒像前世一樣病了好幾天,如今細細想一想,前世那次大病,一多半是自己一路上擔驚受怕、憂慮過甚,嚇出來的。如今同樣的事情經歷了兩次,她也就不害怕了。

大奶奶吳氏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小侄兒志高來看她,許妙蕓拉著志高的小手在箱籠裏翻東西,八音盒、小風琴、鑲嵌著寶石的小煙鬥,各色的禮物只要他喜歡,便都由他拿去。

吳氏是個聰明人,將一些好看的洋緞子都讓了出來,讓許妙蕓給二房送去。二房原先都在蘇州老家住著,這些西洋玩意兒,她們必定是更稀罕的。

許妙蕓這邊正喊了老媽子進來搬東西,外頭知春興匆匆的進來,睜大了眼睛道:“督軍府派人送東西來了,說是沈少帥來給小姐請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張茉莉:沈韜,我自薦枕席你都不要,難不成你真是柳下惠?

沈韜:笑話……明知道你將來要做我小媽……

許妙蕓:沈韜!原來你不是沒賊心啊!哼~

☆、006

許家的中式宅院在租界外,前朝倒臺的時候,申城有民望的大戶人家走了幾個,許家便將這一處宅院給買了回來,舉家從蘇州遷了過來。

這幾年戰亂不休,雖說申城小範圍內還算平安,但許長棟卻早有打算,在法租界的霞飛路買了一棟四層樓高的小洋樓,如今正在裝修,只等休整完畢,全家人就能搬進去了。

沈韜的汽車就停在許家大院門口不遠處,他從副駕駛的位置擡起頭,就能看見那兩頭威武的石獅子。人已經進去了半天,沈韜心思有些焦急,他很想親自進去看看,十五歲的許妙蕓,他上輩子也沒見過。等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口中百般讚嘆,天上有、地下無的許家三小姐了。

他見過她嬌艷盛開的模樣,卻沒有見過她含苞欲放時候的芳姿。沈韜想起這些就覺得有些憋悶,他從車裏出去,斜倚著黑色的福特轎車,點上一支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

特麽的……她還這樣小,他卻因為一想到她,渾身都燥熱了起來。只是,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進去,肯定是不行的。

沈韜對自己這樣說,來往的行人因為停在路口的豪車和美男紛紛側目。沈韜低下頭,將禮帽壓底,眉心緊了起來。

送個禮而已,用得著耽誤這麽長時間嗎?

……

“這是美利堅的巧克力嗎?那一定很好吃!”

“大姐你看,還有這個,聽說這是洋人貴婦用的保養品,只要一點點,皮膚就會變的很好。”

“這個我在租界的百貨商店裏看見過,要好幾百大洋呢!”

許秀蕓和許淑蕓兩姐妹聽說督軍府的人來了,早已經迎了出來。她們才從蘇州來,本就沒見過什麽大世面,看見周副官送來的這些東西,早已經覺得眼花繚亂。

老太太是說讓她們多逛逛多看看,也不拘著她們花錢,可有些東西,也並不是她們隨便想買就能買得起的。

就比如她們現在圍在中間看的一瓶精華露,放在恒安百貨公司的櫥窗裏,也只有她們幹看的份兒了。

韓氏自詡是見過點世面的,看見這些東西,眼神中也早已掩飾不住驚喜。

老太太向來是不見客的,更何況只是來送禮的下人。馮氏和許妙蕓還沒出來,韓氏便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家一樣,引著周副官落座,笑著開口道:“沒想到少帥這麽客氣,還特意買了東西過來致歉,不過就是耽誤了一盞茶的功夫,何必那麽客氣呢!”

周副官哪裏知道這許家如今住著兩房人,見韓氏穿著打扮得體高貴,又親自迎他,便把她當成了許長棟的夫人,只笑著道:“這都是少帥的意思,少帥說小姐那時必定是歸心似箭,一刻也耽誤不得的。”

韓氏聽了越發高興,想起昨兒她們娘三人被攔在了路口,那些穿靴戴帽的士兵哪裏就給她們半點面子了,還不是照樣就把她們給攆走了。只是心裏奇怪,昨兒也沒問她們是哪戶人家的,今天就這樣尋來了,這沈少帥還當真有通天的本事。

“沈少帥太客氣了……”韓氏心花怒放,看著那些東西自然也眼熱,可一擡頭看見自己的兩個女兒還圍著東西議論紛紛,終究覺得有些失禮,只板著臉道:“大丫頭、二丫頭,還不快過來謝謝周副官。”

許秀蕓今年十七歲、許淑蕓也就十六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昨日已見到了沈韜的真容,晚上睡覺想起來,還覺得那人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一般,竟是讓萬物都覺失色了。

偏偏這樣的人還這樣的細心,竟還派人送了東西來致歉,這真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大造化。

許淑蕓自恃相貌比許秀蕓出眾,越發覺得沈韜在意的人必定是自己,臉上早已經羞紅了,連帶著說話都如蚊子哼哼一樣。

韓氏不動聲色的看在了眼中,覺得這樣太過丟人,正打算請她們兩人先回去,忽然聽周副官略略蹙著眉心問道:“許夫人,不知道三小姐在不在家?少帥的這些東西,是送給三小姐的。”

周副官話音剛落,馮氏正帶著許妙蕓和大奶奶吳氏過來。

許妙蕓在門口聽了這話,一張俏生生的笑臉頓時就漲得通紅的。那周副官是行武之人,也不太懂這些閨閣禮數,聽見腳步聲就擡起頭來,正巧就瞧見了門口花影掩蓋之下,許妙蕓嬌嬌俏俏的站在那裏,輕抿著唇瓣,亭亭玉立。

在看看站在許妙蕓身邊的馮氏,周副官當即就明白了過來,他認錯人了。

“許夫人,在下奉少帥之命,將那些禮物專程送給三小姐,昨日在碼頭的失禮之處,還請三小姐海涵。”

許妙蕓的臉更紅了,這輩子她鐵了心要遠著他,怎麽他反倒膏藥一樣的貼過來了?

“他沒有失禮之處,這些東西請您拿回去吧。”

周副官笑了笑,在他的眼中,許妙蕓這幅面紅耳赤的樣子全然就是小姑娘的嬌羞。只是他沒想到,少帥的品味什麽時候變了?從火辣嬌艷的紅玫瑰,變成了墻角淩寒獨自開的小白梅了。

“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府上,那在下就告辭了。”

送出去的東西再拿回去?他還沒傻呢!等著沈韜揮鞭子嗎?

周副官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滿臉愁容的許妙蕓、一臉茫然的馮氏和吳氏,自然還有滿臉震驚和羞惱的韓氏母女三人。

韓氏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難看,但她終究年長些,好歹繃住了,只是咬著牙道:“會不會是沈少帥弄錯了?昨天三丫頭還說沒遇上戒嚴,怎麽今兒就來致歉了呢?”

許秀蕓和許淑蕓兩人畢竟年紀小,臉皮也薄,方才一聽說東西不是送給她們的,早已羞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幸好周副將一看見許妙蕓就把她們丟在了腦後,也沒再看她兩人一眼。

馮氏雖然不解,但周副官已經把話說的那麽明白,點明了就是給“三小姐”的,哪裏還會有錯?

“三丫頭,你在碼頭當真遇到了沈韜?”

昨兒晚上許長棟也問過許妙蕓這個問題,她分明說的是沒有,馮氏看著許妙蕓,她一向白皙的臉頰紅彤彤的,連耳根都是紅的,馮氏心裏明白了幾分,知道許妙蕓昨夜必定是在許長棟跟前說了謊話。

“你跟我回房。”女兒沒出遠門之前,雖然性情軟弱,但是從來不會說話,何至於昨日才回來,就對著父母說起了謊話來?

吳氏看見婆婆臉上神色不好,怕許妙蕓受委屈,慌忙上前勸道:“太太有什麽事情一會兒說也是一樣的,快來看看,那沈少帥都送了些什麽東西過來,放了滿滿一桌。”

韓氏討了個沒趣,方才的問話也沒人搭理,冷冷的甩了一句:“要看你們自己看吧,我們剛才都看過了,也不是什麽太好的東西,我們先走了……”

馮氏見韓氏領著二房那兩個先走了,這才稍稍緩了緩氣,轉身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擡起頭看著許妙蕓。

“你昨兒晚上,為什麽告訴你父親,你沒遇到過沈少帥?”

當著吳氏的面,馮氏也不藏著掖著,她早知道吳氏娘家的弟弟吳德寶年紀和許妙蕓相仿,兩家雖然都不曾提起過,但馮氏見過吳德寶那個孩子,雖然算不得最出挑,但看上去敦實可靠,若許妙蕓將來嫁給他,以後必定不會吃虧的。

許妙蕓心裏委屈,東西是沈韜要送來的,又不是她自己要的,可說謊卻是事實,她前世是從不說謊的。

馮氏看著女兒眼眶裏的淚珠打轉轉,也心疼了起來,忍不住拉著她的手背一遍遍的撫摸:“你這丫頭,這是怎麽了?我只是問問你,你做什麽要說謊呢?”

“母親,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昨日從碼頭回來的時候,確實遇上了許家軍,但真的沒遇上沈少帥,只是遠遠的在人群裏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我又沒見過他。”許妙蕓說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繼續道:“父親問我,我又不敢確認,便只說沒見過了。”

“你呀……”馮氏聽她這麽說,終究是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方才韓氏的話,擰著眉心道:“別是沈少帥當真弄錯了,這些東西是送給二房那兩個的?”

二房除了兩個姑娘,還有兩個兒子,許妙蕓雖然在大房排行第三、在姑娘中也是排行第三,但若算二房的排行,那三姑娘就應當是許淑蕓。

馮氏想想韓氏那模樣,頓時把這念頭給揭過去,要當真讓許淑蕓進了督軍府,那韓氏的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奉上更新啦~~~麽麽噠~~~

☆、007

馮氏雖然思想老派,但為人父母,沒有一個是不為自己兒女好的。在馮氏的心裏,二房那兩個姑娘,給許妙蕓提鞋都不配呢,若當真讓她們有機會進了督軍府,那以韓氏的個性,許家只怕也要亂了套了。她雖不十分情願沈韜看上的是許妙蕓,但心裏總有七八層的顧慮。更何況昨夜連許長棟也問道了這個事情,可知這沈韜必定是沖著許妙蕓來的。

馮氏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許妙蕓。少女纖纖的細指還在自己的掌心,閨女還這樣小,若是讓人給糟蹋了,馮氏一想到這裏心裏就梗得慌,只開口道:“你既說那沈少帥沒見過你,那這些東西大約也不是給你的,你先回房去吧。”

許妙蕓見馮氏這麽說,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次她也沒有說謊,說的都是實話,就算等許長棟回來,她也不怕他在追問自己。

許妙蕓欠身告退,大少奶奶吳氏站在門口看著她走遠了,才回過頭來,從茶幾上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馮氏,小心翼翼道:“母親真覺得這些東西不是送給妙妙的嗎?”

吳氏為人聰穎,方才馮氏沒讓她退開,她就已經猜到了馮氏的心思。她雖然是吳家的庶女,但自從嫁到了許家,卻是長房的大奶奶,吳氏因她懂得一些新思潮,很得公公許長棟的喜歡,吳氏因此從未刁難過她。

“你真當我傻的,二房那兩個是什麽樣的?別說沈少帥看不上,前日裏你那兄弟過來,我也不曾見他多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倒是只一心問起妙妙何時回來,聽著就讓人暖心。”馮氏抿了口熱茶,想起自己這麽大的時候,早已經和許長棟定了親,十七歲就嫁了過來,第二年就生下了長子許霆。

“如今人人都要學新思潮,喜歡那些西洋玩意兒,女孩子也不早早的嫁人,也跟著男人一樣出去念書,可終究念了書又能這樣,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將來也不可能讓妙妙當真出去拋頭露面的工作,依我看,還不如早早就定下親事的好。”

這些話吳氏聽在耳中,心裏早已經明白。許家畢竟是女兒,這種事情自然不能主動,現如今倒是要讓她回吳家透透口風,看看怎麽能早日將許妙蕓和吳德寶的婚事定下。

“母親說的是,女孩子終究是要嫁夫生子的,即便這兩年不急著辦親事,先定下來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馮氏見吳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頭暗暗的讚許,一擡頭看見周副官送來的滿桌的東西,又擰著眉心道:“這些東西三丫頭只怕也不要,你收到庫裏面去吧。”

吳氏點頭稱是,如今許家雖說還是馮氏當家,但家下一應的瑣事,都已經交給她了,幾個庫房的鑰匙,也在她的手裏。

……

許妙蕓回了房裏,想起剛才的事情還有些心有餘悸。原本以為重活了一世,好歹可以想著法子避開那個人,就算是避不過去,也至少不要像前世一樣傻乎乎就一頭撞了上去,彼此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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