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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園大逃亡(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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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園大逃亡(二十四)

梆仔真的是個很不近人情的帳篷。

它在許蔚與紅禮帽圍著它來回亂竄了十回、自己被南方巨獸龍踩上四五腳篷頂後才姍姍打開大門。

許蔚拽著紅禮帽嗖地鉆進去,巨獸龍也嗖地悶頭往裏沖。

只聽得大門處傳來“嘶啦”一聲,仿佛什麽超出體積的東西被強行塞進麻袋,把袋給脹破了。

許蔚喘著大氣,驚魂未定地望向咫尺之外的巨獸頭。

它硬生生把自己腦袋撞進來了。

奈何梆仔附帶的空間雖大,比起巨獸的體積還是小了許多,它被卡在門口,爪子在外頭倒騰,還想往裏鉆咬人。

許蔚趕緊爬起來:“梆仔你還好嗎?”

帳篷沒回應,她趕緊摸上墻壁,嘗試感受它的情緒。

很好,它生氣了。

許蔚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嘆一口氣:“看來只能用那個了。”

她瞧一眼紅禮帽,發現後者正呆呆地打量周圍,學著她撫上墻壁。

還好身邊是這家夥,倘若在路樊野他們面前用出這個,許蔚得尬到腳趾挖穿秦始皇陵。

她悄悄靠近南方巨獸龍,對方還妄想用蠻力擠進來,發現她的靠近,血盆大口呲出利齒,爪子倒騰得更賣力了,恨不得馬上進來把她一口吞下。

面前的人類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盯著它,巨獸龍自誕生以來便從未見過這種眼神。

它感覺到一絲不妙,但受本能驅使,仍繼續往前探頭嘗試咬人。

許蔚開唱了:“今天是下雨天,我有點想你,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可還是忍不住靠近你......”

她唱得很幹巴,甚至有點兒沒感情,但又故作深情地望著......巨獸龍。

在唱出第一句後,巨獸龍的眼神也變了。

“也許你並不懂,有時愛情來得很簡單,譬如我與你,只需一眼的距離,愛神便降臨......”發覺巨獸龍眼神變化,許蔚右眼皮一跳,眼裏閃過驚恐。

“親愛的你啊,我永遠承諾守護你、憐惜你,我們之間甜蜜蜜~”

她的歌聲透著一絲瀕臨破音的崩潰:“你不會懂你有多美好,只要知道,你是我的甜甜,我們之間甜蜜蜜~”

等到巨獸龍的眼神已經直直地跟著她挪移轉動,許蔚便嘗試性地將手再次貼上對方鼻腔,輕輕向後使了一點勁。

對方就真的跟著後退了幾步。

“親愛的你啊,我們永遠在一起,你是我生命裏無可替代的光——”許蔚推著它慢慢後退,一步一步,直到完全離開帳篷。

嬌小的人類手掌只有一點點大,貼在它的鼻子上其實有些不舒服,但巨獸龍不知為何,並沒有覺得惱怒,它甚至在退出來後也未直立身體,仍低頭趴在地上,跟著她的輕推向後退。

碩大的瞳孔專註地望向她,自發撤去嗜殺兇性,眼裏只倒映出她一人,猙獰的面目甚而醞釀出了些不自知的柔情。

許蔚只能盡量無視它的目光,保險起見唱到了最後一句,巨獸也趴在地上,維持著並不怎麽舒適的四肢扒地姿勢,默默聽她唱完。

連鼻息都輕了。

一曲畢,趁它還在回味,許蔚逃也似地跑回帳篷。

在梆仔大門闔上前,一聲嘶吼由遠及近地傳來。

“還好我跑得快,”許蔚靠著玻璃墻捂胸喘氣,“謝謝你梆仔。”

幸虧沒記仇給她留了門。

她放下心來,巨獸的嘶吼代表它只在歌曲進行時被控制,沒有出現令她害怕的副作用。

這首歌是許蔚在中轉站連升兩級後解鎖的曲目之一。

3.甜甜

本曲是一首萬眾期待的戀愛情歌,取材自真實的星際愛情故事,甜蜜中帶著憂傷。愛情既是毒藥也是解藥,希望唱這首歌的你能完全發揮它的甜蜜作用。

與您的愛侶攜手共唱效果更好哦~

效果:歌曲期間聽眾陷入春心萌動狀態,將有20%的概率與附近生物產生愛情。若歌唱家在演唱前選定一名愛侶觸碰它並盡量與其深情對唱,可加深歌曲效果。

註意,您選中的愛侶有幾率陷入您的愛河,請慎重選擇愛侶的物種。

許蔚不敢想象被南方巨獸龍愛上的畫面。

梆仔沒理她,反而是紅禮帽“唔”了一聲。

他沒等許蔚,徑自走向走廊盡頭繪著繁雜花紋的門,輕輕一推,竟然開了一條縫。

“梆仔也和你聊天了?看來它確實挺好客的嘛,”許蔚緩過來,因脫離險境心情頗好,笑嘻嘻地,“走走走,去見見小女巫,上回她說最後一次,沒想到我又來了。”

推開門,房間仍是前天為她捏制的“現代風”,卻沒看見小女巫的人影。

許蔚喊了幾聲阿拉的名字也沒得到回應,魔藥室、廚房的門都敞開著,只有臥室門緊閉。

她擔心打擾小女巫,手撫上墻壁小聲問:“梆仔,阿拉在房間睡覺?我們是不是吵到她了?”

一股深切的悲傷自掌心傳遞過來,許蔚毫無準備,鼻頭一酸。

她不可置信:“你說什麽?不可能.......”

猛地推開阿拉的臥室門。

房間裏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模樣,是特意為阿拉想象的深紫色童話風,各種各樣可愛的玩偶堆在櫥櫃與書桌上,歐式大床的床頭也趴著幾個。

阿拉躺在床上,雙手搭於胸前,穿著許蔚推薦的明黃小禮裙,紅發柔順地枕於肩後,光著小腳,眼睛安詳地闔上。

許蔚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放輕了動作,像是怕打擾她休息。

“阿拉。”

她沒有回答,靜靜地待在那,如同陷入最深沈的睡眠。

許蔚撿起她落在地上的巫師帽,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睡得挺沈。”

她伸手想為對方撥平衣服的褶皺,又停下。

阿拉這一覺睡得有些慌亂,許蔚可以從門口到床上的跡象想象出她是如何過來的。

先急匆匆地跑進房間,換上許蔚說“像公主”的小裙子,來不及照鏡子,巫師帽也被隨意地丟在地上,鞋子踹到了門口。

她費勁地用最後一點力氣爬上床,腳趾不小心把床單蹭皺了,待找到最中心的位置,還得將頭發撥弄至背後再躺下,眼睛望向天花板,雙手搭於胸前,最後勾起甜蜜的微笑,沈沈地睡去。

睡美人正等待王子來吻醒她。

許蔚望著那張布滿皺紋、如枯樹皮般的臉有些難過。

在她離開的這兩天,阿拉仿佛又經歷了上千年的時光流逝,原本細嫩的皮膚幹枯破敗,身形佝僂,纖瘦得不成樣子。

梆仔透過墻壁,悲傷一直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那天離開帳篷的時候,許蔚曾嘗試在外面與梆仔溝通,意外得知了與它交流的方式。

現在,它正滔滔不絕地向她訴說阿拉的故事。

梆仔與阿拉都是星際文明的生物,更準確一點,是戰爭發生時最後的秘密武器。

阿拉誕生於阿卡西利亞星,她所在種族的天賦是預言與占蔔,在星際文明中社會地位一向很高。

比起族人,阿拉天生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是整個星球的寵兒,被種族稱為希望之星,阿卡西利亞的月亮。兩歲時,她就占蔔出未來“它”帶來的災難為星際文明提前預警,但由於“它”的破壞力,星際嘗試了各種方式反抗仍無可奈何,最後只能寄希望於阿拉再次通過占蔔找到針對“它”的力量。

而精確的占蔔,需要無限靠近所占蔔的事物。

為了星際文明的未來與種族的延續,年僅三歲的阿拉被送入“它”的核心。

梆仔便是星際文明派來保護阿拉的,它天生防禦力高,是星際中少有能暫時抵禦“它”侵蝕的物種,奈何梆仔的種族早已滅絕,只剩下它一個存在。

星際文明那時已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刻,一個是天賦卓絕的命運占蔔師,一個是世上僅存的“抗汙染”物種,他們代表著星際最後的希望,當然,也不負眾望地找到了最終的辦法。

人類。

遺憾的是,結局也顯而易見。無法凈化汙染的物種落入它的“核心”最終只能被汙染或吞噬,只是由於梆仔的存在,這個結局來得慢很多,甚至由於梆仔體內的時間流速與外部的巨大差異,小女巫還沒來得及看到結局便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阿卡西利亞的星星加入戰場時還未到成年的年紀,卻肩負著全星際的存亡期待,她做到了,也意味著餘生都將與黑暗、孤獨為伴。

阿拉的種族壽命極限是三千年,由於透支了巨大的能量,她只活了一千一百歲,遇到許蔚時,剛過完整一千歲的生日,而後她在許蔚精心編織的夢裏——神奇的“現代風”房間、會唱歌的貓耳音箱、彩色的冰淇淋、從未見過的窗外風景,還有那只永遠長不大的小羊羔,沈沈睡去。

正如許蔚最後為她講的那個故事一般,她幻想著自己終有一天會被王子吻醒,帶著期待長眠於遠離家鄉的黑暗之中。

許蔚也總算明白,為何那個下午她看起來既天真稚嫩,卻又在某些時刻露出垂老的疲憊之態。

來時是稚童,歸去已老矣,她於異鄉孤單地成長了一千零九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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