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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陳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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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陳年往事

或許是出於對商玉痕的感激,或許是某些事在苗衡的心中沈積了太久,總之,這天夜裏,他給商玉痕講述了很多陳年往事。

苗衡是苗叔同的遠房侄子,雖是同姓,但血緣關系有點遠。苗衡的爺爺是外地人入贅到苗家,他的奶奶和苗叔同的父親是堂兄妹。

苗衡雖然管苗叔同叫叔,但他們年紀只相差兩歲。

苗叔同年輕的時候是個能人,早年進過工廠,下過礦井,會做電工活木匠活,去過內蒙古和新疆務工,沒念過幾年書但卻自學成才,會寫毛筆字貼對聯。四十多歲時被推舉為村主任,一直幹到六十退休。苗衡和他關系一直不錯,但是論能力卻差的遠了。他性格木訥,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蛟龍市,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須茍島上以務農為生。

木訥寡言不代表一個人是愚昧無知。事實上,苗衡對十五年前兒子突然受傷的事耿耿於懷,事後他也曾暗地地調查過。只不過當時他人微言輕,雖然有很多懷疑,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事情的起因來自兩年前的兩個年輕少女。據村裏人說,她們是初三畢業的學生,暑期閑來無事就與同學苗俊結伴到須茍島上游玩。但在苗衡看來這事不大可信。

這兩個女孩子明顯來自城市,年紀又小,不應該跑到他們這窮鄉僻壤來郊游。最重要的是,苗俊這孩子不是個聽話懂事的。他是苗叔同的小兒子,和苗天啟的弟弟苗天祝從小在一起胡游浪蕩,抽煙喝酒,初中畢業後就不打算念書了,整天在社會上游蕩。

他總覺得這兩個女孩子就是被他騙來的。但不管怎麽說,這是別人家的事,他也就是偶爾心裏犯嘀咕而已。

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人大跌眼鏡了。兩個年輕少女在島上一待就是兩個月,臨近九月開學也沒打算走。

起先這件事苗衡並沒在意,他每天都有自己的農活要忙。那年苗天啟念大一,整個暑假都在家幫忙。臨近九月時的一天晚上,他開著三輪車回家時,偶然間看見兒子和一個年輕女孩子站在路邊聊天,看著面生的很,不像本地人。於是等苗天啟回到家,他就很隨意的問了一句。苗天啟告訴他,這個女孩叫張友秦,今年十五歲,初三畢業,是南苑市人,家中的獨生女。和她同來的女孩是她鄰居,比她長兩歲,叫朱瑤。

苗衡隨口問道,快開學了,她們怎麽還不回家。苗天啟也很困惑,只說自己也不了解情況。

如此過了兩天,苗天啟就返校了,苗衡也就再也沒過問過這兩個少女的事。他總想著她們大概早就走了,不料半年後苗衡家居然辦喜事,他的大兒子苗岸居然娶媳婦了。苗衡也去喝了喜酒,朝新娘子隨意看了一眼,差點驚的咬到舌頭。

苗岸娶的新娘居然是那個十五歲的女孩,張友秦!

他沒念過書,沒什麽文化,但也感覺這女孩嫁人太早了。這事要擱一二百年前不稀罕,可是如今村裏的姑娘結婚,怎麽著也得十八歲以上,先擺宴席過兩年領證。這小姑娘年紀也太小了!

苗衡原本有個女兒,三歲時病死了。這件事是他多年的心病,一直深感遺憾。如今看見這麽小的女孩子嫁給一個瘋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苗叔同是村主任,又是他長輩,苗衡什麽話都不敢說,也不能說。

如此過了兩年,他在田間地頭隱約得知了很多事。這兩個女孩就是被苗俊這小夥給騙來的。姑娘年紀小,身上又沒帶多少錢,來島後根本就跑不了。村裏人在背後議論,當面也只能裝做什麽都不知道。

張友秦稀裏糊塗結了婚,很快就反應過來,幾次三番想逃跑。當時村裏的公路都沒通,想離島只能借助當地人的農用運輸車,但卻沒有人肯帶她。她幾次溜進村委會辦公室,想偷偷給家人打電話,但都被人發現了。

來島後的第二年冬天,苗叔同家突然多了一個男嬰,據說是張友秦和苗岸的孩子。但苗衡註意到一件事,此前張友秦沒有懷孕跡象。雖然她被困在家裏平時根本不能出門,但偶爾會陪著苗岸去衛生服務中心取藥。根本沒有顯懷跡象,這小嬰兒是哪裏來的?

後來的某一天,眾鄉鄰坐在一起玩牌時,苗叔同承認這孩子是從遠房親戚那裏包養來的。那家人經濟困難,孩子又生得多,便送人了。

早年間把孩子送人的事不稀奇,所以苗衡也就沒再多想了。直到苗天啟突然受傷,他才終於發現有件事不對勁:張友秦失蹤了,跑了。

張友秦是很難靠自己一個人離開須茍島的,她沒有錢,也不認識路,何況苗叔同家把她看得很緊。她到底是怎麽跑的呢?他看著病床上受了重傷的兒子,莫名地冒出一個念頭來:

難道是苗天啟把她放跑了嗎?因為放跑了苗家好不容易才買來的媳婦,所以被他們發現,遭到了毆打?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那段時間苗衡白天幹活夜裏睡覺都不得安穩,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他表面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副憨傻模樣,暗地裏卻在留意苗叔同一家人。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可能想多了。因為張友秦跑了這件事對苗家來說已經無所謂了。他們買媳婦也只是想要生孫子。既然孫子也有了,這個女人又不打算安穩過日子,留著她還得管飯吃,跑了就跑了吧。

因為他們的表現非常平淡,苗衡自始至終也沒找到什麽證據,證明他們與自己長子受傷有關系。苗天啟住院那段時間,苗叔同多次來看望,表現的非常關心。苗天啟也一再向父親解釋,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讓他不用擔心。漸漸地苗衡覺得是自己疑心病犯了,不應該隨便懷疑好人。

商玉痕很耐心地聽他講述著往事。苗衡嘆道:“拐賣人口這種事,真是死了都不配進祖墳的罪孽啊!我真不知道叔為什麽做這種事......”

“這些事,你和別人說起過嗎?”

“沒有。我心裏知道,但不敢講。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這些懷疑從沒對人提及過,連天啟也沒有說過。”

“你此後再也沒有見過張友秦嗎?”

苗衡搖搖頭。商玉痕疑道:“那麽她到底是跑了,還是死了,你其實也不能確定吧。”

苗衡詫異地道:“啊,這個,這不至於吧......”

聽他口氣,似乎此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大概是潛意識裏希望這個可憐的女孩子早點脫身回歸自由吧。商玉痕想了想,又問道:“你剛才說,苗叔同有兩個孩子,苗俊現在人在哪裏?我這次沒看見他。”

“哦,他死了。”

商玉痕吃驚道:“死了?怎麽回事?”

“就是從東邊觀日臺那附近的山上摔下來,當場就死了。十多年前的事啦,那個時候觀日臺都沒修建呢,山路很不好走。”

“他是哪年死的?是天啟受傷之前,還是之後?”

苗衡微微瞇起眼來,回憶了許久,最終無奈地道:“哎,記不得了,時間太久了。可能是同一年發生的事,也可能隔了一兩年吧。這孩子讀完初中就不讀了,經常不打招呼就離島去市裏,不經常在我們這兒,所以我對他的事了解不多。”

“那麽朱瑤呢?”商玉痕追問道:“苗主任,我很好奇,她是怎麽嫁到你家來的?你知道她是從外地被騙來的,有沒有幫助她找一下娘家人呢?”

苗衡嘆氣道:“朱瑤和張友秦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我是後來才聽她說的。她的身世挺可憐,父親在她未出生時就吸毒被抓了,生下她之後父母離婚,她被送給了小姨撫養,後來小姨結婚,她被送回給外婆。外婆對她倒是不錯,可惜沒過幾個月又去世了。哎,那個時候她才十一二歲,實在沒辦法,又被送回到母親身邊。那時她母親再婚了,又生了一男一女。連同她繼父四個人,沒有一個歡迎她的到來。她一直過著幾一頓飽一頓,稍不留神就被打的日子。”

“張友秦走了後,她哭著來找我,給我講她的身世,說她死也不願意再回那個家,求我好心收留她。她喜歡苗天祝,想嫁給他。我看過她的身份證,和天祝同歲,年紀合適。天祝覺得她長得好看,也很喜歡她。”

苗衡又嘆了一口氣,道:

“我當時就問過她家的具體地址,她生怕我要把她送走,堅持著不肯講,說如果她被送回去,非被母親和繼父打死不可。我看她說得那麽可憐,就同意她和天祝結婚了。這姑娘聰明伶俐,無論幹什麽活都是一學就會,任勞任怨的。我是真心把她當自己閨女養,後來還幫她在飯店找了個服務員工作,她也一直幹得很好。哎,都是我那兒子不爭氣,配不上她。”

他說到這裏,猛然擡起頭來,對商玉痕道:“商警官,雖然天祝這個人不中用,好吃懶做不服管教,我早就覺得他可能要進局子去,但是殺人分屍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商玉痕不置可否。每個當父母的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孩子居然會殺人,這根本不能當做證據。

也許是看出他不信,苗衡道:“三十日中午她挺高興的跟我和天祝說,島上馬上要辦花神節活動了,店裏很忙,她吃了午飯要趕緊回店裏去,忙完這一陣老板會給他們每個人一個紅包。那個時候他們夫妻兩關系挺和睦的,天祝這個人,哎,平時兜裏沒幾個錢,老問我和朱瑤要。你想啊,朱瑤要是死了,他就沒錢花了。他為什麽要殺人呢,根本站不住腳啊。”

這話有點道理,商玉痕道:“她工作的飯店幾點下班?”

“這個不好說,我們這裏的小店都是熟人開的,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如果閑的話,三四點也可以走,如果忙的話,要到晚上九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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