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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沒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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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沒看他。”

陳梔順著體委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操場的另一側,沈星渡正和其他班穿運動服的同學走到跑道起點那裏。他微微偏著頭,活動脖子筋骨,清溶溶的日光碎影灑落那一片跑道。

“哎,不說了,我得過去陪跑了。”班長把手裏拉了一半的橫幅交給她,“你就幫忙拿一下橫幅哈。”

長跑這種項目,最是能體現出班級凝聚力。比賽開始後,有不少同學都自動自發地在跑道內側跟著班裏的運動員慢跑,半陪半跑給他們加油。長跑比的是毅力,不是一開始沖刺的速度。有不少人跑了一半就直接放棄了,跑的速度和慢走差不多,都沒有到終點。

沈星渡在後半段的速度漸漸緩下來。林佳坐在加油團的位置,偏過頭小聲和陳梔說:“我們班運氣不太好啊,這一組好幾個體育生,估計懸了。”

還剩下最後一圈,沖刺階段,沈星渡面色通紅,小口地喘著氣,經過觀眾席那裏,聽見很多人在喊加油。

好像是陳梔的聲音吧,她在喊:“沈星渡,加油加油啊!第一要被人搶走了!”

他前面還有兩三個體育生,他怎麽拿第一?

沈星渡咬了咬牙,極力加快腳步,和前一個人的背影膠著在一起,逐漸超趕。

在最後要闖過終點線的那十幾秒,忽然加快速度。

沈星渡跑了第二,只比前面的體育生慢一點點。

“沈星渡你太厲害了!”

“好棒啊!”

過線時,除了扶著他的志願者,還有隨之而來的歡呼沸騰。

沈星渡虛脫似的喘著氣,耳邊嗡嗡的,覺得自己跑得半條命都沒了,目光在看臺邊掃過,沒有看到之前給他喊加油的身影。

他轉到附中的這近一個月以來,似乎只和陳梔的關系好一點,而這也只是因為他們住得近,她是自來熟,對誰估計都這樣。

他沒有被這個班級接納,和大部分同學之間都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而此時,這種突如其來的,被簇擁,被包圍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應。

校醫務室裏。

李初祎崴到的那只腳已經上好了藥,基本的行走沒有問題,只是走路姿勢有點怪異。

班級裏有同學來看他,分享運動會的情況。陳梔和林佳也在其中。

“沒想到沈星渡深藏不露,他跑得還挺快的。”林佳說。

李初祎單腳跳著從校醫室的床上下來,“所以說,是沈星渡幫我跑了三千米?”

林佳:“對啊。”

陳梔幫他拿著校服外套,“你是沒看見,他跑完之後喘得跟狗一樣哈哈哈哈。”

笑容大概會傳染,林佳和其他幾個同學也跟著笑起來。

門口校醫在問:“怎麽了?”

“跑完三千米,有點累。”沈星渡說,“來拿葡萄糖。”

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陳梔的笑戛然而止。

她動作很輕地向後轉了轉頭,飛快地瞄過一眼。

是沈星渡沒錯。他這會兒已經不喘了。跑完步和平時似乎沒多大區別,只是額發被汗珠濕得攏在一起,瞳仁和眼睫的顏色更深了些。

陳梔還在納悶呢,怎麽每次在他背後講他壞話都會被聽見?在想待會兒要不要道個歉,再一轉頭,發現他只是在門口拿了葡萄糖就離開了。

林佳 :“你在看什麽?你同桌都走遠了。”

李初祎淡淡收回視線,“沒看他。”

只是覺得,讓沈星渡幫他跑三千米,不太好。換了其他的任何一個人他都可以接受。

運動會這兩天,晚上照例是沒有晚自習的。

有些班級晚上會放電影,但陳梔所在的班上是做一套英語模擬卷,幾乎與往常無異。

運動會帶來的唯一一點好處是,吃晚飯的時間空隙延長了。

陳梔就參加了一個鉛球項目,但之後在操場上跑來跑去地加油也消耗太多體力,晚上和林佳去學校附近的燒烤店吃飯。她們平時想來,但又怕時間不夠。

店裏大部分都是和她們差不多的學生,有些穿校服,有些沒穿。

食物的辣度刺激味蕾,帶來不適的同時又帶來爽感,陳梔顯然很享受這個過程,點了不少變態辣的烤串。

林佳喝了口水,“嘶,好辣好辣,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坐在陳梔對面的位置,又灌了口水,猝不及防看見從店門口進來的沈星渡。

男生沒穿校服,簡單的白衣黑褲,眉目清晰幹凈,只是眼皮冷淡地繃著,無端給人一種疏遠感。

林佳在桌下碰了碰陳梔的腳,小聲說:“今天我們笑話沈星渡沒有被他聽到吧?”

陳梔心說就算被他聽到了也沒事,“他金魚腦子,估計早忘了。”

隔壁桌咳嗽幾聲。

陳梔吃完擦擦嘴巴,後知後覺地側過頭,發現沈星渡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她們隔壁這桌來了。

大概是心虛作祟,她拉著林佳到收銀臺那邊結賬,飛快地跑出燒烤店。

沈星渡在桌位等著上菜,估算著她們的跑步速度,不去參加百米賽跑真是可惜了。

第二天下午,運動會進行到尾聲,除了幾個項目之外,便是頒獎儀式和閉幕式。

臺上校領導的發言冗長又枯燥,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照著,讓人昏昏欲睡。陳梔站在班級的隊伍裏,生出幾分困意。

後面的林佳往前靠一點,腦袋搭在她肩膀上,“好煩,怎麽還不結束啊。”

陳梔揉了揉眼睛,說:“後面還有頒獎的程序。”

陳梔從校服口袋裏摸出幾粒薄荷糖,“吃嗎?提神。”

林佳接過糖,“謝了。”

音響設備可能老舊,主席臺上的擴音筒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響,主任開始頒發各項目的名次獎狀。

陳梔聽著一串串陌生的名字,眼皮漸沈,困得厲害。

“男子 4x400 米接力跑,初三(3)班的李初祎、沈星渡、李響……”

聽到自己班級同學的名字,陳梔倏忽睜開眼,背脊挺起來,站直了,甚至踮起腳往前張望。

林佳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怔,下巴還搭在她肩上,被肩胛骨不輕不重撞了一下,也還是撞得結實的一下。

“嘶……”林佳捏著下巴,皺眉,“你幹啥呀,抽筋了?”

陳梔:“……我站太久了,腳麻,想舒展一下筋骨。”

林佳往後拉開一段距離,“那你活動筋骨吧,不打擾你了。”

日光正盛的時候,操場外圍種著高大的懸鈴木,郁郁蔥蔥的樹葉吹送來恰到好處的風。

李初祎和沈星渡同時被喊到名字,往領獎臺那裏走,一前一後,距離隔得遠,李初祎是故意落在後面,等到一起拿獎狀的時候,他也是站在隔著沈星渡兩個同學的另一邊。

攝影師在前面揮手,“靠攏一點,最左邊的同學,站到右邊這裏來。”

跟沈星渡一起拍照,本來就繃著臉的李初祎:“?”

臉上的表情更冷淡了。

他擡眼看攝影師,又向班主任投去求助的目光。

班主任劉老師捧著茶杯,在攝像機前看了看,“調一下順序拍得更好是吧?”

攝影師:“那位同學長挺高的,站到右邊來更合適。”

他可能是有強迫癥,一定要按照順序來。

劉老師笑笑:“是啊,現在小孩正是竄個子的時候。”

說著,她在前面招手,“李初祎,還楞著幹什麽,換位置啊!”

李初祎這才不情不願,慢吞吞地往另一邊走,在沈星渡旁邊站定,起碼隔著一個人的空位。

沈星渡垂眼,隨意地身旁一瞥,看到站姿散漫的男生,好笑道:“怎麽,我身上的刺又紮著你了?”

李初祎垂著眼,磨磨牙,懶得說話了。

攝影師調了調角度,喊道:“都站近一點,站近一點!”

李初祎只好又往裏站,手上捏著獎狀的一角,因為擡手的動作,手肘無意碰到沈星渡,條件反射地挪開。“哢嚓”一聲,畫面正定格在這一秒。

學校公告欄的玻璃框裏貼了些優秀學生代表的照片,還有歷屆運動會上獲獎同學的合照。

陳梔上學從公告欄那裏路過時多看了幾眼,林佳在她旁邊,拉了拉肩側的書包帶,“李初祎你領獎時好像不太開心哎。”

豈止是不太開心,這模樣簡直像是拿著關公的青龍偃月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站在這個位置上的。

李初祎面無表情地睨過去一眼,而後淡淡撇開了視線,往前走,“還有十分鐘就要遲到了。”

林佳:“來了來了!”

“我到教室還要補作業,十分鐘怎麽夠啊!”陳梔直接小跑起來。

第二節課後的大課間,大部分學生都出去做操。陳梔因為突如其來的生理期,請了假,趴在桌上睡覺。

後面上課時都有些不在狀態,被老師叫起來回答了好幾次問題。

下課後,林佳跑過來跟她說話,問了狀況後,從桌肚裏翻出一個暖寶寶遞給她。

陳梔腦袋靠在臂彎裏,“謝了。”

林佳嗯一聲,“對了,下午放學要不要去一趟獸醫院,上次我們包紮的那只小貓咪,看起來病情有點惡化。”

小貓咪是前幾天在學校後門發現的,它不知道是被人打了還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只腿上流著血,走路也一瘸一瘸的。當時陳梔和林佳簡單地給小貓咪的傷口做了處理。今天林佳在校園裏看到它,發現它那只腿上的傷好像更嚴重了。

陳梔摁著按壓筆,“好。”

繼和沈星渡挨在一起拍了一張合照,並且那張照片還被放進公告欄之後,李初祎這幾天的心情明顯不太好,日常繃著臉,別人多看他一眼,感覺他下一秒就要打人。

他課間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沈星渡正在給隔壁組的一個男生講題。

不得不說,他解一些題目,思路清奇,角度刁鉆,卻又非常合理。

自從運動會之後,他和班級裏的同學,關系也好像更熟了些。

李初祎垂著眼,從另一邊走到位置上坐下,鋪好校服,趴下就睡。

沈星渡講完題目,那同學說了句“謝謝”,而後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快要上課了,沈星渡餘光瞥到身側還在睡的人,猶豫要不要叫醒他。結果這人就跟後腦勺上長了眼睛似的,老師一抱著教案進教室,上一秒睡得跟屍體一樣的人熟練地起身,理了理額前頭發,把校服外套塞進桌肚裏,再把課本攤開。

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節是英語課,他掏出來的是物理課本。

沈星渡收回目光,決定不再管這些破事。

英語老師上課喜歡點名讓人起來回答問題。陳梔今天被點名的頻率特別高,又被點了,很不巧的是,讓她回答的那道題她剛好不會,於是就那麽不尷不尬地站著。

李初祎在解一道物理大題,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導致他手上的筆在練習冊上劃出一道短線。

他擰了下眉,一擡頭就看到英語老師拿著書從講臺上下來,正在往這邊走來。

沈默幾秒,迅速翻出英語書,手肘又被人撞了一下。

“在 76 頁。”沈星渡小聲說。

李初祎:“不用你管。”

李初祎揉了把頭發,慢悠悠轉回眼,桌子被手指“叩叩”敲幾下,英語老師說:“李初祎,你來講講下個空的語法。”

哪個空?什麽語法?

李初祎楞怔幾秒,捏著英語書在翻,剛才他說在哪一頁來著?

英語老師斂眉,看到被他收起的物理書的邊角,臉色有些陰沈,“英語課不需要聽了是嗎?你英語也沒有考滿分啊!”

“看看你同桌,英語考滿分,也沒見他不來上課。”英語老師說,“沈星渡,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沈星渡站起來,這題他本來會的,但這樣的情況下一回答,李初祎就很沒有面子。

他抿了抿唇,沈默了會兒。

“你也不會?”英語老師看他一眼,“那兩個人一起站著吧。”

沈星渡在心裏默念一句,再多管閑事他就是傻子。

陳梔也站著,她飛快地往後瞄了一眼,又轉回頭來。

英語老師:“某些同學,要是站著都沒有辦法集中註意力的話,可以去後面站著。”

陳梔乖乖聽講。

李初祎終於找到正確的頁碼,他垂著眼,不得不去看那些都會了的知識點。反覆聽講自己都掌握的知識點,這個過程就顯得非常枯燥無聊。

還不如閉目養神。

沈星渡一只手轉著筆,“啪嗒”一聲,筆甩到桌邊上去了,伸手過去拿的時候不小心又碰到李初祎一下。

李初祎掀起眼,當即往旁邊挪開一段距離,桌椅發出聲響。

沈星渡拿到筆,“……?”

講臺上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實在忍不下去了,捏起一支粉筆掰成兩半往那邊扔去,“你們直接去黑板報旁邊站著吧,這堂課站著的同學都把後面單詞表上的單詞抄三遍,明天上課之前檢查。”

英語老師在氣頭上,實行了連坐制度。

托他倆的福,陳梔和其他幾位站著的同學都得抄單詞。

放學後,有人留在教室補抄單詞,有人把作業拿回家去寫。陳梔屬於兩者的中和,她在教室寫了會兒作業,覺得這實在太多了,寫了一半又想拿回家寫。

導致她出教室時已經比較晚了。

林佳給她發消息說,她在醫院等她。陳梔為了趕時間,抄了近路。是平時不常走的一條小道。

窄巷子左右是鄰近馬路的居民樓,常年闌風伏雨,墻面有些斑駁的痕跡,巷口處也橫七豎八地堆放幾塊亂石。

走到開闊一點的地方,拐角處的一家網吧門口的臺階處,蹲著幾個在抽煙的男生,煙霧繚繞。他們像是學生,又不太像,陳梔分辨不出來。

他們對面也站著人,黑色 T 恤,破洞牛仔褲,那發型對於理發店來說絕對是賺得盆豐缽滿,雞毛撣子一樣的顏色,還曲直不一,在這條巷道中格外惹眼,路邊躥出來的流浪狗看了都搖頭。

兩撥人口頭上互相問候了對方的父母,再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罵人的話。

超出了陳梔的認知。

她楞了楞,握著肩側的書包帶,有些不敢過去。

兩撥人看上去像是要打起來。

楞怔的當口,耳邊倏地吹來一陣熱風,她聞到了清新幹凈的洗衣粉的味道。

沈星渡拽著她的書包往後拉,“楞著幹什麽,跑啊!”

那邊已經打起來了,肢體碰撞發出悶響動靜,陳梔好奇地回頭看,卻被沈星渡扯起她的衛衣帽,戴上,寬大的帽檐往下垂,堪堪遮住前面的視野。

陳梔腦袋一僵,呆在原地,被沈星渡拽著往巷口跑。

陳梔第一次被拽著跑這麽快,跟逃命似的。到了另一條街道人流比較多的地方,沈星渡才停下來。

陳梔兩只手撐在膝蓋上,微彎著腰喘氣,“你、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夕陽從層疊樹葉間灑落,林蔭道上鋪落一地剪影,沈星渡踩在那片碎影上,“沒看到那些人在打架?”

陳梔理所當然道:“我知道啊。”

沈星渡:“知道你還不跑,在學校裏老師沒教過你最基本的安全準則?”

陳梔嘀咕:“就是好奇嘛,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想看一下。”

沈星渡反應了幾秒,隱隱覺得她這話說得有哪裏不對,但究竟是哪兒不對,又說不上來。

陳梔:“你這個時間點不是早就回家了嗎?怎麽也走那條路?”

沈星渡是屬於一放學就回家,把作業帶回家寫的那一撥。而現在距離放學已經過去好長一段時間了。

沈星渡摸了摸脖子,面不改色道:“被幾個男生約去球場打球,耽誤了會兒,也想走近路。”

陳梔“哦”了聲,“我去醫院,你也去嗎?”

沈星渡皺眉:“醫院?”

陳梔補充:“獸醫院。”

沈星渡:“不去。”

末了,陳梔突然想起什麽,多問一句:“沈星渡,你會打架嗎?”

沈星渡皺了下眉,側過頭:“你想看我打架?”

陳梔:“沒有沒有。”

“不打。”沈星渡慢悠悠地說,“我們好學生從來不打架。”

陳梔:“……”

可惡,被他裝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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