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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無念,得無名(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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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無念,得無名(26))

果然山海院就鬧騰了起來。英國公知曉有和尚來念經t後臉色沈了下去, 急匆匆的跑回去跟趙氏嗆聲,所用言語無不貶低,氣得趙氏過去推人, 英國公反手一推,便將人推在了地上。

但英國公也沒有得好,腦門上被抓了幾道抓痕。這就不能去上朝了, 否則要招人笑話。

他惱怒的把刕鶴春叫到書房去, “且勸勸你的母親, 別在這種時候生事, 不然一個不好,咱們府裏又該如何?”

刕鶴春當面不說什麽, 回去便跟折綰道:“父親小心過頭了, 被勳國公府的事情嚇破了膽子, 這般戰戰兢兢, 小家子氣,反而被陛下不喜。”

這點折綰倒是跟刕鶴春的念頭一般。英國公被陛下評定一句“平庸”不是沒有緣由的。

他事事小心謹慎, 但對聖意卻揣摩不準,如同此事一般, 他大大方方的, 便也沒什麽, 偏要推一把趙氏,自己也被抓傷, 就要藏著掖著不去上朝,最後若是緣由露在陛下面前, 反倒是要被罵。

刕鶴春這些話也只有跟折綰說一說了, 他道:“父親下回再敢對母親動手,我也是要插手的。”

折綰便看他, “你為何現在不插手呢?”

還要等下次做什麽?

刕鶴春有自己的理由:“父母之事,兒女不好輕易插手,他們有自己的相處之道。”

折綰笑了笑沒說話,沒說對,也沒說錯。只站起來出門。刕鶴春知曉她要去宮裏見太後,便道:“父親剛剛還叮囑我,讓我說與你,不要把家裏的事情說與太後。”

折綰:“自然。”

她說這些給太後添堵做什麽?

孫三娘走後,太後大概因著她的話想到了從前,大哭過兩次,而後身子便有些隱隱不好。陛下是個十足的孝子,為此一下朝就去守著,等太後漸漸的能出來踱步賞花才松口氣。

皇帝還特意對她道:“你哄著太後高興些,朕重重有賞。”

折綰倒是不用賞賜,太後幫了她的大忙,她是真心實意願意陪著她的。

正因著這份真心,皇帝對她越發滿意,還笑著對太後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英國公府這些孩子倒是都跟母親有緣分。”

太後:“是,都是好孩子。”

等皇帝走了,太後還跟折綰道:“鶴春有些日子沒來了,是忙著呢?”

折綰小聲道:“他想著升官。”

太後笑起來:“陛下就喜歡他這股性子,勤勉,肯吃苦。”

頓了頓,又說起趙氏,“你婆母還好麽?”

折綰:“好,還是老樣子。”

太後嘆息,“我最近總夢見鶯姐兒和寧昭。”

寧昭長公主是她的女兒,八歲就去世了,鶯姐兒長得大些,但也大不了多少。

太後:“皇帝這段日子又想把十三公主送來,我怎麽敢接呢?”

她再承擔不起一個孩子死於年幼之時的痛了。

折綰輕輕的給她捶腿,道:“那就不養。”

太後突然就哽咽起來:“阿綰,三娘走出來了,可我還沒有。”

她說到這裏,拿出帕子擦眼淚,“她說,孩子們需要往生,我們也需要將此事跨過去——可我跟她不同。”

寧昭是因病去世的,她心裏不好受,卻也能放過自己。可鶯姐兒不是。

她道:“她是我抱進宮裏來的,是死在我懷裏的。我總覺得,我若是不抱她來宮裏,她就不會去世。”

她思念寧昭,看不開鶯姐兒,便也覺得自己是個不詳之人。

可她依舊貪戀孩子們在身前。她道:“你和丹崖來的時候,我心裏是歡喜的,可也惶恐不安。我就想著,我不留她過夜,也不留你過夜,這般算不得我養的吧?”

折綰聽得心頭一酸。

太後確實從不讓她在宮裏過夜,也不讓她連著日子來皇宮。她就怕自己的煞氣沖了她們的氣運。

可無論是丹崖還是她,僅僅這般進宮陪她說說話,她就願意為她們掏心掏肺的。

這次三娘的事情,還有茶葉的事情,太後都在暗中幫著她。

但她除了進宮陪陪太後,也幫不了其他的忙。

此事……年代久遠,已經成了太後心裏放不下的過去,她開導不了。

折綰嘆息一聲,握著太後的手,“您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萬萬不可傷心過甚,壞了身子。”

她去世的時候太後還活在世上。

但無論她怎麽說,太後的精神還是時好時壞的。

過年之前,皇帝心裏掛念著太後,在各處妃嬪那裏用膳也用不好,還對著親近的大臣嘆息,“朕當年若是沒有母後一步步的教導扶持,也很難穩穩當當的坐在皇位上。”

嚇得臣子們跪在地上連連安慰。

直到過年,皇宮裏面還不敢有歡聲笑語。皇帝還讓折綰住在太後的宮裏陪著她,但太後卻堅決不允,道:“我好著呢,只是精神差了一些,這是到了年歲,一年又一年,自然是一年差一年,哪裏就需要你這般擔心了?”

皇帝年歲越大,越是對太後孝順,他把兒子們都攏到太後的宮裏去,“這樣總行吧?是男人,又不是姑娘家。”

太後哭笑不得,卻也不願意王爺們常來。她道:“有阿綰和丹崖常來就行了,我哪裏有那麽多精神搭理他們。”

玉丹崖懷孕之後,太後也不見她了。她怕自己沒福氣,將丹崖的孩子出意外。

這份小心翼翼雖然不曾明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瑩姐兒在宮外也聽聞太後病了。她好奇的道:“太後是不是從未出過宮裏?”

折綰點頭,“何止不曾出宮,她連自己的長樂宮也不願意出。”

瑩姐兒:“那她應該出來走走,人怎麽能一直悶在一個地方呢?”

折綰摸摸她的頭,“我們瑩姐兒真聰慧。”

但太後卻被困在那裏了,走不出去。

大年初三,折綰和刕鶴春要進宮給太後請安,剛要出門,便見英國公叫他們過去。

英國公坐在堂庭裏,遲疑的道:“你們這回去,不若跟太後提一提,下回帶著瑩姐兒一塊去。”

折綰手就慢慢的握緊,“父親這是什麽意思?”

英國公:“咱們深受皇恩,自然要回報陛下和太後。”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出來的決定。

鶴春看起來是不被陛下喜愛了,鶴憫倒是在外光宗耀祖,可是京都卻要一個跟在陛下身邊才行。

這般外頭一個,京都一個,互相扶持,才能讓英國公府長久下去。

折綰是女子,瑩姐兒也是女子,英國公的意思倒不是讓瑩姐兒跟著折綰一塊進宮受寵。他還是想讓川哥兒或者升哥兒走一走當年刕鶴春的路子。

刕鶴春當年是怎麽被陛下養在身邊的,那川哥兒和升哥兒也許也有機會。

折綰便氣笑了。她第一次對英國公出言不遜,“父親真是機關算盡。”

她斷然拒絕,“兒媳不會說的,太後也不會願意。”

英國公惱羞成怒,卻不願意跟她一個女人爭辯這些,只對刕鶴春道:“你媳婦不懂大局,你回去跟她好好說一說才是。”

刕鶴春卻知曉父親這是舍不得當年他在陛下面前行走帶來的好處,他比折綰更懂得如何跟父親打交道,便道:“父親還是跟三弟和三弟妹說一說最好。”

英國公頗為無奈:“你們是不知道多少人排著隊送姑娘進宮陪伴太後,我若是寫信給鶴憫,一來一回不知道廢去了多少時間,等他回信,黃花菜都涼了。”

他好笑解釋道:“難道那種克女的無稽之談難道你們也信?都是無稽之談。我就直言吧,這也不是咱們一家的主意,多少家都想走鶴春當年的路。”

身為一族之長,他要打算的路自然更長遠,他站起來,“我心意已決,你們若是不說,那我就去跟陛下說。”

只是由折綰等人說出來更加合適一些罷了。

且不管陛下願意不願意,但總要表一表忠心的。

折綰便冷笑道:“父親盡管去說吧,陛下面前,難道要留下一個‘求榮’的印象才好?”

英國公皺眉,“老大媳婦,你平日裏瞧著也算是懂事,如今卻是越發氣勢大了。”

竟然還敢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嗆聲。

折綰笑了笑,“不及父親的念頭大,太後連十三公主也不願意養,父親為什麽覺得太後會養瑩姐兒呢?”

她眼睛瞇起來,“我猜,當年母親給瑩姐兒取名為瑩的時候,父親心裏怕是就有念頭了。”

瑩姐兒。

鶯姐兒。

折綰深吸一口氣,“我且告訴父親,太後並不克女,我自然是覺得這般謠言是無稽之言。但太後也不會讓瑩姐兒住進宮裏去——就像當年的鶯姐姐一般。”

她說t完此話,轉身就走,根本懶得跟他費口舌。刕鶴春心裏倒是痛快,他笑了笑,“父親還是棄了這個念頭吧,太後面前,難道父親有阿綰熟悉麽?太後的性子,父親有阿綰懂麽?”

他跟著折綰離去,倒是將英國公氣個仰倒。

他手顫抖著捂住心口,半晌喃喃道:“鶴春這還是恨上我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這是運籌帷幄!沒有我這般機關算盡,他們哪裏來的這般的好官途?哪裏能在太後和陛下面前露臉?京都一片瓦掉下來就是一個官,一個世家子,一個世家婦——沒有我,他們能跟這群人分別而開?”

一群人,如此年歲了,還要他來打算這些事情,竟然還反過來嘲笑他。

他對鶴春實在是失望。還是養得太過天真了。因知曉陛下喜歡這般的性情,他也沒有多加管教,只任由他去,誰知道養成現在這樣!

但一個兒子廢了,他也不願意跟老三因為這事鬧僵,老三的性子孤僻,說話做事並不顧忌他的臉面,要是到時候鬧起來,自己怕是也如同勳國公一般成為笑話。

所以因著刕鶴春的話,他又給老三去了一封信。

還把宋玥娘叫到跟前去說。

他的那套為了孩子們好的說辭在宋玥娘面前行不通。

宋玥娘本帶著兒子回了娘家,但臨近過年,還是被父母送了回來,她忙活了一個年,正是疲憊的時候,冒然聽見此事,驚得後背汗毛都起來了,對著英國公就是一瞪。

瞪瞪瞪,瞪不死他!

因事關太後,她不敢高聲放肆,但她跟趙氏多年婆媳,無話不談,上回趙氏能把她的事情說與四夫人,這回她也能把趙氏告訴她的事情說與英國公。

她壓低了聲音,笑著道:“父親未免做得太過了些——當年鶯姐姐進宮,本是不願意的,可父親非得她去,臨行前還罵了她,她這才在太後的宮裏落淚,被太後瞧中了——我聽母親說,父親這些事情尤為有手段,這一招,莫非是參照了曲有誤,周郎顧?”

英國公能打趙氏,卻不敢打宋玥娘,只能任由她陰陽怪氣,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低聲罵:“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宋玥娘嘖嘖一句,“我哪裏敢胡說八道,我這個人最是老實了,但誰也別想欺負我的孩子去!”

她脾氣橫沖直撞的,能這般陰陽怪氣幾句已經是極限了,當即就道:“不行父親就替鶴憫休了我吧!我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去,我也不是那般破落戶的人,非得死活賴在這裏不走,我只有娘家父母和兄弟養活。”

英國公氣得直哆嗦,“反了,反了,都反了。”

等折綰回來的時候,便聽聞宋玥娘帶著升哥兒和瑩姐兒又回娘家去了。

英國公氣倒了。

但這事情,到底是被太後知曉了。全因太子妃去太後宮裏的時候碰見折綰問了一句,“聽聞你三弟妹最近帶著孩子在宋家住?”

折綰就笑了笑,“是,宋家老夫人最近身子有些不痛快,玥娘自來孝順,便回去伺候。”

太子妃便道:“是個孝女。”

宮裏的話,一句三婉轉,太子妃話沒有說盡,太後卻起了疑心,小聲問,“怎麽回事啊?”

折綰:“就是我上回進宮跟您說的,父親想要瑩姐兒兒進宮陪您。”

她並沒有瞞著太後此事。

太後皺眉,“我不是拒絕了麽?”

折綰:“父親給三弟去了信,還找三弟妹說了。”

太後聞言嘆息,“當年鶯姐兒也是他這般送進來的。”

她心緒更差了。

折綰就笑著給她捶背,“上回瑩姐兒還問您了。”

太後打起精神,“哦?”

她一直聽折綰說瑩姐兒的趣事。

雖然兩人未曾見過,但是她知曉瑩姐兒和雁姐兒給折綰送了曇花。

如今她的宮裏也養著幾盆曇花呢。她也想許個願望。

其實英國公的主意打錯了,即便是不把瑩姐兒送進來,她也不會虧待了鶯姐兒的侄兒侄女去,她這輩子,最為歉疚的人就是鶯姐兒和寧昭了。

折綰就輕聲道:“瑩姐兒說,您為什麽不出去走走?”

“一直待在這個小屋子裏多悶啊。”

太後心一酸,“難為你願意把這句話說與我聽,也不怕我多事出事。”

她要是真動了心思出門,萬一出了什麽事情,折綰就難逃罪責了。

折綰就將一個暖爐送到她的手裏去,“之前是不敢說的,可最近又年長了一歲,總覺得在您面前說話,若是還顧忌那麽多,也對不住您的情意。”

太後眼眶一紅,“你是個好孩子。”

她卻沒有想過出去走走。

但頓了頓,又問:“我能去哪裏呢?”

折綰:“先在宮裏面四處走走?您一年又一年,都在長樂宮裏,再遠一點,便是長樂宮的小花園裏。”

太後好像給自己畫了一個圈。

她就在這個圈子裏面走了一年又一年。

守著她的寧昭,守著她的鶯姐兒。

折綰溫和的笑著道:“等您願意了,我還想帶您去我的鋪子裏坐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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