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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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自澤息從蓮池中覆活之後, 那日在無妄之海發生的所有事情，毫無例外都一五一十地落入了容絮耳中。自然，也包括那日南禹突發變故, 不得不以燃燒神魂為代價剿滅魔神。
所有人都有生的希望，唯獨只有南禹, 如何都沒有了生的希望。
思及此, 容絮的心久久不能平覆。
以至於她一個月整個人都悶悶不樂, 心裏總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一般。
今日日頭正好, 容絮坐在蓮池旁的梧桐聖樹下，暖意融融的陽光散落下來, 刺眼得她不禁微瞇住眼睛。
最後她只得用手來擋著太陽。
可太陽還是透過縫隙落下, 零零散散，雖沒了原來的刺眼，卻依舊讓人不得不註意。
不知如何，容絮靈光一閃, 為何會突發變故, 還偏偏只有南禹一人。
變故……
蘭茹……
在思忖的那一瞬間，容絮不由自主地想到這給人。只因她是南禹身邊, 這萬年來唯一的變故，一個龍族的少主, 在仙界錦衣玉食地養著, 卻一心想要入神界, 她很難不懷疑蘭茹的居心。
而這蘭茹原本是要送到青梧身邊去的, 只不過青梧不願，陰差陽錯才被南禹收入門下。
難道他們原本想害之人是青梧……
為何要害青梧……
枯坐在梧桐聖樹之下的容絮思緒越想越亂,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纏繞著自己垂落的發絲，思索片刻, 才緩緩朝身旁的紫玉吩咐道：“紫玉，幫我下界去捉一個人。”
“神尊吩咐。”
紫玉這般畢恭畢敬的模樣，不禁讓容絮心生玩味，心中的陰翳漸漸有了消散的趨勢。她打趣道：“你這般模樣，仿佛我叫你抓誰，你都能義無反顧地給我帶回來一般。”
“只要是神尊的吩咐，紫玉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這本就是句玩笑話，可這人卻回應得鄭地有聲，不容置疑，仿佛猶豫片刻都是在揣測他的真心。
倒是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紫玉這人，因她阿娘撿回一條性命，可卻也因此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她的阿娘以及她的女兒。
也許，對於他來說，這便是他活著的意義吧。
可如今，她偏偏不希望如此，想來她阿娘在天之靈也不希望如此吧。看來以後她得找個機會同他好好說道此事，她希望他今後好好活著，是為他自己而活著，不是因為旁人。
從思緒中抽身回來，容絮也懶得繞彎子了，掀了掀眼皮，不以為意，直接冷聲吩咐道：“你下界一趟。去龍族，把蘭茹給我抓過來，她若是不願意或是反抗，不必顧忌她的身份，就算是折斷她的骨頭，也得給我帶回來。”
嗓音泠泠的，又刻意壓著怒意。
這還是這些日子來，紫玉頭一次見容絮動怒。地葬海一戰，眾神紛紛隕落，容絮便沒了原來的笑意，對任何事總是淡淡的，如今這般，他心中不禁對此事更加重視。
“若是他們龍族之人蓄意包庇窩藏她，你就問問他們，同神界作對的下場，他們龍族承不承擔得了。”
即使神界如今僅剩下容絮一位神尊獨守在這裏，可神尊威嚴依舊不容任何侵犯和質疑，單單是神威顯露出來，便能讓他們生不如死。
若蘭茹與此事無關，那是最好，若是有關，便是讓她粉身碎骨也不為過。
“是。”
紫玉雖然不知道為何，但還是照做。
轉瞬的功夫，此地便只剩下容絮一人，以往這瓊蓮山本也沒有多少服侍的神使，可如今卻讓人感覺到格外的冷清。即使陽光暖融融，心中卻照不到半分。
總歸是少了什麽，不一樣了。
她曾也知曉歲月變遷，滄海桑田，卻未曾想到親身經歷和耳中聽聞，終究是兩碼事罷了。
心中的酸澀和苦，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總是能蔓延到極點。
所有人都將她瞞得嚴嚴實實的，就連當初南禹將她驅逐出神界，卻不抽她神髓，不拿回她的神印，都是已經為她鋪好了一切去路。
可越是這般，她就越發難過。
輕柔的風迎面吹來，帶動著梧桐聖樹沙沙作響，梧桐聖樹散發出剔透的金色光澤，容絮的發絲也被風吹得飛揚起來，像是在安撫著坐在樹下的人兒一般。
澤息不知從何處現身，手上端著一碗剛洗好的葡萄，青色的葡萄顆顆飽滿，水珠在陽光下格外的晶瑩剔透。
他緩步走近。
似乎是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瞧出容絮心情不大好。想來，澤息也猜到了她為何心情煩躁，定然是與他先前同她說的無妄之海一戰有關。
雖知不該說，他還是說了，同她隱瞞也沒有任何意義。
只不過，這人如今也學會了將所有煩心事悶在自己心裏，不再是以往那個哭笑總愛喜形於色的小姑娘一般。那般時候的她，被所有人保護得極好，天真果敢，永遠懷揣著最美美好的期待。
如今的她，早已同原來的她，不一樣了，這一路走來，經歷的種種磨難早已經讓她成長成新的容絮。
可成長的代價往往是最為殘忍的。
他也只願她永遠活得簡單快樂，如今卻成了奢望。
澤息無奈地輕舒一口氣，還好，以後還有足夠的時間。他想，只要他願意，總能將她的無憂無慮給養回來的。
思及此，一切煩惱都被拋到腦後，他熟稔地湊在容絮身旁坐下，順勢將碗中的葡萄遞了過去，柔聲問道：“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小絮，他們定然也不願看到你這般為此事自責。”
手中的葡萄傳來冰涼的觸感，容絮慢慢吐出一口氣，眼神卻在那一剎那變得格外的冷，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南禹之事，我必然要查個水落石出。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了……”
話到最後，是滿滿的遺憾和愧意。
活著的人總是希望，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死去之人能夠再多做一點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也總比沒有的好。
澤息如何不明白。
容絮知曉澤息是擔憂她，隨即她便斂了眉宇間的所有冷意。將腦袋湊了過去，順勢親了澤息臉頰一口，隨後望向澤息，活潑靈動的眼亮晶晶的，笑意盈盈道：“我沒事，你別擔心啦。”
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
可發絲劃過，遺留下來的癢意卻在心口無限蔓延開來。
而就是這般，總是讓人格外地眷戀。
澤息如今也不避諱，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之人一動不動的，黑眸中情愫湧動，望著那柔軟的唇瓣愈發濃烈，大腦想都沒想便果斷地回吻過去。
碗中的葡萄隨著他動作幅度的加大，滾落到地，青色的葡萄散落一地。
在澤息強有力的攻勢下，容絮的身體幾乎癱軟，全然只能靠在他身上，睫羽落下一片陰翳，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了好幾下。整個人如同溺水一般，而眼前的澤息便是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察覺到眼下之人略略顯露出來的無助，澤息緩緩拉開距離，垂眼盯著近在咫尺的那一張紅透了的昳麗面容，忍不住輕聲笑道，“都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學會換氣。”
略顯輕浮的話卻被他說得格外的好聽。
可容絮還是忍不住，被他這直白的話語羞得更是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只得將身旁之人重重推開，嗔怒道：“澤息，我發現你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澤息握著她的腰，即使推，也才堪堪推開一點的距離。
話音剛落下，澤息又似什麽沒有聽見一般又湊了過去，順手還撿起一顆葡萄，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遞了過去，“吃嗎，特意為你洗的，可甜了。”
容絮見狀，更是拿他沒辦法，這人自從覆活回來，臉皮就是變得愈發的厚了。
可這葡萄的確是她喜愛之物，最近她總是格外愛吃這酸溜溜的東西，便接過澤息手中的葡萄，丟入嘴中。一顆葡萄汁水充足，酸味在口齒中迸發出來，容絮吃得心情都不禁好了幾分。
澤息見到她這般，倒是對這葡萄生了好奇之心，一顆葡萄就能將她的不滿瞬間撫平，他都沒有這個本事。
於是他又撿了一個擦了擦，這次是他自己要嘗嘗。
誰知葡萄剛進嘴巴裏，他才堪堪咬破了皮，便被酸得瞇了瞇眼睛，整張俊臉皺巴成一團都難以緩解，口水流得他說話都變得含糊起來，結結巴巴道：“這……葡萄……怎麽這麽酸。”
容絮雖不知他為何要吃，只是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原以為他是瞧她吃得歡喜，又撿起來給她備著。誰曾想是他自己要吃，她瞧著澤息難受模樣捧腹大笑，“這葡萄還未熟，自然是酸的，你不是不吃這葡萄嗎，今日怎地突然要吃？”
瞧著容絮那一臉戲謔的模樣，澤息倒是略顯不好意思地收了收眼神，垂眼看著散落一地的葡萄，暗自腹誹，怪不得著葡萄是青色的，原來還未熟。
“我只是想嘗嘗這葡萄能有多甜，能讓你吃得如此開心。”
語氣還略帶著三分委屈，像是被著酸葡萄給氣到，亦或是她居然因為一顆酸葡萄就如此開心滿足了。
聽到此話，容絮還真有些哭笑不得，眼眸彎成一輪皎月，靈動狡黠。她忽地湊向澤息，吻上他的唇瓣一下，如同小雞啄米，又迅速抽身離開，甚至還特意同他拉開幾步的距離，“現在，是甜的吧。”
輕靈的話音帶著羞澀，容絮如同流連花叢中的蝴蝶一般，又迅速抽身離開，獨留下澤息一人。
瞧著她背影，回想到剛才那一吻，澤息不禁觸摸到自己的唇瓣，嘴角笑意無限蔓延開來。
“很甜……”他不禁輕聲呢喃。
*
紫玉的動作很快，才堪堪兩個時辰的功夫便將蘭茹帶了回來。
被帶來的蘭茹一身狼狽，本來幹凈的衣裳如今變得泥濘不堪，身上甚至有著明顯的打鬥痕跡。如何來的，不用想，容絮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不過如此，她也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會如此抗拒來這神界一趟，好歹曾經是南禹的徒弟，她豈會無緣無故就拿她如何。
一想到這，容絮看向蘭茹的眼神變得愈發冷冽。
即使頂著容絮審視的眼神，蘭茹心亂如麻，可還是盡量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嗓音帶著幾分的顫抖，行禮道：“見過神尊，不知神尊尋我有何事？”
“既然知曉吾尋你有事，又為何要逃？”
“人界有一句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蘭茹，若不是吾派的是紫玉去，怕是你早就成功跑了，你這麽怕來吾這神界，是為何？”
“想當初，你們龍族可是死乞白賴地，也要把你塞到神界來的。”
每一句話隨著聲調的加重，便如同一個個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地紮在蘭茹的心口上。容絮還覺得不夠，還要重重地剜上一刀，讓那傷口面目全非，血淋淋才肯停歇一會的功夫。
蘭茹臉色霎那間變得愈發蒼白，瞳孔緊縮，無意識地握緊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由於緊張，握拳時嵌入掌心肉中，也絲毫感受不到半分的疼痛。
她的心思，已經全然顧及不了這些了。
心中戰戰兢兢，可蘭茹依舊是不到黃泉不死心的頑固，拼命壓抑著呼吸，死死地盯著高坐在主位上的容絮，奮力辯駁道：“神尊，我是龍族的少主……我可是南禹神尊唯一的徒弟，你怎可如此待我！”
如今的蘭茹，已經有些慌不擇言了。
而這一句“南禹神尊唯一的徒弟”，也成功地激怒了容絮。
眨眼的功夫，她便瞬移到蘭茹面前，單手掐在她脖頸之上，將她舉了起來。因呼吸受阻，蘭茹慘白的臉如今漲得通紅，雙腳無力地掙紮著。
“唯一的徒弟，吾可是聽說，南禹早就把你趕出神界了，又談何徒弟。你如今還敢頂著這名頭招搖撞騙，若要讓吾再聽到一次，吾便割了你的舌頭！”
警告的話說完，她便將蘭茹甩到一邊，居高臨下，將她的狼狽盡收眼底，“吾最後再問一次，你為何害南禹。你若不說，吾便用追魂術查清一切，屆時，你將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要如何，你自己選！”
容絮的話讓蘭茹的心在那一瞬間變得拔涼拔涼，整個人頹然地癱坐在地，地板傳來冰涼的觸感，直透心底。她的眼神隨後變得毒辣，惡狠狠地瞪著容絮，道：“是，是我幹的，又如何！”
即使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親耳聽到這個答案，容絮的心還是忍不住冷了下來。被自己的徒弟害死，南禹當時該有多麽的絕望和傷心。
她不敢想象。
蘭茹的話音已經逐漸接近癲狂，整個人如同找到了宣洩的口子一般，滔滔不絕。
“虧我還將南禹神尊當作師傅，敬他，愛他。可他呢，我的仙髓還未被洗練完成，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將我趕走，趕出神界，讓我受盡他人的冷嘲熱諷。憑什麽你們神界之人就可以高高在上，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憑什麽，我不服！”
“你們不過就是命好了一些罷了。”
女子的嗓音幾乎接近嘶聲怒吼，眼眶猩紅一片。她身形狼狽，烏發淩亂不堪，指著容絮的手還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眼中的恨意外在越燒越旺。
“命好？”容絮嗤笑一聲。
“你可知，所有神尊在繼位之前，都必須歷經磨難，稍有陰差陽錯便是魂飛魄散的結局。你一句輕飄飄的命好，就將一切給輕描淡寫了？”
“你可知，是誰封印了那些上古兇獸，日覆一日地守護著封印，你又可知，是誰在六界大難即將臨頭時，義無反顧地選擇獻祭自己生命以保全六界！”
“你這般，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之人，怎敢褻瀆神尊！”
話音落下，鴉雀無聲……
血液在身體裏奔騰不休，容絮攥緊拳頭，在最後卻回歸平靜，冷笑一聲，睨向蘭茹，一步一步逼近，“你知道南禹為什麽要將你趕走嗎？”
依舊是無人回應。
想來，蘭茹也不知，她心中也有疑惑。
容絮一聲比一聲高，道：“占星臺有預言，神界，將隕。你既然拜入南禹門下，也算得上神界的一員，南禹他趕你走，是不想讓你因此而喪了命。可你，卻讓南禹自此喪了命，再也活不過來了。”
字字誅心，狠狠紮了上去。
蘭茹聽到這般，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絮，語氣也透著緊繃和惶恐，“神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憑什麽相信你！”
“信不信在你，吾不知魔神給了你什麽好處，可南禹待你，已經仁義盡至。南禹他這一生為神界操勞，從不收徒，唯一收了你，也算是盡心盡力待你，宿寧山所有人都對你格外地好。可你呢，忘恩負義，反過來卻成了傷害南禹的利刃。”
“當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容絮說得心中氣急了，胸膛起伏不定，翻騰倒海，只得別開眼平覆自己的情緒，繼續逼問道：“魔神到底給你了什麽好處，你還答應了魔神什麽事情！”
可如今的蘭茹卻顯得格外的平靜，她似乎沒有了先前的任何怒火，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整個人卻給人一種形如枯槁的荒涼和悲寂感。
她自然知曉，容絮沒有任何理由騙她，或許是根本不屑於去騙她。所以剛才便是一切事情的真相，所以也是她鬼迷心竅了，居然答應了那般交易。
“魔神答應我，若我將蠱蟲成功給南禹神尊服下，便助我洗凈仙髓，還會渡給我三千年的修為。”
話畢，她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癱倒在地。
這般交易，倒是讓容絮意想不到。
洗凈仙髓，修為……
忽地，容絮回想到阿其曾同她說過這龍族的蘭茹少主，在驍勇善戰的龍族，生來卻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仙髓受損，註定一生都無法逐漸。在以實力稱霸的龍族，自然同廢人無二。
即使是龍族族長的女兒，龍族的少主，這一生為定然逃不過他人的冷嘲熱諷和指指點點。
怪不得會因為此事而惱羞成怒，迷了心智。
想來，南禹當年收留她，也正是因為看破了其中的事情，想給她一個機會，想讓她如願。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容絮冷眼掃向蘭茹，忽地有些暈乎，略顯幾分疲倦，不再想同她斡旋下去，只想快些結束，“蘭茹，魔神的話你也敢信，與狼共舞，與虎謀皮，只會引火燒身。”
“南禹既然想讓你活著，吾也不好違背了他的意願。只不過吾會抽了你的仙髓，而你的此生，便是被囚禁在宿寧山上，不得踏出半步。”
“吾要你日日夜夜在懺悔中活著。”
“紫玉，此事交給你處理了。”
解決完此事，容絮還未踏出門半步，便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的，腦袋沈沈的，視線更是緊跟著一片模糊，昏迷了下去。
好在，紫玉眼疾手快，將容絮扶住。
*
等容絮醒來，剛想動彈，便被一旁的人制止住了，澤息面上喜悅之中帶著隱隱的擔憂，如同碎嘴婆子一般，喋喋不休道：“都要當娘的人了，怎地還這般不顧及身子。還動這麽大的怒火，傷到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阿其，你也是的，你家神女懷孕了，你竟然半分都沒有察覺。若不是今日紫玉在那裏，容絮突然昏倒，那蘭茹趁人之危，又該如何是好！”
話語一串接著一串，說得容絮頭大，這般話多，倒是格外地不像他了。她只好握住澤息的手以示安撫，“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嘛。再說了，那蘭茹用捆仙鎖綁著手呢，諒她也不敢動我分毫的。”
“可是，要是氣著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孩子？肚子裏的孩子？”
想來剛才澤息說的那麽一大串話，容絮根本沒有用心去聽，自己省略性聽了個七七八八，絲毫沒有註意到他話語中的意思。
“小神女，神醫說，你已經懷孕兩月有餘了。”阿其在一旁補充道。
這個消息讓容絮有些緩不過來，摸著自己的肚子，試探性地看向澤息，驚訝地張口道：“我？懷孕了……”
澤息握住容絮的手，點了點頭。
“怪不得小神女最近總愛吃酸葡萄，阿其也覺得奇怪呢，原來是如此。”
澤息長嘆一聲，雖心中有喜悅，卻還是被容絮昏倒給嚇到了，“也怪我，當時我就該同你一起審問那個蘭茹，讓你一個人，當真是辛苦了。那個蘭茹你要如何處置，謀害神尊，這罪名夠滅了龍族滿門的。”
“蘭茹之事，是她一人所為，禍不及龍族。我抽了她的仙髓，將她囚禁在宿寧山永生永世。”
“我還以為你要殺了她。”
“她的確該死，起初我也是想讓她碎屍萬段。可如今想來，死卻又是最簡單的，最不痛苦的。那我偏偏要讓她活著，讓她失去她所在意的一切，還能永遠地活下去，卻也無力改變。”
“只有活著，才能永遠痛苦著。”
澤息握緊容絮的手心，瞧見她漸漸泛紅的眼眶，想來是因為此事想到了南禹。他上前柔聲安撫道：“沒事，我永遠都在你身邊陪著你呢，永遠陪著你……”
最後重覆的那一句話，斬釘截鐵。
滑落的淚珠被澤息輕輕地擦拭掉，他順勢將一旁的容絮緊緊地擁入懷中。此時無需任何語言，無聲地安撫和陪伴便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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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有生的希望，唯獨只有南禹, 如何都沒有了生的希望。
思及此, 容絮的心久久不能平覆。
以至於她一個月整個人都悶悶不樂, 心裏總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一般。
今日日頭正好, 容絮坐在蓮池旁的梧桐聖樹下，暖意融融的陽光散落下來, 刺眼得她不禁微瞇住眼睛。
最後她只得用手來擋著太陽。
可太陽還是透過縫隙落下, 零零散散，雖沒了原來的刺眼，卻依舊讓人不得不註意。
不知如何，容絮靈光一閃, 為何會突發變故, 還偏偏只有南禹一人。
變故……
蘭茹……
在思忖的那一瞬間，容絮不由自主地想到這給人。只因她是南禹身邊, 這萬年來唯一的變故，一個龍族的少主, 在仙界錦衣玉食地養著, 卻一心想要入神界, 她很難不懷疑蘭茹的居心。
而這蘭茹原本是要送到青梧身邊去的, 只不過青梧不願，陰差陽錯才被南禹收入門下。
難道他們原本想害之人是青梧……
為何要害青梧……
枯坐在梧桐聖樹之下的容絮思緒越想越亂,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纏繞著自己垂落的發絲，思索片刻, 才緩緩朝身旁的紫玉吩咐道：“紫玉，幫我下界去捉一個人。”
“神尊吩咐。”
紫玉這般畢恭畢敬的模樣，不禁讓容絮心生玩味，心中的陰翳漸漸有了消散的趨勢。她打趣道：“你這般模樣，仿佛我叫你抓誰，你都能義無反顧地給我帶回來一般。”
“只要是神尊的吩咐，紫玉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這本就是句玩笑話，可這人卻回應得鄭地有聲，不容置疑，仿佛猶豫片刻都是在揣測他的真心。
倒是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紫玉這人，因她阿娘撿回一條性命，可卻也因此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她的阿娘以及她的女兒。
也許，對於他來說，這便是他活著的意義吧。
可如今，她偏偏不希望如此，想來她阿娘在天之靈也不希望如此吧。看來以後她得找個機會同他好好說道此事，她希望他今後好好活著，是為他自己而活著，不是因為旁人。
從思緒中抽身回來，容絮也懶得繞彎子了，掀了掀眼皮，不以為意，直接冷聲吩咐道：“你下界一趟。去龍族，把蘭茹給我抓過來，她若是不願意或是反抗，不必顧忌她的身份，就算是折斷她的骨頭，也得給我帶回來。”
嗓音泠泠的，又刻意壓著怒意。
這還是這些日子來，紫玉頭一次見容絮動怒。地葬海一戰，眾神紛紛隕落，容絮便沒了原來的笑意，對任何事總是淡淡的，如今這般，他心中不禁對此事更加重視。
“若是他們龍族之人蓄意包庇窩藏她，你就問問他們，同神界作對的下場，他們龍族承不承擔得了。”
即使神界如今僅剩下容絮一位神尊獨守在這裏，可神尊威嚴依舊不容任何侵犯和質疑，單單是神威顯露出來，便能讓他們生不如死。
若蘭茹與此事無關，那是最好，若是有關，便是讓她粉身碎骨也不為過。
“是。”
紫玉雖然不知道為何，但還是照做。
轉瞬的功夫，此地便只剩下容絮一人，以往這瓊蓮山本也沒有多少服侍的神使，可如今卻讓人感覺到格外的冷清。即使陽光暖融融，心中卻照不到半分。
總歸是少了什麽，不一樣了。
她曾也知曉歲月變遷，滄海桑田，卻未曾想到親身經歷和耳中聽聞，終究是兩碼事罷了。
心中的酸澀和苦，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總是能蔓延到極點。
所有人都將她瞞得嚴嚴實實的，就連當初南禹將她驅逐出神界，卻不抽她神髓，不拿回她的神印，都是已經為她鋪好了一切去路。
可越是這般，她就越發難過。
輕柔的風迎面吹來，帶動著梧桐聖樹沙沙作響，梧桐聖樹散發出剔透的金色光澤，容絮的發絲也被風吹得飛揚起來，像是在安撫著坐在樹下的人兒一般。
澤息不知從何處現身，手上端著一碗剛洗好的葡萄，青色的葡萄顆顆飽滿，水珠在陽光下格外的晶瑩剔透。
他緩步走近。
似乎是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瞧出容絮心情不大好。想來，澤息也猜到了她為何心情煩躁，定然是與他先前同她說的無妄之海一戰有關。
雖知不該說，他還是說了，同她隱瞞也沒有任何意義。
只不過，這人如今也學會了將所有煩心事悶在自己心裏，不再是以往那個哭笑總愛喜形於色的小姑娘一般。那般時候的她，被所有人保護得極好，天真果敢，永遠懷揣著最美美好的期待。
如今的她，早已同原來的她，不一樣了，這一路走來，經歷的種種磨難早已經讓她成長成新的容絮。
可成長的代價往往是最為殘忍的。
他也只願她永遠活得簡單快樂，如今卻成了奢望。
澤息無奈地輕舒一口氣，還好，以後還有足夠的時間。他想，只要他願意，總能將她的無憂無慮給養回來的。
思及此，一切煩惱都被拋到腦後，他熟稔地湊在容絮身旁坐下，順勢將碗中的葡萄遞了過去，柔聲問道：“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小絮，他們定然也不願看到你這般為此事自責。”
手中的葡萄傳來冰涼的觸感，容絮慢慢吐出一口氣，眼神卻在那一剎那變得格外的冷，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南禹之事，我必然要查個水落石出。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了……”
話到最後，是滿滿的遺憾和愧意。
活著的人總是希望，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死去之人能夠再多做一點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也總比沒有的好。
澤息如何不明白。
容絮知曉澤息是擔憂她，隨即她便斂了眉宇間的所有冷意。將腦袋湊了過去，順勢親了澤息臉頰一口，隨後望向澤息，活潑靈動的眼亮晶晶的，笑意盈盈道：“我沒事，你別擔心啦。”
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
可發絲劃過，遺留下來的癢意卻在心口無限蔓延開來。
而就是這般，總是讓人格外地眷戀。
澤息如今也不避諱，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之人一動不動的，黑眸中情愫湧動，望著那柔軟的唇瓣愈發濃烈，大腦想都沒想便果斷地回吻過去。
碗中的葡萄隨著他動作幅度的加大，滾落到地，青色的葡萄散落一地。
在澤息強有力的攻勢下，容絮的身體幾乎癱軟，全然只能靠在他身上，睫羽落下一片陰翳，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了好幾下。整個人如同溺水一般，而眼前的澤息便是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察覺到眼下之人略略顯露出來的無助，澤息緩緩拉開距離，垂眼盯著近在咫尺的那一張紅透了的昳麗面容，忍不住輕聲笑道，“都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學會換氣。”
略顯輕浮的話卻被他說得格外的好聽。
可容絮還是忍不住，被他這直白的話語羞得更是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只得將身旁之人重重推開，嗔怒道：“澤息，我發現你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澤息握著她的腰，即使推，也才堪堪推開一點的距離。
話音剛落下，澤息又似什麽沒有聽見一般又湊了過去，順手還撿起一顆葡萄，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遞了過去，“吃嗎，特意為你洗的，可甜了。”
容絮見狀，更是拿他沒辦法，這人自從覆活回來，臉皮就是變得愈發的厚了。
可這葡萄的確是她喜愛之物，最近她總是格外愛吃這酸溜溜的東西，便接過澤息手中的葡萄，丟入嘴中。一顆葡萄汁水充足，酸味在口齒中迸發出來，容絮吃得心情都不禁好了幾分。
澤息見到她這般，倒是對這葡萄生了好奇之心，一顆葡萄就能將她的不滿瞬間撫平，他都沒有這個本事。
於是他又撿了一個擦了擦，這次是他自己要嘗嘗。
誰知葡萄剛進嘴巴裏，他才堪堪咬破了皮，便被酸得瞇了瞇眼睛，整張俊臉皺巴成一團都難以緩解，口水流得他說話都變得含糊起來，結結巴巴道：“這……葡萄……怎麽這麽酸。”
容絮雖不知他為何要吃，只是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原以為他是瞧她吃得歡喜，又撿起來給她備著。誰曾想是他自己要吃，她瞧著澤息難受模樣捧腹大笑，“這葡萄還未熟，自然是酸的，你不是不吃這葡萄嗎，今日怎地突然要吃？”
瞧著容絮那一臉戲謔的模樣，澤息倒是略顯不好意思地收了收眼神，垂眼看著散落一地的葡萄，暗自腹誹，怪不得著葡萄是青色的，原來還未熟。
“我只是想嘗嘗這葡萄能有多甜，能讓你吃得如此開心。”
語氣還略帶著三分委屈，像是被著酸葡萄給氣到，亦或是她居然因為一顆酸葡萄就如此開心滿足了。
聽到此話，容絮還真有些哭笑不得，眼眸彎成一輪皎月，靈動狡黠。她忽地湊向澤息，吻上他的唇瓣一下，如同小雞啄米，又迅速抽身離開，甚至還特意同他拉開幾步的距離，“現在，是甜的吧。”
輕靈的話音帶著羞澀，容絮如同流連花叢中的蝴蝶一般，又迅速抽身離開，獨留下澤息一人。
瞧著她背影，回想到剛才那一吻，澤息不禁觸摸到自己的唇瓣，嘴角笑意無限蔓延開來。
“很甜……”他不禁輕聲呢喃。
*
紫玉的動作很快，才堪堪兩個時辰的功夫便將蘭茹帶了回來。
被帶來的蘭茹一身狼狽，本來幹凈的衣裳如今變得泥濘不堪，身上甚至有著明顯的打鬥痕跡。如何來的，不用想，容絮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不過如此，她也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何會如此抗拒來這神界一趟，好歹曾經是南禹的徒弟，她豈會無緣無故就拿她如何。
一想到這，容絮看向蘭茹的眼神變得愈發冷冽。
即使頂著容絮審視的眼神，蘭茹心亂如麻，可還是盡量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嗓音帶著幾分的顫抖，行禮道：“見過神尊，不知神尊尋我有何事？”
“既然知曉吾尋你有事，又為何要逃？”
“人界有一句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蘭茹，若不是吾派的是紫玉去，怕是你早就成功跑了，你這麽怕來吾這神界，是為何？”
“想當初，你們龍族可是死乞白賴地，也要把你塞到神界來的。”
每一句話隨著聲調的加重，便如同一個個鋒利無比的利刃，狠狠地紮在蘭茹的心口上。容絮還覺得不夠，還要重重地剜上一刀，讓那傷口面目全非，血淋淋才肯停歇一會的功夫。
蘭茹臉色霎那間變得愈發蒼白，瞳孔緊縮，無意識地握緊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由於緊張，握拳時嵌入掌心肉中，也絲毫感受不到半分的疼痛。
她的心思，已經全然顧及不了這些了。
心中戰戰兢兢，可蘭茹依舊是不到黃泉不死心的頑固，拼命壓抑著呼吸，死死地盯著高坐在主位上的容絮，奮力辯駁道：“神尊，我是龍族的少主……我可是南禹神尊唯一的徒弟，你怎可如此待我！”
如今的蘭茹，已經有些慌不擇言了。
而這一句“南禹神尊唯一的徒弟”，也成功地激怒了容絮。
眨眼的功夫，她便瞬移到蘭茹面前，單手掐在她脖頸之上，將她舉了起來。因呼吸受阻，蘭茹慘白的臉如今漲得通紅，雙腳無力地掙紮著。
“唯一的徒弟，吾可是聽說，南禹早就把你趕出神界了，又談何徒弟。你如今還敢頂著這名頭招搖撞騙，若要讓吾再聽到一次，吾便割了你的舌頭！”
警告的話說完，她便將蘭茹甩到一邊，居高臨下，將她的狼狽盡收眼底，“吾最後再問一次，你為何害南禹。你若不說，吾便用追魂術查清一切，屆時，你將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要如何，你自己選！”
容絮的話讓蘭茹的心在那一瞬間變得拔涼拔涼，整個人頹然地癱坐在地，地板傳來冰涼的觸感，直透心底。她的眼神隨後變得毒辣，惡狠狠地瞪著容絮，道：“是，是我幹的，又如何！”
即使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親耳聽到這個答案，容絮的心還是忍不住冷了下來。被自己的徒弟害死，南禹當時該有多麽的絕望和傷心。
她不敢想象。
蘭茹的話音已經逐漸接近癲狂，整個人如同找到了宣洩的口子一般，滔滔不絕。
“虧我還將南禹神尊當作師傅，敬他，愛他。可他呢，我的仙髓還未被洗練完成，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將我趕走，趕出神界，讓我受盡他人的冷嘲熱諷。憑什麽你們神界之人就可以高高在上，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憑什麽，我不服！”
“你們不過就是命好了一些罷了。”
女子的嗓音幾乎接近嘶聲怒吼，眼眶猩紅一片。她身形狼狽，烏發淩亂不堪，指著容絮的手還在控制不住地顫抖，眼中的恨意外在越燒越旺。
“命好？”容絮嗤笑一聲。
“你可知，所有神尊在繼位之前，都必須歷經磨難，稍有陰差陽錯便是魂飛魄散的結局。你一句輕飄飄的命好，就將一切給輕描淡寫了？”
“你可知，是誰封印了那些上古兇獸，日覆一日地守護著封印，你又可知，是誰在六界大難即將臨頭時，義無反顧地選擇獻祭自己生命以保全六界！”
“你這般，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之人，怎敢褻瀆神尊！”
話音落下，鴉雀無聲……
血液在身體裏奔騰不休，容絮攥緊拳頭，在最後卻回歸平靜，冷笑一聲，睨向蘭茹，一步一步逼近，“你知道南禹為什麽要將你趕走嗎？”
依舊是無人回應。
想來，蘭茹也不知，她心中也有疑惑。
容絮一聲比一聲高，道：“占星臺有預言，神界，將隕。你既然拜入南禹門下，也算得上神界的一員，南禹他趕你走，是不想讓你因此而喪了命。可你，卻讓南禹自此喪了命，再也活不過來了。”
字字誅心，狠狠紮了上去。
蘭茹聽到這般，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絮，語氣也透著緊繃和惶恐，“神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憑什麽相信你！”
“信不信在你，吾不知魔神給了你什麽好處，可南禹待你，已經仁義盡至。南禹他這一生為神界操勞，從不收徒，唯一收了你，也算是盡心盡力待你，宿寧山所有人都對你格外地好。可你呢，忘恩負義，反過來卻成了傷害南禹的利刃。”
“當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容絮說得心中氣急了，胸膛起伏不定，翻騰倒海，只得別開眼平覆自己的情緒，繼續逼問道：“魔神到底給你了什麽好處，你還答應了魔神什麽事情！”
可如今的蘭茹卻顯得格外的平靜，她似乎沒有了先前的任何怒火，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整個人卻給人一種形如枯槁的荒涼和悲寂感。
她自然知曉，容絮沒有任何理由騙她，或許是根本不屑於去騙她。所以剛才便是一切事情的真相，所以也是她鬼迷心竅了，居然答應了那般交易。
“魔神答應我，若我將蠱蟲成功給南禹神尊服下，便助我洗凈仙髓，還會渡給我三千年的修為。”
話畢，她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癱倒在地。
這般交易，倒是讓容絮意想不到。
洗凈仙髓，修為……
忽地，容絮回想到阿其曾同她說過這龍族的蘭茹少主，在驍勇善戰的龍族，生來卻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仙髓受損，註定一生都無法逐漸。在以實力稱霸的龍族，自然同廢人無二。
即使是龍族族長的女兒，龍族的少主，這一生為定然逃不過他人的冷嘲熱諷和指指點點。
怪不得會因為此事而惱羞成怒，迷了心智。
想來，南禹當年收留她，也正是因為看破了其中的事情，想給她一個機會，想讓她如願。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容絮冷眼掃向蘭茹，忽地有些暈乎，略顯幾分疲倦，不再想同她斡旋下去，只想快些結束，“蘭茹，魔神的話你也敢信，與狼共舞，與虎謀皮，只會引火燒身。”
“南禹既然想讓你活著，吾也不好違背了他的意願。只不過吾會抽了你的仙髓，而你的此生，便是被囚禁在宿寧山上，不得踏出半步。”
“吾要你日日夜夜在懺悔中活著。”
“紫玉，此事交給你處理了。”
解決完此事，容絮還未踏出門半步，便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的，腦袋沈沈的，視線更是緊跟著一片模糊，昏迷了下去。
好在，紫玉眼疾手快，將容絮扶住。
*
等容絮醒來，剛想動彈，便被一旁的人制止住了，澤息面上喜悅之中帶著隱隱的擔憂，如同碎嘴婆子一般，喋喋不休道：“都要當娘的人了，怎地還這般不顧及身子。還動這麽大的怒火，傷到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阿其，你也是的，你家神女懷孕了，你竟然半分都沒有察覺。若不是今日紫玉在那裏，容絮突然昏倒，那蘭茹趁人之危，又該如何是好！”
話語一串接著一串，說得容絮頭大，這般話多，倒是格外地不像他了。她只好握住澤息的手以示安撫，“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嘛。再說了，那蘭茹用捆仙鎖綁著手呢，諒她也不敢動我分毫的。”
“可是，要是氣著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孩子？肚子裏的孩子？”
想來剛才澤息說的那麽一大串話，容絮根本沒有用心去聽，自己省略性聽了個七七八八，絲毫沒有註意到他話語中的意思。
“小神女，神醫說，你已經懷孕兩月有餘了。”阿其在一旁補充道。
這個消息讓容絮有些緩不過來，摸著自己的肚子，試探性地看向澤息，驚訝地張口道：“我？懷孕了……”
澤息握住容絮的手，點了點頭。
“怪不得小神女最近總愛吃酸葡萄，阿其也覺得奇怪呢，原來是如此。”
澤息長嘆一聲，雖心中有喜悅，卻還是被容絮昏倒給嚇到了，“也怪我，當時我就該同你一起審問那個蘭茹，讓你一個人，當真是辛苦了。那個蘭茹你要如何處置，謀害神尊，這罪名夠滅了龍族滿門的。”
“蘭茹之事，是她一人所為，禍不及龍族。我抽了她的仙髓，將她囚禁在宿寧山永生永世。”
“我還以為你要殺了她。”
“她的確該死，起初我也是想讓她碎屍萬段。可如今想來，死卻又是最簡單的，最不痛苦的。那我偏偏要讓她活著，讓她失去她所在意的一切，還能永遠地活下去，卻也無力改變。”
“只有活著，才能永遠痛苦著。”
澤息握緊容絮的手心，瞧見她漸漸泛紅的眼眶，想來是因為此事想到了南禹。他上前柔聲安撫道：“沒事，我永遠都在你身邊陪著你呢，永遠陪著你……”
最後重覆的那一句話，斬釘截鐵。
滑落的淚珠被澤息輕輕地擦拭掉，他順勢將一旁的容絮緊緊地擁入懷中。此時無需任何語言，無聲地安撫和陪伴便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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