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五十三章
辰鳳山。
今日的天氣倒也是奇怪, 本來還是朗朗晴日萬裏無雲，一片陽光明媚的景象。如今卻漸漸陰沈下來，太陽沒了蹤跡, 濃厚密集的雲朵一層疊著一層, 像是陰郁著無窮無盡的風暴。
瞧著這天氣, 鳳影城街道上的行人都變少了許多。
紛紛回家躲避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容絮同清衍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辰鳳山山頂, 聳入雲霄的梧桐聖樹泛著剔透的金色光芒, 如今掛著一條條紅色的綢緞，像是在慶祝某件事情一般。
果不其然，前方的場景落入兩人眼中。
一行行排列整齊之人身著統一的服侍, 腰間別著飄逸的紅綢。而他們中間, 是一條長長的紅綢鋪成的筆直長路, 從山頂邊沿直直到中間的祭祀臺上。
鳳衡一身華服，左眼眼尾描繪出火紅色的鳳凰圖騰顯得人邪魅又妖異，正瞇著一雙狹長的鳳眼, 意味深長的目光暗暗地夾雜著薄怒，最終掠過眾人輕輕地落在清衍身上。
突然的神力湧動，自然驚動了在場所有人, 紛紛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情，目光皆落在容絮和清衍身上。
而祭祀臺上坐著的若俞瞧見來人, 陌生女子的面容卻擁有著磅礴的神力, 他還以為是五大神尊的另一位女神尊，星堯。光是t想到這他就頭大，清衍是如何又攀上星堯神尊的, 一個咒神就已經夠他們折騰了。
在今日這個關頭來, 想來是來者不善。
想到這他不禁握緊手中代表著鳳族的印章，凹凸不平的族徽陷入肉中, 滿是刺痛。他下意識地瞟向身旁的天後，若芙，深怕她再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出來。
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好說歹說，才勸住了天後那日硬闖神界的念頭。
如今看來，又有一場麻煩來了。
可天後卻僵在了原地，一時間都無暇管突然出現的清衍。雖然記憶遙遠，可那一張生得昳麗無雙的臉，就算只見過一次她也終生難忘。更何況，她同她見的第一面，她便敢當堂指著天君鼻子罵。
如何能印象不深刻。
只不過她不是死了嗎…
萬年前的雷臺之變，雖然南禹神尊下令不可再提，可不代表著她沒了記憶。
而另一邊，容絮顯然沒了他們那麽多心思，毫不在意那些人大量的目光，只不過略顯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姑娘，想來今日鳳族族長是要將位置傳給鳳衡，說起來鳳衡還同我關系匪淺，他是我舅父的兒子。”話到此，已滿是嘲諷，最後不禁輕嗤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容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鳳族的關系，理起來也簡單，他們不都是鳳族老族長的子女，不過一個庶出一個嫡出。說來也唏噓，嫡出的死光光了，留下的兩個庶出的子女卻將鳳族之位給了嫡出的兒子。
當真是荒謬。
若說是為了權利位置而爭鬥，鬥了這麽多年最後贏了，卻將位置拱手相讓，到底是看淡了還是虛心作祟。
誰也不曾知曉。
不過等會便知曉了。
“姑娘，你等會…要如何做。”清衍身子欣長，只得彎了彎腰附在容絮耳邊問道。
他其實如今心裏也並沒有底，他們沒有任何證據，空口無憑如何讓那天後肯輕易認栽，就連當初告訴他真相的女使也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
如今他手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已經到了懸崖峭壁之時，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她才會選擇了利用容絮。將所有的希冀放在她人手上，這滋味並不好受。
可她要如何做。
容絮佛了佛手，並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我自有辦法。”
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的若芙，利眸一掃，註意力儼然在清衍身上，立刻揚聲吩咐道：“好，你這個孽障竟然敢回來！來人，給本座將那個六親不認，殺害親生舅父的孽障給我捉住。”
容絮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住手！清衍是吾帶來的人，吾看誰敢！”比天後更甚的氣勢從容絮周遭散開，隨著袖擺往後一收，周遭湧動出的是那更磅礴的神力。
如今沒了絞殺陣法，她想在他們面前護一個人，憑她的實力綽綽有餘。
剛剛挪動之人率先被神壓威懾到，不到須臾鐘頭，胸膛如同被滔天巨浪碾壓一般，嘴角更是滲出絲絲鮮血，腳步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無需出手，神壓便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甚至連祭祀臺上的若俞和若芙兩人，都不禁握緊椅子的扶手，指間關節收緊，飛快地調神理息，調動著體內的力量暗暗地抵抗著周遭傳來的磅礴力量。
鳳衡瞧著眼前之人，湧動的力量讓他已經意識到來者何人，來這所為何事他也一清二楚，藏在寬大袖擺中的手指根根收緊，青筋突兀地冒起。
今日是若俞將鳳族族長之位禪位給她的日子，而清衍忽地出現，所為何事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想到這，他的目光便變得怨毒至極。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可以替主上拿到鳳族的掌控權。
才不過須臾，所有人便覺得體內力量有耗盡的趨勢。
可神壓不見削減分毫，顯然，這是容絮故意而為之，是在等著他們低頭。只要一低頭，他們就處於弱勢，被動地受他人拿捏。
若芙不會開口，可若俞不能眼睜睜地瞧著鳳族之人枉死。
那是他的族人。
“神尊，若芙剛才話並非有意冒犯，還望神尊莫要同她計較。”見此情形，若俞只得出面緩解。
如若不然，怕是要搭進去全族的性命。
只不過是一句低頭的話罷了。
“若俞！”天後牙咬切齒，惡狠狠地瞪向若俞。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怨恨模樣。
好在，籠罩在辰鳳山山頂的神壓逐漸消散，最後彌留的些許威壓如同一層柔霧般的薄紗，朦朦朧朧的，存在著只不過是為了略略地警誡著眾人罷了。
“神尊，上座。”若俞起身，請著容絮。
見此，她便大步向前，經過人群，最後在眾人矚目下一步一步走上了祭祀臺上，眉眼彎彎似是很好說話的柔柔模樣，仔細看卻能發現眼底並不帶任何笑意，清冽的嗓音自帶威嚴，“今日這鳳族當真是熱鬧，吾今日不請自來，鳳族族長不會怪罪吧。”
這話本就是客套話，何人敢怪罪神尊。
清衍跟在她身後，一時間，還真的無人敢上前動他分毫。
畢竟剛才的神壓還心有餘悸。
可沒人敢招惹眼前這尊大佛。
容絮這般便如同披著羊皮的狼，明明被羊看穿，還非得擠進羊圈裏，瞧那些羊落荒而逃的模樣。
若俞訕訕地笑了一聲，畢恭畢敬地起身給容絮讓座，勾著腰，“怎會，寰神來鳳族參加小仙的禪位儀式，小仙倍感榮幸，那可是小仙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寰神？”容絮不禁緊蹙眉頭。
一字一句從紅唇中蹦出，略帶著不滿，嗓音似乎因薄怒而覆上一層冰霜，便已經能讓身旁之人戰戰兢兢了。
見此，若俞也不知自己何處招惹了眼前的女子，忽地跪下，以額點地，撐在地面上的手指哆嗦得格外明顯，連帶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惶恐道：“神尊，小仙不該直呼神尊神號，是小仙唐突，多有冒昧。”
容絮垂眼瞧著若俞。
也是，她如今換了容貌，上次她堂而皇之地帶走了清衍用的是幻化的容貌，他將她認成星堯也算在情理之中。只不過這人謹小慎微的模樣，同身旁那人，一身的傲氣和不屑一顧全然不同。
她都要懷疑，兩人到底是不是親兄妹。
哪有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親兄妹。
容絮本就想給他個下馬威，如今正和她意，她的眉頭不松分毫反而皺得更緊，挑著眉，佯怒地呵斥道：“吾乃咒神，若俞，你莫不是老糊塗了，吾的神力湧動，你都察覺不出來了嗎。”
“咒神，可…”若俞瞟了眼容絮，又飛快地垂下腦袋，似乎生怕容絮發現。
無聲的壓迫再一次升騰。
她也不開口讓若俞起來，只不過施施然地瞟了一眼祭祀臺下的眾人，目光匆忙從鳳衡身上掠過，最終瞥向了另一邊的天後，嗓音如蜜，“天後？若芙？鳳族老族長的女兒，說起來，你也算是清衍的姨娘？”
陡然話風突變，讓在場眾人紛紛不解。
若俞見容絮的註意力沒在自己身上，便試探地擡起腦袋，目光偷瞥向若芙，提醒著若芙不要同容絮正面沖突。
眼前之人來者不善，可為何事而來，他仍舊不清不楚。
天後全然忽視若俞，始終繃著個臉，尖銳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之中，轉瞬間卻忽地掩面，傳來哽咽的哭腔，“本座可擔不上這畜牲一句姨娘，可憐我姐姐在天之靈，若是知道她的兒子殺了她的親哥哥，得有多難過啊！”
她知曉如今同身旁之人硬碰硬，便如同雞蛋撞石頭，一擊即碎。
雖瞧見那一張極其相似的面容讓她震驚了一會，可如今她到底是不是曾經的阿絮仙子同她也沒有任何關系。雖不知她待清衍來所為何事，但她必須防患於未然，先掌握人心。
才能讓他們無縫可鉆。
眼前之人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說怒就怒的，容絮都不得不冷哼一聲，佩服她比那戲班子都能會唱。
只不過面上依舊從容冷靜。
容絮好整以暇地聽完天後的所有哭訴，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一縷碎發，聽完後甚至附和地點了點頭。卻又忽地探過去腦袋，好奇道：“天後，你說好端端的，為何你姐姐的親兒子突然變成你的兒子，還成了你那仙族的三殿下呢。莫不是整個鳳族還容不下一個弱小的孩子？”
那模樣活脫脫像是一個八卦的小姑娘。
天真無邪，仿佛是無心冒昧。
而在場眾人也紛紛豎起了耳朵，t對於清衍和天後之間所有人心中都有著各自猜忌和編造的故事，可這故事卻沒有從天後口中親口說出來得刺激。
真相何人不好奇，只不過是忌憚天後的勢力罷了。
“神尊不知嗎？這個畜牲殺了我的兒子，頂替了他的身份。”舊事重提，還是在天後傷口上撒鹽的舊事，激得她胸膛裏的怒火越來越旺，竟然毫不畏懼地同容絮對上眼神。
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同那一雙純粹靈動的美目對上，高下立見勝負。
越是喜形於色就越容易暴露自身的短處，便會被對手抓住，一擊斃命。這還是青梧教她的道理，只不過她向來不屑於學，總是隨心所欲地活著。
因為那是她自己心裏門清，有青梧在，她從不需如此。
容絮似是無所謂地輕笑一聲，眸光靈動狡黠，“這倒是厲害了，都說當年清衍的母親生了個死胎，難產而亡，可清衍火鳳凰的身份假不得，那就說明當年清衍母親誕下的是清衍而不是死胎。那這死胎是從何而來？難道是天後你的孩子？”
說到這，她不禁故作震驚的模樣捂著嘴巴，那一雙美目睜得圓溜溜的，襯得人靈動得像個瓷娃娃一般。
她又繼續道：“可天後娘娘，到底是何人殺了你的孩子，還將你的孩子同清衍調換了？你口口聲聲說是清衍這個畜牲所為，可他不過一個剛出生的胎兒，莫不是什麽天神轉世，竟有這般神通？就連吾剛出生時也不過是一個牙牙學語的稚子。”
似是小女孩之間玩笑的話語，卻已然點明了其中的問題所在。而她刻意用神力灌註的聲音，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是天後刻意回避的問題。
無論何事，就算那死胎真的是天後的孩子，可清衍那時也只是方降生，同稚子有何關系。
稚子無辜的道理，何人不懂。
天後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保養得當的面容如今乍現猙獰，激得她呼吸一次比一次沈重。
憤恨的眼神不禁瞪向容絮身後的清衍。
而清衍卻絲毫沒有註意到，目光之中只有身前的容絮一人，垂眼落在她柔軟的烏發之上，將她的一瞥一笑盡收眼底。
他頭一次覺得有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這一路走來，太過於艱辛，所有的事情他只能一個人扛著，所有的痛苦只能一個人承受。如今突然有一個人站出來護著他，為他撐腰。
雖然他知曉，一切不過是交換，利用，心底還是止不住一暖。
容絮倒是自顧自的，一心撲在抓住天後漏點上，纖細的手指撫上臉頰，思索般回望向天後，問道：“天後，莫不是那個惡毒的女使來了這麽一出貍貓換太子，故意將娘娘你的死胎同清衍換了？”
她刻意咬重死胎二字。
轉眼瞧向天後，似是在等著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天後拍案而起，激得釵環左右跳動，怒斥道：“放肆，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是死胎，明明是她們殺了我的孩子，故意調換的。”
“她們？”容絮不緊不慢地抓住其中的關鍵，掀了掀眼皮，看向天後。
“娘娘所說的她們又是何人？”
“可是清衍的母親？雖吾聽說你們在鳳族老族長的壽辰上大打出手才導致雙雙早產，可她們又為何要害娘娘的孩子，你們雖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說到底還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為何要如此？”
容絮緩緩起身，衣袍隨之而動，居高臨下地望向天後。她所言之話看似處處為著天後分析，實則處處抓住其中漏洞，逼著天後說出當年的實情。
言至於此，所有人不禁向下深想。
她還不忘向熊熊烈火中再丟那麽幾根柴火，“吾可是聽說，娘娘你同清衍的母親格外的要好，甚至連當年清衍母親出逃鳳族都是你一手促成的，清衍的母親可謂是格外的信任娘娘你這個妹妹。”
“為何清衍母親一被接回鳳族，你們兩人便生分了呢。”
這件事情雖久遠，但做仆從的總是格外地愛打聽主人家的八卦，清衍母親之事當年也算是鬧得轟轟烈烈，在場之人自然略有耳聞。
只不過其中的原委大家並不清楚。
如今容絮給堂而皇之地挑明了，眾人不禁對此事想入非非。
若真的要好，豈會因為被接回來而對清衍母親生分，不應是心中欣喜自己的姊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真相如何，各自心中都有了猜忌。
“你…”
似是覺得不妥，天後蠕了蠕嘴角，怒氣升騰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她臉上堆起假笑，“神尊，無論如何，這都是鳳族之事，同神尊又有何幹系。神尊何必屈尊降貴，趟這灘渾水。”
“再者說，神尊，若是本座知曉得沒錯，神界之人是不得隨意插手他族之事，神尊可有南禹神尊的神旨。”
天後好歹高居後位多年，雖能被容絮第一時間嗆得頭腦發昏，不知所措地暴露出漏洞讓她抓到，但不過一會的功夫便能冷靜下來。
開始見招拆招。
硬生生被天後給岔開了話題，容絮也不惱，她如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有事情真相並不可怕，最怕的便是流言蜚語，方才她話裏話外都已經點明，清衍母親之死同天後脫不了幹系。
可到底為何，就看清衍了，他不是向來會利用他人。她想，屆時他定然會千方百計地利用這輿論風向來助力他自己，達到他的目的。
也算是為他鋪好路了。
至於如何走，全在他自己。
思及此，容絮還不忘反駁天後，“你怎知吾沒有南禹的神旨。”
她繼而轉身，朝眾人朗聲道：“吾今日來，便是為了鳳族的來日著想。鳳族向來是以火鳳凰為王者，為的是鳳族有更強勁的實力。清衍同樣也是老族長的血脈，自然更有資格繼承鳳族族長之位。”
嗓音如泉水般叮咚作響，通透靈動。
眾人一片嘩然，面面相覷，議論聲如同浪潮般傳來。
前排的長老們面露難色，他們是沒有想到神尊此番前來，竟然是為了讓清衍登上鳳族族長一位。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諱地相護，難道神界在背後給他撐腰。
若是神界給清衍做主，今日是誰登上這鳳族族長之位，還未嘗可知。
眼前情形不對，鳳衡自認不能坐以待斃，冷眼上前，厲聲道：“神尊，就算清衍他繼承了火鳳凰的血脈，可他殘忍殺害了我父親。僅憑神尊一句話便想讓他做我鳳族的族長，未免也兒戲了。”
清衍同鳳衡對上，眉目間的針鋒相對越來越明顯。
容絮便知曉有這一茬，扯起嘴角，美目流轉，最後柔柔地落在鳳衡身上，笑意滿滿，“鳳衡少主，你說得沒錯，如今吾是沒有證據證明清衍的清白…”
話語間，她的目光最終有一搭沒一搭地瞟向天後，寒寒的眸光望得天後心中一瘆，如同至毒的毒蛇附在她後背之上，節節寒意驟然升騰。
只聽見她道：“等會，不就有答案了。”
旋即，從容絮手中湧現一股磅礴的金色神力，忽地捆綁在天後身上。繁瑣華麗的神紋密密麻麻交織在一塊，束縛著天後，更讓她無法使用仙力。
眾人見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神尊，你這是要幹什麽，若芙她好歹是仙界的天後，您就算不看在鳳族的面子上，也得顧及天君的面子吧。”若俞匍匐好幾步到容絮腳邊，祈求道，目光忐忑不安地落在若芙身上。
天後的身份向來特殊，再加上神界一直塵封，仙界獨大，這也是她萬年來敢如此猖狂行事的理由。
而如今神界解封，六界格局自然變了。
只不過天後依舊沈浸在仙界一家獨大的日子裏，即使是對於神界之人，也沒了以往的敬意。
容絮厭惡地挪開腳步，聲調是如常的冷靜自如，“神界有一術法，名為追魂。追魂之術可以追溯一個人魂魄中的記憶。每個人可以撒謊，可魂魄中的記憶做不得任何假。”
“此術自然可以給所有人一個清白。”
話音落地，明明女子如流水般婉轉動聽的嗓音，卻讓人如同置身冰窟窿一般，寒冷刺骨。
“你…”鳳衡被她如此瘋狂的話語給噎住，卻也反駁不了分毫。
可這般，真相自然也無法隱瞞。
當真是白費了這麽多力氣在鳳族之上，這麽輕易地就被她給攪和了。
天後被束縛了手腳，嘴巴依舊能動彈，她略顯慌亂的開口，“咒神，你說你得了南禹神尊的神旨，神旨呢，但憑你t空口白話，眾人如何能信服。”
這還是天後頭一次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滿是屈辱。
“神尊，你既然奉神旨而來，而這又是神界自解封來頭一次插手他族之事，若是沒有神旨，我們不得不懷疑您是假奉旨意，實則是為了給這個孽障撐腰。”一旁的長老聽見天後所說之話，立刻附和。
一時間雜亂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在叫囂著讓容絮拿出神旨。
“吾說了吾有神旨，自然不會騙你們。”
清衍見此，不由得上前拉住容絮的衣袍，略顯焦急地低聲詢問道：“姑娘，神旨之事…”
此事容絮明明是背著其他神尊做的。
哪來的神旨。
剎那間，一道充斥著無垠神力的神旨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金色的符文升騰在眾人眼前，一個接著一個字地顯現出來，甚至在左下角還有這宇神，南禹神尊的印璽。
神力浩瀚無垠，不像是假的。
“姑娘…”清衍想開口詢問，卻頓住了腳步。
冒充神尊的印璽，假傳神尊的神旨，那可是要受天罰的。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容絮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天罰，對於容絮如今的實力來說，雖死不了人但也能脫一層皮下來。
望著眼前之人，他不禁楞了神。
“如今，你們還有何異議。”容絮俯瞰著眾人，那一瞬間，渾然天成的霸氣之勢於無形之中流露出來，讓眾人膽寒。
在場眾人皆被突然出現的神旨嚇得跪倒一片。
此物一出，不由得震驚四座。
容絮彎眼笑得如同太陽花般純良無害，一字一句卻能擊垮天後所有防備，“天後…娘娘，追魂之術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如此還給所有人一個真相大白，不好嗎？”
“你…咒神…”
天後此時是真的怕了。
如今，她似乎能切身地體會到當年雷臺之上林婳的絕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的齷齪，陰暗、不願暴露在眾人面前的一面，而普天之下鮮少有人能做到幹幹凈凈，白玉無瑕。
追魂術對於這些將臉面看得比命還重之人，亦猶如死刑。
“神尊，我認罪。”
突然出現的聲音陡然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容絮不禁看向聲音來源，細眉壓低。
“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前任族長是我殺的，然後嫁禍給了清衍。”若俞跪倒在地，忽地扒住容絮的裙擺，匍匐在地請求道。
而聽到此話的若芙猙獰的面容寸寸皸裂，滿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瞧著佝僂著腰，替她求情若俞。
他們雖為親兄妹，可向來不算親厚，若俞膽子小，向來貪生怕死，凡事一心只想著委曲求全，是她最為厭惡的性格。而她這一生，所為所求只是為了爭那一口氣，一生傲骨挺立。
卻未曾想到，事到如今，卻是若俞舍棄自己，只為了救她。
而她這維系了一生的傲骨，落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口中笑話，茶餘談資罷了，一文不值，甚至還是嘲笑的把柄。
清衍見此立刻將若俞推開，氣不打一處來，憤怒道：“那我母親當年之事也是你做的嗎，若俞，事到如今了，你還要替那個毒婦遮掩嗎！”
若俞轉變方向，對中前方鳳族所有人連磕三聲響頭，聲音悲壯，“此事皆為我一人嫉妒所為，我若俞願以死謝罪，鳳族族長之位會重新交還到清衍手上，還望神尊不要再牽扯他人。”
話到此，他拔出發冠上的玉簪，沒有任何猶豫，直直地插入脖頸之中，貫穿，直至鮮血順著玉簪流出。
而他整個人，就直直地跪在那裏，直至所有知覺耗盡，閉眼垂下了腦袋。
“若俞！”天後幾近悲戚的尖叫聲傳來。
容絮見此情形也失了分寸，眉頭擰得格外緊，若俞在她眼中全然是一個做小伏低，只為諂媚之人，全然沒有任何大家子弟的風骨。而也就是這般人，為護心中珍重之人的決心如此斷然。
“姑娘…天後這邊，還要下…”
清衍話還未曾說完，濃厚的雲層之中突然破開一層金色的霞光，筆直地落在辰鳳山山頂之上，亮得眾人不禁閉眼。
隨之而來的是南禹壓著怒火的嗓音，“容絮，回神界。”
消息傳到南禹耳邊了。
自然，她假傳神旨，甚至編造假印璽之事他也知曉了。
容絮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便不打算瞞著南禹。只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南禹竟然知曉得如此之快，她這裏的事情還未曾收拾妥當就要被傳回神界了。
她只得快聲囑咐道：“記得把化神丹吃了，我會請求南禹讓你在飛升成神後，依舊留在鳳族做這鳳族的族長。”
“姑娘你…”
“別廢話，這麽一群豺狼虎豹圍著，你自身實力不行，如何應付得過來，他們只會追隨強者，可不會上趕著追隨一個毫無用處的弱者。”容絮知曉時間所剩不多，說話的語氣都跟著急切起來，壓迫感十足。
“好，清衍一定不會辜負姑娘。”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容絮也就聽聽，什麽辜負不辜負的，如今這一切不正是他想得的嗎。
看破不說破，也算是她留給他最後的情面。
如今做到這般，她同他也算是兩清了。
從神聖的金光之中，赫然出現兩位女子的身影，一個是阿其，而另一個讓容絮有些詫異，她有印象，是她之前繼位咒神時碰到的龍族族長之女，蘭茹。
容絮眉頭緊蹙，有些疑惑，她怎會隨著阿其一道來。
“神尊，你這次可真是…”阿其氣不打一處來，白了眼一旁的清衍，她是沒有想到原以為最放心之人才是野心最大之人，竟然乘她不在，唆使小神女為了幫他做下如此之事。
當真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如今這般。
“神尊，師尊讓我來請神尊去宿寧山的審判臺一趟。”蘭茹一身神界服侍，柔柔地朝容絮行了個禮，眉眼柔和婉轉得如一捧流水般綿軟。
審判臺三字卻說得格外有力。
落入每一個人耳中。
審判臺他們雖然不知是何地方，可光聽名字便能猜到，不是個好地方。
阿其聽到此話，不禁緊皺眉頭，南禹雖說是讓容絮去審判臺，可為了顧及容絮的面子，他特意囑托了對外界是宣稱讓容絮回宿寧山一趟。
可眼前這人卻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
其中心思，可見一斑。
阿其冷聲道：“蘭茹，南禹只讓小神女去一趟宿寧山，你可別會錯了意。”
“師尊？”容絮倒不在意審判臺三字，只是意味不明地重覆著這兩個字，冷眼掃了過去，滿是質問道：“我怎麽不知南禹何時收了個徒弟？”
如今這徒弟，還敢當著他人面前給她臉色看。即使她犯了錯，也輪不到她一個外人指手畫腳吧。
當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阿其扯了扯容絮的袖擺，溫聲道：“奴婢聽說是龍族央求青梧神尊收她為徒，說是什麽同為龍族，相互幫扶一下，成全龍族族長一片愛女之心。青梧神尊沒得辦法，便丟給了南禹神尊。”
想到此，阿其便心生氣惱，青梧如今的情況，哪裏有精力收徒，還因此被龍族百般打擾。
容絮不禁輕嗤一聲，一雙美目之中滿是譏諷，“青梧乃上古四大神獸之一，乃是天生的青龍，八竿子打不著的幹系，還要被他們拿來說事要挾，當真好厚的臉皮，荒唐至極。”
她是實在沒有想到，神界一解封，便來了這麽多事情，利用算計，層出不窮。
所有人都想從神界得到點好處。
阿其見容絮全然不將天罰之事放在心上，只得提醒道：“姑娘…如今不是同此事置氣的時候，南禹神尊召姑娘去，所為何事，姑娘可有做好解釋！”
不過她仍舊不在意，冷眼看向蘭茹。
容絮的話自然一清二楚地全部落在蘭茹耳中，如此大庭廣眾的折辱，可她還反抗不得。蘭茹手指緊緊攥緊袖口，昂著小小的腦袋，頑強倔犟的模樣，“神尊，還請不要讓我為難。”
柔柔弱弱的模樣，眼尾還泛著紅。
見此，容絮心中更是冷笑，她還沒有做什麽吧，也沒有說不隨她回去。怎地，一副被她欺辱，淚眼婆娑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麽了。
一眼瞧出，容絮盛氣淩人的模樣，自然而然就馬上成了被眾人討伐的對象。
“小神女…快點回神界將此事同南禹神尊解釋清楚。”阿其附在容絮耳邊輕聲催促。
容絮倒還是不放在心上，將阿其拉過來，湊到她身旁，神秘兮兮t地吩咐道：“阿其，你去幫我把青梧喊來，讓他來幫我向南禹求求情。”
滿眼都是嬌俏的模樣。
“小神女！”
阿其勸說的話還沒說完，容絮便大步流星上前，隨著蘭茹消失在那一縷金色的神光之中。
如今的小神女，怕還是以為能夠同往常一般，任性一下子，闖出禍事也不著急，想著到時總有青梧神尊幫她兜底，替她收拾爛攤子。
可如今…
阿其長嘆一口氣，頹然地垂下腦袋，如今這可如何是好，青梧神尊他根本來不了。若是沒來，定然會被小神女察覺出端倪，屆時又該如何。
她已然沒有答案。
*
魔界。
澤息扶手，襯得腰身更加單薄削瘦，望著空空如也的水閔宮，落寞地垂下眼。他想，定然是昨日之事太過於唐突，讓她心生不滿，一下子就卷鋪蓋走人了，連張紙都不給他留。
待他，當真是顯得有些無情了。
他望著圓桌之上那未動分毫的菜肴，心口的酸澀和無奈已經蔓延成一片汪洋大海。
忽地，屋外傳來動靜。
度臨快步走來，抿嘴猶豫片刻，才開口道：“據探子來報，咒神是去了辰鳳山，應當是為了清衍的事情而去的。屬下還聽說…咒神還因此，求了…求了南禹神尊的神旨。”
“她一直在魔界，那來的神旨？”澤息聲音冷冷的。又快又急，已然猜到了她如何來的神旨。
五大神尊，以南禹為首，容絮她即使也同樣位列神尊之位，可偽造南禹神尊的神旨那可是要如何審判臺受天罰的。
天罰…
竟然為了他，做到如今這個地步。
當真是瘋了。
“去神界！”澤息快步離開，眉宇間的冷意如同萬裏冰雪，寒芒湛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辰鳳山。
今日的天氣倒也是奇怪, 本來還是朗朗晴日萬裏無雲，一片陽光明媚的景象。如今卻漸漸陰沈下來，太陽沒了蹤跡, 濃厚密集的雲朵一層疊著一層, 像是陰郁著無窮無盡的風暴。
瞧著這天氣, 鳳影城街道上的行人都變少了許多。
紛紛回家躲避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容絮同清衍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辰鳳山山頂, 聳入雲霄的梧桐聖樹泛著剔透的金色光芒, 如今掛著一條條紅色的綢緞，像是在慶祝某件事情一般。
果不其然，前方的場景落入兩人眼中。
一行行排列整齊之人身著統一的服侍, 腰間別著飄逸的紅綢。而他們中間, 是一條長長的紅綢鋪成的筆直長路, 從山頂邊沿直直到中間的祭祀臺上。
鳳衡一身華服，左眼眼尾描繪出火紅色的鳳凰圖騰顯得人邪魅又妖異，正瞇著一雙狹長的鳳眼, 意味深長的目光暗暗地夾雜著薄怒，最終掠過眾人輕輕地落在清衍身上。
突然的神力湧動，自然驚動了在場所有人, 紛紛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情，目光皆落在容絮和清衍身上。
而祭祀臺上坐著的若俞瞧見來人, 陌生女子的面容卻擁有著磅礴的神力, 他還以為是五大神尊的另一位女神尊，星堯。光是t想到這他就頭大，清衍是如何又攀上星堯神尊的, 一個咒神就已經夠他們折騰了。
在今日這個關頭來, 想來是來者不善。
想到這他不禁握緊手中代表著鳳族的印章，凹凸不平的族徽陷入肉中, 滿是刺痛。他下意識地瞟向身旁的天後，若芙，深怕她再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情出來。
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好說歹說，才勸住了天後那日硬闖神界的念頭。
如今看來，又有一場麻煩來了。
可天後卻僵在了原地，一時間都無暇管突然出現的清衍。雖然記憶遙遠，可那一張生得昳麗無雙的臉，就算只見過一次她也終生難忘。更何況，她同她見的第一面，她便敢當堂指著天君鼻子罵。
如何能印象不深刻。
只不過她不是死了嗎…
萬年前的雷臺之變，雖然南禹神尊下令不可再提，可不代表著她沒了記憶。
而另一邊，容絮顯然沒了他們那麽多心思，毫不在意那些人大量的目光，只不過略顯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姑娘，想來今日鳳族族長是要將位置傳給鳳衡，說起來鳳衡還同我關系匪淺，他是我舅父的兒子。”話到此，已滿是嘲諷，最後不禁輕嗤一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容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鳳族的關系，理起來也簡單，他們不都是鳳族老族長的子女，不過一個庶出一個嫡出。說來也唏噓，嫡出的死光光了，留下的兩個庶出的子女卻將鳳族之位給了嫡出的兒子。
當真是荒謬。
若說是為了權利位置而爭鬥，鬥了這麽多年最後贏了，卻將位置拱手相讓，到底是看淡了還是虛心作祟。
誰也不曾知曉。
不過等會便知曉了。
“姑娘，你等會…要如何做。”清衍身子欣長，只得彎了彎腰附在容絮耳邊問道。
他其實如今心裏也並沒有底，他們沒有任何證據，空口無憑如何讓那天後肯輕易認栽，就連當初告訴他真相的女使也為了保護他而犧牲了。
如今他手下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已經到了懸崖峭壁之時，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她才會選擇了利用容絮。將所有的希冀放在她人手上，這滋味並不好受。
可她要如何做。
容絮佛了佛手，並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我自有辦法。”
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的若芙，利眸一掃，註意力儼然在清衍身上，立刻揚聲吩咐道：“好，你這個孽障竟然敢回來！來人，給本座將那個六親不認，殺害親生舅父的孽障給我捉住。”
容絮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住手！清衍是吾帶來的人，吾看誰敢！”比天後更甚的氣勢從容絮周遭散開，隨著袖擺往後一收，周遭湧動出的是那更磅礴的神力。
如今沒了絞殺陣法，她想在他們面前護一個人，憑她的實力綽綽有餘。
剛剛挪動之人率先被神壓威懾到，不到須臾鐘頭，胸膛如同被滔天巨浪碾壓一般，嘴角更是滲出絲絲鮮血，腳步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無需出手，神壓便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甚至連祭祀臺上的若俞和若芙兩人，都不禁握緊椅子的扶手，指間關節收緊，飛快地調神理息，調動著體內的力量暗暗地抵抗著周遭傳來的磅礴力量。
鳳衡瞧著眼前之人，湧動的力量讓他已經意識到來者何人，來這所為何事他也一清二楚，藏在寬大袖擺中的手指根根收緊，青筋突兀地冒起。
今日是若俞將鳳族族長之位禪位給她的日子，而清衍忽地出現，所為何事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想到這，他的目光便變得怨毒至極。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可以替主上拿到鳳族的掌控權。
才不過須臾，所有人便覺得體內力量有耗盡的趨勢。
可神壓不見削減分毫，顯然，這是容絮故意而為之，是在等著他們低頭。只要一低頭，他們就處於弱勢，被動地受他人拿捏。
若芙不會開口，可若俞不能眼睜睜地瞧著鳳族之人枉死。
那是他的族人。
“神尊，若芙剛才話並非有意冒犯，還望神尊莫要同她計較。”見此情形，若俞只得出面緩解。
如若不然，怕是要搭進去全族的性命。
只不過是一句低頭的話罷了。
“若俞！”天後牙咬切齒，惡狠狠地瞪向若俞。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怨恨模樣。
好在，籠罩在辰鳳山山頂的神壓逐漸消散，最後彌留的些許威壓如同一層柔霧般的薄紗，朦朦朧朧的，存在著只不過是為了略略地警誡著眾人罷了。
“神尊，上座。”若俞起身，請著容絮。
見此，她便大步向前，經過人群，最後在眾人矚目下一步一步走上了祭祀臺上，眉眼彎彎似是很好說話的柔柔模樣，仔細看卻能發現眼底並不帶任何笑意，清冽的嗓音自帶威嚴，“今日這鳳族當真是熱鬧，吾今日不請自來，鳳族族長不會怪罪吧。”
這話本就是客套話，何人敢怪罪神尊。
清衍跟在她身後，一時間，還真的無人敢上前動他分毫。
畢竟剛才的神壓還心有餘悸。
可沒人敢招惹眼前這尊大佛。
容絮這般便如同披著羊皮的狼，明明被羊看穿，還非得擠進羊圈裏，瞧那些羊落荒而逃的模樣。
若俞訕訕地笑了一聲，畢恭畢敬地起身給容絮讓座，勾著腰，“怎會，寰神來鳳族參加小仙的禪位儀式，小仙倍感榮幸，那可是小仙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寰神？”容絮不禁緊蹙眉頭。
一字一句從紅唇中蹦出，略帶著不滿，嗓音似乎因薄怒而覆上一層冰霜，便已經能讓身旁之人戰戰兢兢了。
見此，若俞也不知自己何處招惹了眼前的女子，忽地跪下，以額點地，撐在地面上的手指哆嗦得格外明顯，連帶著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惶恐道：“神尊，小仙不該直呼神尊神號，是小仙唐突，多有冒昧。”
容絮垂眼瞧著若俞。
也是，她如今換了容貌，上次她堂而皇之地帶走了清衍用的是幻化的容貌，他將她認成星堯也算在情理之中。只不過這人謹小慎微的模樣，同身旁那人，一身的傲氣和不屑一顧全然不同。
她都要懷疑，兩人到底是不是親兄妹。
哪有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親兄妹。
容絮本就想給他個下馬威，如今正和她意，她的眉頭不松分毫反而皺得更緊，挑著眉，佯怒地呵斥道：“吾乃咒神，若俞，你莫不是老糊塗了，吾的神力湧動，你都察覺不出來了嗎。”
“咒神，可…”若俞瞟了眼容絮，又飛快地垂下腦袋，似乎生怕容絮發現。
無聲的壓迫再一次升騰。
她也不開口讓若俞起來，只不過施施然地瞟了一眼祭祀臺下的眾人，目光匆忙從鳳衡身上掠過，最終瞥向了另一邊的天後，嗓音如蜜，“天後？若芙？鳳族老族長的女兒，說起來，你也算是清衍的姨娘？”
陡然話風突變，讓在場眾人紛紛不解。
若俞見容絮的註意力沒在自己身上，便試探地擡起腦袋，目光偷瞥向若芙，提醒著若芙不要同容絮正面沖突。
眼前之人來者不善，可為何事而來，他仍舊不清不楚。
天後全然忽視若俞，始終繃著個臉，尖銳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之中，轉瞬間卻忽地掩面，傳來哽咽的哭腔，“本座可擔不上這畜牲一句姨娘，可憐我姐姐在天之靈，若是知道她的兒子殺了她的親哥哥，得有多難過啊！”
她知曉如今同身旁之人硬碰硬，便如同雞蛋撞石頭，一擊即碎。
雖瞧見那一張極其相似的面容讓她震驚了一會，可如今她到底是不是曾經的阿絮仙子同她也沒有任何關系。雖不知她待清衍來所為何事，但她必須防患於未然，先掌握人心。
才能讓他們無縫可鉆。
眼前之人說哭就哭，說笑就笑，說怒就怒的，容絮都不得不冷哼一聲，佩服她比那戲班子都能會唱。
只不過面上依舊從容冷靜。
容絮好整以暇地聽完天後的所有哭訴，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一縷碎發，聽完後甚至附和地點了點頭。卻又忽地探過去腦袋，好奇道：“天後，你說好端端的，為何你姐姐的親兒子突然變成你的兒子，還成了你那仙族的三殿下呢。莫不是整個鳳族還容不下一個弱小的孩子？”
那模樣活脫脫像是一個八卦的小姑娘。
天真無邪，仿佛是無心冒昧。
而在場眾人也紛紛豎起了耳朵，t對於清衍和天後之間所有人心中都有著各自猜忌和編造的故事，可這故事卻沒有從天後口中親口說出來得刺激。
真相何人不好奇，只不過是忌憚天後的勢力罷了。
“神尊不知嗎？這個畜牲殺了我的兒子，頂替了他的身份。”舊事重提，還是在天後傷口上撒鹽的舊事，激得她胸膛裏的怒火越來越旺，竟然毫不畏懼地同容絮對上眼神。
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同那一雙純粹靈動的美目對上，高下立見勝負。
越是喜形於色就越容易暴露自身的短處，便會被對手抓住，一擊斃命。這還是青梧教她的道理，只不過她向來不屑於學，總是隨心所欲地活著。
因為那是她自己心裏門清，有青梧在，她從不需如此。
容絮似是無所謂地輕笑一聲，眸光靈動狡黠，“這倒是厲害了，都說當年清衍的母親生了個死胎，難產而亡，可清衍火鳳凰的身份假不得，那就說明當年清衍母親誕下的是清衍而不是死胎。那這死胎是從何而來？難道是天後你的孩子？”
說到這，她不禁故作震驚的模樣捂著嘴巴，那一雙美目睜得圓溜溜的，襯得人靈動得像個瓷娃娃一般。
她又繼續道：“可天後娘娘，到底是何人殺了你的孩子，還將你的孩子同清衍調換了？你口口聲聲說是清衍這個畜牲所為，可他不過一個剛出生的胎兒，莫不是什麽天神轉世，竟有這般神通？就連吾剛出生時也不過是一個牙牙學語的稚子。”
似是小女孩之間玩笑的話語，卻已然點明了其中的問題所在。而她刻意用神力灌註的聲音，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是天後刻意回避的問題。
無論何事，就算那死胎真的是天後的孩子，可清衍那時也只是方降生，同稚子有何關系。
稚子無辜的道理，何人不懂。
天後一時被堵得啞口無言，保養得當的面容如今乍現猙獰，激得她呼吸一次比一次沈重。
憤恨的眼神不禁瞪向容絮身後的清衍。
而清衍卻絲毫沒有註意到，目光之中只有身前的容絮一人，垂眼落在她柔軟的烏發之上，將她的一瞥一笑盡收眼底。
他頭一次覺得有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這一路走來，太過於艱辛，所有的事情他只能一個人扛著，所有的痛苦只能一個人承受。如今突然有一個人站出來護著他，為他撐腰。
雖然他知曉，一切不過是交換，利用，心底還是止不住一暖。
容絮倒是自顧自的，一心撲在抓住天後漏點上，纖細的手指撫上臉頰，思索般回望向天後，問道：“天後，莫不是那個惡毒的女使來了這麽一出貍貓換太子，故意將娘娘你的死胎同清衍換了？”
她刻意咬重死胎二字。
轉眼瞧向天後，似是在等著她的反應。
果不其然，天後拍案而起，激得釵環左右跳動，怒斥道：“放肆，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是死胎，明明是她們殺了我的孩子，故意調換的。”
“她們？”容絮不緊不慢地抓住其中的關鍵，掀了掀眼皮，看向天後。
“娘娘所說的她們又是何人？”
“可是清衍的母親？雖吾聽說你們在鳳族老族長的壽辰上大打出手才導致雙雙早產，可她們又為何要害娘娘的孩子，你們雖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說到底還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為何要如此？”
容絮緩緩起身，衣袍隨之而動，居高臨下地望向天後。她所言之話看似處處為著天後分析，實則處處抓住其中漏洞，逼著天後說出當年的實情。
言至於此，所有人不禁向下深想。
她還不忘向熊熊烈火中再丟那麽幾根柴火，“吾可是聽說，娘娘你同清衍的母親格外的要好，甚至連當年清衍母親出逃鳳族都是你一手促成的，清衍的母親可謂是格外的信任娘娘你這個妹妹。”
“為何清衍母親一被接回鳳族，你們兩人便生分了呢。”
這件事情雖久遠，但做仆從的總是格外地愛打聽主人家的八卦，清衍母親之事當年也算是鬧得轟轟烈烈，在場之人自然略有耳聞。
只不過其中的原委大家並不清楚。
如今容絮給堂而皇之地挑明了，眾人不禁對此事想入非非。
若真的要好，豈會因為被接回來而對清衍母親生分，不應是心中欣喜自己的姊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真相如何，各自心中都有了猜忌。
“你…”
似是覺得不妥，天後蠕了蠕嘴角，怒氣升騰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她臉上堆起假笑，“神尊，無論如何，這都是鳳族之事，同神尊又有何幹系。神尊何必屈尊降貴，趟這灘渾水。”
“再者說，神尊，若是本座知曉得沒錯，神界之人是不得隨意插手他族之事，神尊可有南禹神尊的神旨。”
天後好歹高居後位多年，雖能被容絮第一時間嗆得頭腦發昏，不知所措地暴露出漏洞讓她抓到，但不過一會的功夫便能冷靜下來。
開始見招拆招。
硬生生被天後給岔開了話題，容絮也不惱，她如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有事情真相並不可怕，最怕的便是流言蜚語，方才她話裏話外都已經點明，清衍母親之死同天後脫不了幹系。
可到底為何，就看清衍了，他不是向來會利用他人。她想，屆時他定然會千方百計地利用這輿論風向來助力他自己，達到他的目的。
也算是為他鋪好路了。
至於如何走，全在他自己。
思及此，容絮還不忘反駁天後，“你怎知吾沒有南禹的神旨。”
她繼而轉身，朝眾人朗聲道：“吾今日來，便是為了鳳族的來日著想。鳳族向來是以火鳳凰為王者，為的是鳳族有更強勁的實力。清衍同樣也是老族長的血脈，自然更有資格繼承鳳族族長之位。”
嗓音如泉水般叮咚作響，通透靈動。
眾人一片嘩然，面面相覷，議論聲如同浪潮般傳來。
前排的長老們面露難色，他們是沒有想到神尊此番前來，竟然是為了讓清衍登上鳳族族長一位。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諱地相護，難道神界在背後給他撐腰。
若是神界給清衍做主，今日是誰登上這鳳族族長之位，還未嘗可知。
眼前情形不對，鳳衡自認不能坐以待斃，冷眼上前，厲聲道：“神尊，就算清衍他繼承了火鳳凰的血脈，可他殘忍殺害了我父親。僅憑神尊一句話便想讓他做我鳳族的族長，未免也兒戲了。”
清衍同鳳衡對上，眉目間的針鋒相對越來越明顯。
容絮便知曉有這一茬，扯起嘴角，美目流轉，最後柔柔地落在鳳衡身上，笑意滿滿，“鳳衡少主，你說得沒錯，如今吾是沒有證據證明清衍的清白…”
話語間，她的目光最終有一搭沒一搭地瞟向天後，寒寒的眸光望得天後心中一瘆，如同至毒的毒蛇附在她後背之上，節節寒意驟然升騰。
只聽見她道：“等會，不就有答案了。”
旋即，從容絮手中湧現一股磅礴的金色神力，忽地捆綁在天後身上。繁瑣華麗的神紋密密麻麻交織在一塊，束縛著天後，更讓她無法使用仙力。
眾人見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神尊，你這是要幹什麽，若芙她好歹是仙界的天後，您就算不看在鳳族的面子上，也得顧及天君的面子吧。”若俞匍匐好幾步到容絮腳邊，祈求道，目光忐忑不安地落在若芙身上。
天後的身份向來特殊，再加上神界一直塵封，仙界獨大，這也是她萬年來敢如此猖狂行事的理由。
而如今神界解封，六界格局自然變了。
只不過天後依舊沈浸在仙界一家獨大的日子裏，即使是對於神界之人，也沒了以往的敬意。
容絮厭惡地挪開腳步，聲調是如常的冷靜自如，“神界有一術法，名為追魂。追魂之術可以追溯一個人魂魄中的記憶。每個人可以撒謊，可魂魄中的記憶做不得任何假。”
“此術自然可以給所有人一個清白。”
話音落地，明明女子如流水般婉轉動聽的嗓音，卻讓人如同置身冰窟窿一般，寒冷刺骨。
“你…”鳳衡被她如此瘋狂的話語給噎住，卻也反駁不了分毫。
可這般，真相自然也無法隱瞞。
當真是白費了這麽多力氣在鳳族之上，這麽輕易地就被她給攪和了。
天後被束縛了手腳，嘴巴依舊能動彈，她略顯慌亂的開口，“咒神，你說你得了南禹神尊的神旨，神旨呢，但憑你t空口白話，眾人如何能信服。”
這還是天後頭一次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滿是屈辱。
“神尊，你既然奉神旨而來，而這又是神界自解封來頭一次插手他族之事，若是沒有神旨，我們不得不懷疑您是假奉旨意，實則是為了給這個孽障撐腰。”一旁的長老聽見天後所說之話，立刻附和。
一時間雜亂的聲音此起彼伏，都在叫囂著讓容絮拿出神旨。
“吾說了吾有神旨，自然不會騙你們。”
清衍見此，不由得上前拉住容絮的衣袍，略顯焦急地低聲詢問道：“姑娘，神旨之事…”
此事容絮明明是背著其他神尊做的。
哪來的神旨。
剎那間，一道充斥著無垠神力的神旨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金色的符文升騰在眾人眼前，一個接著一個字地顯現出來，甚至在左下角還有這宇神，南禹神尊的印璽。
神力浩瀚無垠，不像是假的。
“姑娘…”清衍想開口詢問，卻頓住了腳步。
冒充神尊的印璽，假傳神尊的神旨，那可是要受天罰的。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容絮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天罰，對於容絮如今的實力來說，雖死不了人但也能脫一層皮下來。
望著眼前之人，他不禁楞了神。
“如今，你們還有何異議。”容絮俯瞰著眾人，那一瞬間，渾然天成的霸氣之勢於無形之中流露出來，讓眾人膽寒。
在場眾人皆被突然出現的神旨嚇得跪倒一片。
此物一出，不由得震驚四座。
容絮彎眼笑得如同太陽花般純良無害，一字一句卻能擊垮天後所有防備，“天後…娘娘，追魂之術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如此還給所有人一個真相大白，不好嗎？”
“你…咒神…”
天後此時是真的怕了。
如今，她似乎能切身地體會到當年雷臺之上林婳的絕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的齷齪，陰暗、不願暴露在眾人面前的一面，而普天之下鮮少有人能做到幹幹凈凈，白玉無瑕。
追魂術對於這些將臉面看得比命還重之人，亦猶如死刑。
“神尊，我認罪。”
突然出現的聲音陡然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容絮不禁看向聲音來源，細眉壓低。
“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前任族長是我殺的，然後嫁禍給了清衍。”若俞跪倒在地，忽地扒住容絮的裙擺，匍匐在地請求道。
而聽到此話的若芙猙獰的面容寸寸皸裂，滿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瞧著佝僂著腰，替她求情若俞。
他們雖為親兄妹，可向來不算親厚，若俞膽子小，向來貪生怕死，凡事一心只想著委曲求全，是她最為厭惡的性格。而她這一生，所為所求只是為了爭那一口氣，一生傲骨挺立。
卻未曾想到，事到如今，卻是若俞舍棄自己，只為了救她。
而她這維系了一生的傲骨，落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口中笑話，茶餘談資罷了，一文不值，甚至還是嘲笑的把柄。
清衍見此立刻將若俞推開，氣不打一處來，憤怒道：“那我母親當年之事也是你做的嗎，若俞，事到如今了，你還要替那個毒婦遮掩嗎！”
若俞轉變方向，對中前方鳳族所有人連磕三聲響頭，聲音悲壯，“此事皆為我一人嫉妒所為，我若俞願以死謝罪，鳳族族長之位會重新交還到清衍手上，還望神尊不要再牽扯他人。”
話到此，他拔出發冠上的玉簪，沒有任何猶豫，直直地插入脖頸之中，貫穿，直至鮮血順著玉簪流出。
而他整個人，就直直地跪在那裏，直至所有知覺耗盡，閉眼垂下了腦袋。
“若俞！”天後幾近悲戚的尖叫聲傳來。
容絮見此情形也失了分寸，眉頭擰得格外緊，若俞在她眼中全然是一個做小伏低，只為諂媚之人，全然沒有任何大家子弟的風骨。而也就是這般人，為護心中珍重之人的決心如此斷然。
“姑娘…天後這邊，還要下…”
清衍話還未曾說完，濃厚的雲層之中突然破開一層金色的霞光，筆直地落在辰鳳山山頂之上，亮得眾人不禁閉眼。
隨之而來的是南禹壓著怒火的嗓音，“容絮，回神界。”
消息傳到南禹耳邊了。
自然，她假傳神旨，甚至編造假印璽之事他也知曉了。
容絮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便不打算瞞著南禹。只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南禹竟然知曉得如此之快，她這裏的事情還未曾收拾妥當就要被傳回神界了。
她只得快聲囑咐道：“記得把化神丹吃了，我會請求南禹讓你在飛升成神後，依舊留在鳳族做這鳳族的族長。”
“姑娘你…”
“別廢話，這麽一群豺狼虎豹圍著，你自身實力不行，如何應付得過來，他們只會追隨強者，可不會上趕著追隨一個毫無用處的弱者。”容絮知曉時間所剩不多，說話的語氣都跟著急切起來，壓迫感十足。
“好，清衍一定不會辜負姑娘。”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容絮也就聽聽，什麽辜負不辜負的，如今這一切不正是他想得的嗎。
看破不說破，也算是她留給他最後的情面。
如今做到這般，她同他也算是兩清了。
從神聖的金光之中，赫然出現兩位女子的身影，一個是阿其，而另一個讓容絮有些詫異，她有印象，是她之前繼位咒神時碰到的龍族族長之女，蘭茹。
容絮眉頭緊蹙，有些疑惑，她怎會隨著阿其一道來。
“神尊，你這次可真是…”阿其氣不打一處來，白了眼一旁的清衍，她是沒有想到原以為最放心之人才是野心最大之人，竟然乘她不在，唆使小神女為了幫他做下如此之事。
當真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如今這般。
“神尊，師尊讓我來請神尊去宿寧山的審判臺一趟。”蘭茹一身神界服侍，柔柔地朝容絮行了個禮，眉眼柔和婉轉得如一捧流水般綿軟。
審判臺三字卻說得格外有力。
落入每一個人耳中。
審判臺他們雖然不知是何地方，可光聽名字便能猜到，不是個好地方。
阿其聽到此話，不禁緊皺眉頭，南禹雖說是讓容絮去審判臺，可為了顧及容絮的面子，他特意囑托了對外界是宣稱讓容絮回宿寧山一趟。
可眼前這人卻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
其中心思，可見一斑。
阿其冷聲道：“蘭茹，南禹只讓小神女去一趟宿寧山，你可別會錯了意。”
“師尊？”容絮倒不在意審判臺三字，只是意味不明地重覆著這兩個字，冷眼掃了過去，滿是質問道：“我怎麽不知南禹何時收了個徒弟？”
如今這徒弟，還敢當著他人面前給她臉色看。即使她犯了錯，也輪不到她一個外人指手畫腳吧。
當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阿其扯了扯容絮的袖擺，溫聲道：“奴婢聽說是龍族央求青梧神尊收她為徒，說是什麽同為龍族，相互幫扶一下，成全龍族族長一片愛女之心。青梧神尊沒得辦法，便丟給了南禹神尊。”
想到此，阿其便心生氣惱，青梧如今的情況，哪裏有精力收徒，還因此被龍族百般打擾。
容絮不禁輕嗤一聲，一雙美目之中滿是譏諷，“青梧乃上古四大神獸之一，乃是天生的青龍，八竿子打不著的幹系，還要被他們拿來說事要挾，當真好厚的臉皮，荒唐至極。”
她是實在沒有想到，神界一解封，便來了這麽多事情，利用算計，層出不窮。
所有人都想從神界得到點好處。
阿其見容絮全然不將天罰之事放在心上，只得提醒道：“姑娘…如今不是同此事置氣的時候，南禹神尊召姑娘去，所為何事，姑娘可有做好解釋！”
不過她仍舊不在意，冷眼看向蘭茹。
容絮的話自然一清二楚地全部落在蘭茹耳中，如此大庭廣眾的折辱，可她還反抗不得。蘭茹手指緊緊攥緊袖口，昂著小小的腦袋，頑強倔犟的模樣，“神尊，還請不要讓我為難。”
柔柔弱弱的模樣，眼尾還泛著紅。
見此，容絮心中更是冷笑，她還沒有做什麽吧，也沒有說不隨她回去。怎地，一副被她欺辱，淚眼婆娑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麽了。
一眼瞧出，容絮盛氣淩人的模樣，自然而然就馬上成了被眾人討伐的對象。
“小神女…快點回神界將此事同南禹神尊解釋清楚。”阿其附在容絮耳邊輕聲催促。
容絮倒還是不放在心上，將阿其拉過來，湊到她身旁，神秘兮兮t地吩咐道：“阿其，你去幫我把青梧喊來，讓他來幫我向南禹求求情。”
滿眼都是嬌俏的模樣。
“小神女！”
阿其勸說的話還沒說完，容絮便大步流星上前，隨著蘭茹消失在那一縷金色的神光之中。
如今的小神女，怕還是以為能夠同往常一般，任性一下子，闖出禍事也不著急，想著到時總有青梧神尊幫她兜底，替她收拾爛攤子。
可如今…
阿其長嘆一口氣，頹然地垂下腦袋，如今這可如何是好，青梧神尊他根本來不了。若是沒來，定然會被小神女察覺出端倪，屆時又該如何。
她已然沒有答案。
*
魔界。
澤息扶手，襯得腰身更加單薄削瘦，望著空空如也的水閔宮，落寞地垂下眼。他想，定然是昨日之事太過於唐突，讓她心生不滿，一下子就卷鋪蓋走人了，連張紙都不給他留。
待他，當真是顯得有些無情了。
他望著圓桌之上那未動分毫的菜肴，心口的酸澀和無奈已經蔓延成一片汪洋大海。
忽地，屋外傳來動靜。
度臨快步走來，抿嘴猶豫片刻，才開口道：“據探子來報，咒神是去了辰鳳山，應當是為了清衍的事情而去的。屬下還聽說…咒神還因此，求了…求了南禹神尊的神旨。”
“她一直在魔界，那來的神旨？”澤息聲音冷冷的。又快又急，已然猜到了她如何來的神旨。
五大神尊，以南禹為首，容絮她即使也同樣位列神尊之位，可偽造南禹神尊的神旨那可是要如何審判臺受天罰的。
天罰…
竟然為了他，做到如今這個地步。
當真是瘋了。
“去神界！”澤息快步離開，眉宇間的冷意如同萬裏冰雪，寒芒湛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