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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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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夜幕落下, 一輪皎月朦朧在厚厚的雲霧中,白天僅存的暖意稍縱即逝,萬物一下子只剩下霜與寒。忽地吹來一陣陣風, 帶著刺骨冰冷的濕意, 即使披著大氅也讓人身子止不住一哆嗦。

容絮同清衍坐在水閔宮殿宇的房檐之上, 入眼是依舊燈火通明的魔界, 若仔細瞧著還能看見為化的霜雪。

如今的魔界儼然恢覆了生機。

清冽的酒香隨著風飄散開, 獨留下怡人的醉意。

容絮隨意地席地而坐,握著酒壇子的十指被凍得通紅,卻絲毫不影響她對月當歌的豪情壯志。一小口梅花酒下肚, 喉腔是火辣辣的, 落入腹中又升起陣陣暖意, 驅除這四肢百骸的寒冷。

當真是兩種極致的感覺。

她算不上什麽愛酒之人,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酒這種東西,在某些時刻的確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可以暫時麻痹自我的心智, 拋卻那些亂人的煩惱。

此時,可以短暫地享受無憂無慮。

也怪不得有那麽多愛酒之人,無憂無慮, 這是所有人夢寐以求卻窮盡一生而求之不得的東西。

輕呼出一口濁氣,帶著因溫度差而吹出的霧氣。只不過一口濁酒下肚, 腦袋便跟著發熱, 昏沈沈起來。

清衍瞧著身邊之人那兩團紅坨坨的面頰,像是被人故意打重了腮紅一般,不過如此倒是襯得她氣色極好, 瀲灩的姿容更勝一籌。

乳白色的毛領簇擁著白皙的臉蛋, 頭一次顯得人那麽乖巧,像一團棉花, 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揉。

清衍抑制住心底的那股沖動,喝了好幾口酒才壓了下來。

天上的那一輪皎月不知何時從雲霧中探出腦袋,微弱的月輝灑落,柔柔的,便讓人的心思都跟著柔軟起來,似乎更容易歇下防備。

他望著皎月,又一杯薄酒下肚,口中吐出一縷熱氣,緩緩道:“姑娘,你之前不是說等我想好了便再告訴鳳族那日之事的緣由也不遲,對嗎?”

好長一串話,容絮拆分了好半晌才理解清楚,知道他是何意之後便傻乎乎地點著腦袋,手指好玩地轉動著手中的酒壺,懶呼呼地用著鼻音發出一聲長長的“嗯”字。

她的確如此說過。

她也知曉清衍背後的故事,同鳳族的淵源很深。

這是清衍一輩子的傷疤。

“姑娘既然知曉我是火鳳凰,便也應當清楚火鳳凰乃一脈單傳,也唯有第一胎才能繼承火鳳凰的血脈。”清衍的嗓音在這靜靜的夜空中格外的清晰,連風聲都成了陪襯,帶著夜色的涼意,

聲音斷斷續續地落入容絮耳中。

她忽地頓住手中酒壺,沒有再繼續飲下去的念頭,懶散地換了個坐姿,手肘放在大腿上撐著腦袋,一雙在黑夜中鋥亮的烏黑瞳仁不知看著何處,也不知有沒有認真再聽。

她只知她的腦袋逐漸清明。

清衍說的沒錯,這酒不醉人,若是以往她喝酒,按照阿其的話來講,她要是一口酒下肚,便是要折騰死人的節奏。

也因此,阿其從不讓她飲酒。

“嗯。”她再一次如呢喃般回應道。

清衍似是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認真在聽,接二連三地又灌了好口酒,濁酒上頭,而他似乎也被蒙了頭腦般繼續道:“我母親是鳳族老族長的第一個孩子,繼承了他火鳳凰的血脈。從小她在鳳族便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再加上她天賦異稟,成神指日可待,一時間不知惹了多少妒忌與眼紅。”

風順著酒灌入口中,冷與辣相互碰撞,嗆得容絮輕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紅唇帶著水光,別樣的嬌艷欲滴。

清衍瞟了眼,見她無事便收回了目光。

“我沒事。”容絮輕聲回應,示意他可以繼續說。

話到此,他嗤笑一聲,繼續譏諷道:“姑娘你定然想不到,當今天後還有我那親舅父便是其中之一。一個是嫡親哥哥一個是庶出的妹妹,姑娘,你說荒唐不荒唐…”

容絮靜默地聽著,垂眼瞧見過去,一下子便觸碰到他滿是傷痛的雙眸。

“都是骨肉至親,何至於此。”她不知如何安撫,只得如此回應道。

容絮讀過不少話本子故事,什麽兄弟鬩墻,爭風吃醋,紅杏出墻都略有耳聞。不過都當是話本子的樂子瞅瞅,卻未曾想到自己竟然還能聽到真人真事。

如今,當真是什麽事都有。

“是啊,骨肉至親,血脈相連啊!都說家人是一輩子的倚仗,是避風港,可那個家卻是我母親深淵的開始。”說到這,清衍已經滿眼猩紅,憤怒之情醉意的加持下再也難以抑制。

容絮靜默地在一旁聽著。

風聲呼嘯而來,吹得她臉頰有些疼。

“我舅父和天後算計我母親,同一個法力低微的小妖相戀。老族長聽聞此事勃然大怒,將我母親幽禁起來,下令若是她們兩人不分開,便將我母親從族譜上除名,再也不認這個女兒。”

容絮看向清衍,靜靜地見他一杯又一杯的濁酒下肚。如今的他,將自己的傷口扒開顯露出來給他人看,正是需要這濁酒壯膽。

她順著他,也一連喝了好幾杯,杯杯見底,刺激得她一激靈。

不得不感嘆,她的確不擅長喝酒。

清衍說t著說著,情緒到達了極點,如今似乎逐漸平覆下來,“他們兩人哄騙著我母親偷偷嫁給了那個小妖,說什麽生米煮成熟飯,畢竟我母親是老族長嫡親的女兒,屆時老族長定然會不得不答應。”

“生米煮成熟飯?”容絮詫異地點出其中疑惑的一點,扭頭看向清衍,似乎是在問他什麽意思。

是她心中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曾在話本子見到過這般形容。

清衍點了點頭,聲音沈了沈,道:“對,正如姑娘心中所想,我母親偷跑出去,同那小妖成親,懷上了我。”

所以,他們兩人如此慫恿清衍他母親,為的就是要毀掉她啊…可這傻姑娘,還在為自己的兩個親人如此支持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

卻未曾想到,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最絕望的,應當是那最親最親之人,親手給了那致命的一刀,狠狠地紮中心窩。

如今當真是印證了那一句,人生如戲。

“再後來,老族長年事已高,真的重新把我母親接了回去。可是在老族長壽辰那日,我母親撞破了天後與我舅父的談話,得知了一切,兩人大大出手,最後導致兩人都早產。天後那日誕下的是個死胎,我母親為生下我精血耗盡,擔心若她死後我孤身一人必定自身難保,便設計將我同死胎調換。自此我便成了仙族的三殿下。”

話到最後,清衍的眸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波瀾,就如同那冬日寒潭般,只有那幽深的寒意。

這麽多年來,他便如此,帶著仇恨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喚仇人母親。

如此隱忍只為了一日替自己的親生母親報仇雪恨。可他為何會突然出現救了自己,如此不是硬生生打斷了他的計劃。容絮瞥眼瞧向清衍,忽地明白,憑他如今的修為能力根本無法撼動天後和他舅父半分。

便如同蚍蜉撼樹,終得不到如意的結果。

他救自己,難道是為了得四大神尊一個人情,助他回到鳳族報仇雪恨?

想到這,容絮不禁微弱地搖了搖頭,他千算萬算應當都沒有算到,四大神尊以南禹為首,而南禹的性子又最為古板。即使他寵愛於我,可他從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原則,也向來不會插手他族爭鬥之事。

想來當初,南禹並沒有答應。

才會讓他不得不兵行險棋,若她那一日不去,想來他就真的死在了那絞殺陣法中。

“這萬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手刃仇人,她堂堂天後,天宮的女主人,還有什麽不滿的值得她如此算計?”清衍眉頭因此而皺了起來。

“如何都終會有人心的不平衡…”容絮說到此便沈默不語,至於到底是為何,也只有天後一人知曉。

旁人終究無法設身處地地感受到她人的心境。

清衍轉眼,一雙狹長的鳳眼透著銳利的冷意,同容絮道:“我舅父不是我殺的,不過我親眼看見他在我面前一點一點地丟了性命。”

“姑娘,你猜是誰殺了他?”

他轉著手中的酒壺,零星的酒水在其中搖晃著,似乎是在等著容絮回應他。

容絮聞聲,抿著唇沒有出聲,只是搖了搖頭。神界塵封已久,下界之事她也不甚了解,其中的恩怨糾葛,她往往也如同耳邊風一般吹吹就散了。

今日,還是頭一次聽得如此仔細。

清衍並不意外她的回應,擡起眉頭,自顧自地回應道:“是天後那個瘋婆子殺的,這事說來也荒唐,我的親舅父居然喜歡天後,他那庶出的親妹妹。而他最後卻親手死在了她手上,當真是滑稽可笑。”

滿滿嘲諷的意味。

這一段話接著的一段話,其中的糾葛已經浮出水面。最後的結局,也當真是讓人猝不及防,荒唐至極,卻又似乎在合理之中,讓人猜不透。

瞧著眼前之人,容絮頓了頓,接過他的話,直白地回應道:“清衍,神界不能擅自插手他族之事。”

言外之意,便是她能不顧一切地從天後手中救回清衍他一條性命,但她不能擅自到鳳族為你討回公道。若是如此,便是壞了規矩,定然會被南禹將罰。

清衍彎眼淺笑,回應道:“我知道。”

這個道理早在萬年前他就已經知曉。即使他放棄飛升成神的機會沖入萬靈陣中救回容絮一條性命,可神界仍然不為所動,甚至覺得此事無關緊要,駁回了他的請求。

最終給他一枚化神丹。

可他至今都沒有服用,他本就不是為了什麽化神丹而去的,給了他化神丹又有什麽意義。成神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容絮握緊手中的酒壺,忽地前言不搭後語地問道:“當初你救我,南禹可有給你什麽報答。”

此話一出,清衍身形明顯一頓,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問。也是,她又不是個傻子,神界精心培養的神尊怎會如此任由他的話語擺布,沈默片刻,回應道:“化神丹,南禹神尊給了我一枚化神丹。”

這倒是有些出乎容絮意料,化神丹並不是常見,是可以在修煉者瓶頸時期助其突破瓶頸飛升成神的丹藥。不知是多少修煉者夢寐以求的東西。

可如今的清衍,並沒有成神,也就意味著他並沒有服下化神丹,她詫異地問道:“你沒有吃?為何?”

難道是因為飛升成神,進入神界,便不能再插手他族之事。如此看來,南禹給他這枚化神丹,是在誘惑逼迫他選擇,是選擇飛升成神受六界敬仰,還是背負著仇恨繼續前者。

毋庸置疑,清衍毅然決然地選了後者。

“姑娘,我救你的確有私心,但沒有這份私心我也還是會救你。”清衍話語說得誠懇萬分,甚至怕容絮不相信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朝容絮湊近。

真相到底是如何容絮已經不甚在意。

她待清衍,不過是看著他那些救命的恩情在。如今這份恩情卻燙得她有些棘手,不知如何是好,讓她忽地格外想逃離這份恩情。

身旁那一雙眼的目光太過灼烈,根本不容她忽視。

喝了好幾大口濁酒,喉嚨傳來火辣辣的感覺,才能淺淺壓住心口的那一陣雜亂的情緒。

半晌,她似是做了決定,轉頭瞧向那雙眼睛的主人,一雙眼因辣而蒙著些許霧氣,緩聲道:“清衍,我幫你奪回你在鳳族的一切,自此你我之間的恩情兩清,如何?”

那一雙眼如秋水般平靜,瞧不見任何波瀾。

兩人雙眸兩錯,都帶著滿肚子的心事和揣測。

容絮在等他回應,周遭靜悄悄的,連帶著呼出的霧氣落入眼中都格外的清晰,逐漸模糊了對面之人的面容。

“好…”半晌功夫過去,清衍啞著嗓音回應。

而這回答也果然不出容絮所料,在他心裏仇恨永遠占著第一的位置。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為了報仇雪恨,想來救她如此,跟在她身邊也是如此。

這也怪不得他,殺母之仇,誰能不恨。

容絮並不意外,甚至覺得有些許的輕松,長舒出一口氣,舉起手中的酒壺對著上方的那一輪皎月,灑脫般地大聲道:“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不等清衍回應,容絮便自顧自地大口飲酒。

清衍望著容絮的身影,不知現在的自己是如何心情。初次見她時,他只是覺得稀奇,日覆一日的生活被一個偷吃蟠桃的小姑娘打破,可直到猜到她的身份,他待她就變成了利用,可如今到底是利用多一些還是別的多一些…

他已然沒了答案。

或者是不敢去找尋這個答案。

因為他知曉,方才的他已經同她漸行漸遠,形同陌路了。

他這種背負著仇恨活著的人,滿付的算計與利用,而她純粹美好,是他一輩子都觸及不到的明月。

漸漸地,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之事,相互有一下沒有一下地對飲。

一壺酒相繼見底。

容絮只覺得先前清衍的話定然是在撒謊。

什麽特意找老板買的專門給姑娘家家喝的梅花酒,不醉人的。她這才沒幾口酒下肚,便感覺腦袋變得昏沈沈的,連遺留在唇齒間的花香也帶著醉人的氣息,讓人迷糊。

本來站起來的容絮忽地頹然t地坐下,裙擺如同一朵綻放的花骨朵兒,搖曳生姿。

她又倒了倒手中的酒壺,只滴出幾滴酒水出來,顯然一壺酒已經喝光了,她只好將酒壺遞向身旁之人,氣鼓鼓地撐著腮幫子,抱怨道:“沒酒了!”

誰知一道素白的身影驟然擋在她身前,一手奪過她手中的酒壺掂了掂,空蕩蕩的酒壺便知道她喝了不少。

“誰要你搶我酒壺的。”容絮不滿地起身,腳下沒站穩,一個踉蹌直接跌入眼前之人懷中,熟悉的冷香驅散些許酒味,卻依舊喚不醒容絮分毫的神志。

在容絮眼中,只有她的酒壺。

她抓著眼前之人胸膛的衣衫,緊緊地蜷在手中,順著他的手臂準備去夠他手中的酒壺。卻還未動分毫就被眼前之人發現了意圖,將她緊緊地蜷在懷中,用胳膊束縛著她這隨時隨地準備作妖的手。

見在他懷中作亂的容絮,澤息鬢間突突地直冒。

“誰讓你給她喝酒了。”他怒聲呵斥一旁之人,順手將身上的大氅披在容絮身上,打橫直接抱起懷中之人離開。

獨留下清衍一人。

清衍他也並不打算去追,免得觸澤息的黴頭。更何況,如今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容絮是個重諾之人,定然不會騙他。

只不過他的心如何都不舒坦,空落落的。

*

回到澤息的宮殿之中。

度臨瞧見前方有人影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立刻迎了上去,等瞧清楚懷中之人,他跟見到鬼一般呆滯在原地。緊緊扣著手中的袖爐不知是跟上還好還是不跟上。

“度臨,去拿著醒酒湯過來。”聲音從房間內傳來,帶著隱忍的薄怒,斷斷續續的。

度臨望著房內,卻因屏風擋著瞧不見任何東西,也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手指緊了又松,要是他剛才沒有看錯,尊上懷中之人,是阿絮仙子吧。

可阿絮仙子…怎麽會…

還喝醉了?

度臨凝緊著眉頭,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好久,如何也想不通,只好去準備醒酒湯了。

房間內並不安靜,只不過是特意被澤息隔音了。

容絮被澤息安放在了床榻旁,他守在她身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松散下來的烏黑碎發如同瀑布般披散開來,一雙如水般靈動的雙眸因沾染了醉意而泛著如同胭脂般的粉紅。容絮瞧清楚眼前之人的輪廓,她略顯疑惑地湊上前撫上眼前之人的臉頰之上。

乳白色的大氅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鋪散在床榻之上,水綠色的長袍露了出來,襯得眼前的女子更加柔美。

柔軟的手指帶著女子冰涼的觸感,讓澤息不禁楞在原地,轉眼間便瞧見那一雙他日思夜想的雙眸和面容。

一時間,長久的懷戀突然近在眼前,讓他不禁意亂情迷。視線觸碰之際,澤息不知她要如何,呼吸都跟著重了起來。

“魔尊!”

女子嬌蠻的嗔怒聲傳來,容絮怨懟地瞪向眼前之人,本來撫著澤息的手突然拉開一定距離,忽地又一重重地扇向哪一邊的臉頰。

只聽見“啪”的一聲。

澤息的臉頰之上赫然是一個紅通通的手印,在本就白皙的臉頰上格外的明顯。

還未等澤息反應過來,容絮飛撲到澤息身上,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澤息大腿上,雙手掐著他臉頰,氣呼呼地發洩著,“你這王八蛋,居然敢將我堂堂咒神認做她人,王八蛋。”

說著說著,還將自己給說委屈了眼眶泛紅,手裏卻不忘繼續掐著身下之人。

果然,阿其說得沒錯,容絮喝了酒發起瘋來,那當真是折騰死人。

澤息倒是沒有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臉頰的疼痛卻讓他有種真實感。眉眼無奈地彎了彎,他也沒有想到眼前之人怨氣竟然如此之大。

“我是容絮,不是什麽阿絮,你的阿絮早就死了。”借著酒勁說出的話總是沒有過腦子的,而這卻狠狠地刺痛了眼前之人。

阿絮死了這個幾個字在這萬年來如同魔咒一般跟隨在澤息身邊,是他最聽不得的話語。

而這話從容絮口中說出,澤息心中被酸澀溢滿。

他深深地望著眼前之人,忽地直接抓住她的手臂,一翻身便將原本在上的人給壓了下去,視線貪戀地落在容絮身上,欺身吻了上去。

在那一瞬間,容絮停止了掙紮,大腦一片空白,唇瓣之上柔軟的觸感帶著男子清冽的冷香。她能感受到心極速地跳動,讓她不禁怔大雙眼,直直地看向眼前之人。

烏黑的睫羽在他臉上落下一大片陰翳,而他睜開眼時,是對她滿滿的占有欲和意亂情迷的晦暗。

淺嘗輒止似乎並沒有滿足他,他似是對待著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寶,輕柔纏綿地在她唇瓣上輾轉,加重加深的氣息有一下沒有一個地刮過她的耳郭。

癢癢的,而容絮的心也跟著癢癢的。

烏發如同海草在床榻之上披散開來。

她眸中倒映著澤息的模樣,不知他是不是也喝醉了,總帶著些許病弱氣息的白皙感如今跳上一抹紅暈,倒是顯得更像是真人一般,而不是那高山之上遙不可及的遺世仙人,總是不可褻瀆的。

不知是醉了還是被眼前的容貌迷了心智,容絮荒唐地昂起腦袋加重了這個吻,似乎是在回應著眼前之人的熱烈。

回應這個吻綿長而又深沈。

吻得容絮腦袋昏昏的,只不過醉意少了不少。

而澤息卻在瞬間身形徹徹底底地僵硬,清明了過來,他立即抽身同容絮分開。

嫣紅的唇瓣還未反應過來,震驚地微張著,帶著些許頹靡的水光。

突然的離開,雖然讓容絮詫異,可她終於能重新大口大口地呼吸,這才讓漲得緋紅的臉頰緩了回來。

她放空著腦袋盯著房頂,領口的衣衫略顯雜亂,顯然是剛才澤息弄的。

回想到剛才所發生之事,澤息突然吻了她,而她第一時間竟然沒有將他推開,反而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沈迷了進去,甚至加重了這個吻。

她被他蠱惑了?

荒唐的想法,可她顯然沒了醉意,而且如今的腦袋格外的清明。

都怪清衍,給她準備這不醉人的梅花酒,如今的她就應該一醉方休,醉得不省人事多好,這樣子就不用面臨這麽尷尬的場面。

她試探地瞄了眼身旁之人,瞧見他的脖頸處還有未褪下去的薄紅,和素日溫潤如玉,翩翩若仙的面容染上羞澀的紅意,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這還是她頭一次見到魔尊這般模樣。

同話本上描述嬌羞的小郎君模樣簡直一模一樣,讓她都忍不住多瞅幾眼。

澤息註意到她那毫不加遮掩的目光,太過於熱烈讓他不得不註意,垂下眼,不知如何回應。他不能說出一切的真相,不能說出剛才是他情難自制。

好半會,他也只能道了句,“抱歉。”

一句抱歉,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話語。

容絮不知如何回應地撓了撓腦袋,她也不敢同澤息說,說出來也的確荒謬,其實她剛才並不反感他的親近,甚至連那回吻都是她自己真實的想法。

她自認她以前從未對其他人有過如此想法,他魔尊是頭一個。

話本子上將的事情她也略懂一二,此事應當是兩個情投意合之人才會做的事情,她並不討厭眼前之人的親近,甚至…

荒謬的想法戛然而止。

她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同他之間,始終隔著一個人,一個同她一模一樣面容的人。連她也無法分辨,方才那吻是因為她,還是因為她同那人相似的面容。

若是因為相似的面容,她也不必有所虧欠,畢竟這事他不占理。

想到這,容絮忽地釋然,揉了揉太陽穴,勉為其難地尬笑兩聲,故作豁達地解釋著她忽地回吻的原因,道:“魔尊不必放在心上,方才我不過是認錯了人才會如此。”

“認錯了人?”澤息忽地回頭,這幾個字咬得極重,像是從牙縫中擠出,質問著眼前之人一般。

剛才褪下去的薄紅眨眼的功夫又在那一瞬間湧了上來,而這一次更甚,連帶著眼眶都泛著紅,依稀之間甚至有水光。

容絮不知為何他反應如此之大。

她認錯了人,他也認錯了人,兩個人之間就相互扯平了呀。

再說了,她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在意,怎地他的重點全t然在了後面。不知為何,容絮有些後怕地往後挪了挪位置,卻因為躺在床榻之上分毫未動。

落入他人眼中,如同想要逃跑的獵物,越想要逃跑,越容易激起他人的怒火。

更何況是一個愛吃醋的男人。

容絮略顯緊張地舔了舔唇瓣,後怕地回應道:“這事不就是你啃我一下我啃你一下的,你又不吃過虧。魔尊又何必要同我一個喝醉的人計較,再說了,也是你先吻上來的,又不是我先……”

說到最後,已然有了抱怨的意味。

誰知澤息全然不在意,步步逼近向後逃離的容絮,雙手撐在床榻之上,將她禁錮在自己的兩臂之間,一字一句地問道:“是清衍嗎?”

“啊?”

容絮睜著水靈靈的眼睛,似是不懂他為何忽地提到清衍。

澤息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你是將我認做了清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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