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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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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小築

容絮被澤息一路抱回了房間,墨色黑沈的袖擺和水天碧色的長袍混雜在一塊,讓陰暗的顏色迸發出嶄新的生機。

這可把度臨給驚到了,一雙眼睛跟狐貍似的,如同鬼魅般躲躲藏藏緊跟在這兩人步伐之後。

度臨瞅了眼容絮,又瞟了兩眼澤息,試探地問道:“仙尊,阿絮仙子這是怎麽了呀…”

無人應聲,只見澤息將懷中之人輕放在床榻之上。

“把腳崴了。”他緊接著冷不丁冒出一句。

度臨視線隨著澤息的聲音落在容絮的腳踝之上,識趣地默不作聲悄悄地立在一旁,筆挺著後背,整個人緊繃在角落裏。

“這藥膏你自己記得塗,也不知道那些蟠桃你是吃到哪裏去了,傷勢竟然是一點都沒有好轉。”

“蟠桃不就是個零嘴嗎,還能用來療傷?”

容絮望向澤息的眼神帶著明晃晃的不解,琥珀色的瞳仁澄澈明亮。由於是擡頭望著他,她總愛將上挑的眼睛怔得圓圓的,給人明媚燦爛的感覺。

仿佛即使身處黑暗,她也能開出最燦爛的太陽花向著暖陽生長。

度臨瞧見澤息將隨身的無極膏拿了出來,面上又不敢有什麽反應,只得將震驚埋藏在心裏。

無極膏是澤息出征,受重傷時才會用到的膏藥,用的是天池霧水配上萬年雪蓮所制,兩者任一都極為珍貴難得。

一時間,他覺得他的仙尊有些暴殄天物。

這般珍貴的膏藥就用來治療淤青。

度臨察覺到澤息在發楞,只好用身子輕輕地撞了他一下,假裝提醒道:“仙尊,今日的事物您還沒有處理,仙兵營遞上來的帖子您也還沒看呢。”

回過神來,澤息發楞的眼神重新變成漠然,淡淡地瞥了一眼讓她失神的女子,“度臨你留下來。”

言簡意賅,語聲寡淡,透著濃烈的疏離感,與剛才利落張嘴數落她的澤息完全是兩個模樣。

隨即,便拂袖轉身離去,一身墨色的背影總是強行將自己與世人隔離開。

好在容絮並沒有在意。

這位姑奶奶一躺下來,就逐漸被暖烘烘的被窩熏出了睡意,整個人慵懶地蜷縮著。

“仙子,這無極膏敷了再睡吧,若是等會仙尊來了看到仙子你的傷勢還沒有好轉,定要訓斥我的。”

度臨蔫巴著腦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定是拿捏住了容絮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果不其然。

容絮疲倦地擡起眼皮,露出一小縫隙望著度臨,神情懶洋洋的,“非得現在嗎?”

他立刻點了點頭,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巴祈求著,生怕她倒頭就睡過去不搭理他了。

從床榻上直起身,她拂開鬢角處的碎發,拿起一旁的無極膏仔細打量著,撲鼻而來是清涼的冷香,同澤息身上的味道很像,不近人情的冷漠感。

她隨口問道:“你們仙尊隨身還帶著膏藥?”

誰知道隨口一提,卻讓度臨傷心起來,低垂著腦袋,耷拉著眼瞼,“仙尊是仙界的戰神,看似風光,可走到如今這個身份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事,總是會受些傷的。有的時候傷勢太重,又得立刻奔赴戰場,就只能用這些膏藥緩解一下。”

這麽一說,容絮這才意識到那個看起來眉目疏朗,面容雋秀,卻總愛陰沈冷漠著臉的人居然是仙族戰神。

雖然神界塵封,但南禹掌管了一件名為“浮生鏡”的寶物,可以通過它查探下界事物。

她聽過南禹他們討論過這仙界戰神,性格孤僻殘忍狠辣,戰場上殺伐果斷跟個殺人的工具似的,只要是戰神出馬的戰役所向披靡,無一敗績。

特別是戰神封神的地葬海一站,屠盡魔軍,地葬海一帶自此怨氣沖天。

魔族不得不臣服於仙族。

容絮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南禹用浮生鏡回看過這場戰役,他們當時還在咋舌感嘆這人是個難得的亙古奇才,卻殺孽太重,日後的飛升之路恐步履維艱。

滿滿的遺憾之情。

她一開始還以為這仙族的戰神定是個五大三粗,威武雄壯之人,沒想到竟然是這般模樣,不過的確是不近人情,冷漠孤寂,寡言少語之人。

而且她同他見的第一面,便瞧見他赤/裸著上半身…

滿身的傷痕。

度臨見容絮握著無極膏半晌都沒有動靜,上前彎著腰瞅了瞅她,“仙子怎麽啦?”

圓溜溜的腦袋突然湊近,五官放大,盯得容絮心裏發毛,心虛地往後退同他拉開距離,“沒事,塗無極膏…塗無極膏。”

她擺了擺手上的膏藥,笑容勉強。

度臨倏地湊到容絮身旁坐下,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她,要說度臨先前有多正經,現在就走多麽不正經。

被盯得異常瘆人,目光熾烈讓她根本無法忽視,她忍無可忍地將藥膏湊到他面前遞了遞,“已經準備塗了。”

度臨拂開膏藥,急不可待,道:“不是這個…”

哪,哪是哪個?

容絮怔著眼睛,手足無措。

“仙子,你和我家仙尊是怎麽了,我家仙尊為何抱你回來呀,這可是我跟仙尊這麽久頭一次見到呢!”

憋在心裏的話終於說了出來,度臨還沖她傻笑了一下,神色期盼。

被這度臨前後反差給震驚到,容絮實在是沒想到,這澤息仙尊的仙使隱藏性格會是這麽八卦的一個人。

她訕訕一笑,“你別多想,我只是單純的摔了一跤,傷上加傷,你家仙尊過意不去這才抱我回來的。”

度臨聽後,下意識嘀咕,“過意不去,那怎麽可能,以我家仙尊那冷清孤僻的性格,可不會跟別人過意不去。”

“啊?”容絮將這嘀咕聽得一清二楚。

“仙使,你問這事是幹什麽?”她繼續詫異地問道。

“仙子你喚我度臨就行了,仙使叫得怪生分的。”緊接著他又道:“無事無事,只是隨口問問,仙子別放在心上”

容絮也懶得繼續搭理度臨,自顧自地給自己塗抹膏藥。無極膏是透亮的天藍色泥狀,塗抹上便瞬間被吸收,淤青逐漸被消解,只不過異常緩慢。

她只好耐著性子一遍一遍地塗。

度臨見她毫不節約,大把大把地往淤青上塗抹無極膏,心疼不已,急聲道:“仙子仙子,這膏藥仙子塗一點便好了,無需太多。”

剛把她的手腕移開,卻見到她的淤青好轉緩慢,心生詫異,“這無極膏療傷功效極佳,仙子這傷勢怎麽好得如此緩慢。”

容絮手一頓,忽地意識到即使她封印了神力可她仍然是神軀,這種膏藥對她而說療效並沒有多大的作用。

神因著神力強大並不易受傷,卻也因為如此受傷後愈合困難。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同他轉移話題,“度臨,你們青雲小築藏書閣裏的藏書有沒有關於神界神階的藏書呀,我好查查有什麽辦法可以回去。”

這一下,瞬間岔開了度臨的思緒。

“仙尊的藏書閣都是兵書,修煉功法的藏書,關於神界的藏書卻是寥寥無幾…”度臨思忖半晌,怔圓眼珠子,喜道:“仙子可以去隔壁三皇子的靜園問問,三皇子酷愛讀書,涉獵甚廣,沒準他知道點關於神階的事情。”

*

天宮,紫霄宮。

“青婳上神。”天君朝挺立在一旁的青婳問候道,神色恭敬。

窗外絢麗多彩的雲霞,青婳遙望著蒼穹之巔,暖洋洋的光線落入她的眼眸中,卻化不開她瞳仁中的孤寂霜雪。仿佛還刺痛了她,讓她收回了眸光,隱入黑暗重歸暗淡。

“青婳上神,哪位仙子身無神力,當真是神界之人嗎?”

青婳用眼白瞥了他一眼,只字未說,天君便後怕地收回探究的眼神,還得自己打著圓場道:“青婳上神來自神界,自然是不會認錯。”

寂靜片刻,只聽得見庭院裏鳥雀嘰喳。

青婳道:“你不必如此溜須拍馬,好歹是一界之主。我們同為上神,要真的論起身份地位你應當在我之上才對。”

“青婳上神不必如此自謙,神尊身邊的人,豈是本座能夠相提並論之人。日後的事情,還得仰仗上神出手相助。”

天君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微弓著身子,主動降低姿態。

一聲絲毫不客氣的冷哼聲傳來。

青婳充滿攻擊力的眸子直視著天君,盯著他後背冒汗,“你不必事事提醒,我既然答應你便會做到。別把我神界之人同你們相提並論,我根本不屑過河拆橋。”

話畢,便抽身離去。

一抹天青色的勁裝,即使背影都透露出淩厲。

天君在她離開剎那間便直起身子,毒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青婳離去的背影,直至她不見蹤影。

*

青雲小築內祥和一片。

容絮倒是個會享受的人,整日便是躺在青雲小築的花園草地上翻閱從藏書閣裏和三皇子哪裏借來的書籍。

澤息每日回來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景象。

暖陽和煦,洋洋灑灑落下普照著大地上的萬事萬物。微風輕輕拂過,吹散些許悶煩的燥熱感。

阿t絮總愛穿著神界華貴絢麗的服飾,金線在暖陽的照射下折射出燦爛的光輝,松散的青絲隨風飄蕩。整個人散漫地躺在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籍,時而眉頭舒展,時而眉頭緊蹙,一喜一怒都顯現在臉上,絲毫不加隱藏。

花草樹木,人與景仿佛融成一副畫卷。

草地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點心,度臨人呢,就在一旁準備好筆墨紙硯記錄著容絮查到的各種信息。

澤息瞧見這一幕,微不可見地眉心突突跳了兩下。

暗自冷笑,這個度臨似乎都快忘記誰才是他的主子了。還有這阿絮,倒是隨遇而安,都已經把這裏當成比自己家還熟練了。

不過他看見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默默轉身離開,他可不想這個難纏的家夥察覺到他回來。

因為…

最開始容絮想著一些不懂的問問澤息,本想著試試的心態,卻沒有想到澤息這個人同百寶箱一般,問什麽都能說上一二。

一來二去,她便賴上了澤息。

有一次容絮隨嘴講了她從古籍上看到的故事。她在一旁長噓短嘆,感嘆良久,卻發現澤息根本無動於衷,從始至終都冷著張臉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下子容絮有事情做了。

每日她便會逮著澤息,問完她想問的問題後,便會同他講那位仙人生平可憐,會說那件故事可歌可泣,發生的什麽事情讓人鄙夷,讓人唏噓,反正是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故事都有。

她總愛把腦袋湊到他身旁,想瞧瞧他那一次能有反應。

古靈精怪的性子總是聒噪得很,澤息往往只得用著削瘦的手指壓著眉心,無論怎麽壓總是感覺眉心和太陽穴突突直跳。每日夜裏入睡腦子裏都是容絮的聲音在不停地回蕩。

可這人偏偏又看不懂別人的臉色,反而愈挫愈勇,覺得是自己講的故事沒把他打動,於是整日變著花樣地來。

但幾個月相處下來,不知為何澤息已經習以為常,忙起來的時候他甚至邊處理一些瑣事,邊聽她講話。

少女性子嘰喳,可她的嗓音同她性子完全不同,輕輕淡淡的,有時候帶著少女的輕快和歡脫。

整個人如同清泉般透徹靈動,他並不討厭。

房間的桌案之上擺著梅花插瓶,淡淡清雅的花香充斥著整個房間。容絮托著腮視線落在梅花上,回想到剛才所講的魔族故事,忍不住感嘆道:“為何仙族之人厭惡魔族至此,魔族也有著心性純善之人呀。”

話音落下,紙筆窸窣的動靜也隨之消失。

澤息握著毛筆的手腕頓住,靜默了半晌,罕見地有了反應,嗤笑一聲,轉而看向楞住的容絮,一字一句帶著滔天的怒火,咬牙切齒道:“魔族之人,死不足惜。”

澤息的語氣很不好,冷淡的瞳孔覆蓋著冰霜,如同冷刃一般落在容絮的身上,仿佛頃刻間就要將她活剮了。

容絮從未見過這般的他。

澤息性子雖然冷淡孤寂,卻不易見他動怒。他似乎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冷漠如一,可如今的他…

還未等容絮反應過來,他卻突然捂住他自己的胸口,面色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脆弱得隨時隨地就能碎開,周身散發出刺骨的寒芒湛湛。

什麽話也不說,頭也不轉地離開了,只留下一臉懵住的容絮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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