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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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故人歸
周叁這些日子不好過。
晉王因樂安坊的事情大發雷霆，處死了府裏的好幾個下人，到現在氣還沒消。周叁每天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被丟去亂葬崗的人就是自己。
他從酒館往晉王府走，今日晚上是他當值，要守一整個晚上。按例，白天就允他休假半天。
所以大早上，周叁幾乎是逃也似的出了王府，和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最後還是沒耐住酒癮犯了，偷偷摸摸跑去了酒館。
他心存僥幸，覺得自己值晚上的班，就算是一身酒味，大家都已經就寢，難以發現他喝了酒。
於是一直喝到了下午，他花光自己半個月的例銀，將自己一腔苦楚都放進酒裏吞下了肚。
他搖搖晃晃走過大街，迎著刺目的日光，有些睜不開眼。他滿身酒氣惹得行人頻頻看向他，周叁正愁滿肚子惆悵無處發，發現有人看他他就給對方翻個白眼，嘴裏再罵罵咧咧幾句。
對方怕惹上醉鬼，在背後瞪他一眼就匆匆離開。
周叁走著走著就感覺不對勁，他對京城算得上是十分熟悉，但他現在卻覺得周遭陌生，似乎不是回晉王府的路。
周叁晃晃自己腦袋，恍惚的神志片刻回籠，隨後眼前又出現重影。
他暗自咒罵幾聲，原地轉了個圈，又認準了個方向走去。
恍恍惚惚間，他見兩個人迎面向他走過來。
一個高些，一個矮些，一男一女，男子勁瘦有力，女子弱柳扶風，瘦得風一吹就要倒。
周叁沒作他想，向那對男女走去。
他口齒含糊不清，腳步虛浮，任誰看了都是個活脫脫的醉鬼，“餵，你們兩個，晉王府怎麽走？”
一男一女未立刻應答。
周叁立刻不耐煩：“老子問你話呢！晉王府在哪個方向！”
他心火一上來，神志竟然清明一瞬，眼前一派朦朧暫時看清。
但也就是這麽一看清，周叁原本搖晃的身軀頓時定在原地，酒醒了大半，他迷離雙眼睜圓，眼前出現了一雙熟悉至極的眼。
也是此時，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個樸素的男子攙扶著一個戴面紗的女子，那女子羸弱非常，單薄的背在晚風中顫抖，手死死掐住了男子的胳膊，似乎在掩飾極大的痛苦。
周叁的震驚變成了不可置信。這麽會如此相像？
面前的郎君卻並無異常，他淡然擡手，給周叁指了個方向，隨後便小心攙扶上臺階，走進了一扇大門。
周叁思緒淩亂在風中，訝然看著男女遠去的背影，看著他們走進了一座府邸，牌匾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四方館。
——
張緹攙著雲瑾一路走進四方館。
雲瑾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過去。張緹不放心，還是決定把雲瑾送到她自己的院子裏。
剛踏進自己的院子，一直壓抑著情緒的雲瑾忽然就站立不住，軟軟坐在了地上。
張緹連忙想把她扶起，“雲娘子，地上涼，我們先進屋。”
雲瑾閉上雙眸，睫羽不停輕顫，秀眉擰起，她緊緊攥著張緹攙扶的手，仿佛是飄搖小舟上唯一的纖繩。
雲瑾沙啞的嗓音響起：“對不起，張先生。”
她睜開一雙美目，秋水盈盈，含著淚，滿頭青絲雲山般堆疊像是要將瘦弱的她壓垮。
“張先生...”
雲瑾還想說什麽，張緹制止了她要開口的話。
她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張緹聽著都覺得揪心。
張緹道：“雲娘子，我先扶你起來，我們進屋說。”
雲瑾輕輕點頭，順著張緹給的力站起來，二人慢慢走進裏屋。
雲瑾幾乎要站立不住，她最後半倚在美人榻上，用最後的力氣強撐起了半邊身子。
張緹見她實在難受，提出叫大夫來瞧瞧，卻被雲瑾拒絕。
雲瑾聲音細微，嗓音沙啞，“給張先生添麻煩了。”
張緹實在好奇，“雲娘子先別急著道歉。剛剛那個醉酒的男人到底是誰？”
雲瑾坦然道：“他是周叁，晉王府的管家。”
說到這張緹就懂了，她恍然大悟，她試探說：“所以，他認識你？”
雲瑾點頭。
張緹看了看雲瑾方才取下，放在一邊的面紗，道：“他當時是不是也認出了你？”
“我不確定，在他那裏我早死了。”
張緹了然，“你從前和晉王府的關系匪淺吧，我看那周叁看你的眼神覆雜，不像是看到熟人的眼神。他似乎很恐懼。”
雲瑾又欲開口，張緹怕她說話痛苦打斷她。
“如果是道歉的話雲娘子就不必說了。你是認為那周叁如是認出了你，又見你我一同進了四方館，可能會牽連四方館。”
雲瑾輕輕點頭，眉頭微蹙。
張緹嚴肅道：“雲娘子不必自責，晉王對四方館的態度早已經分明。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的安危，那周叁回去不知會和晉王說些什麽。”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你，靜觀其變。”
“還有就是你要養好身子，不論你要做什麽，自己的身體都是第一位的。”
張緹細心囑咐，心中思索著對策。
雲瑾溫柔稱是，她病中被陰翳遮住的烏瞳微微閃爍，曾經銳利的光芒其實從未消失。
雲瑾緊攥住身上的被褥，銀牙咬緊，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她這一生被他所毀，註定是要和他不死不休的。
——
這邊周叁順著方才張緹指著的地方匆匆離去。
酒意全無，他一顆心跳得飛快。
他快步奔向晉王府，恨不得馬上把他剛剛看見的稟報給晉王。
就在周叁快要走到晉王府門口時，他腳步又突然放緩了。不行，周叁一拍腦門，他現在一身酒氣，去見晉王是為不敬。他定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將這件事告訴晉王，再給自己多多美言幾句。
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像她的一雙眼睛，晉王見了一定會褒獎他立了大功。
周叁想好了對策，決定明日再向晉王稟報。
所以第二日午後，周叁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敲開了晉王寢殿的門。
他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看上去很著急。
“咚咚咚”三聲急切的敲門聲。
殿內側臥看書的男人沈聲說了聲“進來”。
只見周叁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探出了個頭，他見晉王側臥在榻上，忙飛奔過去，撲倒在了地上。
口中大呼：“殿下！”
晉王擡了擡眼皮，語氣平靜帶著威嚴，“何事？”
周叁道：“殿下，小人方才見到了一個女子...”他欲言又止，不一次性把話說完。
晉王冷聲：“說。”
周叁雙手貼在地上，額頭抵著手背，恭敬道：“小人這些天見殿下您煩心，一直想著為您效力，排憂解難。於是小人這些天一刻不敢放松，悄悄監視四方館的動向！”
“今日在四方館門口，小人見到了一個女子，像極了...”
他連磕幾下頭。
“像極了雲瑾娘子。”
雲瑾二字一出，晉王驀然擡頭。
銳利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掃過周叁瑟瑟發抖的背。
他道：“擡頭。”
周叁擡頭，卻不敢去看晉王的眼睛。
“你說，你在四方館，見到了一個人酷似雲瑾？”
“是。”
“殿下，要不要把人帶到府上來？”周叁奉承道。
晉王坐在榻邊，勾唇一笑，他向周叁招招手，看似不經意道：“過來。”
周叁忙跪著向前挪。
“周叁，看來你很閑啊。本王和她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手。”
晉王猛地往周叁胸口踹去，周叁飛出去仰倒在地，揉著心口不住慘叫。
他吃痛，卻來不及緩和，自知自己惹惱了晉王，又跪倒在地，不停謝罪。
周叁心中惶惶，不知道哪裏惹晉王不痛快，他在心裏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心道又把事情辦砸了。
晉王手扶著額頭，他方才動怒，又牽扯出了頭疾，此刻頭痛欲裂。
清冷的面容因忍痛愈加慘白，額頭青筋冒氣，他冷冷道：“給本王去查。”
周叁擡頭，看來晉王殿下還是關心那個酷似雲瑾的女人的，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被罰，但這次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氣，晉王動怒但並未真的責罰他，他這次的計劃不算失敗。
“滾出去！”
“是。”
周叁麻溜退出寢殿，不敢再看一眼晉王的表情。
他一開門，卻突然被人攔住。
周叁一擡眼，就見一笑語盈盈的娘子手中端著一盅湯，溫溫柔柔湊到了他面前，剛哈將他去路攔住。
那娘子小心翼翼打聽：“晉王殿下在嗎？”
周叁觀她一身形容，只見儀態端莊，衣著妝容更是一絲不茍，發髻高高堆疊，烏發如雲。
她眉眼溫柔，但仔細看卻覺得有一點熟悉。
周叁瞬間反應過來，她應當是晉王半年前下揚州時從外面帶回的雅妓。
因眉眼酷似雲瑾而被晉王一眼相中，帶回王府做了妾室。
晉王至今未娶妻，但府中的妾室卻不少。大多都是因身上有酷似雲瑾的地方，就被晉王草率納入府中。
這府裏人都知道，晉王這兩年變得更加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外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周叁作為晉王信任的管家，卻是知道內幕的。
只因兩年前，那個名為雲瑾的女子死了。
周叁上下打量了範娘子一圈，不屑道：“你何事？”
範娘子半年前入府，剛入府時確實得到了晉王一段時間的榮寵。但時間一長就遭了厭棄，晉王再未去看過她一眼。
周叁猜測，是這個範娘子的性子過於溫吞了。畢竟那雲瑾娘子生前，可是敢和晉王殿下對著幹的烈女子。
範娘子見周叁態度惡劣也並未生氣，而是繼續溫柔說：“妾想見一見晉王殿下。妾親手熬了參雞湯。”她將手中的小盅子往前遞了遞。
周叁繼續居高臨下：“府裏規矩，後宅不經傳召不能私自來前院，更不能私自拜見殿下。”
“你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他繼續惡語相向：“都走到殿下院子前了，沒少花錢打點吧。那幫子吃閑飯的侍衛竟然敢放你過來。”
範娘子見周叁不依不撓，三言兩語就要給她治罪的意思，連忙請罪。
她雖性子溫吞，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見晉王的打算是要落空了，立馬及時止損。
範娘子將手中小盅子往前送了送，端到周叁眼前。
她溫柔一笑：“周大管家言重了，妾沒有那些歪心思。”
“這參雞湯本就是要孝敬您的。”她柔柔一欠身，端的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周叁見她示弱，心裏的惡念頭又被滿足。
晉王把他當狗，但在外面，他一定要出了心裏這口惡氣。
他奸笑一聲，粗魯接過了範娘子手中精致的小盅子，冷哼道：“算你識相。”
範娘子看著周叁遠去的背影，滿臉愁容。
晉王已經冷落她幾個月了。這王府中，晉王不愛的東西是沒有人看得起的，她辛辛苦苦籌劃了一個月的計劃，被周叁就這麽阻撓了。
她清澈溫婉的眼眸中不由得劃過一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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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因樂安坊的事情大發雷霆，處死了府裏的好幾個下人，到現在氣還沒消。周叁每天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被丟去亂葬崗的人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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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早上，周叁幾乎是逃也似的出了王府，和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最後還是沒耐住酒癮犯了，偷偷摸摸跑去了酒館。
他心存僥幸，覺得自己值晚上的班，就算是一身酒味，大家都已經就寢，難以發現他喝了酒。
於是一直喝到了下午，他花光自己半個月的例銀，將自己一腔苦楚都放進酒裏吞下了肚。
他搖搖晃晃走過大街，迎著刺目的日光，有些睜不開眼。他滿身酒氣惹得行人頻頻看向他，周叁正愁滿肚子惆悵無處發，發現有人看他他就給對方翻個白眼，嘴裏再罵罵咧咧幾句。
對方怕惹上醉鬼，在背後瞪他一眼就匆匆離開。
周叁走著走著就感覺不對勁，他對京城算得上是十分熟悉，但他現在卻覺得周遭陌生，似乎不是回晉王府的路。
周叁晃晃自己腦袋，恍惚的神志片刻回籠，隨後眼前又出現重影。
他暗自咒罵幾聲，原地轉了個圈，又認準了個方向走去。
恍恍惚惚間，他見兩個人迎面向他走過來。
一個高些，一個矮些，一男一女，男子勁瘦有力，女子弱柳扶風，瘦得風一吹就要倒。
周叁沒作他想，向那對男女走去。
他口齒含糊不清，腳步虛浮，任誰看了都是個活脫脫的醉鬼，“餵，你們兩個，晉王府怎麽走？”
一男一女未立刻應答。
周叁立刻不耐煩：“老子問你話呢！晉王府在哪個方向！”
他心火一上來，神志竟然清明一瞬，眼前一派朦朧暫時看清。
但也就是這麽一看清，周叁原本搖晃的身軀頓時定在原地，酒醒了大半，他迷離雙眼睜圓，眼前出現了一雙熟悉至極的眼。
也是此時，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個樸素的男子攙扶著一個戴面紗的女子，那女子羸弱非常，單薄的背在晚風中顫抖，手死死掐住了男子的胳膊，似乎在掩飾極大的痛苦。
周叁的震驚變成了不可置信。這麽會如此相像？
面前的郎君卻並無異常，他淡然擡手，給周叁指了個方向，隨後便小心攙扶上臺階，走進了一扇大門。
周叁思緒淩亂在風中，訝然看著男女遠去的背影，看著他們走進了一座府邸，牌匾上赫然寫著三個字——四方館。
——
張緹攙著雲瑾一路走進四方館。
雲瑾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過去。張緹不放心，還是決定把雲瑾送到她自己的院子裏。
剛踏進自己的院子，一直壓抑著情緒的雲瑾忽然就站立不住，軟軟坐在了地上。
張緹連忙想把她扶起，“雲娘子，地上涼，我們先進屋。”
雲瑾閉上雙眸，睫羽不停輕顫，秀眉擰起，她緊緊攥著張緹攙扶的手，仿佛是飄搖小舟上唯一的纖繩。
雲瑾沙啞的嗓音響起：“對不起，張先生。”
她睜開一雙美目，秋水盈盈，含著淚，滿頭青絲雲山般堆疊像是要將瘦弱的她壓垮。
“張先生...”
雲瑾還想說什麽，張緹制止了她要開口的話。
她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張緹聽著都覺得揪心。
張緹道：“雲娘子，我先扶你起來，我們進屋說。”
雲瑾輕輕點頭，順著張緹給的力站起來，二人慢慢走進裏屋。
雲瑾幾乎要站立不住，她最後半倚在美人榻上，用最後的力氣強撐起了半邊身子。
張緹見她實在難受，提出叫大夫來瞧瞧，卻被雲瑾拒絕。
雲瑾聲音細微，嗓音沙啞，“給張先生添麻煩了。”
張緹實在好奇，“雲娘子先別急著道歉。剛剛那個醉酒的男人到底是誰？”
雲瑾坦然道：“他是周叁，晉王府的管家。”
說到這張緹就懂了，她恍然大悟，她試探說：“所以，他認識你？”
雲瑾點頭。
張緹看了看雲瑾方才取下，放在一邊的面紗，道：“他當時是不是也認出了你？”
“我不確定，在他那裏我早死了。”
張緹了然，“你從前和晉王府的關系匪淺吧，我看那周叁看你的眼神覆雜，不像是看到熟人的眼神。他似乎很恐懼。”
雲瑾又欲開口，張緹怕她說話痛苦打斷她。
“如果是道歉的話雲娘子就不必說了。你是認為那周叁如是認出了你，又見你我一同進了四方館，可能會牽連四方館。”
雲瑾輕輕點頭，眉頭微蹙。
張緹嚴肅道：“雲娘子不必自責，晉王對四方館的態度早已經分明。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的安危，那周叁回去不知會和晉王說些什麽。”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你，靜觀其變。”
“還有就是你要養好身子，不論你要做什麽，自己的身體都是第一位的。”
張緹細心囑咐，心中思索著對策。
雲瑾溫柔稱是，她病中被陰翳遮住的烏瞳微微閃爍，曾經銳利的光芒其實從未消失。
雲瑾緊攥住身上的被褥，銀牙咬緊，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她這一生被他所毀，註定是要和他不死不休的。
——
這邊周叁順著方才張緹指著的地方匆匆離去。
酒意全無，他一顆心跳得飛快。
他快步奔向晉王府，恨不得馬上把他剛剛看見的稟報給晉王。
就在周叁快要走到晉王府門口時，他腳步又突然放緩了。不行，周叁一拍腦門，他現在一身酒氣，去見晉王是為不敬。他定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將這件事告訴晉王，再給自己多多美言幾句。
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像她的一雙眼睛，晉王見了一定會褒獎他立了大功。
周叁想好了對策，決定明日再向晉王稟報。
所以第二日午後，周叁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敲開了晉王寢殿的門。
他深吸兩口氣，讓自己看上去很著急。
“咚咚咚”三聲急切的敲門聲。
殿內側臥看書的男人沈聲說了聲“進來”。
只見周叁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探出了個頭，他見晉王側臥在榻上，忙飛奔過去，撲倒在了地上。
口中大呼：“殿下！”
晉王擡了擡眼皮，語氣平靜帶著威嚴，“何事？”
周叁道：“殿下，小人方才見到了一個女子...”他欲言又止，不一次性把話說完。
晉王冷聲：“說。”
周叁雙手貼在地上，額頭抵著手背，恭敬道：“小人這些天見殿下您煩心，一直想著為您效力，排憂解難。於是小人這些天一刻不敢放松，悄悄監視四方館的動向！”
“今日在四方館門口，小人見到了一個女子，像極了...”
他連磕幾下頭。
“像極了雲瑾娘子。”
雲瑾二字一出，晉王驀然擡頭。
銳利的目光帶著審視的意味，掃過周叁瑟瑟發抖的背。
他道：“擡頭。”
周叁擡頭，卻不敢去看晉王的眼睛。
“你說，你在四方館，見到了一個人酷似雲瑾？”
“是。”
“殿下，要不要把人帶到府上來？”周叁奉承道。
晉王坐在榻邊，勾唇一笑，他向周叁招招手，看似不經意道：“過來。”
周叁忙跪著向前挪。
“周叁，看來你很閑啊。本王和她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手。”
晉王猛地往周叁胸口踹去，周叁飛出去仰倒在地，揉著心口不住慘叫。
他吃痛，卻來不及緩和，自知自己惹惱了晉王，又跪倒在地，不停謝罪。
周叁心中惶惶，不知道哪裏惹晉王不痛快，他在心裏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心道又把事情辦砸了。
晉王手扶著額頭，他方才動怒，又牽扯出了頭疾，此刻頭痛欲裂。
清冷的面容因忍痛愈加慘白，額頭青筋冒氣，他冷冷道：“給本王去查。”
周叁擡頭，看來晉王殿下還是關心那個酷似雲瑾的女人的，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被罰，但這次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氣，晉王動怒但並未真的責罰他，他這次的計劃不算失敗。
“滾出去！”
“是。”
周叁麻溜退出寢殿，不敢再看一眼晉王的表情。
他一開門，卻突然被人攔住。
周叁一擡眼，就見一笑語盈盈的娘子手中端著一盅湯，溫溫柔柔湊到了他面前，剛哈將他去路攔住。
那娘子小心翼翼打聽：“晉王殿下在嗎？”
周叁觀她一身形容，只見儀態端莊，衣著妝容更是一絲不茍，發髻高高堆疊，烏發如雲。
她眉眼溫柔，但仔細看卻覺得有一點熟悉。
周叁瞬間反應過來，她應當是晉王半年前下揚州時從外面帶回的雅妓。
因眉眼酷似雲瑾而被晉王一眼相中，帶回王府做了妾室。
晉王至今未娶妻，但府中的妾室卻不少。大多都是因身上有酷似雲瑾的地方，就被晉王草率納入府中。
這府裏人都知道，晉王這兩年變得更加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外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周叁作為晉王信任的管家，卻是知道內幕的。
只因兩年前，那個名為雲瑾的女子死了。
周叁上下打量了範娘子一圈，不屑道：“你何事？”
範娘子半年前入府，剛入府時確實得到了晉王一段時間的榮寵。但時間一長就遭了厭棄，晉王再未去看過她一眼。
周叁猜測，是這個範娘子的性子過於溫吞了。畢竟那雲瑾娘子生前，可是敢和晉王殿下對著幹的烈女子。
範娘子見周叁態度惡劣也並未生氣，而是繼續溫柔說：“妾想見一見晉王殿下。妾親手熬了參雞湯。”她將手中的小盅子往前遞了遞。
周叁繼續居高臨下：“府裏規矩，後宅不經傳召不能私自來前院，更不能私自拜見殿下。”
“你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他繼續惡語相向：“都走到殿下院子前了，沒少花錢打點吧。那幫子吃閑飯的侍衛竟然敢放你過來。”
範娘子見周叁不依不撓，三言兩語就要給她治罪的意思，連忙請罪。
她雖性子溫吞，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見晉王的打算是要落空了，立馬及時止損。
範娘子將手中小盅子往前送了送，端到周叁眼前。
她溫柔一笑：“周大管家言重了，妾沒有那些歪心思。”
“這參雞湯本就是要孝敬您的。”她柔柔一欠身，端的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周叁見她示弱，心裏的惡念頭又被滿足。
晉王把他當狗，但在外面，他一定要出了心裏這口惡氣。
他奸笑一聲，粗魯接過了範娘子手中精致的小盅子，冷哼道：“算你識相。”
範娘子看著周叁遠去的背影，滿臉愁容。
晉王已經冷落她幾個月了。這王府中，晉王不愛的東西是沒有人看得起的，她辛辛苦苦籌劃了一個月的計劃，被周叁就這麽阻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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