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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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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張緹迅速反應過來,沈晏均這是懷疑她那日將那個雅妓也一並帶了出來。

所以他並未看出張緹的身份,卻誤認為張緹私藏了雅妓。

沈晏均神色冷靜,眼眸像淬了冰,審視站在面前的張緹。

屋內昏暗,雙方都看不太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張緹長嘆一口氣,決定不再這樣被動下去。沈晏均這次來勢洶洶,看樣子不會善罷甘休。無論他要查什麽,張緹都奉陪到底。

她不疾不徐,走到燭臺前用火折子點燃了幾根蠟燭。又燃了幾塊香丟進香爐,白煙絲絲縷縷升騰,馨香繚繞。

張緹舉燭臺放到了沈晏均面前的茶幾上,在他對面坐下。

燭火照亮了他們之間的方寸,昏黃的燭光搖曳,每個人的眼眸中都光影搖晃,不知在想什麽。

張緹像是終於忍不住,坦白道:“沈大人找她做什麽?”

沈晏均驀然擡眼看向她,眼神淩厲:“她真的在你這?”

張緹哈哈一笑,看上去很輕松,“沈大人昨日為了調查,都做那登徒子親自來看了,那我自然也不好再隱瞞,免得惹您懷疑,還要被當犯人審問。”

她輕松語氣不似作偽,仿佛不是在坦白什麽秘密,只是說出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我要見她。”沈晏均有些激動。

他現在就要見到那個雅妓,掀開她的面紗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許青緹。

張緹不緊不慢,“沈大人認識她?”

“當然...”

沈晏均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不妥,他認為沒必要和張緹說那麽多。他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見到那個雅妓。

“不認識嗎?”張緹提高音量追問。

“既然不認識,我又為何要讓你們見面?她是我的人,沈大人一直強迫張某讓你們見面,怕是於理不合。”她笑道,臉上微笑不多不少。

“本官查案。”沈晏均道。

“原來是查案。”張緹語氣了然。

她慢悠悠挑了兩勺子茶葉,放入茶壺,提起了擺在一邊爐子上溫著的熱水,註入茶壺中。卷曲的茶葉由卷至舒,不多時,淡淡茶香隨著升騰的水汽冒上來。

她悠悠道:“沈大人不必每次都拿查案來恐嚇我。張某雖無官職在身,但是不怕你們那些權勢手段,休要拿強權壓我。”

“既然是要查案,那查的是什麽案?證據在哪裏?大理寺來拿人也需要批準的公文,沈大人身為大理寺卿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孤身一人就來四方館要審人了?”

沈晏均哽住,是他太心急,言語上留了破綻,叫張緹抓住窮追不舍。

他輕咳一聲,不得已坦白道:“我見她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私事。”

他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關系,也並非是要刻意針對你。我只是想找到那個雅妓問清楚,她...像極了我的一個故人。”

闊別七載,他尋了她七載,中間一度懷疑她已經殞命,幾乎要放棄希望,如今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叫他怎能輕易放棄?

沈晏均的語氣裏甚至帶上了一點誠懇:“讓我見她一面就好,問清楚一些事,我不會傷害她的。”

張緹揣摩他的神情,不懂他為何在這裏表現得那麽情真意切。他不是已經主動背叛她了嗎?他想要找到她真的不是心懷鬼胎,想要再次邀功嗎?

張緹穩了穩心神,提起茶壺,二人面前的兩個茶杯註滿。她看上去不急不躁,將沈晏均剛才自己泡的那杯推遠,將剛泡好的茶杯緩緩推到他面前。

“你們是什麽關系?”她問。

“希望沈大人如實回答,我會轉告她。”她補充道。

沈晏均思索片刻,語氣似哀嘆,似回憶,“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如果真的是她...她是我兒時的青梅竹馬,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張緹剛要舉起茶杯的手頓住,心臟狠狠一跳。

沈晏均在說什麽?

他的青梅竹馬確實是她,看來沈晏均確實懷疑雅妓就是許青緹了。但是,未婚妻是什麽?自己何時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張緹不解。

她強壓住心中的洶湧,面上平靜道:“若是我說了,她不願見你呢?”

“她為何會不願見我?”沈晏均不解。

在他的角度,許青緹沒有理由躲著不見他。

他柔弱可憐的青緹妹妹,多年來肯定受了許多苦楚,她當時家中逢難,好不容易逃出去,無依無靠,這麽多年又是如何熬過去的?還有,她當日為什麽會出現在樂安坊。

沈晏均不理解,倘若那個名雅妓真的是許青緹,得知自己尋她多年,為什麽會躲著他不見?

他覺得張緹的問題沒道理,“她若真是我要尋的人,一定會同意見我的。你只需要轉達就行了。”

張緹一挑眉,她沒想到沈晏均能如此有把握,他憑什麽那麽篤定?張緹心中冷笑,同意見你才怪,見你然後等著再被你暗算嗎?

她道:“行,我會替沈大人轉達的。但是見與不見,就全看她的意思了。”

“多謝。”沈晏均輕嘆。

“沈大人還有何事?”

張緹語氣冷淡,看上去不願再交談。這個沈晏均一開始來勢洶洶,對她絲毫不客氣,她也不是沒脾氣的。

“沒有。”

沈晏均起身欲走,又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從袖中摸出一個魯班鎖,遞到張緹面前。

“這是什麽?”

他答:“昨日我從樂安坊出來後遇見了郝柳小娘子。她說是課上不專心,沒有拼出來,羞於見你,讓我將這個魯班鎖轉交給你。”

張緹接過魯班鎖,想起了昨日郝柳課上看著窗外發呆的可愛模樣,輕輕一笑。

她語氣有些緩和,“多謝。昨日你來就是為了這個?”

“是。”

說完沈晏均也不欲多留,徑直就開門走向了門外。

此時太陽已經升至天空正中,驕陽明媚,張緹這個靠北的院子也照進了日光。

木門被乍然推開,幾縷日光霎時從門縫裏透過來,空氣裏飛舞著的塵埃被照得一清二楚。

張緹有些被晃了眼,擡手擋住了一點日光。她看著男人走出房門,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逐漸被暖陽描摹,院子裏的花樹打下陰影在他身上婆娑。

不知為何,張緹總覺得他的背影有些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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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雨後初晴陽光正好,四方館內開始忙碌起來。女仆夥計們將潮濕的木柴擺到太陽底下曬,潮濕的被褥子和衣物也都陸續晾了出來,爭搶著久違的陽光。

雲瑾推開窗,見外面日頭好,又撇了撇自己潮濕了許多天的被褥,決定將被褥掛起來曬曬。

她在院子裏活動活動筋骨,這些天陰雨潮濕,她的積年舊疾總是會疼痛,折磨著她本就虛弱的病體。

這個院子裏沒有安排仆人,不是張緹苛待她,而是她拒絕了別人的照顧。她一向性子沈靜倔強,習慣獨來獨往,任何事都不願假手他人。

她把不用的布條子打結連成一條繩子,掛在兩棵樹之間,又抱出被褥掛上吊繩。

但就這麽幾個簡單的動作,就惹得她咳嗽連連,手臂打顫。

雲瑾咬緊了牙關,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那被子掛上去,她吃力地將褶皺展平,把被子扯平整。

一切作罷,她站在一旁喘著粗氣,但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卻不由感到欣喜。

還沒等她緩過氣來,“趴嗒”一聲,兩棵樹之間的吊繩應聲而斷,剛被鋪平整的被褥落在地上,粘上塵土。

雲瑾不顧頭暈目眩,快步到跟前將被褥抱起,卻因太重而雙臂顫抖。

她撒手,被褥再次掉在地上,她往地上一坐,低低笑起來。

真狼狽啊。

雲瑾猛烈咳嗽。

枉她當年還是組織裏最出色的殺手,如今卻拖著一副殘軀,狼狽成這個樣子。

她自嘲一笑,老天捉弄她。她一生追逐自由,卻被當鳥雀關了十年。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命不久矣了。

此時,眼前出現一只有力的臂膀。

他筆挺站在雲瑾面前,低頭,向她伸出一只手。

雲瑾順著臂膀往上看,擡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口中呢喃二字,她艱難發音:“銀鋒?”

銀鋒低低嗯了一聲,抓住雲瑾的手強硬將她拉了起來。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你怎麽那麽弱了?”

雲瑾嘴唇開合幾下,最後還是沒說話,不是因為她說不出,而是她不知道說什麽。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無數苦湯藥喝下去,雲瑾的嗓子已經好了許多,雖然說話依舊吃力,但是也可以勉強說些。

銀鋒也一言不發,他拾起斷在地上用布條接成的繩索,用力將每個接口的繩結扯緊,重新掛在樹上。

“松松垮垮,難怪會掉。”

他抱起地上的被褥,用力抖落了兩下,輕松搭上繩子,掛得整整齊齊。

做完這些,銀鋒抱臂向她走來。

雲瑾道:“謝謝。”

“你過得不好。”銀鋒直截了當。

“不,我很好。”雲瑾反駁。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我希望不被打擾。”她又猛烈咳嗽起來。

銀鋒懷疑她誤會了,解釋道:“我不是刻意來找你的,主人也沒有懷疑的你的死。我奉命來監視四方館。”

雲瑾卻突然更加激動,她追問:“他要監視四方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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