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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宴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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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宴會(二)

宴會進行到了下半場。

一個小太監匆匆跑到皇帝身邊,和他悄悄耳語了幾句。

“稟報陛下都已經安排妥當。”

皇帝擺手示意他退下,隨即正色開口道:“今日的宴會朕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邀大家一同欣賞朕偶然得到的琉璃紫夜曇。此花將會在今夜盛放,屆時會發出紫色的光彩。”

底下眾人無人見過這種奇花,覺得新奇,交頭接耳討論。

“呈上來吧。”皇帝道。

四個身體健壯的侍衛擡著一個木箱子走進殿,將木箱子放在了殿中央。

專門照看夜曇的花藝師就站在旁邊。

他拜倒,“拜見陛下。”

皇帝示意他起身。

花藝師道:“此花名為琉璃紫夜曇,盛放是若是有月華照耀,便能發出絢麗的紫色光彩。”

他擡手,指向自己頭頂道:“諸位請看。”

此時眾人才看見,高大的大殿頂部被專門開了一個小窗口。

花藝師道:“再過半刻鐘,月華便能從自小窗出,照射到夜曇花上,而夜曇花也將在此時盛開,屆時光彩奪目。”

光聽他描述就感覺十分神奇,眾人紛紛看著大殿中央的木箱子,覺得這半刻鐘過得極為漫長。

但此時最緊張的還是張緹。

因為她知道,大家一時半會是看不見夜曇盛放了。

剛剛被四個侍衛擡上來的木箱子是她用機關術特質的,夜曇放入箱子中,就會被機關隱藏。眾目睽睽下放進去的夜曇就會離奇失蹤,任誰也找不到。

半刻鐘過去了。

一縷純白月華透過屋頂小窗照進了殿中,如白練一般純潔美麗。

花藝師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屏息凝神,木箱子被打開了。

空空如也。

眾人大吃一驚,倒吸一口氣不敢動彈。

殿中交談聲大起來,“夜曇呢?夜曇不翼而飛了?”

眼看殿中的交談就要止不住,皇帝大喝一聲:“肅靜!”

交談聲戛然而止,眾人紛紛低頭。

一旁晉王泰然自若,他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看著這場鬧劇,他很期待皇帝將會如何收場。

怕是這個小皇帝好面子,非要給眾人看什麽夜曇來撐臉面,被那個江湖騙子花藝師騙了都不知道。

皇帝勃然大怒,殿下的花藝師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這下完蛋了,他為皇家園林做了半輩子花藝師,此刻就要性命不保了。但那夜曇花是他親眼看見放入箱子裏的,完好無損,又怎麽會沒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皇帝好像是氣急了,一旁的皇後好言相勸他也不理不睬。他召禁軍入殿下令:“給朕搜,夜曇花定是被歹人竊走,掘地三尺都要給朕把夜曇搜出來。”

他又喚沈晏均:“朕聽說你斷案入神,那你就一起去搜,幫朕把兇手揪出來。”

沈晏均得令匆匆和禁軍一起離開大殿。

鬧出這種事情宴會肯定是辦不下去了,但現在誰也走不了。

誰都有竊取夜曇的嫌疑,沒有人敢現在離開宴席,除了晉王。

晉王幽幽開口:“陛下何故為一點小事煩擾,不過就是一盆花,丟了再遣人去尋。”

皇帝似乎在盛怒中,沒有理睬晉王講話。

但其實不止晉王,殿中的其他一些年紀大的老臣也覺得奇怪。

這個小皇帝自繼任以來,也算得上是性情溫和了。況且他長久失權,其實很少有臉紅動怒的時候。但這次,就是丟了一盆花,也惹得他動怒。

皇帝粗粗喘著氣,皇後倒了杯茶連忙給他順氣,溫聲道:“莫要再氣了,在群臣面前丟了體面。”

皇帝將她手中的茶水喝完,安撫地拍了拍皇後的肩。

另一邊,沈晏均帶領人手搜查月安坊。

說是找花,但是他們也都心知肚明,花是肯定找不到的。

就這樣帶著一幫人四處搜查,他不動聲色將搜查隊引到了後園門口。

三個壯漢把後園的小門堵得嚴嚴實實,見搜查的人來了渾身充滿戒備。

沈晏均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禁軍搜查隊將三個壯漢放倒。

後園的門被他們卸下來一半。

裏面,幾十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抱在一塊瑟瑟發抖。

沈晏均敏銳發現,這些個女子的穿著和那日啞女的穿著類似,他知道他們找對地方了。

這些粗衣女子被困在後園中,因為年邁或者殘疾或者是資質平庸,就被淘汰下來,送進後園做打雜的活,服務的就是樂安坊底的地下青樓。

但是奇怪的是,上上下下搜查了一圈,卻都沒有找到地下青樓的入口。沈晏均腦海裏出現無數種可能性。

他走到了那些粗衣女子的面前。

她們常年吃不飽飯,身上瘦骨嶙峋,不過是皮包骨頭。粗布衣裳不貼身地穿在身上,袖口衣領處直透風。

沈晏均輕聲解釋道:“陛下設宴但是夜曇花丟失,我們是奉皇命搜查月安坊的,諸位若是知道夜曇花在何處,可以告訴沈某。此後必定重謝。”

女子們低著頭不敢說話,她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外界了,現在已經被這搜查的架勢嚇到,當然不敢說話。

但其中一個看上去更加蓬頭垢面的女子突然喊叫起來,她瘋瘋癲癲地跑著,口中大叫:“別抓我,別抓我。”

沈晏均吩咐了幾個人跟在她身後,她跑到了一個枯井旁。

隨著枯井上栓了繩子的水桶被拋下,像是觸動了什麽機關。枯井周圍方寸的地面開始下沈,最後顯露出一排修的精致的石階。

蓬頭垢面的女子坐倒在一旁低低地笑著,眼中含著淚花。

這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

臨淵而待,終見天光。

禁軍魚貫湧入地底,穿過狹窄的石廊,人間煉獄近在眼前。

沈溺在溫柔鄉的客人們難以察覺外面的變化,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包圍。

沈晏均見場面一度混亂,立即喝止禁軍們亂來。

他高聲在石廳中央發號施令:“禁軍已經包圍這裏,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穿好衣服,整理儀容。”

還尚有些理智的人聽他如此道,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麽。而那些已經失了神智的人們,則周身上下不著片縷,橫躺在石廳各處,如一灘爛泥一般。

這邊沈晏均大獲全勝,另一邊皇帝也立刻得到消息。

思索片刻後對底下眾人道:“夜曇花已經找到,歹人也已經抓住。眾愛卿留下。”

他吩咐身側的皇後,“皇後領著一眾公子小姐和使團先去別的殿等候吧。”

張緹聽皇帝如是說,就知道事情已經成功,大大松了一口氣

底下眾人議論紛紛,皆不知道皇帝這是鬧哪出,剛剛是他義正辭嚴要抓兇手,如今找到了兇手卻不讓人看。

而那些官場上的老油條已經發覺出了不對勁,需要他們群臣留下,而閑人離開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他們突然明白剛剛小皇帝小題大做的用意。

而晉王也率先反應過來,他的眼線此時已經回到他身邊,將剛剛看見的盡數稟報。

晉王氣極反笑,是他低估了小皇帝的心機,沒想到他真正的想法是這個,他早就想名正言順地搜查樂安坊。

晉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怒火快要難以壓制。

他起身一甩袖子就背身準備離開:“皇帝今日在唱什麽戲,皇叔老骨頭身體抱恙就不奉陪了。”

晉王要離開無人敢攔。

皇後也告退,領著其他人去別的殿。

而正在搜查的沈晏均將無關的女子安置好之後,就領著那些被緝捕的男子向皇帝的大殿走去。

一群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被訓練有素的禁軍死死擒住。有的還在說著胡話,有的衣衫不整,有的甚至沒穿衣服。

坊中無關人等紛紛回避,被嚴加看守,在黑夜的遮掩下,所有計劃完美進行。沈晏均來到大殿門口,殿門打開。

那群行屍走肉被拋在了殿中央,而沈晏均不愧是冷面判官,走到殿前,不卑不亢,向皇帝回稟。

“稟陛下,抓捕人數三十又二。這些人竟然敢在皇家宴會上行□□之事,是大不敬之罪。還望陛下定奪。”

皇帝道:“沈愛卿公正嚴明,依法處置即可。”

沈晏均得令,按照事先和皇帝商量好的,他走到了那群行屍走肉前。

他將其中一個衣衫不整,已經醉倒的人提溜起來,看了看他的臉道:“尚書令莊高毅之子,莊翔。”

本來在底下安坐的尚書令大人大駭,眼睛都要瞪出來。

他站起身大喝:“逆子!”

尚書令大人立刻連滾帶爬跪在了大殿中央,“陛下,臣定會嚴加處著這個逆子。”

皇帝不答,悠然對沈晏均說了句:“繼續。”

沈晏均又抓起一個,道:“門下省李侍中之子,李明軒。”

李侍中沒想到自家的兒子也在其中,跪倒在莊高毅邊上請罪。

那些坐在地下的大臣紛紛探頭,仔仔細細分辨自己的逆子是否在其中。

又一人被提起,“禮部尚書侍郎之子,牛禹。”

牛侍郎又連忙跪下,他剛剛明明仔仔細細看了,自家的小子不在裏面,但沒想到那個沒穿衣服的就是。他苦水往肚子裏咽,規規矩矩跪著。

隨著一個個高官之子被叫出,整個大殿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牽連。

幸好,在叫出了十幾個人之後,沈晏均終於停了。

剩下的那些人,要麽就是人傻錢多的富商之子,要麽就是有幾個小錢的員外老爺。

十幾個大臣跪成一排,瑟瑟發抖。

有幾個紈絝終於酒醒了,發現自己的處境,一個勁喊爹。

而那些僥幸沒有被提到的大臣,紛紛在心裏松一口氣,有心人也發現,那些被提出來的大臣,幾乎全都是朝中反對和親的主戰派。

皇帝發話,“沈愛卿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沈晏均直言道:“應治大不敬之罪,杖責一百或是流放。”

一排跪著的大臣齊刷刷磕頭,官位最高的尚書令莊高毅求情:“陛下,不可啊,案件還未完全查清,怎可隨意定罪。我兒可能是受歹人蒙騙!”

皇帝冷笑一聲,“朕要今日設宴全京城誰人不知?”

莊高毅噎住,無話可說。

皇帝起身肅然開口,他周身氣勢逼人,少年天子的帝王之氣已經漸漸顯露,讓原本還把他當小孩子的群臣頓時醒悟。他們的這個天子,以後的野心恐怕遠不止於此。

他道:“邵虞兩國終年戰亂,朕深知百姓之苦,想借此機會促成和親。但你們這群人!”

“不思為朕分憂,整日在朝中反對和親,還縱容自家逆子肆意妄為,擾亂宴會,其心可誅。”

他擰擰眉心,像是無可奈何,“先將這些人都收監,十日後押上公堂審問。”

沈晏均見一事已了,立馬又對皇帝提起另一事。

“陛下,那坊中的那些女子又該如何?”

皇帝道:“女子生來如漂萍,入坊多是身不由己,若能尋到家人,便回家吧,若是沒有家人...”

皇帝頓住了,若是沒有家人,女子們靠什麽在世上立足呢?

沈晏均接過他的話,“陛下,臣有一計。”

“將樂安坊收歸國有,而這些女子可繼續替樂安坊做工。”他繼續道:“有一人求見陛下,她或許可以解陛下的燃眉之急。”

皇帝問:“誰?”

沈晏均道:“張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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