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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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婚禮結束後，王倩怡正式般進趙啟明的別墅，晚上趙翔宇和趙啟明在書房爆發了很大的爭吵，她假裝去送水果，靠近門聽裏面的動靜。
厚重的實木門很隔音，王倩怡只能斷斷續續聽到趙翔宇歇斯底裏的聲音，“你以為她愛你嗎？還不是為了你的錢？你這就叫引狼入室！”
趙啟明：“你能不能冷靜點，我又不可能一直不結婚，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她搬進來，我覺得很不方便！”
“翔宇別忘了你的病，別太激動。”
趙翔宇氣沖沖地拉開門，正好看到門口王倩怡，王倩怡手一抖，果盤上的蘋果掉到地上，滾到趙翔宇腳邊。
趙翔宇哼了聲，一腳把蘋果踢出很遠。
在王倩怡和趙啟明短暫的戀愛過程中，她跟趙翔宇接觸甚少，對方沈默寡言，在家裏似乎只對趙希話能多些，而對她則從沒正眼看過，想也知道他一直不喜歡自己，畢竟他們算起來，沒差幾歲。
趙翔宇大步往前走，把木質地板踏出很重的聲音，“趙希！到時候默寫課文了！”
趙希正在樓下看電視，聞言磨蹭著走到樓梯下面，仰頭看二樓的趙翔宇。“倩怡姐會輔導我。”
“快點！”趙翔宇拍了拍欄桿，回頭看王倩怡，意有所指，“她不是你的家教了，是你舅媽，記得嗎？”
趙希慢吞吞地蹭著上了樓梯，隨後趙翔宇的臥室傳來很大的一聲關門聲。
王倩怡看了看那扇門，彎腰撿起蘋果，推開趙啟明的臥室門。
趙啟明正站在窗戶前，顯然聽到了外面發生的一切，對她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翔宇這孩子很小就沒了母愛，我媽太驕縱他，長大了就改不過來了，但他本性不壞。”
“我比他大，不會跟他生氣的。”王倩怡輕柔地回答。
趙啟明走過來抱著她的肩膀，“還是你最聽話。”
王倩怡握住趙啟明的手，“啟明，我這幾個月業績都在部門前列，現在銷售部缺個副經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趙啟明眼角堆著魚尾紋，好在身材保持得不錯，王倩怡勉強能接受他的親近。他用手挑起王倩怡的下巴，“那要看你有多聽話了。”
王倩怡主動摟上趙啟明的脖子，親昵道：“老公，你看我表現吧。”
一番雲雨後，萬籟俱寂，王倩怡枕著趙啟明的胳膊，看著天花板。
她在盤算吳英傑需要的醫藥費還差多少，怎麽算怎麽不夠，估計又要在趙啟明和趙翔宇面前伏低做小了。
吳英傑二次移植的事被陳慶珍知道後，沒少給她臉色看。
王倩怡覺得無所謂，只要能湊夠錢給吳英傑治病，讓她怎樣都行。她正想著，突然聽到門外隱約有哭聲傳來。
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趙啟明一翻身，把胳膊搭在王倩怡腰上，黑暗中王倩怡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把他手推下去，起身下床，準備去樓下透透氣。
她走到樓梯轉角，聽到那哭聲越來越近，再往前走兩步，發現竟然是從趙希的房間傳出來的。
王倩怡輕輕敲了敲門，房間裏的哭聲停了。
她扭了扭門把手，發現是開的，推門走進去。
王倩怡走向床中央的小鼓包，手還沒碰到床邊，趙希從被子裏鉆出來，警惕地看著她。
“希希，我是舅媽。”王倩怡向她伸手。
趙希靠在床頭，巴掌大的小臉還掛著眼淚，她想了想，伸出小手，放在王倩怡手上。
王倩怡握住，把她帶到身前來，摸她順滑的長發，“希希怎麽哭了？跟舅媽說，好不好？”
這一句話，趙希哭得更厲害了，王倩怡安慰了她很久，她才稍微平靜下來。
趙希用汪著眼淚的大眼睛看王倩怡，“我、我想媽媽了。”
聽到這話，王倩怡更覺得心疼她，邊給她擦眼淚邊說：“希希沒事，以後有舅媽陪你。”
趙希看了她一會，突然撲進王倩怡懷裏，細瘦的身體靠著王倩怡的肩膀，不停發抖。
在這個家裏，趙希是最初也是唯一一個對王倩怡釋放好意的人。王倩怡平時雖然平時對她照顧有加，她們卻從沒如此“親密”過。
好在王倩怡只是嚇了一跳，隨後立刻抱住了趙希。
趙希哭得更大聲了，王倩怡又安慰了她好久，小姑娘才沈沈睡去。王倩怡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趙啟明也起來了，靠在床頭抽煙。
他經常失眠，醒了就在室內抽煙，絲毫不顧及旁邊還有別人。
王倩怡揮了揮煙霧，心有不滿又不敢說，磨蹭地靠在他身邊，挽著他胳膊，“老公，希希媽媽是怎麽去世的？”
“希希六歲那年的冬天，在老家溺水了，她去救希希，沒上來。”趙啟明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
“真可惜，聽公司的老員工說她白手起家創辦公司，是個特別有能力的人。”王倩怡感慨道。
趙啟明手一抖，煙灰掉到床上，他不耐煩地推了推王倩怡的肩膀，“讓開。”
王倩怡沒防備，身體向後仰，頭撞到床頭，發出“咚”的一聲，趙啟明起身，擰著眉毛，“你們每天工作量不飽和？還有心情說閑話！”
“還楞著幹什麽，沒看到床單臟了，去換啊！”見王倩怡楞楞的，趙啟明突然咆哮道。
“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去。”
“要你有什麽用！廢物！”王倩怡聽到趙啟明在罵人，她不敢再說話，揉了揉撞疼的後腦勺，起身去拿幹凈床單。
做完這一切，她又去挽趙啟明的胳膊，“老公，我知道你總睡不好，等明天我給你買瓶褪黑素，對身體無害的，你試試？”
沒過幾天，王倩怡發現公司裏的老員工幾乎被換了個遍，她不敢深想原因，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裏，希望趙啟明能看在自己業績突出的情況下，再給她些錢讓吳英傑繼續看病。
“舅媽，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周末，王倩怡正在收拾要帶給吳英傑的飯菜，回頭看到趙希怯生生地站在樓梯拐角處。
王倩怡看著她烏黑的眼珠，心思一動，朝她伸手，“來吧。”
趙希立刻高興起來，蹦下樓梯，還很懂事地用自己的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吳英傑買了束花。
對於白血病病人來說，骨髓移植只是個開始，之後漫長而痛苦的排異期才是真正的挑戰，王倩怡找了護工，但只要她有空，幾乎每天都來看吳英傑，陪吳英傑說話，照顧吳英傑吃飯，耐心又細致。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吳英傑坐在病床上，王倩怡端著洗好的水果碗，柔聲和吳英傑說話：隔壁病房哪位病人結療了，哪種靶向藥效果很好，哪種副作用大……，內容平常甚至有點無聊，可趙希靠著窗戶遠遠看著她們，卻在心裏滋生出羨慕來。
這恐怕是世上最普通的母女之情，趙希卻再沒機會體驗了。
“希希過來。”王倩怡朝她招手，趙希楞了下，慢慢走過去。
“張嘴，啊。”王倩怡像逗小孩似的，誇張地張開嘴，趙希抿嘴笑了下，也學她張開嘴，王倩怡往她嘴裏塞了個車厘子。
“是不是挺甜？”
酸甜的汁水充滿整個口腔，趙希點頭，彎了彎嘴角。
吳英傑看她，眼角簇起深深的皺紋：“這小孩長得真可愛，又懂事，就是不太愛說話。”
“以前家裏除了我婆婆，只有兩個大男人，希希跟他們沒話說很正常，以後我多帶帶她，慢慢就好了。”王倩怡看著趙希笑，表情溫和，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很疼愛的人，“是吧，希希。”
趙希的笑容更大了，她重重點頭，“嗯！”
那天晚上出了醫院，趙希主動提出希望可以叫王倩怡“倩怡姐”而不是舅媽，王倩怡逗她：“希希，舅媽和倩怡姐是一個人啊。”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趙希又低下頭，抿嘴不說話了。王倩怡覺得這都是小事，隨口就答應了，從那天起，在沒人的時候，趙希確實沒再叫過她舅媽。
王倩怡和趙啟明的婚姻蜜月期比她想象的短得多，結婚兩個月後，趙啟明第一次對她動手，原因只不過是吃晚飯的時候，陳慶珍覺得她做的湯太淡了，王倩怡辯解湯太鹹對身體不好，陳慶珍陰陽怪氣說吳英傑天天吃得那麽清淡，得了癌也沒好。
別的王倩怡都能忍，說吳英傑她忍不了，當下反擊了幾句，就被趙啟明拽著頭發，直接從飯桌上拽到地板上。
趙希推開碗想去幫忙，被趙翔宇拉住，趙啟明的巴掌落在王倩怡的臉上“啪啪”作響。王倩怡直接被打懵了，捂著臉不停求饒，“別打我！別打我！”
“放開她！”趙希聲嘶力竭地大叫，可惜她力氣太小了，趙翔宇一只手就能拉住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啟明終於打累了，他把喊到嗓子沙啞的王倩怡拉起來，“跟我媽道歉。”
王倩怡臉上好幾個手掌印層層疊疊，從脖子到臉火辣辣的一片，她蓬頭散發，狼狽不堪，環顧四周，忽略陳慶珍的得意和趙翔宇的冷漠，只能看到嚇得大哭不止的趙希。
被扇七八個耳光的時候，她都沒哭，卻在看到趙希的臉那刻，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當然可以馬上報警，離婚，走人。可那之後，吳英傑就只有等死了。
趙希咬著牙，看向陳慶珍，“對不起，媽，以後做飯都按您的意思來。”陳慶珍哼了一聲沒說話，趙翔宇隨後放開了手，趙希飛奔過來，抱著王倩怡的腰，王倩怡拍了拍她的後背，“舅媽沒事，希希別哭了。”
晚飯後，王倩怡躺在床上，趙希給她的臉塗了藥膏，紅腫的臉上疊加厚厚的白色藥膏，更顯驚悚，她看著天花板，心裏第一次開始有了後悔的感覺。
她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初不走這條路，情況一定會如她想的那樣糟糕嗎？
如果當初她死皮賴臉去找不熟的親戚朋友借錢，就算去夜場工作，是不是也能湊齊吳英傑的醫療費？
還沒等她想明白，趙啟明上了床，把手伸到王倩怡的睡衣裏。
“啟明，別這樣，我不想。”王倩怡推了推他的手，下巴卻馬上被趙啟明抓住，他惡狠狠地看著她，“當初在車裏你那麽主動，費盡心思想上位，怎麽？結了婚開始裝清純了？”
王倩怡眼角流了兩滴淚，她辯解：“老公，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等我臉好了再做，行嗎？”
“不行。”趙啟明把她從床上拎到地上，居高臨下道：“跪下。”
王倩怡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她深深地看了趙啟明一眼，慢慢跪下去……
好奇怪，開始的時候，她明明覺得趙啟明的長相在中年人當中算保養得不錯的，現在一看，只覺得他滿臉橫肉，猙獰至極。
那天後，王倩怡以為只要自己更加謹小慎微，就能在這個家裏做任勞任怨的工具人，她沒想到被扇幾個巴掌，竟然只是個開始。
王倩怡如願從普通業務員升到銷售部經理，工資和獎金水漲船高，吳英傑終於不用擔心沒錢治病。升職後，她需要頻繁陪趙啟明出席應酬，有跟政府的，也有各種供應商的，在酒桌上，她從來都是那個起身倒酒，喝酒喝得最多的人，甚至還要忍受那些男人言語的騷擾和赤裸裸的目光。
而坐在一邊的趙啟明，卻永遠無動於衷。
忍一忍，她賺的是吳英傑的救命錢，王倩怡總這麽告訴自己。
直到有一天，王倩怡陪人喝完酒，頭痛欲裂地坐在包廂的沙發上喝水，趙啟明進來，難得體貼地幫她揉了揉太陽穴，在王倩怡印象中，趙啟明從沒這樣對她過。
王倩怡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警惕。
趙啟明幫她按了幾下頭，聲音溫和道：“剛才那個亨利公司的張總覺得你挺不錯，倩怡，要不你今晚去陪陪他？”
手裏的水杯砸在地上，碎了滿地，王倩怡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倩怡，你去陪陪張總，明天他就和我們簽合同。”趙啟明的手撫摸上王倩怡的脖子，冰涼的觸感如同毒蛇，纏住王倩怡賴以生存的呼吸器官，慢慢收緊，“你媽的病可是筆大開銷，這筆合同簽成了，你就能拿到獎金了，好多錢啊。”
王倩怡渾身發抖，“趙啟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求你把我當個人，算我求你。”
“這就是做我妻子的代價。”趙啟明的聲音意外地平靜，說出來的話如同淬了劇毒的刀，直插王倩怡胸口。“你不做就滾出我的生活，滾出我的公司。可是到時候你那個擺地攤的媽，連醫保都沒有，她該怎麽辦呢？”
“白血病可不好治啊，萬一以後又覆發呢？你應該很需要錢吧？”趙啟明卡住王倩怡的脖子，“真替你發愁啊，老婆。”
王倩怡走出包廂的時候，兩條腿都是抖的，她進了電梯，刷了剛才趙啟明給她的門卡，對應的酒店樓層應聲亮起，她靠著轎廂，裹著厚外套，依然冷的像墜入冰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段時間，王倩怡早出晚歸，有時候直接不回家了，趙希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麽，聽著她稚氣未脫的聲音，王倩怡簡直羞愧得恨不得鉆到地縫裏。
可她什麽都不能說，只是安慰趙希自己在外面忙工作，等有時間就帶她出去玩。
依舊是一個過了淩晨，王倩怡才回到家裏的晚上，趙啟明的車不在家，王倩怡對他的“婚外生活”已經完全喪失了興趣，她只想趕緊洗個澡，下身黏膩難耐，那種詭異的感覺，簡直能把她逼瘋。
別墅一樓黑了一片，王倩怡輕手輕腳地脫了鞋，才發現趙希坐在樓梯上，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希希，這麽晚了，你為什麽不睡？”
趙希揉揉眼睛，黑發擋住大半張臉，只能露出尖尖的下巴，“我一直睡不著。”
“一直？有多久了？”王倩怡問她。
“好多天了。”趙希指了指頭，“頭痛，很累，不想動。”
“以前也這樣過嗎？”
趙希慢吞吞地點頭：“好幾年了，時好時壞。”
“走，我先送你回房間。”
趙希伸手，習慣性地想拉王倩怡的手，王倩怡躲開了。
“希希，我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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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結束後，王倩怡正式般進趙啟明的別墅，晚上趙翔宇和趙啟明在書房爆發了很大的爭吵，她假裝去送水果，靠近門聽裏面的動靜。
厚重的實木門很隔音，王倩怡只能斷斷續續聽到趙翔宇歇斯底裏的聲音，“你以為她愛你嗎？還不是為了你的錢？你這就叫引狼入室！”
趙啟明：“你能不能冷靜點，我又不可能一直不結婚，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她搬進來，我覺得很不方便！”
“翔宇別忘了你的病，別太激動。”
趙翔宇氣沖沖地拉開門，正好看到門口王倩怡，王倩怡手一抖，果盤上的蘋果掉到地上，滾到趙翔宇腳邊。
趙翔宇哼了聲，一腳把蘋果踢出很遠。
在王倩怡和趙啟明短暫的戀愛過程中，她跟趙翔宇接觸甚少，對方沈默寡言，在家裏似乎只對趙希話能多些，而對她則從沒正眼看過，想也知道他一直不喜歡自己，畢竟他們算起來，沒差幾歲。
趙翔宇大步往前走，把木質地板踏出很重的聲音，“趙希！到時候默寫課文了！”
趙希正在樓下看電視，聞言磨蹭著走到樓梯下面，仰頭看二樓的趙翔宇。“倩怡姐會輔導我。”
“快點！”趙翔宇拍了拍欄桿，回頭看王倩怡，意有所指，“她不是你的家教了，是你舅媽，記得嗎？”
趙希慢吞吞地蹭著上了樓梯，隨後趙翔宇的臥室傳來很大的一聲關門聲。
王倩怡看了看那扇門，彎腰撿起蘋果，推開趙啟明的臥室門。
趙啟明正站在窗戶前，顯然聽到了外面發生的一切，對她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翔宇這孩子很小就沒了母愛，我媽太驕縱他，長大了就改不過來了，但他本性不壞。”
“我比他大，不會跟他生氣的。”王倩怡輕柔地回答。
趙啟明走過來抱著她的肩膀，“還是你最聽話。”
王倩怡握住趙啟明的手，“啟明，我這幾個月業績都在部門前列，現在銷售部缺個副經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趙啟明眼角堆著魚尾紋，好在身材保持得不錯，王倩怡勉強能接受他的親近。他用手挑起王倩怡的下巴，“那要看你有多聽話了。”
王倩怡主動摟上趙啟明的脖子，親昵道：“老公，你看我表現吧。”
一番雲雨後，萬籟俱寂，王倩怡枕著趙啟明的胳膊，看著天花板。
她在盤算吳英傑需要的醫藥費還差多少，怎麽算怎麽不夠，估計又要在趙啟明和趙翔宇面前伏低做小了。
吳英傑二次移植的事被陳慶珍知道後，沒少給她臉色看。
王倩怡覺得無所謂，只要能湊夠錢給吳英傑治病，讓她怎樣都行。她正想著，突然聽到門外隱約有哭聲傳來。
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趙啟明一翻身，把胳膊搭在王倩怡腰上，黑暗中王倩怡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把他手推下去，起身下床，準備去樓下透透氣。
她走到樓梯轉角，聽到那哭聲越來越近，再往前走兩步，發現竟然是從趙希的房間傳出來的。
王倩怡輕輕敲了敲門，房間裏的哭聲停了。
她扭了扭門把手，發現是開的，推門走進去。
王倩怡走向床中央的小鼓包，手還沒碰到床邊，趙希從被子裏鉆出來，警惕地看著她。
“希希，我是舅媽。”王倩怡向她伸手。
趙希靠在床頭，巴掌大的小臉還掛著眼淚，她想了想，伸出小手，放在王倩怡手上。
王倩怡握住，把她帶到身前來，摸她順滑的長發，“希希怎麽哭了？跟舅媽說，好不好？”
這一句話，趙希哭得更厲害了，王倩怡安慰了她很久，她才稍微平靜下來。
趙希用汪著眼淚的大眼睛看王倩怡，“我、我想媽媽了。”
聽到這話，王倩怡更覺得心疼她，邊給她擦眼淚邊說：“希希沒事，以後有舅媽陪你。”
趙希看了她一會，突然撲進王倩怡懷裏，細瘦的身體靠著王倩怡的肩膀，不停發抖。
在這個家裏，趙希是最初也是唯一一個對王倩怡釋放好意的人。王倩怡平時雖然平時對她照顧有加，她們卻從沒如此“親密”過。
好在王倩怡只是嚇了一跳，隨後立刻抱住了趙希。
趙希哭得更大聲了，王倩怡又安慰了她好久，小姑娘才沈沈睡去。王倩怡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趙啟明也起來了，靠在床頭抽煙。
他經常失眠，醒了就在室內抽煙，絲毫不顧及旁邊還有別人。
王倩怡揮了揮煙霧，心有不滿又不敢說，磨蹭地靠在他身邊，挽著他胳膊，“老公，希希媽媽是怎麽去世的？”
“希希六歲那年的冬天，在老家溺水了，她去救希希，沒上來。”趙啟明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
“真可惜，聽公司的老員工說她白手起家創辦公司，是個特別有能力的人。”王倩怡感慨道。
趙啟明手一抖，煙灰掉到床上，他不耐煩地推了推王倩怡的肩膀，“讓開。”
王倩怡沒防備，身體向後仰，頭撞到床頭，發出“咚”的一聲，趙啟明起身，擰著眉毛，“你們每天工作量不飽和？還有心情說閑話！”
“還楞著幹什麽，沒看到床單臟了，去換啊！”見王倩怡楞楞的，趙啟明突然咆哮道。
“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去。”
“要你有什麽用！廢物！”王倩怡聽到趙啟明在罵人，她不敢再說話，揉了揉撞疼的後腦勺，起身去拿幹凈床單。
做完這一切，她又去挽趙啟明的胳膊，“老公，我知道你總睡不好，等明天我給你買瓶褪黑素，對身體無害的，你試試？”
沒過幾天，王倩怡發現公司裏的老員工幾乎被換了個遍，她不敢深想原因，只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裏，希望趙啟明能看在自己業績突出的情況下，再給她些錢讓吳英傑繼續看病。
“舅媽，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周末，王倩怡正在收拾要帶給吳英傑的飯菜，回頭看到趙希怯生生地站在樓梯拐角處。
王倩怡看著她烏黑的眼珠，心思一動，朝她伸手，“來吧。”
趙希立刻高興起來，蹦下樓梯，還很懂事地用自己的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吳英傑買了束花。
對於白血病病人來說，骨髓移植只是個開始，之後漫長而痛苦的排異期才是真正的挑戰，王倩怡找了護工，但只要她有空，幾乎每天都來看吳英傑，陪吳英傑說話，照顧吳英傑吃飯，耐心又細致。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吳英傑坐在病床上，王倩怡端著洗好的水果碗，柔聲和吳英傑說話：隔壁病房哪位病人結療了，哪種靶向藥效果很好，哪種副作用大……，內容平常甚至有點無聊，可趙希靠著窗戶遠遠看著她們，卻在心裏滋生出羨慕來。
這恐怕是世上最普通的母女之情，趙希卻再沒機會體驗了。
“希希過來。”王倩怡朝她招手，趙希楞了下，慢慢走過去。
“張嘴，啊。”王倩怡像逗小孩似的，誇張地張開嘴，趙希抿嘴笑了下，也學她張開嘴，王倩怡往她嘴裏塞了個車厘子。
“是不是挺甜？”
酸甜的汁水充滿整個口腔，趙希點頭，彎了彎嘴角。
吳英傑看她，眼角簇起深深的皺紋：“這小孩長得真可愛，又懂事，就是不太愛說話。”
“以前家裏除了我婆婆，只有兩個大男人，希希跟他們沒話說很正常，以後我多帶帶她，慢慢就好了。”王倩怡看著趙希笑，表情溫和，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很疼愛的人，“是吧，希希。”
趙希的笑容更大了，她重重點頭，“嗯！”
那天晚上出了醫院，趙希主動提出希望可以叫王倩怡“倩怡姐”而不是舅媽，王倩怡逗她：“希希，舅媽和倩怡姐是一個人啊。”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趙希又低下頭，抿嘴不說話了。王倩怡覺得這都是小事，隨口就答應了，從那天起，在沒人的時候，趙希確實沒再叫過她舅媽。
王倩怡和趙啟明的婚姻蜜月期比她想象的短得多，結婚兩個月後，趙啟明第一次對她動手，原因只不過是吃晚飯的時候，陳慶珍覺得她做的湯太淡了，王倩怡辯解湯太鹹對身體不好，陳慶珍陰陽怪氣說吳英傑天天吃得那麽清淡，得了癌也沒好。
別的王倩怡都能忍，說吳英傑她忍不了，當下反擊了幾句，就被趙啟明拽著頭發，直接從飯桌上拽到地板上。
趙希推開碗想去幫忙，被趙翔宇拉住，趙啟明的巴掌落在王倩怡的臉上“啪啪”作響。王倩怡直接被打懵了，捂著臉不停求饒，“別打我！別打我！”
“放開她！”趙希聲嘶力竭地大叫，可惜她力氣太小了，趙翔宇一只手就能拉住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啟明終於打累了，他把喊到嗓子沙啞的王倩怡拉起來，“跟我媽道歉。”
王倩怡臉上好幾個手掌印層層疊疊，從脖子到臉火辣辣的一片，她蓬頭散發，狼狽不堪，環顧四周，忽略陳慶珍的得意和趙翔宇的冷漠，只能看到嚇得大哭不止的趙希。
被扇七八個耳光的時候，她都沒哭，卻在看到趙希的臉那刻，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當然可以馬上報警，離婚，走人。可那之後，吳英傑就只有等死了。
趙希咬著牙，看向陳慶珍，“對不起，媽，以後做飯都按您的意思來。”陳慶珍哼了一聲沒說話，趙翔宇隨後放開了手，趙希飛奔過來，抱著王倩怡的腰，王倩怡拍了拍她的後背，“舅媽沒事，希希別哭了。”
晚飯後，王倩怡躺在床上，趙希給她的臉塗了藥膏，紅腫的臉上疊加厚厚的白色藥膏，更顯驚悚，她看著天花板，心裏第一次開始有了後悔的感覺。
她是不是做錯了？如果當初不走這條路，情況一定會如她想的那樣糟糕嗎？
如果當初她死皮賴臉去找不熟的親戚朋友借錢，就算去夜場工作，是不是也能湊齊吳英傑的醫療費？
還沒等她想明白，趙啟明上了床，把手伸到王倩怡的睡衣裏。
“啟明，別這樣，我不想。”王倩怡推了推他的手，下巴卻馬上被趙啟明抓住，他惡狠狠地看著她，“當初在車裏你那麽主動，費盡心思想上位，怎麽？結了婚開始裝清純了？”
王倩怡眼角流了兩滴淚，她辯解：“老公，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等我臉好了再做，行嗎？”
“不行。”趙啟明把她從床上拎到地上，居高臨下道：“跪下。”
王倩怡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她深深地看了趙啟明一眼，慢慢跪下去……
好奇怪，開始的時候，她明明覺得趙啟明的長相在中年人當中算保養得不錯的，現在一看，只覺得他滿臉橫肉，猙獰至極。
那天後，王倩怡以為只要自己更加謹小慎微，就能在這個家裏做任勞任怨的工具人，她沒想到被扇幾個巴掌，竟然只是個開始。
王倩怡如願從普通業務員升到銷售部經理，工資和獎金水漲船高，吳英傑終於不用擔心沒錢治病。升職後，她需要頻繁陪趙啟明出席應酬，有跟政府的，也有各種供應商的，在酒桌上，她從來都是那個起身倒酒，喝酒喝得最多的人，甚至還要忍受那些男人言語的騷擾和赤裸裸的目光。
而坐在一邊的趙啟明，卻永遠無動於衷。
忍一忍，她賺的是吳英傑的救命錢，王倩怡總這麽告訴自己。
直到有一天，王倩怡陪人喝完酒，頭痛欲裂地坐在包廂的沙發上喝水，趙啟明進來，難得體貼地幫她揉了揉太陽穴，在王倩怡印象中，趙啟明從沒這樣對她過。
王倩怡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警惕。
趙啟明幫她按了幾下頭，聲音溫和道：“剛才那個亨利公司的張總覺得你挺不錯，倩怡，要不你今晚去陪陪他？”
手裏的水杯砸在地上，碎了滿地，王倩怡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倩怡，你去陪陪張總，明天他就和我們簽合同。”趙啟明的手撫摸上王倩怡的脖子，冰涼的觸感如同毒蛇，纏住王倩怡賴以生存的呼吸器官，慢慢收緊，“你媽的病可是筆大開銷，這筆合同簽成了，你就能拿到獎金了，好多錢啊。”
王倩怡渾身發抖，“趙啟明，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求你把我當個人，算我求你。”
“這就是做我妻子的代價。”趙啟明的聲音意外地平靜，說出來的話如同淬了劇毒的刀，直插王倩怡胸口。“你不做就滾出我的生活，滾出我的公司。可是到時候你那個擺地攤的媽，連醫保都沒有，她該怎麽辦呢？”
“白血病可不好治啊，萬一以後又覆發呢？你應該很需要錢吧？”趙啟明卡住王倩怡的脖子，“真替你發愁啊，老婆。”
王倩怡走出包廂的時候，兩條腿都是抖的，她進了電梯，刷了剛才趙啟明給她的門卡，對應的酒店樓層應聲亮起，她靠著轎廂，裹著厚外套，依然冷的像墜入冰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那段時間，王倩怡早出晚歸，有時候直接不回家了，趙希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做什麽，聽著她稚氣未脫的聲音，王倩怡簡直羞愧得恨不得鉆到地縫裏。
可她什麽都不能說，只是安慰趙希自己在外面忙工作，等有時間就帶她出去玩。
依舊是一個過了淩晨，王倩怡才回到家裏的晚上，趙啟明的車不在家，王倩怡對他的“婚外生活”已經完全喪失了興趣，她只想趕緊洗個澡，下身黏膩難耐，那種詭異的感覺，簡直能把她逼瘋。
別墅一樓黑了一片，王倩怡輕手輕腳地脫了鞋，才發現趙希坐在樓梯上，睜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希希，這麽晚了，你為什麽不睡？”
趙希揉揉眼睛，黑發擋住大半張臉，只能露出尖尖的下巴，“我一直睡不著。”
“一直？有多久了？”王倩怡問她。
“好多天了。”趙希指了指頭，“頭痛，很累，不想動。”
“以前也這樣過嗎？”
趙希慢吞吞地點頭：“好幾年了，時好時壞。”
“走，我先送你回房間。”
趙希伸手，習慣性地想拉王倩怡的手，王倩怡躲開了。
“希希，我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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