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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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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36

大概是被他這副模樣給嚇到,守衛並未作聲,急忙退到門外。

聽著放水聲,那守衛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下一秒,便脈斷人亡了。

周作知提上褲子,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看守,笑道:“真不好意思啊,我□□裏還真有暗器。”

後,周作知大方出去,吹著小調走到門前,一個轉身,飛鏢盡出。檐上暗衛紛紛滾落到地上。

他真牛逼。

純亂扔。

有未擊準者,欲逃,被身旁同夥一刀斃命。

周作知朝那人比了個手勢。

他將地上的屍體用劍釘在門上,以營造未死之況,隨後,便越墻而出。

……

此刻,李策弦也不再偽裝,卸下假面。他猛然而起,振臂高呼:“是,那又如何!我本不想傷你,是你逼我的!”

周作知面露嫌棄,白眼翻盡:“死老頭話真多,我都懶得拆穿你。”

東郊他於趙何遇刺跳崖,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李策弦面漏兇相,扶椅大笑:“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頓時,身後之門大開,人如浪湧般流出。

那些“人”如雲影般撲來,嚇得臺下眾人四散。周作知斜青冥高聲喊道:“各將士聽命!此戰,關乎全天下百姓之安危,只勝不敗,隨我進攻!”說罷,便騎馬攜劍而上。

身後眾將皆為氣沖膽高之輩,又隨周作知征戰至今,聞此言,無不奮血浴戰,視此捷為敗李之戰。

“死士”難殺,刀槍不入,常倒地再起,且聞腥更加興奮。眾人皆有退勢。

李策弦大笑,坐於高位之上,睥睨於身下。就在這時,蕭琰耀與蕭琛二人又率一萬銳兵前來來支援。

周作知似是記起什麽,朝身後眾人大喊:“瞄頭砍!”

僵百蟲入人身,寄於人腦。斬首即可破局。

眾人聞之,照其法,果真大有成效。

李策弦欲逃,卻被周作知攔下。

周欲刺之,不料李竟存留了後手。側門大開,“死士”外湧,周身存留腥氣,被圍。

周作知只得應對當下,李策弦便伺機而逃。

……

戰後,屍骨成山,眾人皆高呼勝利之喜悅,可唯周作知沈默不發。只要李策弦一日不死,這天下便一日不能太平。他手上仍掌有練蠱制屍之術,隨時都有可能東山再起。

蕭琰耀看出他的疑慮,出聲安慰道:“他大勢已去且天下眾人皆知他罪謀。先下令封城,待我和我哥搜查幾番再說。你就先回派中好生修養,師妹還等著你呢,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聞言,周作知點頭,朝他們道別後,連盔甲都沒卸,便騎著馬匆匆離開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有別慮。

……

趕路一夜,周作知這才回到清淩宮山下。映入眼簾的,是遍地的碎屍與浮地的血色。

屍體不斷從山上墜落、下滾。周作知心窒片刻後,便瘋似的跑上山。

剛入宮門,遍地狼藉。殿毀樓塌,哀鳴不絕。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好的場景,只有火光,肆意灼燒。

他越過救火的一眾弟子,拼了命的沖進劍宗,同外面一樣,地面赤色駭人。他壓下腦中的謬想,可腳,卻怎麽也擡不起來。大腦像失去了思考能力般,他楞著神,徐徐走上前。

元鎮,劉詩韻皆倒在血泊之中。見他來了,元鎮神情激動,支吾著講不出話,只得艱難擡手。

周作知顫著接過那張被攥的不成樣子,被血跡浸染的字條。

他久久沒有動作,身旁的人欲要上前探究一番,卻被他嚇得呆立在原地。

周作知面色煞白,唇裂血溢,指節劈啪作響,手中的字條被他撕的粉碎。

二話不說,他便朝山下奔去。

他前所未有的慌亂,策馬行至東郊。坡陡,馬不行。他便翻馬至地,手腳並用的踉蹌著前行。

行至深林,見地面血跡綿延,不由心神大亂,筋骨欲散。幾番行路不穩,跌翻於地。待他奔至於一林中小屋之外,見一瘦弱身影倒於血河之中。

粗長的血痕遍布,交錯相縱橫,那人正是趙何。

周作知腿根一軟,跪倒於地,竟再無起身之力。他爬至血泊,顫抖著攬起趙何。

霎時之間,腦中之弦盡數崩裂。

趙何意識散盡,頭痛欲裂,傷之欲掀,體無一處完好,胸腹足中二十餘刀。

周作知握著她的手,幾盡全身之力,口中斷續著喃她。

他不敢看,可他必須看。

趙何已是大限將至,竟連再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了。周作知喉中卡著一股氣,淚如斷珠不盡。

他神形恍惚,一陣頭暈目眩,眸中不斷疊影。不知是他眼花,懷中之人的身體竟析出微熒,散於空中,向天際飄去。

周作知慌了神,心中雖對這天的到來,早已有了預料與準備。可真當這天來時,卻仿佛是將他全身的骨肉抽離。

更況,她是慘死。

可任憑他如何挽留,她終是化為一把細沙,隨風消逝了。

懷中已空,他抓不住,留不住。

她徹徹底底的離開了他。

他跪在那灘血前,雙手浸入血水,指尖勾入泥土。

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孩子。

淚珠成串,落於血間,將赤色暈染。

竭心撕肺之聲響徹林間。

淚水落盡,他冷靜的可怕。仿佛這只是一場虛渺的妄境。

周作知跪在地上,突然咧起嘴根,笑的前仰後合。他伸手捧起地上的血水,盡數送入口中。血,隨著脖頸滑落。他俯身舔舐,直至血跡幹涸。

他親吻著土地,猶如親吻著生前的她。

“嘖嘖,還真是伉儷情深呢。”李策弦鼓掌而出,“看著心愛之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滋味…如何?”

周作知淚斷,紅著眸起身,他握緊手中的青冥,怒從語間湧出。

“我操你大爺。”周作知踉蹌著上前,將喉中的血痰啐到他身前。

“你向來與我爹交好,知道我娘身份為何,也知自己奪嫡無望。但你卻故意向李建言透露,鼓動他弒父奪權。卻又怕他勢大無可挽回,便利用他對我娘的執念,設計了我爹之死,使虎符落入民間。”

“現在你又利用我對李建言的仇恨,借我之手,斬草除根,以達到你奪權登基的目的。十一年,好大的一盤棋啊。”

“從頭到尾,你都幹幹凈凈,可你,才是造成這所有一切的主謀!”

周作知啞笑,眸尾染紅三分,頰上的血漬幹涸,更襯妖冶。

李策弦睨著他,嘴角掀起一絲玩味,“那又如何?”他掏出袖中的匕首,舉在空中,細細揣量。

“我和周謹聿說過,藏一世還不如跟我合作,一同推倒鄴權。他本是欣許,可最後竟要為了一個女子而主動放棄。還有李建言。”李策弦面露鄙夷,“我只不過是稍加勸解,他竟真的去為了羽涼去奪天下!可笑,長情難舍之人,怎能成此大事?若不是你爹寡斷,怎會中計?若不是李建言難以舍情,又怎會叫我鉆了空子?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大意!”

周作知聞言,氣的渾身發抖。他抽著唇角,拔劍而出,咬牙道:“真是放你奶奶個屁,你殺我妻,害我子,禍於親朋…殺你千次萬次,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你大可一試。”李策弦手握短刃,劃破小臂,“你壞我大事,我苦心經營十餘年的大計,如今全部毀於你手!”頓時林中一陣窸窣之聲,四面八方,皆湧死士。

李策弦笑著丟掉匕手:“事已至此,你不要妄想再逃,我陪你玩到底!”

周作知笑著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隨即提劍而上。

死士之多,至天暗也未消盡。屍體堆疊,竟蔽天日。看著逐漸力盡的周作知,李策弦妄笑,抱臂看戲。

“周作知,你和你爹一樣,明明可以成大器,卻因軟肋而限。記住,下輩子不要再……”

“啰嗦!”周作知殺紅了眼,腳下皆為碎屍,竟無立足之地。卻又因死士圍攻,形成一道“人墻”,他又近不了李策弦的身。

“說話太快,可別閃到了舌頭。”周作知持劍,迅速朝後劈開“人墻”,後騰而越,退出屍潮。踢起地上的短刃,再躍,徑直朝屍後的李策弦踢去。

刃直插右胸。

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唔……”李策弦口吐鮮血,見周作知突破屍墻,欲再度喚屍,不料卻被閃之而來的周作知一劍擊穿。

看著緩緩倒下的李策弦,周作知踩著他的頭,用力下碾。

“就叫你這麽死了,還真是便宜了你。”周作知吊著他一口氣,拿起短匕,朝他腹處痛抽五十餘刃。

將他剝皮,絞肉。

周作知剜出他的內臟,隨意的扔在地上。他將他割碎,同著淩亂絞纏的內臟,碾踩進被血浸透的紅壤之中。

力盡,他倒於屍山之中。大仇已報,可卻無任何喜悅之說。

這代價,太大,他擔不起。

京城仍然繁盛,市鬧童嬉,紅籠依舊。完全看不出大國易主爭權的混亂。

周作知銀甲披血,捂著左臂,一瘸一拐的走在街市之上。路人見了無不躲避退讓。

他支著身子,越過朝他投來異樣目光的人群。

腳下影子狼狽,人更悲。

眼前佛廟寂靜,腦中突然回蕩起之前在軍營中,她的話。

……

“等我回去後,我就去廟裏給你祈福,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你還信這個啊。”

“哎?你不信呀?”

周作知並未言語,不可置否。他不信佛,不信天,他只信自己。

“那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去,好嗎?”

“好呀。”

……

周作知欲進,卻因身披血跡,殺孽太重而被攔在門外。

夜,已浸深。

寒風蕭瑟,暖燈照影。京城七七四十九寺,他皆跪便。

不入門則跪以外,望內門而願心。

他只願她安好,百無一憂,順遂平安。

……

當清淩宮眾人再次見到周作知時,他戰傷損容,鐵衣滲血。竟無一人敢於上前,只是眼看著他,瘸拐著回了劍宗。

周作知拎著他在市上買的桂花糕,推開院門,踏進裏屋,朝房內喊道:“小何,我回來了,還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點。”

房內一片漆黑,卻仍可看出這被烈火縱燒的痕跡。

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深寂。

他倏的一笑,將紙袋放於桌上,隨後解開,從中拿出的幾塊,塞到自己口中。

鹹澀的淚流進嘴裏,與清甜的桂味融到一起。

“不好吃…你怎麽就愛吃這啊…膩的慌,難吃……”

他哽咽著,將桂糕滿滿當當地塞了一嘴。他哽著喉,又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於房中拼命翻找。

屋內一片狼藉。

他不信天,卻痛恨上蒼他對他的不公。

大仇已報,卻比前時更痛萬分。

都說佛度眾生,卻仍會將人拒之門外。

都言蒼天憫人,卻連他這般萬悲之人得而不易的幸福,都要剝去幾分。

何又為命,何而為福?

他咬牙,猛的將木桌踢翻,宣洩著心中的不滿,最後,卻又連同著它一起倒下。

他躺在地上,以臂遮面,再也止不住的大哭。

極致的冷靜過後便是無邊的崩潰。

他置身於黑暗,卻再無人能將他拉出。

黑發、血水於淚糊在一起。他雙眸空洞,懷中,是她生前的衣物。

心,已死。

天外,落起了碎雪。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那棵楓樹下。葉已落盡,紅綢仍蕩。

撲通一聲,身體再無法支撐。

他跪倒在樹前。

過往的回憶來襲,前額被樹磕出血洞,一陣搔癢,順著眼尾滑落。

雪落了一夜。

據說,有劍宗弟子在天蒙之時,看到周作知倚坐於樹下,渾身覆白。

不知那是否為雪,兩鬢似為白發?

懷中是依稀可辨的衣服。

李策弦已死,朝中上下群龍無首。誰能知大權最後就竟落於蕭家。

朝中事務暫由蕭琛接管。

蕭琰耀剛從宮中趕回,聽聞變故,又一路跑至劍宗尋他。

蕭琰耀楞住了。

院內皆是一副破敗景象,墻體發黑,門窗散落,只剩下殘留的大紅喜字隨風相碰。

他尋遍了劍宗,都沒有尋到他的蹤跡。他想,他一定是去天峰臺了。

從小到大,他常常孤身一人站在山頂,吹著那冷風,望著遠處霧騰繚繞的群峰。

周作知提劍踏雪,立於天峰山頂。

手中銀劍緊握,他望著,望著這把她生前常用的銀劍。劍柄上,一血色指紋赫然印於此。

他怔楞了好一會兒。

忽的,他釋然一笑,咬破手指,狠狠按了上去。

指印重疊。

生前沒能牽緊她的手,死後他以血契為籌。

“吾未守信,至汝傷痛。汝離去,吾必隨。”

他擡起左手,望著腕間那沾上血跡的銀鐲,眸中浸滿了柔情。

他拭去血漬。

周作知將長劍架於頸上,面上凝結的紅痕被淚水沖淡。他手起刀落,赤灑成弧,血迸如流。將皚雪侵蝕,落下點點紅梅。

……

湖邊船頭,謝無崇收起傘,眺著天邊山上的清淩宮。耳邊響起一道男聲:“宿主陸昂已完成全員BE結局任務,滿足返界條件,是否即刻返程?”

謝無崇舔舔幹裂的唇瓣,揚起笑。

初看為棋子,實為縱盤人,也不枉他三面逢迎。這一次,是他贏了。

他轉過身,天地間白茫一片。

就是挺可惜的,他還挺喜歡她呢。

“即刻,啟程。”他淡淡開口。

說不定我們還會再見面呢。

趙何。

……

風卷白沙,天蒙地屈。

蕭琰耀趕去時,地上只剩下一灘稠血,青柄銀劍安靜的臥於赤色之中。

直至清淩宮各宗弟子團圍上前,才發現平時嬉笑打諢的劍宗二師兄竟變得沈默寡言。

他垂著眸,睫毛顫動。

他越過人群,清淚肆流。

他翻過幾個山頭,他的身影無蹤。

他想,他那麽愛師妹,一定是尋她去了。

他將銀劍埋葬,劍柄血指重合。山下桃林仍芳,花與雪相融。

南盡頭,土包隆,以劍化心,以血為鑄。冬去春來秋又盡,雜草萋生。凜風至,恣搖曳。

唯有石碑深刻:

“周作知與妻浸月衣冠之冢”

(古篇完)——2024.4.9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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