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百靈離開將近半個小時，盧景賢這才放下茶杯打算回去。

江小夏欲把他送到樓下，他卻拒絕了她，說道，“這麽晚不要下樓，早點休息。”他在她額頭上吻別。

她應允，聽話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乘坐電梯離開。

她回到家裏，疑心使然，竟坐臥難安。走到窗臺放眼望下去，樓下仿佛有個身影在默默佇立。

江小夏雙手緊握，她緊閉眼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可終究是抵不過好奇和沖動，她倉促追著盧景賢的腳步下樓。

就在他停放摩托車的地方，在昏黃的燈光下，他默不作聲地移動著車子，潘百靈站在一旁，凝視著他的動作，帶著嬌嗔的語氣跟他說話，“到底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見他不說話，她的情緒稍顯得激動，繼續說，“你該不會是對她心存幻想，以為拖延時間就可以兩全其美？”

“你太沖動了。”盧景賢終於嗔怒了一句。

“你的目的都快要達成了，還不肯與她斬斷情絲嗎？”潘百靈用幾乎懇求的語氣在奉勸他，“當機不斷反受其亂。”

“不要再說了。”盧景賢騎上摩托車，他的臉色在燈光的鋪設下又黃又暗，低沈著頭，好像陷入了痛苦而又無奈的沈思之中。

潘百靈坐到了他的身後，她的雙手自然地環在他的腰間，然後將臉貼在他的背脊上，他沒有絲毫的拒絕，仿佛是理所當然的動作。

在盧景賢載著潘百靈一起駛出小區之後，江小夏為了讓自己確認清楚，明白事情的真相，她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尾隨他們最終到了萬壽路的文苑雅居。

她恍然明白過來，原來潘百靈落腳的地方就是在文苑雅居盧景賢的私人公寓，他們從好幾個月以前就開始半同居的生活。

清涼的夜風吹打在臉上，此時的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難怪盧景源曾嘲諷她既不聰明又很糊塗，她果真是一個大糊塗蛋，明知道盧景賢在以楊崢的身份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就難以理解，如今又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共同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他一定是帶著某種目的，特意接近她然後再毀滅她。

她的心被自己最在乎的兩個人撕扯，然後血肉淋漓。

她孤獨地漫步在悠長的海港大橋上，扶著欄桿默數夜色的淒涼和心裏的悲哀，回憶至傷心之處竟不顧場合嚎嚎大哭起來。

來往的車輛和人群，無不帶著好奇和詫異的心情以旁觀者的心態看看熱鬧。

“江小姐，江小姐，是你嗎？”李敬南凝視著她顫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探問。

江小夏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趕緊擦拭眼淚，堅強地做出微笑的樣子回過頭來。

“還真的是你。你這是怎麽了？”李敬南關切地問。

“沒事。”江小夏低沈地回答，又掛上一臉看似坦然的笑容繼續說，“李先生，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休息？”

“我給景源先生送點夜宵過去，他還在公司加班。”李敬南說。

“噢，好。”江小夏回應。她轉過頭繼續看著漆黑的海面，察覺到李敬南還停留在她身旁沒有離開，她又回過頭來擠出淡淡的笑容對他說，“時間已經很晚了，那你趕緊給景源先生送過去吧。”

“那江小姐……”李敬南有些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看她悲傷的樣子，即使努力用微笑做掩飾，明眼人一看就識破出來。

“江小姐坐我的車吧，一起去誠耀公司坐坐，然後我再送你回家。”李敬南提議。

“李先生，謝謝你，你不用擔心我，我只不過是散散心，一會就回去了，你快去給景源先生送宵夜吧，讓他等急了責怪下來可不好。”

李敬南微微點了下頭，他走到一邊回避著她然後給盧景源打了電話，沒想到十分鐘過後，盧景源居然大汗淋漓地出現在她面前。

他盯著她哭過的眼睛，神情雖然淡然但是雙眉卻不經意地蹙起。

“遇到什麽難事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溫柔，臉色古板而嚴肅。

“沒有。”她回答。

“錢不夠花嗎？”他嘴角揚起冷笑，頓了一下又道，“他今天又給你送花又給你買手鐲，照理來說，你應該笑得合不攏嘴才對，現在，倒是一副狼狽的模樣趴在橋上哭得不成人形，還真是叫我看了回笑話。”

李敬南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生怕江小夏誤會，以為他打電話真是叫盧景源過來看她的笑話。他想要解釋，可又被盧景源淩厲的聲音打斷，“兩千萬，倒是花得痛快，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江小夏氣惱地回道，“你為什麽就以為我花的是你的兩千萬？還有，既然你已經把錢借給了我，那麽，那筆錢就是我的，隨我怎麽揮霍才對。該還的時候，我一分不落。”

盧景源聳了下肩膀，不知道是默認了她的回答還是無力於反擊。

見他不說話，江小夏苦澀地笑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嘴上的功夫終於還是贏了他，可是他既不數落也不回擊她的樣子，反倒讓她心裏更加難受。

“跟我走。”他說，不帶一絲情緒。

“跟你走？去哪裏？這世界，已經讓我無處可去，我還是該乖乖地留在原地，看著你們道貌岸然的模樣，陪著你們去演戲圓謊。”

李敬南好像沒太明白江小夏在胡言論語些什麽。

反倒是盧景源似是察覺到什麽，他雙眉緊皺，將李敬南拉到一旁盤問，“她知道盧景賢和潘小姐的事情了？”

“不會吧？”李敬南驚訝萬分，特意再去觀察了下江小夏的臉色，他又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然後對盧景源說，“應該不會這麽快就知道了。”

盧景源倒是認同了李敬南的說法，以她的智商確實不會這麽快就察覺到盧景賢和潘百靈之間的關系，但是就怕潘百靈心急，主動把真相送上門去。

“你們在嘰咕什麽，還不要回去忙工作嗎？”江小夏淡淡地說。見他們不走，她便沿著橋梁護欄向前走去。

“江小姐，這麽晚你還往哪裏去？”李敬南對她的背影喊道。

“你們不要管我。”江小夏頭也不回地應道。

盧景源快步上前，他從後頭一把扯住她的衣服，然後再順勢牽起她的手，他把她往回拽，在江小夏用力掙紮的過程中，他卻把她的手牽得更緊。拖著她走到車子旁邊，李敬南趕緊把車門拉開，盧景源將她塞了進去。

“盧景源，你什麽時候也喜歡這麽多管閑事了。”江小夏氣惱地瞪著他。

盧景源不說話，上車坐到她身旁，帶著一臉的不悅將車門狠狠地關上。

車子開在去往誠耀集團的路上，從萬壽大橋到誠耀集團大廈，也不過十分鐘的車程，但是這段路，卻是江小夏和盧景賢走得最多的一段。從車窗向外望去，她仿佛看到盧景賢騎著摩托車與她並肩齊驅，偶爾回應她一個陽光燦爛的微笑。

他在她的回憶裏笑得絢爛，而她此時，在現實中哭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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