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心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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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心同（八）
魏南箏的話好似開了鍋的沸湯, 瞬間在殷照心耳邊炸開。
她面色泛起了紅潤，猛地擡手捂上了自己的脖子，在對方疑慮的目光中, 下意識將衣襟又往上拽了拽。
昨夜魏璟太過放肆，饒是今日已經花了些心思去遮掩, 沒想到卻依舊掩蓋不住那斑斑點點的痕跡。
感受到來自魏南箏炙熱的目光, 殷照心佯裝鎮定地輕咳一聲應道：“興許吧，沒什麽大礙, 我時常會這樣。”
聞言，南箏懵懂地點點頭：“那一定是嫂子身上太香了，所以蚊蟲都喜歡靠近你。”
殷照心幹笑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今日怎麽會在府上？”
殷照心記得, 尋常這個時候，魏南箏已經去練武場了，一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這話問出口後，只聽南箏長嘆了一口氣：“還不是因為最近城中不太平，我大哥也給我下了命令，不準我隨便再往外跑, 而且......”
說到這，她面色似乎有些猶豫，擡頭瞧了殷照心一眼，猶豫間問道：“嫂子，你和那個二殿下，關系怎麽樣啊？”
聞言殷照心一頓，如實回道：“不怎麽樣。”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說了, 嫂子你有所不知，那人看著像是個謙謙君子, 實則......是個大色.狼，你說他腿腳不利索，老往練武場跑什麽？”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要幹什麽正經事，結果三番五次地往我跟前湊，煩都要煩死了，長的倒是人模狗樣的，人卻一點都不老實。”
說著，她附在殷照心耳邊：“尤其是我有一日回來的有些晚了，便抄了近路，結果在經過那種風月地方的時候……瞧見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拿著扇子的男人，他們周圍都圍滿了漂亮的姑娘……”
說到這，魏南箏像是渾身打了個激靈，連忙伸手搓了搓手臂：“我現在一回想起他那時湊到我跟前笑瞇瞇的樣子，我就忍不住一陣惡寒。”
聽到這，殷照心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
幾番接觸下來足矣看出魏南箏並不是一個精心算計的姑娘，她心思比起她的兄長，要純真多了。
祁霂是中晉的二殿下，魏南箏作為江東的人，應當與他打過照面，不至於認錯，更不至於說謊。
她一直以來都堅信習武之人敏銳的直覺，既然南箏這般同她毫不避諱地提起此事，可見是祁霂當真讓她心中覺得不適了。
可是......祁霂一個有家室的人，怎麽會突然間想要勾搭魏南箏？
還有她口中那個手裏拿著扇子的人……
不知為何，殷照心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燕雙信。
可是他分明與祁霂……並不熟。
想到這，她閉了閉眼，正要開口仔細詢問一二，卻見遠處跑來一人，赫然便是守材。
他急匆匆地在她面前站定，額上已經出了一層的汗，顯然是著急跑來的。
不等氣喘勻，他便連忙與殷照心說道：“少夫人，不好了，屬下方才接到消息，三殿下不見了。”
“祁玄不見了？！”
殷照心不敢置信。
“他府上不是有重兵在把守嗎，人怎麽會突然間消失不見？”
守材擡手在頭上抹了一把汗：“就是昨日夜裏的事，今天早上府中侍女前去送飯的時候才發現人不見了，眼下三殿下府上的消息已經被全面封鎖，屬下也無法再查探更多。”
祁玄偏偏在這個時候失蹤了。
那夢中的場景呼嘯而來，似乎頻頻想要告訴她，現實終不可逆。
夢裏，祁玄因為從她口中才得知了若嫻出事的消息，不顧宮中阻攔，帶人連夜出了城。
而眼下，事情似乎變得更加棘手了些，她甚至都不知祁玄是如何得知的這消息，又是怎樣從層層把守中連夜逃了出去。
他身上帶著傷，夢裏還尚且帶著手下，可如今事出的這般匆忙，他自己都已經沒有自保的能力，又怎麽可能將若嫻帶回來？
夢中祁玄身前染滿鮮血的模樣反覆出現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殷照心閉上眼，試圖將那讓人抓狂的畫面從眼中驅逐，不料頭卻一陣暈眩，腳步向後踉蹌，被身旁的魏南箏眼疾手快地攙扶住。
她如今面色蒼白，嘴唇半點血色也無。
魏南箏手扶著她的手臂，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子的顫抖。
見狀，魏南箏面露擔憂：“嫂子，你身體是不是不大舒服？”
問詢間，殷照心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將身後的衣料浸濕，牢牢貼在了她的肌膚上，風一吹，帶起一身的涼意，也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守材見她面色難看，忙也跟著出言寬慰：“少夫人您不必太過擔心，屬下已經將此消息傳去了少主那邊，不過多時少主便會得知此事，絕對不會讓三殿下出事的。”
魏南箏聞言似乎想告誡守材不要將話說的這麽滿，但看了一眼殷照心此時的狀態後，最終還是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是啊嫂子，而且不止有你擔心他，他是中晉的三殿下，亦是最有可能繼承王位之人，晉王是萬萬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的。”
魏南箏的話算是給殷照心提了個醒。
夢裏，祁玄的死與他自己脫不了幹系。
他明知吳家對王室心有怨恨，卻依舊選擇一個人手都不帶只身前往，更是在若嫻兄長出手時半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就任由那刀直取了他的性命。
可祁玄自幼文武雙.修，能力雖不及行軍打仗的將領，但也並非等閑之輩，哪怕他當時雙腿殘廢，若真要動手，對方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地便將他性命取了去。
如今的現實與夢境大相徑庭，變故橫生，不論是這次選擇出手相助的魏璟，亦或是祁霂，都讓她心中存疑。
想到這，她朝守材問道：“昨日讓你盯著祁霂，可有什麽發現？”
“這......”
聞言，守材面上似乎有些不大自然，但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二殿下昨日夜裏去了醉春樓。”
殷照心一楞，臉色微變。
這醉春樓，是城中最大的一處風月場所，專供達官顯貴享樂的地方。
倘若祁霂私底下當真做那種事......也便足矣說明他臉上的那道女子的指痕是如何來的了。
難道當真是她太多心了嗎？
“再接著盯著吧。”
說完以後，殷照心便轉身回了屋，全然沒了閑逛的心思。
......
無數官家小姐失蹤的消息已經被散布了出去，在城中不斷地發酵，一時之間，鬧得人心惶惶。
如今入了夜，街上攤販的數量比之以往銳減，曾經其樂融融的街市，眼下就連女子的身影都見不到幾個。
相比之下，醉春樓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門口站著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扭動著花枝一般的腰身，朝著來來往往男人的身上丟帕子。
往往這時，便會有容貌出眾的姑娘被人摟著腰一路帶進了屋，於是便有有另一個姑娘替上。
如此反覆。
縱使城中的事鬧得如何大，但醉春樓，卻依舊人聲鼎沸，歌舞不絕。
樓中滿是鶯鶯燕燕，脂粉的香氣撲面而來，不斷刺激著人的神經。
哄笑聲此起彼伏。
二樓的包間內，祁霂砰地一聲推開了門，似乎驚動了屋內原本坐著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頭上戴著密無縫隙的帷帽，黑紗敞露，薄唇一覽無餘。
他執杯的手一頓，嘴角略微上揚，帶著些許的嘲諷，將手中的杯擱置在了桌上。
見他這般風輕雲淡的模樣，祁霂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了些，滑動著輪椅一路來到了他面前。
“你竟然還有閑心在這裏飲酒作樂？！我都快被你給害死了！”
聞言，那黑衣男子似乎動了一下，掩在帷帽下狹長的雙眸掃了他一眼。
“怎麽，二殿下怨氣這般重，可是與我合作不滿意？”
祁霂聞言冷笑一聲，怕是倘若他不是個殘廢，如今定要站起來抓爛他的臉。
他開口的語氣都是陰惻惻的：“我家的母老虎已經知道我這幾日來醉春樓的事了，又要哭著鬧著回娘家，就差要鬧到我父王母後面前去了！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聽到這，那黑衣男子倒也不惱，手肘懶洋洋地杵在了桌案上：“是你自己說的，你臉上的那道刮痕已經引得嘉和郡主起了疑心，她在派人跟蹤你，所以你求我幫你想辦法，至少確實蒙騙過去了不是嗎？”
說到這，他嘴角的笑意似乎逐漸收斂了下來，指尖反覆敲擊著桌面，發出不重不響的聲音來，隱隱帶著節奏，聽得祁霂心中無端地慌亂起來。
“祁霂，你要想清楚，是事情敗露，你身敗名裂來的好，還是被你妻子打罵來的好，孰輕孰重，要分清啊。”
說著，他緩緩站起身來，俯身湊到祁霂近前，嘴角再次勾起，隱隱帶著嘲意：“否則......你能成什麽大事。”
聽到這，祁霂隱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的更緊了些。
黑衣人似有所覺，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隨即又將身子撤了回去，重新坐在椅子上。
他長腿翹起來，整個人散漫極了。
“再者，若是借此機會與你那不成氣候的妻子一拍即散，不是正好給了你另娶她人的機會，若是你妻子勢大，不怕晉王不懼。”
他話音剛落下，就聽祁霂一聲冷笑：“能有哪家的勢大的願意將女兒嫁給我一個二婚的殘廢。”
“誒誒誒，此言差矣。”
只見那黑衣人笑著朝他擺了擺手。
“見不得人的方法總是有的，若是家室深厚的女子名聲盡毀，配上一個王室的皇子，還是賺了呢。”
聽到這，祁霂錯愕：“你難不成要我娶吳若嫻？”
黑衣人聽後輕笑了一聲：“那要看你怎麽選了。”
“因為若想成事......還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如果中晉有兩個變成殘廢的皇子，眼下的局勢......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此言落下後，祁霂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恐懼。
上次秋狩，那匹被下了藥的馬陰差陽錯險些害了殷照心，如此便讓祁玄得以逃過一劫，如今他竟仍不死心。
再開口時，祁霂連聲音都隱隱發抖：“所以......祁玄出逃能如此順利，是你從中推波助瀾？”
他坦然承認：“二殿下當真料事如神啊。”
祁霂沒有在意他話中的暗諷，而是忍不住感嘆：“你做事，還真是不顧半點情面，我倒是好奇，若有一日你對上了她......又該如何。”
聽到這，黑衣人周遭的氣壓都似乎降了下來，帷帽之下的面色不虞：“你想的太遠了。”
說著，他不動聲色將話題轉移：“最新的那批貨到哪了？”
祁霂依言回道：“約莫還有兩日腳程。”
聞言，黑衣人敲打桌案的指尖未停，像是陷入了思索之中，許久過後，才說道：“把先前的那群女子放了吧。”
“就這麽放了？”
見祁霂不敢置信的模樣，黑衣人似笑非笑：“對，她們現在什麽樣......放回去的時候，就什麽樣，哦對了，我指的放了，是指直接將人扔到大理寺門前。”
祁霂難得的沈默了一瞬。
那群女子，已經個個都破了苞，這些時日受了不少非人的淩.虐，若是這般衣衫不整地明晃晃擺在街上，後半輩子就全都毀了。
但同時......也會打擊到王室。
最主要的，若是能趁機轉移晉王的註意，在搜尋祁玄上面少花些精力，恐怕也對他們的計劃更加有力些。
當真是......好生狠辣的手段。
祁霂再看向他時，目光上已經帶了懼意。
“我這就差人去辦。”
黑衣人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動作麻利些，提前將東西都準備好，魏璟那邊多防備點，若見事不好，一定要做到毀屍滅跡，不能露出馬腳來。”
“知道了。”
話音落下後，祁霂便轉動著輪椅轉身出去。
房門被重新闔上，黑衣人坐在窗邊，看著對接隱匿在暗處的小尾巴，倏地笑了一聲。
“警惕心倒是強。”
“只不過可惜......遇上了我。”
......
兩日後，京城中又發生了一樁大事。
殷照心這日正隨著魏南箏在府中晨練，她穿著一身方便練武的衣服，腰腹與袖口都被緊緊地紮在一起，額角出了一層的汗，正欲歇下的時候，聽見府外似是一陣吵嚷。
她接過淺星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外面發生何事了？”
“奴婢這就出去看看。”
說完以後，淺星便扭頭跑了出去，沒過多久，就見她渾身上下都亂糟糟的，頭上還掛著兩片菜葉子，怒氣沖沖地跑了回來。
殷照心與魏南箏見後皆是一楞。
“這是怎麽了？”
殷照心連忙上前將她頭上的菜葉子摘下。
聞言，淺星面上似乎覺得委屈：“有好多人聚在了府外，嘴裏一直在罵您、罵王室，還有大人。”
這幾日殷照心一直閉門不出，做了什麽事會突然之間引起眾憤？
她似乎想出去一探究竟，卻見有小廝急匆匆朝這邊跑了過來，身上與淺星一樣，淩亂不堪。
見到她要出去，連忙攔在了她身前。
“少夫人，您現在還是別出去了！外面圍滿了聚眾鬧事的百姓，個個都窮兇惡煞的！”
殷照心面露不解：“這是為何？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那小廝忙為她解惑：“回少夫人，昨日夜裏，不知怎的，大理寺門前突然出現了一群昏迷不醒的女子，她們皆衣衫不整，像是受了虐待一般......”
“這事非同小可，當天夜裏便查證，那些女子，全都是先前失蹤的，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被認領了回去，不料這事一夜過後竟鬧得沸沸揚揚的，有好多聞聲而來的人將宮門、大理寺以及咱們府上都圍了個水洩不通。”
聽到這，殷照心神情略顯激動：“其中可有若嫻？！”
小廝聞言搖搖頭：“吳大小姐並不在其中。”
不知不覺間，殷照心的面色又逐漸冷了下去。
魏南箏在一旁面露不解：“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這幾日失蹤的不止有官家的小姐，還有一些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只是無人理會罷了，如此一來便是引了眾怒。”
“官府先前一直尋察未果，便會有人覺得是官府不作為，而這樁案子，是由大理寺、王室以及神機衛聯合查探，咱們是被連坐了。”
殷照心倏地冷笑一聲。
將這些官家小姐費盡心思的劫走，又在折磨後原封不動的送回來，輕而易舉地便挑起了王室與百姓的爭端。
當真算得上是好計謀。
如此一來，她卻更加擔心魏璟那邊的情況。
祁玄與若嫻至今仍下落不明，半點相關的消息都沒有，再加上這群被放回來的女子當中並無若嫻，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心中的慌亂半分不減，但她卻只能在府中，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在夜裏，連夢都沒有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越發的沒有安全感。
一直臨近正午時，門外聚眾的人才被官差通通帶走，府中這才得以清凈下來。
這件事發酵的很快，像是有人暗箱操作一般，聽說每日都有人去宮門前鬧事，最終雖都被通通鎮壓下來，但長久以往，卻遲遲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們只要幕後之人繩之以法。
可......事到如今，又上哪裏去找幕後的黑手呢。
一連幾日，殷照心在府中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而那夜連路趕回的魏璟，卻像是她做的一場夢，在此之後，音信全無。
直到三日後的傍晚，殷照心正在屋中練字，卻見淺星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屋，甚至忘記了敲門。
她一路跑到了殷照心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好了郡主！清心寺被炸毀了！”
倏地一下，殷照心手一抖，黑色的墨瞬間在紙上暈開。
那上面，赫然是少了一‘點’的‘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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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箏的話好似開了鍋的沸湯, 瞬間在殷照心耳邊炸開。
她面色泛起了紅潤，猛地擡手捂上了自己的脖子，在對方疑慮的目光中, 下意識將衣襟又往上拽了拽。
昨夜魏璟太過放肆，饒是今日已經花了些心思去遮掩, 沒想到卻依舊掩蓋不住那斑斑點點的痕跡。
感受到來自魏南箏炙熱的目光, 殷照心佯裝鎮定地輕咳一聲應道：“興許吧，沒什麽大礙, 我時常會這樣。”
聞言，南箏懵懂地點點頭：“那一定是嫂子身上太香了，所以蚊蟲都喜歡靠近你。”
殷照心幹笑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今日怎麽會在府上？”
殷照心記得, 尋常這個時候，魏南箏已經去練武場了，一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這話問出口後，只聽南箏長嘆了一口氣：“還不是因為最近城中不太平，我大哥也給我下了命令，不準我隨便再往外跑, 而且......”
說到這，她面色似乎有些猶豫，擡頭瞧了殷照心一眼，猶豫間問道：“嫂子，你和那個二殿下，關系怎麽樣啊？”
聞言殷照心一頓，如實回道：“不怎麽樣。”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說了, 嫂子你有所不知，那人看著像是個謙謙君子, 實則......是個大色.狼，你說他腿腳不利索，老往練武場跑什麽？”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要幹什麽正經事，結果三番五次地往我跟前湊，煩都要煩死了，長的倒是人模狗樣的，人卻一點都不老實。”
說著，她附在殷照心耳邊：“尤其是我有一日回來的有些晚了，便抄了近路，結果在經過那種風月地方的時候……瞧見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拿著扇子的男人，他們周圍都圍滿了漂亮的姑娘……”
說到這，魏南箏像是渾身打了個激靈，連忙伸手搓了搓手臂：“我現在一回想起他那時湊到我跟前笑瞇瞇的樣子，我就忍不住一陣惡寒。”
聽到這，殷照心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
幾番接觸下來足矣看出魏南箏並不是一個精心算計的姑娘，她心思比起她的兄長，要純真多了。
祁霂是中晉的二殿下，魏南箏作為江東的人，應當與他打過照面，不至於認錯，更不至於說謊。
她一直以來都堅信習武之人敏銳的直覺，既然南箏這般同她毫不避諱地提起此事，可見是祁霂當真讓她心中覺得不適了。
可是......祁霂一個有家室的人，怎麽會突然間想要勾搭魏南箏？
還有她口中那個手裏拿著扇子的人……
不知為何，殷照心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燕雙信。
可是他分明與祁霂……並不熟。
想到這，她閉了閉眼，正要開口仔細詢問一二，卻見遠處跑來一人，赫然便是守材。
他急匆匆地在她面前站定，額上已經出了一層的汗，顯然是著急跑來的。
不等氣喘勻，他便連忙與殷照心說道：“少夫人，不好了，屬下方才接到消息，三殿下不見了。”
“祁玄不見了？！”
殷照心不敢置信。
“他府上不是有重兵在把守嗎，人怎麽會突然間消失不見？”
守材擡手在頭上抹了一把汗：“就是昨日夜裏的事，今天早上府中侍女前去送飯的時候才發現人不見了，眼下三殿下府上的消息已經被全面封鎖，屬下也無法再查探更多。”
祁玄偏偏在這個時候失蹤了。
那夢中的場景呼嘯而來，似乎頻頻想要告訴她，現實終不可逆。
夢裏，祁玄因為從她口中才得知了若嫻出事的消息，不顧宮中阻攔，帶人連夜出了城。
而眼下，事情似乎變得更加棘手了些，她甚至都不知祁玄是如何得知的這消息，又是怎樣從層層把守中連夜逃了出去。
他身上帶著傷，夢裏還尚且帶著手下，可如今事出的這般匆忙，他自己都已經沒有自保的能力，又怎麽可能將若嫻帶回來？
夢中祁玄身前染滿鮮血的模樣反覆出現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殷照心閉上眼，試圖將那讓人抓狂的畫面從眼中驅逐，不料頭卻一陣暈眩，腳步向後踉蹌，被身旁的魏南箏眼疾手快地攙扶住。
她如今面色蒼白，嘴唇半點血色也無。
魏南箏手扶著她的手臂，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子的顫抖。
見狀，魏南箏面露擔憂：“嫂子，你身體是不是不大舒服？”
問詢間，殷照心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將身後的衣料浸濕，牢牢貼在了她的肌膚上，風一吹，帶起一身的涼意，也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守材見她面色難看，忙也跟著出言寬慰：“少夫人您不必太過擔心，屬下已經將此消息傳去了少主那邊，不過多時少主便會得知此事，絕對不會讓三殿下出事的。”
魏南箏聞言似乎想告誡守材不要將話說的這麽滿，但看了一眼殷照心此時的狀態後，最終還是將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是啊嫂子，而且不止有你擔心他，他是中晉的三殿下，亦是最有可能繼承王位之人，晉王是萬萬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的。”
魏南箏的話算是給殷照心提了個醒。
夢裏，祁玄的死與他自己脫不了幹系。
他明知吳家對王室心有怨恨，卻依舊選擇一個人手都不帶只身前往，更是在若嫻兄長出手時半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就任由那刀直取了他的性命。
可祁玄自幼文武雙.修，能力雖不及行軍打仗的將領，但也並非等閑之輩，哪怕他當時雙腿殘廢，若真要動手，對方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地便將他性命取了去。
如今的現實與夢境大相徑庭，變故橫生，不論是這次選擇出手相助的魏璟，亦或是祁霂，都讓她心中存疑。
想到這，她朝守材問道：“昨日讓你盯著祁霂，可有什麽發現？”
“這......”
聞言，守材面上似乎有些不大自然，但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二殿下昨日夜裏去了醉春樓。”
殷照心一楞，臉色微變。
這醉春樓，是城中最大的一處風月場所，專供達官顯貴享樂的地方。
倘若祁霂私底下當真做那種事......也便足矣說明他臉上的那道女子的指痕是如何來的了。
難道當真是她太多心了嗎？
“再接著盯著吧。”
說完以後，殷照心便轉身回了屋，全然沒了閑逛的心思。
......
無數官家小姐失蹤的消息已經被散布了出去，在城中不斷地發酵，一時之間，鬧得人心惶惶。
如今入了夜，街上攤販的數量比之以往銳減，曾經其樂融融的街市，眼下就連女子的身影都見不到幾個。
相比之下，醉春樓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門口站著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扭動著花枝一般的腰身，朝著來來往往男人的身上丟帕子。
往往這時，便會有容貌出眾的姑娘被人摟著腰一路帶進了屋，於是便有有另一個姑娘替上。
如此反覆。
縱使城中的事鬧得如何大，但醉春樓，卻依舊人聲鼎沸，歌舞不絕。
樓中滿是鶯鶯燕燕，脂粉的香氣撲面而來，不斷刺激著人的神經。
哄笑聲此起彼伏。
二樓的包間內，祁霂砰地一聲推開了門，似乎驚動了屋內原本坐著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頭上戴著密無縫隙的帷帽，黑紗敞露，薄唇一覽無餘。
他執杯的手一頓，嘴角略微上揚，帶著些許的嘲諷，將手中的杯擱置在了桌上。
見他這般風輕雲淡的模樣，祁霂心中的怒火燃的更旺了些，滑動著輪椅一路來到了他面前。
“你竟然還有閑心在這裏飲酒作樂？！我都快被你給害死了！”
聞言，那黑衣男子似乎動了一下，掩在帷帽下狹長的雙眸掃了他一眼。
“怎麽，二殿下怨氣這般重，可是與我合作不滿意？”
祁霂聞言冷笑一聲，怕是倘若他不是個殘廢，如今定要站起來抓爛他的臉。
他開口的語氣都是陰惻惻的：“我家的母老虎已經知道我這幾日來醉春樓的事了，又要哭著鬧著回娘家，就差要鬧到我父王母後面前去了！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聽到這，那黑衣男子倒也不惱，手肘懶洋洋地杵在了桌案上：“是你自己說的，你臉上的那道刮痕已經引得嘉和郡主起了疑心，她在派人跟蹤你，所以你求我幫你想辦法，至少確實蒙騙過去了不是嗎？”
說到這，他嘴角的笑意似乎逐漸收斂了下來，指尖反覆敲擊著桌面，發出不重不響的聲音來，隱隱帶著節奏，聽得祁霂心中無端地慌亂起來。
“祁霂，你要想清楚，是事情敗露，你身敗名裂來的好，還是被你妻子打罵來的好，孰輕孰重，要分清啊。”
說著，他緩緩站起身來，俯身湊到祁霂近前，嘴角再次勾起，隱隱帶著嘲意：“否則......你能成什麽大事。”
聽到這，祁霂隱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的更緊了些。
黑衣人似有所覺，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隨即又將身子撤了回去，重新坐在椅子上。
他長腿翹起來，整個人散漫極了。
“再者，若是借此機會與你那不成氣候的妻子一拍即散，不是正好給了你另娶她人的機會，若是你妻子勢大，不怕晉王不懼。”
他話音剛落下，就聽祁霂一聲冷笑：“能有哪家的勢大的願意將女兒嫁給我一個二婚的殘廢。”
“誒誒誒，此言差矣。”
只見那黑衣人笑著朝他擺了擺手。
“見不得人的方法總是有的，若是家室深厚的女子名聲盡毀，配上一個王室的皇子，還是賺了呢。”
聽到這，祁霂錯愕：“你難不成要我娶吳若嫻？”
黑衣人聽後輕笑了一聲：“那要看你怎麽選了。”
“因為若想成事......還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如果中晉有兩個變成殘廢的皇子，眼下的局勢......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此言落下後，祁霂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恐懼。
上次秋狩，那匹被下了藥的馬陰差陽錯險些害了殷照心，如此便讓祁玄得以逃過一劫，如今他竟仍不死心。
再開口時，祁霂連聲音都隱隱發抖：“所以......祁玄出逃能如此順利，是你從中推波助瀾？”
他坦然承認：“二殿下當真料事如神啊。”
祁霂沒有在意他話中的暗諷，而是忍不住感嘆：“你做事，還真是不顧半點情面，我倒是好奇，若有一日你對上了她......又該如何。”
聽到這，黑衣人周遭的氣壓都似乎降了下來，帷帽之下的面色不虞：“你想的太遠了。”
說著，他不動聲色將話題轉移：“最新的那批貨到哪了？”
祁霂依言回道：“約莫還有兩日腳程。”
聞言，黑衣人敲打桌案的指尖未停，像是陷入了思索之中，許久過後，才說道：“把先前的那群女子放了吧。”
“就這麽放了？”
見祁霂不敢置信的模樣，黑衣人似笑非笑：“對，她們現在什麽樣......放回去的時候，就什麽樣，哦對了，我指的放了，是指直接將人扔到大理寺門前。”
祁霂難得的沈默了一瞬。
那群女子，已經個個都破了苞，這些時日受了不少非人的淩.虐，若是這般衣衫不整地明晃晃擺在街上，後半輩子就全都毀了。
但同時......也會打擊到王室。
最主要的，若是能趁機轉移晉王的註意，在搜尋祁玄上面少花些精力，恐怕也對他們的計劃更加有力些。
當真是......好生狠辣的手段。
祁霂再看向他時，目光上已經帶了懼意。
“我這就差人去辦。”
黑衣人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動作麻利些，提前將東西都準備好，魏璟那邊多防備點，若見事不好，一定要做到毀屍滅跡，不能露出馬腳來。”
“知道了。”
話音落下後，祁霂便轉動著輪椅轉身出去。
房門被重新闔上，黑衣人坐在窗邊，看著對接隱匿在暗處的小尾巴，倏地笑了一聲。
“警惕心倒是強。”
“只不過可惜......遇上了我。”
......
兩日後，京城中又發生了一樁大事。
殷照心這日正隨著魏南箏在府中晨練，她穿著一身方便練武的衣服，腰腹與袖口都被緊緊地紮在一起，額角出了一層的汗，正欲歇下的時候，聽見府外似是一陣吵嚷。
她接過淺星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外面發生何事了？”
“奴婢這就出去看看。”
說完以後，淺星便扭頭跑了出去，沒過多久，就見她渾身上下都亂糟糟的，頭上還掛著兩片菜葉子，怒氣沖沖地跑了回來。
殷照心與魏南箏見後皆是一楞。
“這是怎麽了？”
殷照心連忙上前將她頭上的菜葉子摘下。
聞言，淺星面上似乎覺得委屈：“有好多人聚在了府外，嘴裏一直在罵您、罵王室，還有大人。”
這幾日殷照心一直閉門不出，做了什麽事會突然之間引起眾憤？
她似乎想出去一探究竟，卻見有小廝急匆匆朝這邊跑了過來，身上與淺星一樣，淩亂不堪。
見到她要出去，連忙攔在了她身前。
“少夫人，您現在還是別出去了！外面圍滿了聚眾鬧事的百姓，個個都窮兇惡煞的！”
殷照心面露不解：“這是為何？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那小廝忙為她解惑：“回少夫人，昨日夜裏，不知怎的，大理寺門前突然出現了一群昏迷不醒的女子，她們皆衣衫不整，像是受了虐待一般......”
“這事非同小可，當天夜裏便查證，那些女子，全都是先前失蹤的，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被認領了回去，不料這事一夜過後竟鬧得沸沸揚揚的，有好多聞聲而來的人將宮門、大理寺以及咱們府上都圍了個水洩不通。”
聽到這，殷照心神情略顯激動：“其中可有若嫻？！”
小廝聞言搖搖頭：“吳大小姐並不在其中。”
不知不覺間，殷照心的面色又逐漸冷了下去。
魏南箏在一旁面露不解：“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
“大小姐您有所不知，這幾日失蹤的不止有官家的小姐，還有一些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只是無人理會罷了，如此一來便是引了眾怒。”
“官府先前一直尋察未果，便會有人覺得是官府不作為，而這樁案子，是由大理寺、王室以及神機衛聯合查探，咱們是被連坐了。”
殷照心倏地冷笑一聲。
將這些官家小姐費盡心思的劫走，又在折磨後原封不動的送回來，輕而易舉地便挑起了王室與百姓的爭端。
當真算得上是好計謀。
如此一來，她卻更加擔心魏璟那邊的情況。
祁玄與若嫻至今仍下落不明，半點相關的消息都沒有，再加上這群被放回來的女子當中並無若嫻，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心中的慌亂半分不減，但她卻只能在府中，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在夜裏，連夢都沒有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越發的沒有安全感。
一直臨近正午時，門外聚眾的人才被官差通通帶走，府中這才得以清凈下來。
這件事發酵的很快，像是有人暗箱操作一般，聽說每日都有人去宮門前鬧事，最終雖都被通通鎮壓下來，但長久以往，卻遲遲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們只要幕後之人繩之以法。
可......事到如今，又上哪裏去找幕後的黑手呢。
一連幾日，殷照心在府中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而那夜連路趕回的魏璟，卻像是她做的一場夢，在此之後，音信全無。
直到三日後的傍晚，殷照心正在屋中練字，卻見淺星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屋，甚至忘記了敲門。
她一路跑到了殷照心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好了郡主！清心寺被炸毀了！”
倏地一下，殷照心手一抖，黑色的墨瞬間在紙上暈開。
那上面，赫然是少了一‘點’的‘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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