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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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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上)

梵小洛躺在地上, 苦笑了聲,顫著手,給玄門發去一條秘信。

【惡鬼失控了!】

姬容璋, 終究還是脫離了控制。

濃烈的疲倦湧上心頭, 梵小洛眼皮沈沈耷下,心裏說不出是失望, 還是悲傷。

忙活那麽久,還是沒改變自己的命運,她大概是最失敗的重生者了吧。唯一還算安慰的是,這一次,她不用再經歷一次親人去世的悲傷……

而在另一邊, 張明徽收到信息,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梵小洛不會出事了吧。

他趕緊打電話給梵小洛那邊。

【對不起,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對不起……】

@

梵小洛以為她這一次,怕是要一睡不醒。沒想到,還有再睜開眼的機會。

但眼下情況, 她寧可自己已經死了。

她在一座大型古墓裏,如待宰羔羊被擺在一個冷冰冰的石臺上, 頭和四肢各被鐵鏈鎖住,動彈不得。同時她身體像是被利器細致地切割過, 每試圖掙紮一下,就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而比疼痛更恐怖的, 是她體內的血在源源不斷地流出,滲入到身下的石臺。

這是……

“牽絲引, 破解陣法。”姬容璋低沈的聲音傳來,帶著愉悅。

梵小洛虛弱地扭回頭,只是一個小動作,她卻做的務必艱難。轉回頭,就見一只小黑貓貓身突然劇烈顫抖,隨後貓背上緩緩裂開一道口子,接著一團黑氣鉆出,飄散在半空中。黑霧很快凝聚成一個長發古裝的男人。

男人眉眼淩厲,鳳眸狹長,膚色慘白,俊美得難以描述。

姬容璋鉆出貓身,淡淡垂眸,掃了眼那個困了自己許久的小黑貓屍體,修長的手指動了動,一團幽綠鬼火噌地竄起,將小黑貓包裹進去。

眨眼的功夫,小黑貓便化為一撮骨灰。

那團火,似乎也燒在了梵小洛身上。

梵小洛心沈沈落下去,不管她再怎麽阻止,這一幕還是發生了,盡管推遲了幾個月,姬容璋還是出了世。

以這惡鬼對她的仇恨,梵小洛閉了閉眼,不知道她會以怎樣的方式死亡。

缺血讓身體變冷,梵小洛牙齒打顫,註視著眼前的姬容璋,無力開口:“看在我們相處那麽久的份兒上,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姬容璋似乎是心情好,頷首示意,“說。”

梵小洛:“我死以後,幫我照顧好爺爺,我只有這麽一個親人了。”

想起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姬容璋答應,“可以。”

梵小洛放心了,一起相處這麽久,她知道姬容璋說話算話,“謝謝。”

姬容璋面無表情地看著梵小洛因為失敗,變得灰敗的臉色,他以前是貓時,無數次被這家夥欺負,為此他暗下決心,等恢覆自由,一定會殺了梵小洛。

然而此時,他心裏不知為何,並沒有想象中快意。

但快不快樂,並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姬容璋起身,準備離開石臺,做他兩千年來,一直想做的,和該做的事。

隨著姬容璋心態變化,石臺底下響起了萬鬼翻天覆地的鬼吼,終於能出去,它們都激動得不行。

然而梵小洛卻受不了這種靈壓,嘴角溢出鮮血。

她眼睜睜的看著姬容璋離開石臺,走在長長的墓道上,很快,就要永遠離開這座墓穴,不由掙紮了一下。

“姬容璋……”聲音在厲鬼興奮的嚎叫裏,微弱得像涼風裏的火星。

但姬容璋卻聽見了,身體頓住,冷聲問她:“何事。”

梵小洛咳嗽了一聲,最後勸誡這人:“如果可以,別傷害普通人,他們能有今天這安穩的生活,很不容易。”

姬容璋嗤笑,沒想到都死到臨頭了,梵小洛還有空關心別人。他沒有答應,拂袖離開。

隨他一起離開的,是他身後浩浩蕩蕩,怨氣沖天的厲鬼兵團。

梵小洛緊盯著緩慢合攏的墓門,臉上是化不開的憂愁。

不知道這將近一年的生活,有沒有在姬容璋冷酷的心裏留下痕跡。如果有,希望他覆仇的時候懷有一絲絲仁慈,別跟上輩子那樣不擇手段。

@

梵小洛失蹤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谷老耳裏,跟這個之一起傳來的,還有姬容璋脫離控制的消息。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讓人頭都大了。

西北分局辦公室。

谷老,祁老,柳四娘,周衍……玄門幾乎所有老前輩都來了,全都一臉嚴肅地商討接下來該怎麽做。

有老人斥責谷老幾人,“簡直是胡鬧,梵小洛和惡鬼互相羈絆,這消息怎麽不早說,如果早知道,早知道……”

那人眼底透出殺意。

兩千年前的老前輩設下這麽個秘法牽制惡鬼,肯定有殺他的辦法,或許殺了梵小洛,姬容璋也會死。

如果這樣姬容璋都不死,那也可以找其他的辦法,而不應該寄望於,把惡鬼感化,這是何等幼稚又愚蠢的想法!

“早知道,你們就殺了梵小洛是嗎?”

柳四娘滿臉譏諷,這就是她不想跟這些老古板打交道的原因,聽聽這都是什麽狗屁邏輯,“你們不想死,憑什麽就要小洛那丫頭犧牲?”

被斥責的男人也不惱,只是嘆息:“死一個人,和死千千萬萬人,誰輕誰重?”

柳四娘冷冷道:“你現在是給老娘出選擇題了是嗎?管他誰輕誰重,小洛又不欠誰的,別人不該死,她憑什麽死?你們要救世請犧牲自己,別天天琢磨怎麽犧牲別人。”

“你……”

那人只覺得柳四娘不可理喻,“如果是我能控制那惡鬼,我一定不吝惜這條命。”

柳四娘:“沒影子的好話,誰不會說。”

谷老無奈道:“好了。李老弟,柳前輩,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別吵了。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犧牲誰的問題,而是怎麽阻止姬容璋的行動。梵小洛當初舍生忘死,才控制惡鬼一年,要不是她,一年前大劫就降臨了。只能怪我等沒用,都一年了,還是沒能解決問題。”

張明徽忍不住,作為晚輩插了一嘴,“而且,那秘法咱們也不知道,萬一殺了小洛,對姬容璋沒影響,反而會讓他提前擺脫控制,那就麻煩了。”

張明徽也看不上那些動不動就想讓別人去犧牲的行為,別人想死就死,不想死,那誰也沒道理去譴責,這年頭不流行道德綁架那一套。

谷老點點頭,“是這個道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再討論這個沒有意義,我們該想想,該怎麽阻攔這場劫難。”

說到這,整個會議室陷入沈默。

有人問:“那姬容璋,真有那麽恐怖?”

恐怖到,谷老和柳四娘幾個玄門老前輩,一聽說姬容璋出來,馬上停止了對離火組織的圍剿,放下超度厲鬼的事,只討論這個問題。

谷老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很恐怖,他能力詭譎,能號令殉葬坑裏那十萬的水銀鬼。”

谷老沈著臉,講述當初他和祁老,柳四娘等人去探神都山脈那座大幕的經過,“……九座大墓,十萬厲鬼,都是為了鎮壓他而陪葬。鐵棺鎖魂兩千年而不滅,中了秘術仍能號令萬鬼,他的恐怖程度難以想象。”

聽谷老說完,所有人心底發寒,身上都起了身雞皮疙瘩。

“那姬容璋出來,豈不是能號令那些厲鬼,為他做事?”有人面帶驚色。

如果是那樣,麻煩就大了。

“要是這樣,那時間不能耽誤了。這樣吧,我帶著協會一百號人在仙城所有陪葬墓前守著,阻擋厲鬼出來。神都上的那座,你們看著辦。”安靜片刻,很快湘西王家家主開了口。

王家是趕屍世家,只是趕屍一行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已經沒落,王家不得不改行,現在靠一手祝由術做起了中醫。

除了治病救人,王家家主同時還是湘西一帶非自然科學協會主席,湘西幾乎所有能人異士,都歸他管。

谷老說好,“我跟柳前輩,周前輩,還有老祁,走一趟神都山。明徽,你去聯系上面,如果我們失敗了,盡快把這邊的普通人遷出去,準備好武器。”

張明徽忍著擔憂,“好,我馬上聯系。”

“離火組織這邊,就由老朽看著,哪個不怕死的敢來,就剁掉他們的爪子。”

“市區交給我,如果有妖鬼什麽的趁這個時間過來,老子宰了它!”

任務一條一條安排下去,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沈重,在心裏祈禱一切偶順利。

但這一次,真的會順利嗎?

周衍咳嗽了聲,坐在座位上一直沒有開口,在大家要離開時,說了句:“我這裏還有一個陣法。如果最後走投無路,用這個方法。”

周衍拿出的,是一個上古誅邪陣,能誅殺一切邪祟。

可惜的是,這是個殘陣,想真正發揮出陣法威力,必須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一同推演,可能要,犧牲不少人。

他這話出來後,眾人都陷入沈默,如果事情發展到這樣,那他們只能效仿一下前輩,跟惡鬼同歸於盡了。

大家很快行動了起來,守墓門的去往各個殉葬坑入口,追擊邪道的很快與離火組織交上了手,甚至出動部隊,餘下人留在仙城,保護那些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然而,不管玄門怎麽封鎖消息,厲鬼出行還是傳開了,有越來越多的民眾在網上發布,說自己看到了鬼,還有不少人離奇失蹤,甚至死亡。

恐慌在人群裏擴散開來。

張明徽每天帶著一隊年輕的玄師,出入各個鬧鬼的地方,忙得腳不沾地。

這些年輕玄師大大多都是剛參加過玄學大賽的,聽說西北這邊出事,義不容辭地過來支援。

有人好奇,問張明徽:“咱們這屆的魁首,叫梵小洛是吧,聽說你跟她很熟,怎麽這回沒見到她?”

凡是參加這屆比賽的,對梵小洛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那個始終遙遙領先他們的天才,在比賽的時候沒少讓他們絕望,還以為這回總算能並肩作戰了,結果一過來,才發現那家夥居然沒來。

張明徽:“她不是沒來,只是……”

張明徽很不想承認,梵小洛已經死了。

他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梵小洛是一個。她明明是所有前輩都看好的天之驕子,怎麽就,出事了?

張明徽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宣明市有人遇見了厲鬼,快點過去。”

在這之前,苦找厲鬼找不到,現在厲鬼躲也躲不掉。張明徽這才明白,他先前沒遇見厲鬼,是有人把厲鬼全引走了。

想到這張明徽心頭沈重,盡管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還是希望,梵小洛還活著。

玄門的提前預防,似乎起到了效果,在陽間活動的厲鬼,沒有再每天新增,而隨著離火組織成員的不斷落網,西北地區逐漸安穩了下來。

一連幾天,市區無事發生,安靜無比。

但這種安靜,並沒有讓眾人放心,反而更提心吊膽。

因為,還有個鬼王,沒有出現。

張明徽每晚帶人在仙城街道上巡邏,有一天夜巡時,心裏突然一寒,一轉回頭,就見無數厲鬼,赫然出現在街道上。

厲鬼面容無悲無喜,仿佛一座座沈默的冰雕,又像是從塵封的劍匣裏取出的刺刀,只看一眼就讓人肝膽俱裂。

為首的人,一身紅衣,蒼白而俊美。

正是姬容璋。

張明徽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的,給谷老發去信息。

信息發出去的下一刻,那沈默的姬容璋,倏忽動了。

路邊經過的一只貓,沒來及逃跑,被一只厲鬼面無表情地抓起,吸幹了血氣,隨手扔在了路邊。

流浪貓淒厲的叫聲劃破夜空,讓張明徽眼裏浮現出一瞬間的空白。

他屏住呼吸,更加不敢洩露自己的存在。

但他盡量壓抑的呼吸,還是被發現了,一只厲鬼察覺到他的存在,蒼白的臉往這邊看了眼,然後轉眼飄到了他跟前。

張明徽以為他就要死了!

他摸出法器,跟厲鬼同歸於盡的想法剛湧上腦海,卻發現,一臉兇狠的厲鬼猛然停止了動作,同時恭恭敬敬地往後退了一步。

厲鬼如潮水般分作兩邊,姬容璋一襲紅衣,緩步走了過來。

他嗓音冷沈:“我見過你,梵小洛的朋友?”

張明徽猛然擡起頭,眼神顫了顫,壯著膽子問:“梵小洛,她在哪裏?”

姬容璋唇角一勾,“她呀,死了。”

張明徽眼眶刷地紅了,拳頭緊緊握起,手背青筋暴起。

姬容璋被他的反應逗笑了,笑聲在夜晚個格外滲人,“怎麽你想不到,孤居然會殺她?孤殺她不是很正常嗎?就因為跟我命格相似,她被選為專門克制孤的人,早晚有這一天。你也別生氣,你馬上,就會下去陪她了,祝你們在下面,繼續做好朋友。”

姬容璋伸出一根手指,一指張明徽。

張明徽立即掙紮,卻發現,在這惡鬼的氣場下他無法動彈。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姬容璋眼裏閃過絲冷意,手指一用力。他只要摁在這個年輕人腦袋上,只需要一眨眼,這人堅硬的頭顱就會像西瓜一樣碎開。

然而,他卻鬼使神差沒有摁下去。

他在這時想起了梵小洛說過的話。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是一條條人命,死了不會再活過來……”

“兩千年前的悲劇,希望不要再重演了……”

“姬容璋。就當是我求你……”

張明徽緊緊閉上眼,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姬容璋竟然放過了他。

恐怖的威壓消失,張明徽慢慢睜開眼,只看到姬容璋和厲鬼眾遠去的背影,他劫後餘生地松了口氣,雙腿發軟地癱在了地上。

他心裏萬分疑惑,不明白,那惡鬼居然就這麽放過了他。

是看在小洛的面子上嗎?

可是,姬容璋把梵小洛都殺死了。

張明徽心裏湧上悲傷,但他沒有時間悲傷太久,馬上拿起手機,向谷老柳四娘他們傳達消息的同時,還要立即組織人手,阻攔姬容璋。

姬容璋帶領那麽多鬼出現在市區,肯定會禍害到普通人,他們必須阻攔住他,哪怕,付出他們的生命。

姬容璋不知道自己的出現,讓玄門所有人如臨大敵,他帶著隨自己出來的百鬼,浩浩蕩蕩走到了市區。

塵封的百鬼戾氣都異常濃重,沒有一個活物,能從它們手底下活著離開。很快,大街上的流浪貓,流浪狗,哪怕是從下水道裏鉆出的老鼠,都化為一具具屍體。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只可惜,沒有活人。

厲鬼們低低吼叫,它們最想遇見的,是活人,人的生機,人的血氣,人的……恐懼。

姬容璋沒有阻止它們的行為,在一旁袖手旁觀,任由厲鬼靠近普通人居住的小區,穿過電推拉門,本向散發著人味的小區。

就在厲鬼興沖沖沖向人類所在的大樓時,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再難進入。

厲鬼嘶吼著,不甘心地撞擊屏障,那屏障卻十分堅固,將所有普通人嚴嚴實實地包圍在了裏面。

姬容璋走到跟前,擡手觸摸了一下那屏障,黑漆漆的長眸閃爍了下,古井無波的心緒,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細小的石子。

魯班書裏的金池術,顧名思義是一種固若金湯的防禦陣法。

他幾乎以為,是梵小洛掙脫了束縛,出來了。

然而仔細看,這屏障又不只是金池術,還包含有龍虎山的道法,茅山道法等等,博采百家之長,才讓這防禦如此堅固。

玄門這回費了不少功夫吧,就為了保護住一群沒用的普通人?

“普通人的命,也是命,我很喜歡現在的國家,現在的社會,它珍重我們每一個普通人……”

腦海中不知為何,又冒出了幾句話,好像有一個人在耳邊喋喋不休。

姬容璋眉頭緊皺,怒斥:“住口!”

腦海中的聲音霎時消失了,姬容璋擡起眼,看見身旁一雙雙充滿畏懼的厲鬼眼睛。

鬼王一怒之下的威壓,讓所有鬼畏懼不已。

姬容璋扶額,他真的,被梵小洛那家夥洗腦了,竟然會憐憫那些普通人。

在他那個時代,普通人只是奴隸,下等人,甚至都不算人。他該在乎的,該守護的人,是他的士兵,他的子民。

可惜,他的兵,早已經……

姬容璋手掌中冒出騰騰黑霧,貼上那屏障,打算把這個防禦給破了。

再堅固的陣法,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費點兒時間。

“公子不可!”就在這時,一道急切的聲音傳來,與聲音同時到來的,還有兩道冷厲陰風。

姬容璋側眸,就看見碭山鬼王出現在住宿樓底下,目光懇切地望向這邊。

“公子,兩千年過去了,滄海桑田,您當初的仇人早已化為白骨,現在的普通人是無辜的,不要傷害他們!”

姬容璋瞇起眼,“又是你。”

兩千年過去,他當初忠心耿耿的鬼將已經投向了另一邊,背叛了他。

“還有我們,公子。”碭山鬼王身後,又出現了數位鬼王,都是姬容璋曾經的屬下。

當年公子璋戰敗,他手下所有鬼將盡被捉拿入地府,兩千年過去,有人選擇投胎,有人成為鬼差,有人游蕩在地府,無望地等待曾經的主子。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天。

看到曾經的屬下匯聚,姬容璋臉上浮現出動容,然而他臉色很快冰冷了下來,“你們都要阻攔孤?”

所有鬼王陷入沈默。

碭山鬼王搖頭:“如果可以,屬下願永遠追隨公子。但屬下懇求公子,不要再掀起戰亂。”

其他鬼王紛紛點頭。

“公子,咱們當初之所以跟著公子,是想著早點結束戰爭,過安穩平靜的生活,能躺在家裏享受天倫之樂,誰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天□□不保夕呢?”

“屬下記得公子說過的話,您說咱們辛苦一點把仗打完,天下人就能過好日子。您看看現在的安穩幸福,不正是咱們當年求之不得的東西嗎?”

“公子……”

所有鬼王,都在勸說。

他們理解姬容璋想覆國的心情,如果在兩千年前,他們想也不想就會追隨公子,但是……在公子璋死後的兩千年,他們見識到了這片土地上的變遷,和平的,戰亂的,統一的,分裂的,也與形形色色的亡魂接觸過,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悲喜離合,內心的仇恨和執念被歲月磨滅,開始發自內心的,喜歡平靜的生活,閑時找兩三好友喝喝酒,忙時吐槽吐槽上司,人生不必太精彩,但他們就喜歡這樣消磨日子。

碭山鬼王:“公子,您在現代社會生活過,屬下不相信,您會不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姬容璋薄唇抿住,沈默了會兒,似笑非笑道:“孤喜歡什麽樣的生活,你們都很清楚嘛。”

他望向漆黑的穹頂,眼神冷寂。

他喜歡現在的生活又如何,無法抵消他心中的恨意和不甘。

明明離成功只差一線,卻被天意捉弄,功虧一簣,國破家亡。如果是因為他有錯,倒也罷了,卻原來只因為那虛無縹緲的天意。

上天寫好了他的命運,他註定是個失敗者,註定要十惡不赦,被當成惡鬼封印在鐵棺裏,被無窮無盡地折磨……

憑什麽呢?

姬容璋手掌毅然放在面前的屏障上,濃濃的陰氣冒出,如硫酸腐蝕鋼鐵,玄門苦心孤詣設置的防護層,頓時破開個大洞。

姬容璋閃身,進入了那個破洞裏。

“公子不要!”趕來阻止的鬼王們大喊。

其餘厲鬼見狀,興奮地嘶吼著,爭先恐後往哪洞口裏擠。一只厲鬼剛擠進去,身體就被劈成了兩半。

碭山鬼王堵在洞口前,甩出冰冷的鎖鏈,阻止所有厲鬼進入。

見狀,其他鬼王也趕緊出手,封鎖住這方天地,將所有厲鬼封在這個小區裏,然後與厲鬼打鬥起來。

有鬼王飄到碭山鬼王身邊,看著樓上,“怎麽辦,公子進去了!”

碭山鬼王艱難地應對湧上來的厲鬼,“先攔住這些厲鬼,然後想辦法,讓一個人進去,阻止公子。”

可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厲鬼洶湧無盡,他們只打退洶湧上前的厲鬼,就用了太多的時間。

樓道靜悄悄的,姬容璋魂體穿過電梯,一鼓作氣竄上了五樓。

他胸口憋著一股氣,想著要不先殺幾戶人解解氣。腳步一轉走到了503戶,看到門上貼著的盜版符箓,輕嗤了聲,擡手——

摁響了門鈴。

叮鈴叮鈴兩聲,在客廳看電視的女人起身,疑惑地走到了門口,正打算開門,卻猛然想到。

家裏人都回來完了,還能有誰,在這個點敲她家的門?

而在這時,門鈴又響了一聲,叮鈴~

女主人打開了監控,監控後面並沒有人。而在這時,門鈴卻又響了一聲。

“!!!”見鬼了。

想起最近小區裏發生過的怪事,女人陡然起了身雞皮疙瘩,望著門連連後退,跟坐在客廳裏的其他人驚恐道:“快走,不,報警……”

姬容璋聽到裏面慌亂成一團的聲音,俊臉透出無聊,嘖了一聲,轉身離開。

離開後他才想起,他上樓來的目的,是要禍害所有人的。

於是,他又隨機找了家住戶,這回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這家客廳一片黑暗,只有主臥那邊時不時傳來聲音。

他認真聽了會兒,這是一對父母在為自己孩子講睡前故事,語調舒緩,聲音溫柔,在靜謐的夜裏,有種讓人心靈安靜下來的力量。

過了會兒,大概是孩子睡著了,男女低聲討論了幾句。

“最近小區裏鬧那個,我們不會有事吧。”女人擔憂地問。

男人安慰她道:“不會,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這件事鬧那麽大,國家肯定會解決的。”

姬容璋聽了男人這話,只覺得可笑。

大難將至,國不添亂就不錯了,還想著能給他們解決問題。難道不知,很多麻煩往往是上面帶來的?

但很快,他心頭又一陣恍然。

是了,現在,已經不是兩千年前的世界,如今的國家政府,遠比他那個時代的國君愛民,也因此,民眾對國家充滿信任。

這種信任,是他以前從未想象過的。

可能是受到丈夫鎮定的態度影響,女人也漸漸冷靜下來。又過了十來分鐘,主臥傳來平靜的呼吸聲。

姬容璋也不知道為什麽,殺心突然就沒那麽重了。

他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進入下一戶人家裏。

不久以後,他空手出來,眼神比上一次,多了絲茫然。

一樓終於還是失守。

碭山鬼王攔不住所有厲鬼,一不留神,一只厲鬼順著大樓防守的空隙,鉆了進去。

鬼王心急如焚地瞪著那只厲鬼,只要有一個厲鬼闖進去,整棟樓的人都完了!

萬萬沒想到,身子剛鉆進去的厲鬼,下一秒,突然被踢了出來。

鬼王正納悶什麽情況,就看見一抹紅色身影,從大樓裏走了出來。

姬容璋拂了拂長袖,眉眼間滿是不耐,負手離開。

碭山鬼王:“???”

隨著姬容璋離開,其他厲鬼也停止了戰鬥,紛紛離去。

碭山鬼王往樓上掃了眼,沒有看到一絲血氣,這說明,姬容璋去樓上那麽長時間,沒有傷害一個人。

怎麽會這樣?

“公子難道是想通了?”一個鬼王面帶喜色,“我就知道,公子心底仁善,不會傷害無辜的。”

碭山鬼王松了口氣,希望是這樣吧。

@

夜深如墨,山風刺骨。

姬容璋沈默地坐在一棵樹上,手裏握著手機,手機裏最喜歡的游戲開著,他卻興致缺缺,任由自己操控的游戲角色死去。

隊友罵罵咧咧,姬容璋一言不發,望著山下城市的萬家燈火,眼神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無頭煞鬼繞過一眾鬼哭狼嚎的厲鬼,走到姬容璋所在的樹底下,恭恭敬敬道:“主上,都安排好了,只等明天月圓,鬼氣最重之時,只要主上一聲令下,咱們就能攻破另八處殉葬坑,壯大咱們的力量。”

無頭煞鬼很是興奮。

姬容璋薄唇輕啟,“善。”

然而,說完這個字,剩下的一句行動,他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無頭,你在這世上待得比我久,你覺得,現在的世界,算好的嗎?”

不知過了多久,姬容璋詢問。

無頭煞鬼不知道主上突然問這話是什麽意思,老老實實答:“算好的吧。不過屬下清醒的時間也沒有多長時間,不知道之前是什麽樣子。”

無頭煞鬼蘇醒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百年。

姬容璋:“好,怎麽個好法?”

“這個?”無頭煞鬼為難了,把架在胳膊肘的腦袋放在手上,撓了撓腦袋,“嗯,就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多很多好玩的,做什麽都方便。”

想到好吃的,無頭煞鬼口水又流出來了。他以前當鬼的時候,意外被人當成過山神,給他供奉了不少好吃的,哪怕是最近,也有人用美食果盤供奉他。

他當然是支持主上的一切計劃的,就是……如果那些供奉他的人也死了,是不是,他就再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了?

無頭煞鬼露出失落。

姬容璋瞥見他一眼,氣得低罵:“孤以前虧待你了,跟個餓死鬼似的。”

無頭煞鬼吸溜了下口水,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就是,以前哪像現在這樣,有那麽多好吃的。”

姬容璋:“……”

他頭疼起來,揮手讓這只沒頭的蠢鬼滾蛋,以前有腦袋的時候就不聰明,現在腦袋掉過一次,更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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