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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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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單生意

梵小洛走出辦公大樓後, 沒回家,而是坐地鐵先去了悠然街。

悠然街是蓉城最大的商業街,分布美食街, 購物街, 各類品牌店,熙熙攘攘, 是蓉城最繁華的地帶之一。特管局西南分局辦公室,便在悠然街環球大廈的3909。

因為柳四娘說今天要開個會,梵小洛之前沒參加過,總得過來一趟。

她這段時間,白天上班, 下班後接單,把老吳頭給的那幾單做了個七七八八,努力沒有白費, 她腦海裏那團因果黑屋也消散得很快。這一次過去,除了開會,梵小洛還想再向老吳頭要幾單。

梵小洛根據柳四娘提供的地址,走過一段熱鬧的街區,很快到了分局門口。

然而, 到了門口,她卻遲疑了。

錦繡坊?

這個店鋪她聽說過, 是國內有名的旗袍店,店主是一位蜀繡大師, 繡品曾被當成名貴的國禮送給外國友人。其中店鋪內最出名的是旗袍,據說店裏任何一件旗袍, 價值都超七位數,而且有時候有錢還不一定能買得到。

這旗袍店, 就是他們分局辦公室,地址沒給錯吧?

梵小洛猶豫了一下,身後傳來聲音,“梵小洛。”

梵小洛回頭,看到剛走出電梯的格桑,徑直朝錦繡坊走來,依然是眼神淡漠,脖子上纏繞一條長長的黑色圍巾,大熱天行走在外,也不嫌熱,仿佛自帶冷空氣。

格桑看到她,眼神疑惑,難以理解她為什麽站在門口不進去。

梵小洛指著連牌匾都鑲金嵌玉的店門,“就這裏?”

格桑看到梵小洛的疑惑,點頭:“嗯。柳姐喜歡旗袍,就……開了家旗袍店。”

梵小洛臉一木,想到了之前,柳四娘嫌棄西北分局沒格調。

如果說西北的辦公室風格是平易近人,人人都能進,那他們西南分局,就給人一種進不起的感覺,格調太高了。

她以前對這種店都敬謝不敏,連走進去都擔心弄臟了別人的地板,會被訛錢。

梵小洛正想著,格桑推開門,走了進去。

見狀,梵小洛也跟著走進了錦繡坊。

錦繡坊裏此時零星幾個人,看上去都非富即貴,在觀看壁櫥裏展覽的旗袍,周衍坐在收銀臺前,見到梵小洛和格桑,溫潤一笑,指了指裏面,示意他們先去裏面等著。

梵小洛點頭,往裏面走了走,看到坐在窗戶前,正捏著繡花針穿針走線的柳四娘。

在柳四娘旁邊,有個帶著祖母綠翡翠項鏈的中年婦女,跟她聊著什麽。

格桑見柳四娘在忙,似乎是早已習慣這種氛圍,自顧自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蹲下。

梵小洛也沒貿然過去,拉來個椅子坐下,等那邊談好,才笑著打招呼:“柳姐。”

柳四娘擡眸看到梵小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知為何,柳葉眉頓時一皺,道:“過來。”

梵小洛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柳四娘伸出手,白皙指尖碰了碰梵小洛路邊攤買來的衣服,眼裏露出嫌棄:“不是跟你說,拿到工資給自己置辦身衣服嗎,還穿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是個寒酸地兒,出去多沒排面。”

梵小洛:“……”

沒想到柳四娘讓她靠近,是嫌她穿的醜。

梵小洛打了個哈哈,幹笑:“這不是剛收到工資,還沒來及,過兩天就買。”

其實,過兩天也買不了。

她工資到手,除了生活費,剩下的已經捐了。

柳四娘卻等不了,也不知哪來的興致,起身走到櫥窗前,巡視了一番店內的旗袍,拿了件水墨丹青的旗袍回來,讓梵小洛換上。

梵小洛瞅了眼櫥窗上的標價,吞咽了一口,心有點虛:“柳姐,我買不起……”

柳四娘大手一揮:“不讓你買。再好看的旗袍,也要穿在合適的人身上,不合適的給再多錢老娘也不賣。這件你適合,穿上我看看。”

柳四娘催促著梵小洛去換旗袍。

梵小洛沒辦法,小心翼翼捧著這七位數的衣服,走進了更衣室。

沒多久,渾身不自在地走了出來。

梵小洛伸手,想把旗袍往下拽一點,再扯松一點。柳四娘給她選的旗袍太修身,她習慣了穿寬松衣服,冷不防穿這種,人生中第一次這麽拘束。

“柳姐,要不,我還是換了……”

“換什麽換。”柳四娘看到走出來的梵小洛,眼睛霎時一亮。

梵小洛本身就有股清冷貴氣的美,卻不註重打扮,經常穿一身灰撲撲的衣服出來,形象氣質很難凸顯。然而換上旗袍的梵小洛,大變了模樣。

梵小洛膚白,穿水墨的衣服正襯膚色,而且身量高挑,腰細腿長,旗袍將她的好身材完全展露。

只站在那裏,就仿佛百年前的江南女子,清麗婉約地從畫中走了出來,讓人忍不住駐目。

看到梵小洛,柳四娘捂住心口,好像能體會,那些喜歡玩換裝游戲的女生是什麽心情了。

蹲在角落裏的格桑,眼神看過來,也楞了好一會兒。

更別說此時在錦繡坊的其他女人,目光被吸引過來,發出低低的驚嘆。

“這旗袍,早知道我就買了……”其中一個女人低低吸氣,臉上閃過懊惱,後悔自己下手晚了。

卻被同來的另一人笑:“旗袍的美也看人,人家穿的美是人本身就美,你穿上,就不是這感覺了。”

柳四娘看著梵小洛穿旗袍的樣子,驚艷之後,手癢得不行,又從貨架上給她搭配了一雙白色的尖頭高跟,接著取出自己的私藏首飾,給她耳朵上夾了個珍珠耳墜,然後把梵小洛紮得高高的馬尾散開,披散在肩膀上……

一番捯飭,讓梵小洛改頭換面,從原來有點土的小姑娘,變成了畫裏的美人,容貌,氣質一眼吸睛。

柳四娘盯著顏值蹭蹭上升的梵小洛,很有成就感地笑了:“這就對了,等回頭,我再多給你搭配幾身。女孩子嘛,出門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姐喜歡美人。”

梵小洛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感覺柳四娘把她當成了能打扮的芭比娃娃。

店鋪裏其他人看到了梵小洛的換裝效果,心動得不行,有人拿著選中的旗袍,央求柳四娘也幫忙給搭配一下。

然而柳四娘給拒絕了,她只有興趣給長得最漂亮的小姑娘打扮,對其他人沒興趣。

給梵小洛打扮完,柳四娘又招待了幾個客人,這才掛上下班的牌子,關閉了店門。錦繡坊安靜了下來,只有頭頂漂亮的壁燈安靜地照著。

梵小洛穿高跟鞋不習慣,腳跟崴得難受,又坐回到椅子上,問:“柳姐,會議開始了嗎?”

“那就開始吧。”柳四娘嗯了聲。

就在梵小洛以為,這次的會議內容跟她公司開會應該差不多,先講一些分局最近的經營狀況,接著鼓勵員工多多接單,或者該怎樣接單時,周衍說話了。

“這次叫你們來,是要你們兩人配合,接一單強制任務。”

梵小洛一楞:“什麽是強制任務?”

周衍給出解釋,分局管的是某一個地區的安穩,這強制任務便是處理那些會危害地區安穩的隱患,比方說西南某某地出現了厲鬼,再比如說哪哪墳地出現了僵屍,亦或者有邪道流竄過來作案,這些破壞性極大,會影響地區穩定和諧,分局必須在傷害還沒擴大之前,馬上派人處理。

至於梵小洛先前接的,這個富商中邪,那個白富美被詛咒,這些屬於個人因果,雇主一般會拿錢求助,可接可不接,屬於賞金任務,一般分局叫這種任務為單子。

跟能掙錢的單子不一樣,強制任務一般都不掙錢,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好處,運氣好的話,會得到一些功德。

對於玄門人來說,功德,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梵小洛聽到這單任務沒錢,心裏還失望了一下,等聽到會有功德,眼睛又亮了起來。

直接給功德,少了中間拿錢換功德的差價,相當於她收益增多。

這個任務,可以接!

“這單是什麽情況?”

梵小洛詢問著這任務的情況,門口忽然傳來門鈴聲。

周衍摁了下開關,玻璃門開了,老吳頭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中年男人。

老吳頭指著那中年男人介紹:“這是梧林區居委會主任,呂忠志,你們叫他呂先生就行。這次事件就發生在他管轄的那個小區,有啥不清楚的就問他。”

梵小洛看向呂忠志,這人眼下發黑,額頭皺成川字,像是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呂忠志跟周衍和柳四娘握了握手,眼底布滿紅血絲,像抓救命稻草一樣,述說自己的情況:“你們是玄師,是嗎,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呂忠志說起他的情況。

他管轄的區裏,有一個中高檔的明灣小區,小區一直以來沒出過什麽事。直到近兩個月,從一個夜跑的年輕人開始,小區裏陸陸續續死了十多個人,那些人的死狀都很嚇人,像是被人抽幹了血,表情無一不是瞪大眼,張大嘴,異常驚恐。除此之外,身上還破了個血洞,裏面啥也沒少,獨獨少了一顆腎臟……

“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有人說是挖腎狂魔,有人說是鬧鬼了,各種傳言的都有。這兩月來,明灣小區裏人心惶惶,甚至影響到了周圍的住戶,不少人都搬出去了,再這樣下去,要出大事。我為了這事,到處找人幫忙,實在沒辦法了,上頭讓我來找你。”呂忠志愁的不行,他是被市長指點,過來求助的。

聽呂忠志這麽說,梵小洛迅速投入狀態,“報警了吧,什麽原因?”

這事可能是靈異事件,但也可能是人為,他們想要出手,得先把案子定性。

呂忠志點頭:“報警了,發現第一具屍體的當天,就有人報警了,警察起初懷疑是仇殺,但查了沒幾天,沒查出什麽,反而又死了一人,死狀跟之前那人一樣,被吸幹了血,一顆腎被挖走了。警察便懷疑是連環兇殺案,但查了整一個月,連兇手的一點信息都沒查出來。其中一個現場,好容易提取出了一個腳印,但奇怪的是附近就那一個腳印,就像是那人憑空飛過來一樣,連警察都嚇到了。我們都懷疑,是有什麽東西……”

呂忠志說話時,手都在顫抖,深吸了幾口氣,握緊了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總算把事情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聽完呂忠志的描述,大家陷入安靜。

周衍看向梵小洛和格桑,溫聲問兩個年輕人:“你們有什麽猜測?”

格桑沈默著,道:“挖腎,犯罪組織?”

梵小洛露出思索,想到另一個可能,神色一緊:“血被吸幹,聽起來,像是僵屍。不過具體是什麽東西,還得現場去看。”

僵屍這種東西,在很多恐怖影視片裏經常出現,現實中卻不多見。聽爺爺說,早些年川省某些地勢特殊的地方,倒是常常出現人死後發生屍變的事,一旦屍變將禍及一村,直到政府推行火葬之後,那種事才大大減少,為此梵小洛都沒見到過。

因為沒見過,梵小洛也不確定,也可能是別的東西,比如山野精怪什麽的。

無論哪一種,出現這種情況,兇戾程度都非同一般,不好對付。

格桑聽了梵小洛的話,嗯了一聲,覺得梵小洛說的更接近事實。

周衍聽完兩人的分析,安排任務:“這個案子,就由吳老帶隊,小洛,你和格桑一起去。”

梵小洛驚訝地看著周衍:“你們不去?”

一個可能有僵屍的任務,危險性可不低,這兩人放心讓他們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去?

周衍道:“我跟四娘幾天後要去一趟S省,跟谷老他們碰個面,沒時間。這是你們兩個年輕人第一次做任務,好好做。”

梵小洛聽這話心裏感覺奇怪,不過也沒往深處想,跟老吳頭幾人討論了一下,確定做任務的時間。

聽呂忠志說,那小區裏還住著很多戶人家,事情刻不容緩,必須早點解決。三人決定後天周末行動,一方面要空出時間給三人準備,另一方面,老吳頭手上還有一個緊急單子要做,得做完了才能去。

在這之前,為了防止那小區裏再出事,柳四娘和周衍會在走之前,親自過去走一趟,設一道防護。

“好了,今天會議就到這裏,小洛,格桑,你們兩跟著吳老,要加油哦。”周衍鼓勵了一句。

梵小洛沒想到會議這麽快結束了,但不得不說,她喜歡這種有事說事,不浪費時間的會議風格。

@

離開錦繡坊,梵小洛回到了自己家裏。

她也有一些事要安排。

轉眼爺爺做完手術已經一個多月過去,明天是周末,她要帶爺爺去醫院做一下檢查,看看癌細胞有沒有覆發。

她知道上輩子沒有覆發,盡管這樣她還是得去檢查一遍,親眼看到結果,她才放心。

回到家裏,爺爺已經吃過晚飯,去睡了。

梵小洛看到了客廳中央的豪華貓別墅頂上,一只小黑貓眼神威嚴地踩在貓舍上,儼然帝王坐龍椅,霸氣得不行。

這個貓別墅,是梵小洛新給姬容璋買的。

上次龍躍商場一案結束後,兩人關系有所緩和,正好沒多久,特管局的第二筆飼養費打到了她的卡上。

三百萬到賬,谷老再三吩咐,一定要對貓好一點。

梵小洛想了想,給姬容璋買了個貓別墅。

老讓他睡在窗臺上,不太好,但家裏實在沒有別的空房間,想了想去,只能給他單獨買個貓別墅,裏面生活區,玩樂區齊全,一般貓都很喜歡。

但沒想到,姬容璋不喜歡,貓別墅到家後,他沒進去住過一天,反而喜歡趴在別墅頂上,居高臨下俯視別人。

梵小洛微笑著打了聲招呼:“吃過飯了沒?”

姬容璋眼睛從手機上挪開,懶洋洋瞥了她一眼。

梵小洛便會意,囑咐道:“別玩太久,小心變成近視。”

姬容璋懶得理她,繼續埋頭玩手機。

梵小洛聳聳肩,勸也勸了,責任盡到,不聽算了。

收拾了一下客廳,梵小洛便進入自己房間,準備明天去醫院要帶的東西。

姬容璋卻擡起頭,眼睛從手機上挪開,註視著梵小洛離開。

看到梵小洛的房門關上,不知在想什麽。

【無頭煞鬼】:王,屬下親眼所見,那兩個邪道進了明灣小區,那小區裏的僵屍,很有可能是他們煉制的。

【無頭煞鬼】:望,要管嗎?

【無頭煞鬼】:只要王一聲令下,屬下馬上帶鬼去那邊,把這事給平了。

姬容璋說了聲不用,然後擡爪打字:少看點手機。

【無頭煞鬼】:?

【姬容璋】:會近視。

發完,姬容璋啪地丟開手機,留下另一邊的無頭煞鬼抓耳撓腮。

……會近視?

鬼也會近視?

梵小洛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翌日一早,便帶爺爺去體檢。檢查結果很快出來,陳國標拿到單子,驚訝了好一陣,然後高興地笑道:“恭喜啊,梵叔恢覆得,比我想象的都快,這恢覆能力快趕上年輕人了。”

梵邈看著梵小洛,“都跟你說別擔心,爺爺的身體爺爺知道,沒那麽差。”

梵小洛總算放了心,也笑了起來,總算是放心了,“謝謝陳哥。”

這回手術和體檢,要不是有陳國標提前給他們預約好,還沒那麽快能輪到他們。

“有什麽麻煩的,都是朋友。”陳國標又說了點註意事項,梵小洛牢記心中。陳國標作為醫院裏有名的大夫,來找他看病的人很多,梵小洛也不耽誤時間,記住了註意事項,便跟陳國標告別,要推著爺爺走了。

還沒出房間門,就聽見陳國標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接通以後,那邊也不知說了什麽,陳國標臉色頓時大變。

作為醫生,陳國標哪怕面對生命垂危的病人都沒這麽慌張,但這一通電話,卻讓他慌得不行,說話都失去了條理:“你那邊給安排,謝謝,好,我馬上去……”

梵小洛眉頭一皺,停下了腳步。

陳國標這時已經掛斷電話,並打了電話叫來一個人替他值班,起身要離開。

路過梵小洛時,梵小洛問了聲:“陳哥,怎麽了?”

陳國標抓了抓頭:“梵叔,小洛,舟舟去急救室了,我不跟你們說,我先走了。”

說完,就著急地離開了值班室,大步往樓下走去。

梵小洛看了眼爺爺,爺爺嘆息:“舟舟那孩子,也是可憐。咱們也去看看吧。”

梵小洛點點頭,推著輪椅,和爺爺去了隔壁樓的兒科病房。

因為來過幾次,梵小洛不用問,就知道是哪個病房。

等走到病房裏,就看到陳舟已經被戴上呼吸面罩了,小小一團的孩子,毫無動靜地躺在床上。

要不是旁邊監視心跳的儀器,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跳著,大家都以為他失去了生機。

旁邊陳舟的媽蘇梅坐在床邊,雙手捂住臉,悶聲哭。陳國標一邊安撫妻子,一邊臉色疲憊地打電話,請假,借錢,聯系醫生。

梵小洛進來病房,也不知該做什麽,靜靜聽著,然後看著床上的孩子,忍不住心疼。

她跟陳舟關系不錯,因為兩家關系好,陳舟叫她姐姐,以前還會分自己的零食給她,是很活潑開朗的一個孩子。

梵小洛親人很少,幾乎把陳舟當成了弟弟。

然而,對於陳舟的病,她束手無策,連爺爺也沒辦法。

從陳國標的話裏,她知道了陳舟這回是突發高燒。

普通兒童發高燒就很危險,更別說,一個先天不足,全身臟器衰竭的孩子。這是一種極罕見的兒科病,每百萬個人裏都不一定有一個,案例不足,目前醫院也沒研究出有效的治療方法,只能靠各種儀器維持生命。

但這樣下去,也只是延緩。

和陳舟一個病房,有著同樣病情的小女孩,在住了四五年的院後,上周剛失去生命。

等陳國標打完電話,才註意到梵小洛,強打起精神,“梵叔你身體不好,別在這等,先先回去吧。”

梵邈嘆了口氣,“有什麽困難,別瞞著,跟我們說。”

陳國標嗳了聲。

梵小洛卻盯著陳國標的臉看了會兒,眉頭皺起,“陳哥,你是缺錢嗎?”

陳國標露出苦笑:“沒事,我已經籌到錢了。”

“你好好給舟舟治病,心,別太著急。”梵小洛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話,拿出手機,直接給陳國標轉去二十萬。

她最近接的單子多,大部分都捐了出去,但為了防止爺爺的身體再出意外,她也留了筆應急存款,作為以後意外突發的應急資金,輕易不會動這筆錢。

現在爺爺身體恢覆得很好,短時間內用不到這筆錢,她便把這筆錢,先打給陳國標。

梵小洛有點擔心。

剛才她看陳國標的面相,一瞬間發生了劇變,由原本盡職盡責,未來將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夫,變成了收取賄賂,聲名狼藉,鋃鐺入獄的下場。

追溯原因,是因為一個字,財。

可能是舟舟病情加重,讓陳國標壓力增大,抗不下去,才選擇鋌而走險,犯下大錯。

作為朋友,梵小洛不能看著他走上這樣的結局。

陳國標聽到手機傳來的提示音,下意識拿起看了眼,發現梵小洛轉來的錢,心裏微驚,“小洛,你這是幹什麽,我不需要——”

梵小洛打斷他:“陳哥,我們最近生活沒那麽窘迫了。你要是缺錢的話,跟我們說,大家湊一湊,總會有的,你別著急。”

陳國標嘴唇囁嚅,眼底一絲郁色散去,許久道:“謝謝。”

從醫院離開,梵小洛和爺爺都陷入沈默。

陳國標不知道,陳舟這病,註定是治不好的。

在陳舟出生時,他們去看過那孩子,見那孩子印堂帶了絲黑氣,便推算出,這是個命運早已註定的孩子。

一般懂算命的都不會為孩子蔔算,因為孩子的未來充滿各種可能性,隨便一句話就可能影響對方的未來走向。然而,陳舟卻是例外的那個。

他命數早已寫在閻王的陰陽冊上,活不到十歲。

雖然看出了這點,梵小洛和爺爺卻都不知道怎麽說。他們曾委婉的,不止一次的暗示過陳國標夫妻兩,然而,陳國標鐵了心,選擇了繼續治療,哪怕有一線希望,也絕不放棄。

對此,梵小洛心裏無奈,卻幫不了多少忙。

也不知將來舟舟真的離開了,陳國標會變成什麽樣,他那麽愛自己的孩子。

@

體檢過的第二天,梵小洛跟爺爺說了聲要出差,可能一兩天回不來。

爺爺看了梵小洛一眼,那眼神,差點讓梵小洛以為,她要做的事被發現了。

好在,爺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笑呵呵地做自己的直播,讓梵小洛別擔心他,好好工作。

梵小洛瞳孔微松,點點頭,又給楊阿姨打了個電話,囑托她這兩天多留在家裏一會兒,給雙倍加班費,楊阿姨反正回到家裏也沒啥事,爽快的就同意了。

做完這些,梵小洛才放心地離開家,往明灣小區趕去。

明灣小區離得不遠,坐車就要一個半小時。

好容易招來一輛出租,司機聽了梵小洛要去的地方,一楞,接著就想拒載。

“不行,不是我不願意載你,實在是……那地方去不得啊。”司機臉色浮現出畏懼。

梵小洛裝作不知道,“為什麽?”

司機吭哧半天,道:“那地方,鬧鬼,不能去。”

梵小洛笑了:“鬧鬼,你親眼見過嗎?”

司機搖頭,說沒有,“但,我一個親戚,就是從那裏面出來的,那裏面都死了十幾個人了。”

好說歹說,司機都不樂意過去。直到梵小洛要加兩倍路費,才勉強同意了。

“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哦,別人都是拼了命的往外跑,你怎麽還要往小區裏去呢?”司機收了錢,還在嘀嘀咕咕。

梵小洛沒解釋,坐上車,便檢查起自己的挎包,確定沒漏帶什麽東西。

到了明灣小區附近路口,司機不敢進去,在路口就把梵小洛放下,掉頭火燒屁股一樣走了。

梵小洛徒步走到小區門口,老吳頭、格桑、呂忠志早已經到了。

看到人到齊,老吳頭道:“走吧。”

一進到小區,梵小洛仰頭。

天眼狀態下,她首先註意的,是包圍了整個小區的黑霧,黑霧沈沈壓下,帶著讓人不安的血色。

黑霧帶紅,危險了。

這說明,那東西戾氣很重,不殺到滿意,是不會收手的。

可要是殺到滿意,那得死多少人,怕是整個小區的人都沒了。

看到這裏,梵小洛已經能判斷出,那為非作歹的是什麽東西:“是僵屍。”

怨氣凝而不散,陰冷中還多了分屍氣,跟魯班前人手劄上說的一樣。

老吳頭看了眼梵小洛,眼底閃過驚訝,隨即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周前輩和柳前輩來這裏布下結界後,也說過,這裏造孽的,是僵屍。”

不愧是兩位前輩看上的晚輩,就沖著這份冷靜和敏銳,將來成就就不可限量。

格桑沒有說話,沈默地站在梵小洛身後。

不知是不是老吳頭故意,接下來沒再說話,隊伍無形間,形成了以梵小洛為首的隊形。

梵小洛忙著觀察小區,沒註意到這點,跟著呂忠志環繞了一遍小區後,指著幾處地方,說就是這些地方,不久前剛死過人。

呂先生聽了連連點頭,一臉驚奇:“對。那幾個人屍體被發現時,就是這些地方。”

只是,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是兇殺案,警察在屍體周圍畫上了白線,然而隨著警察離開,又下了幾場雨,屍體周圍的痕跡早就被沖沒了。這梵小洛也能發現,呂忠志佩服得五體投地,“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發現嗎?”

梵小洛說出猜測:“那僵屍,是被人從外面帶來的。”

老吳頭好奇:“這怎麽解釋?”

梵小洛指了指小區幾處地方,道:“明灣小區地勢偏高,風水說不上極好,但也不差,本身構不成蘊養僵屍的條件,即便是死了人,屍體也只會腐爛,而不是僵化,怎麽也養不出一個僵屍。當然也不排除小區裏有人私自養出了僵屍,但養屍條件苛刻,養屍的地方必然陰氣沖天,小區裏並沒有我說的這種地方。”

老吳頭點點頭,梵小洛說的這些,都對。

其實對這些,老吳頭也沒看出來,能知道答案,還是柳四娘和周衍說給他聽的。

只是,出於某種目的,他沒一上來,就告訴兩個年輕人。

沒想到,梵小洛的表現,出乎了他的預料。

只是,梵小洛還有疑惑,“為什麽僵屍別的地方不選,偏選了這麽個小區?”

是意外,還是對這小區有怨?

對這個,呂忠志也不知道,愁眉苦臉,能回答的問題,全都回答了,還給了梵小洛近一個月,所有死者的全部資料。

梵小洛拿過資料翻看。

這些死者裏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除了一個老人,還有一個嚇死的中年女人外,其他無一不是被吸幹了血,挖去了一個腎,死狀淒慘。

梵小洛看過後,把資料遞給了老吳頭和格桑。

等兩人看過以後,梵小洛才道:“小區很大,共有三十多棟樓,這些死者分布在小區每個方向,彼此之間也沒有關系,說明那怪物是無差別殺人,可能不是仇殺。”

老吳頭拿著資料,研究了下那唯二兩個沒有被吸光血液,取走腎臟的人,兩人都有基礎病,一個是腦梗,一直都在吃藥,一個有心臟病。兩人的死因都是被嚇死,可能是死之前看到了什麽,被活活嚇死。

老吳頭看向梵小洛,詢問意見,“小洛,你覺得該怎麽辦?”

梵小洛對上他的眼神,後知後覺感到奇怪。

老吳頭是西南分局的老人,年輕時就被分配到了西南,一直負責抓鬼誅邪,連國家級保密任務都參與過,按理說遇到這樣的事件,對他來說不算最難,但進入這小區後,他好像都沒怎麽拿過主意,只偶爾提出點建議。

像是再……

考驗她?

梵小洛眨眨眼,不明白老吳頭考驗她的目的是什麽,她就是分局一個小員工,按理說這種大事不應該由她主導。

但老吳頭問都問了,梵小洛也不能不回答,道:“先去拜訪這兩個死者的家人吧。”

資料上暫時找不到頭緒,只能先去這兩戶人家裏去看看。

格桑沒有意見,像朵沈默的蘑菇一樣,點了點頭,默默跟隨在梵小洛身後。

老吳頭道:“那就去吧。”

幾人打算先去的,是那個被嚇死的中年婦女。

然而,他們去的不巧,那中年婦女家裏沒人,不止她家裏沒人,連同一樓層,上下樓層都沒了人。

問了物業,才知道,這些人在小區連連出事後,都搬走了。

沒辦法,只能去拜訪第二個目標對象,那個出事的老人家裏。

小區此時分外寂靜,仿佛連水聲都是靜止的,莫名給人一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太壓抑了。

呂忠志走在裏面,腿都在哆嗦。但看到前面兩個年輕人走得飛快,也不好拖後腿,強忍著往前走。

“這個王老頭,之前一直是獨居老人,有一子一女,但都在外地工作,這老頭性格很好,跟樓上樓下關系都好。那天他應該是出去看朋友,回來晚了,等照顧他的保姆發現他時,人已經死在了大樓底下,眼睛睜得老大,那表情瞧著怪嚇人,法醫說他是被活活嚇死……”呂忠志說著王老頭的情況。

“也不知道他家裏現在還有沒有人,王老頭死了,他兒子女兒倒是回來了一趟,跟物業那邊鬧了一場,看著怪傷心的。也真是,平時不陪在身邊,這時候倒是在意起來了,有啥用。都說養兒女防老,老了子女各忙各的,都不在身邊,防個錘子。”

太緊張,呂忠志不得不靠著罵人,緩解心裏的壓力。

說話間,幾人走到了王老頭住的7棟樓下,呂忠志老早跟物業那邊打了招呼,拿了能出入每棟樓門和電梯的萬能卡,他拿著卡,帶幾人坐上了電梯。

電梯安靜,梵小洛摁了王老頭住的那層樓的按鍵,然後摁下關門鍵。

電梯門關上,卻“叮”地一聲,又忽然拉開。

以為門外有人要進來,梵小洛等了會兒,並沒有人走進來。

梵小洛目光微斂,又摁下關門鍵。

門緩緩合攏。

然而,剛合上,電梯門又呼啦啦向兩邊打開。

“咋、咋了啊。”呂忠志心驚肉跳,顫巍巍地縮在所有人後面,小聲問是不是那東西。

梵小洛檢查了下電梯,沒發現有什麽,“可能是電梯故障了,回頭記得讓物業來修,坐另一部電梯吧。”

老吳頭往電梯裏放了張驅邪符,符紙沒有動靜,讚同梵小洛的判斷。

於是,梵小洛帶領眾人走出這部出故障的電梯,坐上另一部電梯,摁了樓層鍵。

電梯門緩緩合攏。

這回,電梯總算沒再出什麽問題,穩穩當當到了19層。

19層有三戶人家,與電梯呈T字形分布,王老頭的家便在T形交叉點上,此時門口還貼著白色對聯,許是太不吉利,對聯被其他人撕碎,看得讓人很不安。

梵小洛走到王老頭家門口,摁響門鈴,摁了好幾聲,都沒人回覆。

“這家人不會也搬走了吧?”

呂忠志拿起手機,問物業那邊要了王老頭家人的電話,打了過去,那邊很快接通電話。

聽說了呂忠志的來意,那邊倒也配合,說他們搬走了。

呂忠志掛斷電話,唉聲嘆氣,“現在怎麽辦,都搬走了。”

線索斷了,幾人不得不另外想辦法。

辦法還沒想出來,這時,旁邊房門忽然哢擦一下打開,從裏面走出來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男人兩只手裏拎個裝的滿當當的垃圾袋,跟屋裏的人講話:“好,我會註意,別擔心。”

年輕男人拎著垃圾袋,沿著走廊走了過來,看見梵小洛幾人,嚇了一跳,“你們誰呀,幹什麽的?”

老吳頭見到這年輕人,熟練地抽出一根煙遞過去,笑著說:“小夥子別擔心,我們是小區請來,過來調查鬧鬼事件的。現在方不方便,問幾句話?”

年輕男人眼神閃爍,沒有接煙,冷漠地道:“不方便,我有事。”

老吳頭收回煙,也不惱,只是嘆了口氣:“小夥子啊,難道你就不怕,下一個出事的是你和你的家人?”

年輕男人步伐一頓,忽然惡狠狠回頭,憤怒地瞪著老吳頭:“你特馬詛咒我?”

老吳頭:“不是詛咒,是擔憂。”

年輕男人:“怕,我怕有個卵用,又沒錢搬出去。”

說著,不再理會幾人,拎起垃圾袋就往電梯裏去。

好巧不巧,他進的電梯,正是梵小洛他們上來時,出問題的那個。

男人摁了樓層鍵,電梯門合攏,又打開。

以為是多摁了別的鍵,男人又摁了下關門鍵。

誰知,電梯門緩緩合攏,又緩緩打開。

循環幾次,都是這樣。

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故意捉弄人。

男人額頭的汗一下子出來了,手裏的垃圾袋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像是被嚇瘋了般,手瘋狂摁著關門鍵,“靠,你給我關門,快關門!”

然而,電梯門依然是合攏,又打開。

重覆了不知多少次,年輕男人猛地沖出電梯,一下癱軟在地上,哆嗦著手,從脖頸裏掏出一顆佛珠,對這周圍空氣叫罵:“別靠近我,知道嗎,我有高人給的佛珠,敢過來就等死吧,別過來……”

梵小洛見狀,朝那男人走去,“沒有鬼,那部電梯是故障了,我們上來時,也是這樣。”

年輕男人臉上的恐懼慢慢散去:“真的?”

梵小洛嗯了聲,“真的,不騙你。”

男人放下佛珠,狼狽地喘了幾口氣,反過來指責梵小洛幾人,“你們怎麽不早說,故意的是不是!”

梵小洛還沒說話,呂忠志就被氣笑了,“我們憑什麽提醒你,有義務嗎?”

男人嘴唇動了動,知道自己沒理,訕訕了閉上了嘴,垂下頭:“對不起,我是太害怕了。”

梵小洛道:“你叫什麽?”

“於小樂,你們是什麽人。”

梵小洛道:“被請來解決小區問題的人。有些事要問問你,能配合一下嗎。”

於小樂戒備的盯著梵小洛,“你想問什麽?”

梵小洛看了眼這個人的面相,這一看,發現了問題。

“你是五月初,夏天時出生,金命,五行缺水。你十二三歲的時候,是不是生過一場大病,是關於腎臟的,你腎出了問題,後來靠著換腎,病才好了?”

於小樂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驚疑不定地看向梵小洛,怒道:“你們調查我?”

梵小洛瞇起眼:“不是,我會點看相的本事,看你面向,推算出來的。怎麽樣,找個地方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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