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火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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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火鍋店
聚餐的地點在商氏火鍋店, 商路清醒了以後，又接手了火鍋店，讓本來快要冷落下去的商氏火鍋, 又火爆了起來。
梵小洛到店的時候, 樓下已經坐滿了人，門外還有人排隊。她跟著老吳頭上了二樓, 到了其中一個包間。
鍋底已經翻滾，柳四娘今天穿了身青花瓷的旗袍，依然是美艷無雙，站在那裏自成風景。
她正往清湯鍋裏放一盤小黃魚，邊放, 邊撇著嘴朝對面的人抱怨：“你能把這辣味扇走嗎，那邊味兒都飄到我這邊了，我感覺要被辣死了, 你這個木頭，一點都不會心疼我。”
柳四娘是廣省口味，吃不得一丁點辣，然而周衍卻是個無辣不歡的川省人，還喜歡吃特辣。
周衍無奈：“我都說了, 點清湯，你非要點辣鍋。要不, 把這鍋撤了，換成清湯？”
柳四娘又任性起來了：“我不, 火鍋就是要熱辣辣的才有氛圍。”
周衍：“……”
周衍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梵小洛走進包廂，“柳姐。”
柳四娘見梵小洛過來, 臉上露出笑意，問她喜不喜歡吃腦花。梵小洛沒什麽忌口的, 柳四娘便點了一份腦花，一份鴨腸，高興地放進了清湯裏，“這鴨腸要七上八下，放下去八次，提上來七次就涮好了，味道可香了。”
柳四娘涮完鴨腸，放入了周衍的碗裏，“看我對你多好，吃吧吃吧。”
梵小洛木著臉，沒想出來聚個餐，還要吃一嘴狗糧。
她拆開碗碟，熟練地去往調料區打了份油碟，然後坐到了柳四娘身邊，往包廂裏掃了一眼，沒看見格桑，就問格桑怎麽沒來。
柳四娘漫不經心地解釋：“那臭小子有事來不了了，不管他，他沒口福，咱們先吃吧。”
梵小洛“哦”了聲，心裏閃過狐疑。
不是說就差她了嗎，感情是騙她的？
柳四娘落座，把老吳頭介紹給梵小洛：“這是咱們分局負責統計單子的，叫他老吳就好，記得跟他打好關系哦，以後你能不能接到錢多事少的單子，就看他了。”
梵小洛當然不能跟著柳四娘叫老吳，於是端起一杯可樂，跟他碰了一下：“吳老。”
老吳頭是個有點內斂的老頭，看面貌五六十歲，朝梵小洛笑了笑，很滿意這個新進來的小姑娘：“你第一單做的很好，一開始柳姐讓我把商家那單給你，我還擔心，沒想到你完成得那麽好。”
柳四娘聽到人誇梵小洛，於有榮焉，“那是，我們小洛洛可是連保密任務都做過，表現很棒的。”梵小洛笑了笑，吃著吃著飯，忽然看著柳四娘，問：“柳姐，你們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柳四娘手頓了一下，眨眨眼：“聚餐啊？新人來分局，大喜事，總得好好慶祝。”
梵小洛微笑：“可是格桑沒來，這不對勁。”
一開始，梵小洛還以為叫她來只是為了聚餐，看到格桑不在，越想越不對。
柳四娘還想找借口，周衍拉了拉她，如實道：“算了，告訴小洛吧。”
“是這樣，你是魯班傳人的身份被上報給了總局，總局那邊派了人來，去了你住的小區。”
梵小洛臉色一變，想到了還在家裏的爺爺，聲音一急：“他們想做什麽？”
她知道，玄門這些年來一直都想找她和爺爺，至於找到以後，要做什麽，她也不知道，總歸沒什麽好事。
爺爺說他年輕氣盛時，也犯過錯，得罪過一些人，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她和爺爺現在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善百姓。
周衍溫聲：“你先別急，他們過來，不是要傷害你們，而是要，監督你們。”
說到這，周衍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們跟梵小洛爺孫兩都相處過，知道他們的性格，梵邈以前上過戰場，梵小洛也在上回阻止惡鬼出世，立下了功勞，兩人都沒問題。
然而，因為梵凈那事，很多人至今都對魯班門防備很深。魯班傳人大多亦正亦邪，立場不明，偏偏還個個天才，想走邪路，那造成的破壞是難以想象的。
這次總局派人過來，也是不放心，好在他們只是監督，不會妨插手爺孫兩的生活。
梵小洛：“……”
聽了解釋，梵小洛放下了心，對上面的做法，心裏雖不悅，也能理解。
作為管理國家另一層面和平的存在，特管局必須杜絕所有不安定的隱患，假若她是高層，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只要他們不是來傷害他們的，也不妨礙他們的生活，梵小洛不介意身邊多出幾雙眼睛。
想是這麽想，梵小洛臉上仍露出苦笑。
她面容絕美，一向表現出一副很強大的模樣，給人一種冰雪美人的感覺，然而當她斂去一身氣勢，漂亮的臉上露出苦笑，卻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那殺傷力……少有人能抵抗得了。
果然，看到她苦笑，柳四娘和周衍都感覺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盡管那事不是他們做的，仍然愧疚得不行。
柳四娘給老吳頭眼神示意，老吳頭趕緊給梵小洛介紹了一個八百萬的大單，另外還有其他幾個小單，最少的也有兩百萬，林林總總加起來快兩千萬了。
兩千萬！！！
梵小洛眼裏露出了金元寶的光芒，卻硬是裝作愁苦的樣子，吃飽喝足，感覺這趟值了！
吃完火鍋，時間已經到了八點，時間不早，梵小洛跟柳四娘說了聲，起身離開。
她不知道，就在她走後，包廂內氛圍忽然沈了下來。
老吳頭看著剛劃給梵小洛的一堆任務，像是意識到什麽，表情有點凝重，“柳姐，周前輩，老頭子我冒昧問一句，你們這是要將梵小洛，當成繼承人培養？”
要只是因為內疚，柳四娘和周衍還不至於改變自己的原則，會給梵小洛塞那麽多單子。尤其是柳四娘，一向率性而為，隨心所欲，得罪人就得罪人，壓根不知道愧疚兩字怎麽寫。
兩人一次性給梵小洛那麽多單子，怎麽看，都有種希望她快點成長起來的意味，這跟對待其他晚輩，甚至是格桑時，都不一樣。
老吳頭心裏生出了不好的感覺。
周衍放下筷子，俊臉溫和，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做完上次保密任務，我透支了太多力量，甚至傷到了魂魄，很難再動用法術了。”
老吳頭仿佛聽見了晴天霹靂，猛地擡頭看向周衍，驚恐的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一直保持年輕英俊模樣的周衍，頭上竟出現了幾根白發。
有了白發，對修道人的意味，大家都清楚。
老吳頭嘴唇顫抖，露出悲傷：“您不是能長生，怎麽會這樣！”
周衍是西南分局的局長，老吳頭年輕時剛進分局，就是周衍帶領他，後來他變成了中年人，周衍還是那副年輕模樣，再後來他老了，周衍依然年輕。他以為，周衍是一根定海神針，會永遠鎮守，庇護這一片地方。
周衍無奈：“沒有人能長生，我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獲得了這麽久的壽命，遲早也會有離去的一天。現在不過是衰老的時間，提前了一點。”
“得了啊，一把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柳四娘依然沒心沒肺，自顧自從鍋裏夾出腦花，漫不經心道：“話說我們夫婦已經為特管局工作了幾十年，社畜都沒我們幹的久，也該休息了，剩下的日子我們得為自己而活。”
雖然，但是，老吳頭還是傷心。
柳四娘指著老吳頭滿頭白發，哈哈大笑：“你哭什麽，我們就算長了白頭發，還是能比你活得久，搞不好我兩要先送走你。”
老吳頭表情一僵：“……”
周衍嘆息：“四娘，你別捉弄老吳了。”
@
梵小洛回了家，發現爺爺居然沒睡，戴著老花鏡在客廳裏做著木工直播，只是他似乎有些走神，連雕刻刀把木頭劃壞了也沒註意。
感覺到氛圍不太對，梵小洛喊了聲：“爺爺？”
梵邈“哦”了聲，回過神，指了指桌子：“飯在桌子上，你去吃吧。”
梵小洛表情頓時變得古怪，她去跟柳四娘聚餐前，跟爺爺說了聚餐的事，爺爺忘了？
“出什麽事了。”梵小洛走到爺爺身邊，擔憂地問。
梵邈本不想說，耐不住梵小洛再三追問，只好說了：“今天靈雲觀那邊打來電話，說黃道長走了。”
梵小洛沈默，爺爺說的黃道長，是靈雲觀的觀主，她以前也見過那人，很和藹可親的一個老頭，今年才五六十歲吧，沒想這麽早就走了。
說起來，靈雲觀倒不是多出名的道觀，甚至曾因為沒人維修，差點倒塌。然而爺爺每隔兩年，不管多遠都會去那裏一趟，然後待上一段時間，陪觀主嘮嘮嗑，然後捐點香油錢。
道觀是黃道長祖上傳下來的，以前倒是輝煌過，因為黃道長的祖父道法了得，又古道熱腸，經常幫村民解決疑難問題。然而到了黃道長父親和自己這輩，父子兩都不是修道的苗子，沒辦法只好眼睜睜看著道觀日漸沒落。
而爺爺每年去道觀，不是為了黃道長，而是為了祭拜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就是黃道長的祖父，當年棄道下山，同爺爺在戰場上相識，後來死在了戰場上。
黃道長是故人最後一脈，他的去世，讓爺爺很難不傷心。
梵小洛問：“我記得，黃道長沒有兒女，那道觀怎麽辦？”
梵邈道：“那地方要開發，想把那道觀推倒，說它年代不是很久遠，沒什麽文化參考價值，而且破破爛爛。我找了認識的人，好歹把靈雲觀保了下來。”
然而保留下來又怎樣，黃家傳承斷絕，只剩一個空道觀，有什麽用？
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人記得那個人了，等哪天他也走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知道他們。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永久遺忘。
梵小洛聽爺爺說的悲觀，不知為何心裏害怕得不行，板著臉阻止：“爺爺，別這麽說。”
梵邈絮絮叨叨，說了很久，直到看時間，發現快到十點，讓梵小洛趕緊去睡，“哎呀，都跟你說了不是啥大事，爺爺我活到現在，啥事沒經歷過，很快就過去了。我再直播一會兒，馬上結束了。”
說著，就看向直播屏幕，不好意思地跟網友打招呼，底下網友刷出一條條安慰的評論。
看到網友暖心的評論，梵邈露出笑容，然後看到了一個評論。
【上次老爺子雕刻的那個九層琉璃塔模型呢，能不能拿出來觀賞一下啊。】
【想看琉璃塔，老爺子把琉璃塔拿出來唄。】
【梁上君子給直播間砸了顆深水炸彈！】
【哈哈哈這年頭還有人網名叫梁上君子，這不是小偷嗎？】
梵邈看到幾條評論，“咦”了聲，忽然丟下了手裏的東西，掐指算了算，然後……老臉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梵小洛見爺爺露出很久沒見的笑容，也好奇：“怎麽了？”
梵邈：“我掐指一算，今天可能會有兩個客人造訪。”
梵小洛聽爺爺語氣，知道他又要使壞，他說的這客人，絕對不是啥正經的客人。
“要我幫忙嗎？”梵小洛問。
“不用，我來招待就好。”
爺爺這麽說，梵小洛也不強留下，見爺爺心緒終於舒暢便回了房間。
梵小洛一走，梵邈看向直播間，那個叫“梁上君子”的網友，為了鼓勵他拿出琉璃塔，特意刷了好幾個深水魚雷，煽動直播間氛圍。梵邈笑呵呵地起身，還真把模型拿過來了。
這個模型是他早些年，看到國外某篇報道，說華國沒有高品質的手工藝，一怒之下把一截木頭削成了十萬多塊，通過覆雜的卯榫結構，做了個琉璃塔模型，塔整體是成年人巴掌大，卻高達九層，結構精巧，雕刻絕美，大大展現了泱泱華國手工藝的精彩，拿到國外展覽，讓很多老外眼珠子都掉下來了。
美好的事物人人喜愛，之前直播鏡頭掃過琉璃塔，驚艷了所有網友。還有幾個土豪粉絲花大價錢要買，梵邈沒賣，說這是給自家孫女的。
“隨便看吧。”梵邈把琉璃塔擺放在鏡頭前，精美非凡的做工，讓直播間網友喜歡得不行。
與此同時，13棟樓下。
兩個穿運動服的中年人狗狗祟祟摸到墻角下，看到直播出現的雁塔模型，激動了直拍大腿。
“拿出來了，這就是茶樓那人出價兩千萬的寶貝，把它拿過去，我們就發了！”胖一點的中年人強行按捺住激動，壓低了聲音道。
他恨不能理解，為什麽這老頭身懷這樣一件寶貝，還窮成那樣。
“可是，我聽說，13棟樓頂這對爺孫不好惹。”在他身邊，瘦一點的男人心有擔憂，“他們好像是……有點邪門。”
微胖男人嗤笑，“就一個病歪歪的老頭，一個年輕女娃，有啥好怕的。”
瘦男人：“萬一被發現了——”
“萬一被發現？”微胖男人摸了摸兜裏的水果刀，胖臉上發狠，“那就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轉眼到了十點半，看到鏡頭裏的老頭打了個呵欠，下了播，隨即六樓燈光熄滅，胖男人說了聲：“走。”
兩人順著樓下的樹，爬到了四樓，接著踩著陽臺，互相協助，躍上了樓頂。
胖男人看到六樓老舊的門鎖，笑了笑，拿出鐵絲，準備開鎖。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小孩稚嫩的聲音，“你們在幹嗎？”
胖男人手一哆嗦，下意識掏出了水果刀，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
轉頭，就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仰著頭，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看著他們。
胖男人松了口氣，打算忽悠小孩離開。
小男孩歪頭，“可是，我家就住在這裏啊，你來我家幹嘛呢？”
胖男人表情一僵，由於太緊張，一時間竟忘記了表弟說的，六樓只有一對祖孫的事。他呵呵笑了笑，回答小男孩的問題：“叔叔來這裏，找個東西。”
小男孩倏忽瞪大眼睛，像是終於明白過來，驚呼：“我明白了，你是小偷嗚——”
胖男人趕緊捂住了小男孩，讓他小聲點，別喊。
小男孩點了點頭，提出要求：“不喊可以，但是你要陪我玩游戲。”
胖男人有點不耐煩：“玩什麽。”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玩皮球呀~”
胖男人看了周圍一眼，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我們沒有皮球。”
“沒關系噠~”小男孩忽然擡手摘下自己的腦袋，拋到了男人懷裏，笑嘻嘻道：“這不就有啦！”
胖男人：“……”
胖男人低下頭，看了眼懷裏慘白浮腫的人頭，僵硬地擡起臉，就見那個沒了頭的小男孩，四肢扭曲地朝他走了過來。
“叔叔，輪到你了吆，嘻嘻~”
胖男人臉刷的白了，張了張嘴，一聲慘叫劃破了夜色。
啊——！！！
這聲叫喊，驚得周圍鄰居紛紛醒來，打開燈，想看外面發生了什麽。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
“誰大晚上的不睡覺，鬼號鬼叫什麽啊，被人擰腦殼啦！”
這叫聲也吵醒了睡在窗臺上的小黑貓，眼神冷冷往陽臺上望了望，對發生的慘劇視若無睹，一甩尾巴走開了。
屋子裏。
梵邈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撥打了110：“這裏是曦城小區13棟6樓，對，家裏遭小偷，他手上還帶著刀……”
接到報案的警察，察覺到情勢危急，馬上出動幾輛警車，往曦城小區奔了來。
路上，為首的警官在路上還在擔心，那房子裏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和女孩會不會遭遇毒手，因為不久前才發生過一起小偷入室殺人案，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
沒想到，到了現場後發現，情況比想象中還要慘烈，門被刀劃的慘不忍睹，陽臺上栽種的菜全被踩踏，能看出這裏經歷過激烈的搏鬥。
只是，慘烈的對象，跟他們想象的有些出入。
只見兩個要入室的小偷，一個口眼歪斜暈倒在菜園裏，另一個滿臉驚恐地縮在墻角，大叫著“有鬼，有鬼”，一看就是遭遇了莫大的精神創傷。
然而，梵老爺子說，他看到有兩個壯漢過來，害怕得沒敢開門，一直縮在屋子裏等待救援。
警方查探了現場發現，情況跟梵老爺子說的一樣，然而天臺也沒出現第三個人的腳印。
奇了怪，那這兩個小偷到底是怎麽被制服的？
一個小警察：“難不成，是中邪了？”
剛說完就挨了個爆栗，“中邪個錘子，我們是警察，要相信科學！”
梵邈顫巍巍拄著拐杖，對著警察含淚道謝：“真的太謝謝你們了，大晚上上還過來一趟，要不是你們，今晚就糟了哦。”
在他身後，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大口大口啃著蘋果，“對啊，要不是警察來，這兩個盜賊就糟了，他手上沾了冤孽，死不足惜。”
話才說完，身上就挨了一拐杖。
孩童哼哼唧唧，委屈巴巴：“好嘛，好嘛，教訓一下就行了，有事要找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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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的地點在商氏火鍋店, 商路清醒了以後，又接手了火鍋店，讓本來快要冷落下去的商氏火鍋, 又火爆了起來。
梵小洛到店的時候, 樓下已經坐滿了人，門外還有人排隊。她跟著老吳頭上了二樓, 到了其中一個包間。
鍋底已經翻滾，柳四娘今天穿了身青花瓷的旗袍，依然是美艷無雙，站在那裏自成風景。
她正往清湯鍋裏放一盤小黃魚，邊放, 邊撇著嘴朝對面的人抱怨：“你能把這辣味扇走嗎，那邊味兒都飄到我這邊了，我感覺要被辣死了, 你這個木頭，一點都不會心疼我。”
柳四娘是廣省口味，吃不得一丁點辣，然而周衍卻是個無辣不歡的川省人，還喜歡吃特辣。
周衍無奈：“我都說了, 點清湯，你非要點辣鍋。要不, 把這鍋撤了，換成清湯？”
柳四娘又任性起來了：“我不, 火鍋就是要熱辣辣的才有氛圍。”
周衍：“……”
周衍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梵小洛走進包廂，“柳姐。”
柳四娘見梵小洛過來, 臉上露出笑意，問她喜不喜歡吃腦花。梵小洛沒什麽忌口的, 柳四娘便點了一份腦花，一份鴨腸，高興地放進了清湯裏，“這鴨腸要七上八下，放下去八次，提上來七次就涮好了，味道可香了。”
柳四娘涮完鴨腸，放入了周衍的碗裏，“看我對你多好，吃吧吃吧。”
梵小洛木著臉，沒想出來聚個餐，還要吃一嘴狗糧。
她拆開碗碟，熟練地去往調料區打了份油碟，然後坐到了柳四娘身邊，往包廂裏掃了一眼，沒看見格桑，就問格桑怎麽沒來。
柳四娘漫不經心地解釋：“那臭小子有事來不了了，不管他，他沒口福，咱們先吃吧。”
梵小洛“哦”了聲，心裏閃過狐疑。
不是說就差她了嗎，感情是騙她的？
柳四娘落座，把老吳頭介紹給梵小洛：“這是咱們分局負責統計單子的，叫他老吳就好，記得跟他打好關系哦，以後你能不能接到錢多事少的單子，就看他了。”
梵小洛當然不能跟著柳四娘叫老吳，於是端起一杯可樂，跟他碰了一下：“吳老。”
老吳頭是個有點內斂的老頭，看面貌五六十歲，朝梵小洛笑了笑，很滿意這個新進來的小姑娘：“你第一單做的很好，一開始柳姐讓我把商家那單給你，我還擔心，沒想到你完成得那麽好。”
柳四娘聽到人誇梵小洛，於有榮焉，“那是，我們小洛洛可是連保密任務都做過，表現很棒的。”梵小洛笑了笑，吃著吃著飯，忽然看著柳四娘，問：“柳姐，你們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柳四娘手頓了一下，眨眨眼：“聚餐啊？新人來分局，大喜事，總得好好慶祝。”
梵小洛微笑：“可是格桑沒來，這不對勁。”
一開始，梵小洛還以為叫她來只是為了聚餐，看到格桑不在，越想越不對。
柳四娘還想找借口，周衍拉了拉她，如實道：“算了，告訴小洛吧。”
“是這樣，你是魯班傳人的身份被上報給了總局，總局那邊派了人來，去了你住的小區。”
梵小洛臉色一變，想到了還在家裏的爺爺，聲音一急：“他們想做什麽？”
她知道，玄門這些年來一直都想找她和爺爺，至於找到以後，要做什麽，她也不知道，總歸沒什麽好事。
爺爺說他年輕氣盛時，也犯過錯，得罪過一些人，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她和爺爺現在可是遵紀守法的良善百姓。
周衍溫聲：“你先別急，他們過來，不是要傷害你們，而是要，監督你們。”
說到這，周衍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們跟梵小洛爺孫兩都相處過，知道他們的性格，梵邈以前上過戰場，梵小洛也在上回阻止惡鬼出世，立下了功勞，兩人都沒問題。
然而，因為梵凈那事，很多人至今都對魯班門防備很深。魯班傳人大多亦正亦邪，立場不明，偏偏還個個天才，想走邪路，那造成的破壞是難以想象的。
這次總局派人過來，也是不放心，好在他們只是監督，不會妨插手爺孫兩的生活。
梵小洛：“……”
聽了解釋，梵小洛放下了心，對上面的做法，心裏雖不悅，也能理解。
作為管理國家另一層面和平的存在，特管局必須杜絕所有不安定的隱患，假若她是高層，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只要他們不是來傷害他們的，也不妨礙他們的生活，梵小洛不介意身邊多出幾雙眼睛。
想是這麽想，梵小洛臉上仍露出苦笑。
她面容絕美，一向表現出一副很強大的模樣，給人一種冰雪美人的感覺，然而當她斂去一身氣勢，漂亮的臉上露出苦笑，卻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那殺傷力……少有人能抵抗得了。
果然，看到她苦笑，柳四娘和周衍都感覺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盡管那事不是他們做的，仍然愧疚得不行。
柳四娘給老吳頭眼神示意，老吳頭趕緊給梵小洛介紹了一個八百萬的大單，另外還有其他幾個小單，最少的也有兩百萬，林林總總加起來快兩千萬了。
兩千萬！！！
梵小洛眼裏露出了金元寶的光芒，卻硬是裝作愁苦的樣子，吃飽喝足，感覺這趟值了！
吃完火鍋，時間已經到了八點，時間不早，梵小洛跟柳四娘說了聲，起身離開。
她不知道，就在她走後，包廂內氛圍忽然沈了下來。
老吳頭看著剛劃給梵小洛的一堆任務，像是意識到什麽，表情有點凝重，“柳姐，周前輩，老頭子我冒昧問一句，你們這是要將梵小洛，當成繼承人培養？”
要只是因為內疚，柳四娘和周衍還不至於改變自己的原則，會給梵小洛塞那麽多單子。尤其是柳四娘，一向率性而為，隨心所欲，得罪人就得罪人，壓根不知道愧疚兩字怎麽寫。
兩人一次性給梵小洛那麽多單子，怎麽看，都有種希望她快點成長起來的意味，這跟對待其他晚輩，甚至是格桑時，都不一樣。
老吳頭心裏生出了不好的感覺。
周衍放下筷子，俊臉溫和，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做完上次保密任務，我透支了太多力量，甚至傷到了魂魄，很難再動用法術了。”
老吳頭仿佛聽見了晴天霹靂，猛地擡頭看向周衍，驚恐的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一直保持年輕英俊模樣的周衍，頭上竟出現了幾根白發。
有了白發，對修道人的意味，大家都清楚。
老吳頭嘴唇顫抖，露出悲傷：“您不是能長生，怎麽會這樣！”
周衍是西南分局的局長，老吳頭年輕時剛進分局，就是周衍帶領他，後來他變成了中年人，周衍還是那副年輕模樣，再後來他老了，周衍依然年輕。他以為，周衍是一根定海神針，會永遠鎮守，庇護這一片地方。
周衍無奈：“沒有人能長生，我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獲得了這麽久的壽命，遲早也會有離去的一天。現在不過是衰老的時間，提前了一點。”
“得了啊，一把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柳四娘依然沒心沒肺，自顧自從鍋裏夾出腦花，漫不經心道：“話說我們夫婦已經為特管局工作了幾十年，社畜都沒我們幹的久，也該休息了，剩下的日子我們得為自己而活。”
雖然，但是，老吳頭還是傷心。
柳四娘指著老吳頭滿頭白發，哈哈大笑：“你哭什麽，我們就算長了白頭發，還是能比你活得久，搞不好我兩要先送走你。”
老吳頭表情一僵：“……”
周衍嘆息：“四娘，你別捉弄老吳了。”
@
梵小洛回了家，發現爺爺居然沒睡，戴著老花鏡在客廳裏做著木工直播，只是他似乎有些走神，連雕刻刀把木頭劃壞了也沒註意。
感覺到氛圍不太對，梵小洛喊了聲：“爺爺？”
梵邈“哦”了聲，回過神，指了指桌子：“飯在桌子上，你去吃吧。”
梵小洛表情頓時變得古怪，她去跟柳四娘聚餐前，跟爺爺說了聚餐的事，爺爺忘了？
“出什麽事了。”梵小洛走到爺爺身邊，擔憂地問。
梵邈本不想說，耐不住梵小洛再三追問，只好說了：“今天靈雲觀那邊打來電話，說黃道長走了。”
梵小洛沈默，爺爺說的黃道長，是靈雲觀的觀主，她以前也見過那人，很和藹可親的一個老頭，今年才五六十歲吧，沒想這麽早就走了。
說起來，靈雲觀倒不是多出名的道觀，甚至曾因為沒人維修，差點倒塌。然而爺爺每隔兩年，不管多遠都會去那裏一趟，然後待上一段時間，陪觀主嘮嘮嗑，然後捐點香油錢。
道觀是黃道長祖上傳下來的，以前倒是輝煌過，因為黃道長的祖父道法了得，又古道熱腸，經常幫村民解決疑難問題。然而到了黃道長父親和自己這輩，父子兩都不是修道的苗子，沒辦法只好眼睜睜看著道觀日漸沒落。
而爺爺每年去道觀，不是為了黃道長，而是為了祭拜一個朋友。那個朋友就是黃道長的祖父，當年棄道下山，同爺爺在戰場上相識，後來死在了戰場上。
黃道長是故人最後一脈，他的去世，讓爺爺很難不傷心。
梵小洛問：“我記得，黃道長沒有兒女，那道觀怎麽辦？”
梵邈道：“那地方要開發，想把那道觀推倒，說它年代不是很久遠，沒什麽文化參考價值，而且破破爛爛。我找了認識的人，好歹把靈雲觀保了下來。”
然而保留下來又怎樣，黃家傳承斷絕，只剩一個空道觀，有什麽用？
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人記得那個人了，等哪天他也走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知道他們。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永久遺忘。
梵小洛聽爺爺說的悲觀，不知為何心裏害怕得不行，板著臉阻止：“爺爺，別這麽說。”
梵邈絮絮叨叨，說了很久，直到看時間，發現快到十點，讓梵小洛趕緊去睡，“哎呀，都跟你說了不是啥大事，爺爺我活到現在，啥事沒經歷過，很快就過去了。我再直播一會兒，馬上結束了。”
說著，就看向直播屏幕，不好意思地跟網友打招呼，底下網友刷出一條條安慰的評論。
看到網友暖心的評論，梵邈露出笑容，然後看到了一個評論。
【上次老爺子雕刻的那個九層琉璃塔模型呢，能不能拿出來觀賞一下啊。】
【想看琉璃塔，老爺子把琉璃塔拿出來唄。】
【梁上君子給直播間砸了顆深水炸彈！】
【哈哈哈這年頭還有人網名叫梁上君子，這不是小偷嗎？】
梵邈看到幾條評論，“咦”了聲，忽然丟下了手裏的東西，掐指算了算，然後……老臉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梵小洛見爺爺露出很久沒見的笑容，也好奇：“怎麽了？”
梵邈：“我掐指一算，今天可能會有兩個客人造訪。”
梵小洛聽爺爺語氣，知道他又要使壞，他說的這客人，絕對不是啥正經的客人。
“要我幫忙嗎？”梵小洛問。
“不用，我來招待就好。”
爺爺這麽說，梵小洛也不強留下，見爺爺心緒終於舒暢便回了房間。
梵小洛一走，梵邈看向直播間，那個叫“梁上君子”的網友，為了鼓勵他拿出琉璃塔，特意刷了好幾個深水魚雷，煽動直播間氛圍。梵邈笑呵呵地起身，還真把模型拿過來了。
這個模型是他早些年，看到國外某篇報道，說華國沒有高品質的手工藝，一怒之下把一截木頭削成了十萬多塊，通過覆雜的卯榫結構，做了個琉璃塔模型，塔整體是成年人巴掌大，卻高達九層，結構精巧，雕刻絕美，大大展現了泱泱華國手工藝的精彩，拿到國外展覽，讓很多老外眼珠子都掉下來了。
美好的事物人人喜愛，之前直播鏡頭掃過琉璃塔，驚艷了所有網友。還有幾個土豪粉絲花大價錢要買，梵邈沒賣，說這是給自家孫女的。
“隨便看吧。”梵邈把琉璃塔擺放在鏡頭前，精美非凡的做工，讓直播間網友喜歡得不行。
與此同時，13棟樓下。
兩個穿運動服的中年人狗狗祟祟摸到墻角下，看到直播出現的雁塔模型，激動了直拍大腿。
“拿出來了，這就是茶樓那人出價兩千萬的寶貝，把它拿過去，我們就發了！”胖一點的中年人強行按捺住激動，壓低了聲音道。
他恨不能理解，為什麽這老頭身懷這樣一件寶貝，還窮成那樣。
“可是，我聽說，13棟樓頂這對爺孫不好惹。”在他身邊，瘦一點的男人心有擔憂，“他們好像是……有點邪門。”
微胖男人嗤笑，“就一個病歪歪的老頭，一個年輕女娃，有啥好怕的。”
瘦男人：“萬一被發現了——”
“萬一被發現？”微胖男人摸了摸兜裏的水果刀，胖臉上發狠，“那就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轉眼到了十點半，看到鏡頭裏的老頭打了個呵欠，下了播，隨即六樓燈光熄滅，胖男人說了聲：“走。”
兩人順著樓下的樹，爬到了四樓，接著踩著陽臺，互相協助，躍上了樓頂。
胖男人看到六樓老舊的門鎖，笑了笑，拿出鐵絲，準備開鎖。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小孩稚嫩的聲音，“你們在幹嗎？”
胖男人手一哆嗦，下意識掏出了水果刀，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
轉頭，就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仰著頭，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看著他們。
胖男人松了口氣，打算忽悠小孩離開。
小男孩歪頭，“可是，我家就住在這裏啊，你來我家幹嘛呢？”
胖男人表情一僵，由於太緊張，一時間竟忘記了表弟說的，六樓只有一對祖孫的事。他呵呵笑了笑，回答小男孩的問題：“叔叔來這裏，找個東西。”
小男孩倏忽瞪大眼睛，像是終於明白過來，驚呼：“我明白了，你是小偷嗚——”
胖男人趕緊捂住了小男孩，讓他小聲點，別喊。
小男孩點了點頭，提出要求：“不喊可以，但是你要陪我玩游戲。”
胖男人有點不耐煩：“玩什麽。”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玩皮球呀~”
胖男人看了周圍一眼，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我們沒有皮球。”
“沒關系噠~”小男孩忽然擡手摘下自己的腦袋，拋到了男人懷裏，笑嘻嘻道：“這不就有啦！”
胖男人：“……”
胖男人低下頭，看了眼懷裏慘白浮腫的人頭，僵硬地擡起臉，就見那個沒了頭的小男孩，四肢扭曲地朝他走了過來。
“叔叔，輪到你了吆，嘻嘻~”
胖男人臉刷的白了，張了張嘴，一聲慘叫劃破了夜色。
啊——！！！
這聲叫喊，驚得周圍鄰居紛紛醒來，打開燈，想看外面發生了什麽。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
“誰大晚上的不睡覺，鬼號鬼叫什麽啊，被人擰腦殼啦！”
這叫聲也吵醒了睡在窗臺上的小黑貓，眼神冷冷往陽臺上望了望，對發生的慘劇視若無睹，一甩尾巴走開了。
屋子裏。
梵邈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撥打了110：“這裏是曦城小區13棟6樓，對，家裏遭小偷，他手上還帶著刀……”
接到報案的警察，察覺到情勢危急，馬上出動幾輛警車，往曦城小區奔了來。
路上，為首的警官在路上還在擔心，那房子裏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和女孩會不會遭遇毒手，因為不久前才發生過一起小偷入室殺人案，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
沒想到，到了現場後發現，情況比想象中還要慘烈，門被刀劃的慘不忍睹，陽臺上栽種的菜全被踩踏，能看出這裏經歷過激烈的搏鬥。
只是，慘烈的對象，跟他們想象的有些出入。
只見兩個要入室的小偷，一個口眼歪斜暈倒在菜園裏，另一個滿臉驚恐地縮在墻角，大叫著“有鬼，有鬼”，一看就是遭遇了莫大的精神創傷。
然而，梵老爺子說，他看到有兩個壯漢過來，害怕得沒敢開門，一直縮在屋子裏等待救援。
警方查探了現場發現，情況跟梵老爺子說的一樣，然而天臺也沒出現第三個人的腳印。
奇了怪，那這兩個小偷到底是怎麽被制服的？
一個小警察：“難不成，是中邪了？”
剛說完就挨了個爆栗，“中邪個錘子，我們是警察，要相信科學！”
梵邈顫巍巍拄著拐杖，對著警察含淚道謝：“真的太謝謝你們了，大晚上上還過來一趟，要不是你們，今晚就糟了哦。”
在他身後，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大口大口啃著蘋果，“對啊，要不是警察來，這兩個盜賊就糟了，他手上沾了冤孽，死不足惜。”
話才說完，身上就挨了一拐杖。
孩童哼哼唧唧，委屈巴巴：“好嘛，好嘛，教訓一下就行了，有事要找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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