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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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文苑
梵小洛看到, 骨灰壇後面，還有一張照片，赫然是剛才放在書架上的那個文苑的遺照。
在這個照片上, 文苑臉上有密密麻麻縫合的痕跡, 似乎在笑，可笑容僵硬, 泛著股沈沈的死氣。
紫色蝴蝶在骨灰壇邊環繞一圈，飛到了格桑身邊。格桑擡起手，用蒼白的手指接住了小紫。
小紫翅膀一扇一扇，似乎在傳達什麽信息。
格桑做出聆聽的姿勢，聽完看向了梵小洛, 慢吞吞道：“小紫說，這是在養鬼。”
梵小洛看著骨灰壇上密布的血線，點頭：“不錯, 確實在養鬼。”
而且養了很長一段時間。
林秋萍聽到養鬼，先是駭然，隨即不可置信地辯解，說兒子不是那種人。
“先別急，事情還沒查清楚。”梵小洛勸林秋萍稍安勿躁, 目光落在了那骨灰盒旁邊，一截在燃燒的香上。
聞著那味道, 她總算明白剛才房間裏若隱若現的香味，到底是什麽了。
“這是犀角香。”
林秋萍有些六神無主, 臉色發白地問犀角香是什麽。
梵小洛念了一句話：“暖水濯我足，剪紙招我魂。生犀不敢燒, 燃之有異香，沾衣帶, 人能與鬼通。這是一種，很珍貴的，能讓活人與鬼溝通的寶物。”
燃燒犀角香，能看到逝者的亡魂。
然而點燃犀角香，卻是要付出代價的，犀角香招來陰魂，會損耗人身上的陽氣，長時間使用，輕則損傷氣運，壽命，重則，失去生命。所以知道的人不會亂點，而點燃犀角香的人，往往都是心懷執念，非常想見到渴望的那個人，為此連命都可以不要。
看盤子裏的香灰灰燼，這香怕是燒了有一段時間。
難怪商路一個本來運勢很好的人，會被反噬成那樣。他現在倒黴連連，是氣運重度損傷的表現，再燒下去，遲早出事。
梵小洛看向那個叫文苑的女人的遺照，想到新聞上說，商路年近四十還沒結婚，問：“商路很喜歡文苑？”
林秋萍回憶了一下：“要說很喜歡，應該是吧，但我兒子的性子，我最清楚。他向來沒個定性，喜歡的時候是很喜歡，不喜歡也會很快不喜歡，交女朋友常常是不超過一年就分手。文苑跟他交往時間算是最長的，有一年半。她走了以後，我兒子頹廢了一段時間，很久才走出來……”
對於兒子的花心，林秋萍是承認的，在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說有多潔身自好不可能，商路耳濡目染，也學了很多壞習氣。好在沒玩得過火，一次交兩個三個，也沒搞什麽劈腿，出軌，不然當媽的真要打斷他的腿。
商路跟每一任走到最後，感情盡了時，都會好好補償，即便分過手，也沒哪個前任說他不好。
商路跟文苑交往時，她也見過那個女孩子，很溫柔漂亮的一個人，能看出對兒子是真心，老兩口挺喜歡的，還以為這次兒子終於要結婚，沒想到，很快出了那事。
林秋萍說起文苑的去世，感到十分惋惜。說那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也難怪商路會跟她交往最久，在她死後，有半年時間都抑郁寡歡。
後來，商路沈悶得太久了，林秋萍看不下去，催促他出去走走，那之後商路才慢慢好轉。之後倒是又交往了兩個女朋友，可惜都沒超過兩個月，再後來，索性不找了，說要專註工作，無心感情。他這麽一說，任父母怎麽勸都不聽，他性子向來拗，做父母的從沒拗過他。
因為兒子一直以來表現得都很正常，跟過去沒什麽不同，大家都以為他走出來了，沒想到，商路居然在房間裏，偷偷養文苑的魂。
“會不會因為這，才讓商路變成現在這樣。大師，有辦法嗎？”林秋萍擔心起來。
梵小洛道：“有。”
只要送走女鬼，沒了惦念的人，商路就好了。
只是，文苑的鬼魂去哪裏了？
梵小洛沒在佛龕裏看到文苑的魂魄，猜測應該在房間裏其他地方，便對格桑道：“去外面找。”
格桑點點頭，說著兩人便往外走。
還沒走出房間，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
是商正業和茅山師徒。
梵小洛心道不好，讓林秋萍留在房間裏，看著商路，便關上門，和格桑一起沖出房門，去往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
外面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黑盡。有冷冷的風順著窗戶灌入，吹得吊燈咯吱咯吱搖晃。
吊燈像是接觸不良，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燈光忽明忽暗。
突然，啪的一聲，燈光熄滅，客廳陷入黑暗。與此同時所有窗戶仿佛被一雙大手拉動，砰地合上。
梵小洛往別墅四周一掃，看到了一樓，如同八爪魚，吸在墻壁上的長發女鬼。
那女鬼披散著頭發，姿勢扭曲地趴在頂上，慢慢扭過來一張臉。
看到那張臉，饒是見多了鬼怪的梵小洛也有點難以忍受。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臉，更像是一張被碾成紙片，又拼接起來的紙人娃娃。眼睛、鼻子和嘴，都是拿筆點上的，一張嘴，露出黑洞洞，沒有牙齒和舌頭的口洞。
女鬼脖子以下更沒一塊好肉，那些肉像是被勉強粘上去的，由一根扭曲的脊骨串著，吸附得並不牢固，隨著女鬼一動，身上血肉撲簌簌往下掉。
“文苑？”梵小洛冷靜地念出一個名字。
要沒猜錯，這女鬼可能就是那個據說死得很慘的文苑，鬼魂保留死者死之前的模樣，所以她死後靈魂也格外瘆人。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女鬼腦袋往這邊看了眼。
就是這一眼，讓梵小洛一下確定，這就是文苑。
文苑眼珠子灰蒙蒙，嘴角帶著癡癡傻傻的怪笑，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掐住了方道長的脖子，那人的臉很快因窒息變成了茄子色。
陳道長為了救徒弟，用桃木劍劈不停地砍女鬼的手臂。
桃木劍屬陽，更別說他這特殊處理過的桃木，尋常鬼吃這一下得虛弱半天。卻沒想到那桃木劍穿過鬼手，竟沒對女鬼有任何傷害。
老道士握劍的手都在抖，臉色駭然，“竟然是……有一甲子功力的厲鬼，這家人到底做了什麽。”
梵小洛見狀，快步朝那邊走了過去，一尺子砍在了女鬼的手臂上。
陳道長搖頭：“沒用，這鬼很厲害。”
話音剛落下，就聽見噗嗤一下，女鬼的胳膊掉落在地上，斷口處陰氣如血噴灑。
老道士：“！！！”
女鬼斷了一臂，發出異常淒厲的慘叫，一把丟開中年道士，貼著墻壁飛快往另一個方向飛速湧動，竟是想要逃跑。
梵小洛哪能任她逃走，抿住唇，手裏彈出一根墨鬥線，墨線打在了女鬼身上，女鬼身上騰地冒出黑煙，淒慘地叫了一聲，啪嘰——從墻上掉落，摔倒在地上，然後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梵小洛拿一張鎮邪符，貼在了女鬼身上，女鬼哭聲驟停，身體僵直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燈啪地亮了。
格桑去電箱，把電閘拉了上去。
“你……”陳道長眼神覆雜地看著梵小洛，是他看走眼了，以為這是個普通小姑娘，沒想到遇到了高人。
你了半天，陳道長最後問梵小洛：“你怎麽知道，這女鬼叫文苑？”
梵小洛簡單的，把找到文苑遺照的過程說了一遍。
聽完後，老道士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們也去過商路的房間，卻什麽都沒發現，聽到梵小洛說有香味，還嘲笑她，現在看來可笑的是他們自己。
老道士沈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這單算你的，我們不搶了。”
說完，還真退到了一邊。
梵小洛說了句承讓，便用墨鬥線捆住女鬼，拖著往商路的房間走去，準備超渡。
鬼魂屬陰，死後應該馬上去往陰間，那裏才有純粹的陰氣，能使鬼魂保存清明，強行留在人間，只會吸收無盡的陰穢氣息，時間長了難免喪失神智，只留下負面陰冷的情緒，嫉妒，厭惡，戾氣，時間再一長就會變成厲鬼。
就在要進入商路房間時，梵小洛眼角餘光，往別處瞥了眼。
這一看，停下了腳步。
陳道長看她停下，詢問怎麽了。
梵小洛看向客廳，疑惑道：“我封住了文苑，為什麽屋裏還在散發黑霧？”
陳道長往梵小洛看的地方看了一眼，疑惑：“黑霧？”在哪呢？
發現梵小洛還修煉出了天眼，陳道長更自閉了。
梵小洛讓陳道長幫忙先看著女鬼，“不對勁，我過去看看。”
說著，便往湧出黑霧的源頭走去。
格桑沒有說話，默默跟在了她身後。
梵小洛走到一樓樓梯口，在一個發財樹跟前停下。
開門做生意的，家裏都會擺一棵這樣的樹，她公司裏也有一棵，放在飲水機後面，大家去接水的時候都會澆一澆，特別好養活。但商家的這棵發財樹，卻伶仃細瘦，像是營養不良。
“怎麽？”見梵小洛停在發財樹前，格桑開口詢問了一聲。
“這棵樹有點問題。”梵小洛轉頭問嚇得躲在沙發後面的商正業：“這棵發財樹，種了多久了。”
商正業很久才回過神，看了眼梵小洛指的東西，道：“挺久了，這是六七年前，我一個朋友慶祝我們喬遷之喜，送過來的，說這棵發財樹是一個國外的品種，天生矮株，能招財。”
說到這，商正業不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不信這個，我老婆覺得這個發財樹擺在這不好看，想換掉，但這是朋友送的，親自擺在了這兒，他經常來家裏做客，丟了不太好。”
他顯然很註重跟這個朋友的感情。
梵小洛嘴角撇了撇：“你跟那朋友，關系怎麽樣？”
聽梵小洛語氣不對勁，商正業心裏一咯噔，還是一五一十回答：“我兩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兄弟，九零年那會兒，一起出來做生意，他開第一家店還是找我借的錢。他前幾年生意虧損差點倒閉，我也幫了他一把。逢年過節兩家都互相走動，他兒子還認我做幹爹。不會是他要害我，不可能吧，大師……”
商正業說著，激動了起來。
梵小洛看著發財樹上縈繞的淡淡陰氣，“是不是他害你，我不知道，但他送你的花盆不對。”
說著梵小洛掄起魯班尺，猛地擊打種植發財樹的瓦盆。
瓦盆嘩啦一聲裂開，碎片、土壤散落一地。
梵小洛在裏面撥了撥，扒拉出一截白森森的陰骨，看大小，像是寵物骨頭，又像是嬰兒的腿骨。
看到梵小洛翻找出來的東西，商正業驚駭不已，怎麽也沒想到瓦盆底下還有這東西。
紫色蝴蝶飛到陰骨上，然後飛到了格桑手裏。
格桑淡淡道：“小紫說，那上面有詛咒的味道。”
梵小洛對商正業解釋：“這是死嬰的骨頭，上面附著怨氣，會導致人家宅不寧，氣運流散。你兒子能倒黴成這樣，有這東西一份功勞。送你們這大禮的朋友，肯定是沒安好心。”
商正業怎麽也沒想到，到頭來害他兒子的，竟然是認為最好的朋友，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最後握緊拳頭，眼眶赤紅地吼出一個名字：“張、光、耀！”
陳道長聽到張光耀，不禁道：“張光耀，那不是上次財經報上的那個富豪嗎，說是白手起家，故事勵志得很。他跟你們做的是一樣的生意？”
商正業：“不是，我們開的是火鍋店，他做家常菜，生意不太好……”
陳道長明白了，“那就是嫉妒你唄，原本一起發家的兄弟，你起來了，變成今天這樣，他還原地踏步，這樣的事多了去了。”
商正業苦笑，他是真把那人當兄弟，誰知道他這麽對自己。更讓人心寒的是，他還想害他兒子，他就這麽一個兒子……
“大師，讓你見笑了。你看這，還能挽救嗎？”商正業一抹臉，紅著眼問，跟先前不信任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他此時只信任梵小洛。
梵小洛道：“能，毀掉這根骨頭就行。不過這上面有詛咒，毀掉詛咒，對方也會受到反噬。”
輕則散一點財運，重則氣運散盡，後半輩子倒黴連連。
商正業：“反噬重嗎？”
梵小洛搖頭：“不確定。是輕還是重，全看當初下咒者，心裏有沒有存有一絲善念了。”
商正業咬牙，恨恨地道：“那就毀掉吧，他既然做出這種事，就別怕承擔後果。”
既然雇主這麽說，梵小洛就不多操心了，舉起魯班尺。
魯班尺尺面落下瞬間，竟閃爍出刀鋒才有的冷芒。落到骨頭上，先是被一股力量阻攔了一下，骨頭裏，竟發出一聲詭異的嬰兒嚎哭聲。
梵小洛臉色變都沒變，繼續劈砍。
就在尺子落下瞬間，陰骨轟然碎裂，與此同時那嬰兒哭聲也飛快消散。
就在骨頭斷掉的下一秒，某個酒店。
正在衛生間打電話的張光耀，忽然感覺到胸口不適，泛起一股想要嘔吐的惡心感。
電話那邊，女人詢問他生意談得怎麽樣。
張光耀緩了緩勁兒，露出興奮的表情：“看對方那態度，十拿九穩了。只要這單生意談成，以後我們張家壓過商家，只是時間問題。”
說到這，他洋洋得意祁老，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後他取代了商家後眾人追捧的場面。
叫商正業那老匹夫總是在他跟前炫耀，再過一月，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給他陰骨的大師說，那上面的詛咒會慢慢消耗掉商家人的氣運。沒想到商家運勢太強，陰骨消磨得太慢，他一等幾年過去，商家雖然不順，但有商路在，還是敗不了。
他實在等不了了，於是一個多月前跟那大師聯系，說要快點，他想快點看商家倒黴。
想到這，張光耀眼裏浮現出一抹陰狠。
別怪他狠，怪就怪，商正業父子兩妨礙了他的運氣。
憑什麽同樣是一個村子出來的，兩人租著相鄰的店鋪，做著同樣的生意，商家人來人往都是客人，後來更是走出蓉城，把生意鋪到全國，他卻一直待在原來的地方，只是想開一家分店，就賠個底兒朝天，差點倒閉。
他覺得肯定是自己運勢出了問題，就找了一個算命的。
大師說，一山不容二虎，是商家阻攔了他的好運。
他本來不相信，沒想到商家生意一差，他這邊就順暢了起來，到現在，也躋身到了蓉城的上流。
只要商家徹底敗落，他老張家才能更上一層樓。
張光耀滿面紅光地掛斷了電話，這時，他肚子忽然絞痛了一下，又想蹲廁所。但時間來不及了，張光耀忍了忍，撐著笑回到了包廂。
客戶笑呵呵地叫他張總，雙方談得差不多，就等著簽合同了。
張光耀笑容滿面地走到那人跟前，沒想這時胸口的那股不舒服達到頂點，他一張口，猛地把前面才吃下的東西一股腦嘔吐了出來，吐了對方老板一臉汙穢。
遇到這種事，生意哪還能成，那老板冷著臉看著張光耀。
張光耀酒一下醒了，著急地解釋：“趙總，我不是故意，可能是剛才吃的東西有問題……”
話一說，他嘔了一聲，又想吐。
趙總滿臉嫌惡，“東西有問題，那也是張總的飯店，看來你這店裏食品品質不過關，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
“趙總，趙總……”任張光耀怎麽挽留，這筆生意終究是沒成。
張光耀氣急敗壞地摔了包廂裏所有的東西。
沒想到更倒黴的還在後頭。
沒多久，他因為貪價格便宜，采購了一批有毒的食材，把一批食客吃的進了醫院，賠了一大筆錢，同時蓉城多家分店被查出食品問題，被迫關店歇業，就這樣還不算，沒多久他兒子開車撞傷了一個人，他到處借錢賠償，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他還查出了癌癥……
很快，幾乎跟商家並列的張家，就這麽迅速頹敗下去，倒下的速度讓很多人折舌。
這都是後話。
@
此時，商家，梵小洛摧毀了陰骨，拍拍手，“成了。”
剛成功，忽然聽到陳道長那邊傳來驚叫。
“不好，女鬼。”梵小洛眼神一變，趕緊往茅山師徒那走去，就看到地上飄落一張符。
剛才師徒兩忙著聽兩大豪門的八卦去了，竟忘記了看守的女鬼，一個沒註意，連鎮邪符掉了都不知道。等發現已經晚了，女鬼沖進了商路的房間。
梵小洛取出魯班尺，往商路房間裏跑去。
破開門，以為會看到厲鬼殺人的血腥場面，誰知，女鬼只是靜靜坐在商路床前，含情脈脈地註視著商路。
一個女鬼乍然出現在屋子裏，還守在了兒子的床頭，這場面讓林秋萍瑟瑟發抖。
梵小洛見女鬼神智似乎恢覆了清明，鎮邪符鎮住了她身上的邪氣，竟歪打誤撞幫她恢覆了神智。
見她沒有傷害商路的意思，梵小洛慢慢靠近，問：“你是文苑，是吧。”
女鬼擡起頭，看了眼梵小洛，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點了點頭。
梵小洛點頭：“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文苑點點頭，說起了她跟商路的故事。
這其實是一個很俗套又充滿淒涼的愛情故事。
文苑沒認識商路前，就知道他是花花公子，網上到處能搜到他跟每任女友的新聞。所以，商路一開始追求她時，她是猶豫的。但對方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沒能抵住對方的追求，答應了跟他交往。
文苑以為，這段感情的最終走向，可能跟商路之前的那幾段一樣，很快就隨著新鮮感的失去而消散，對此她沒法阻止，也沒有患得患失，且行且珍惜吧。
可能是這份灑脫，讓這份感情的保險時間，比想象中更久了些。
熱戀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是真的好，得空了就去各個地點打卡，她喜歡拍照，總是擺出各種姿勢，讓商路去拍，還嫌棄他拍得不好看。兩人之間也說過很多浪漫的情話，比如“如果我死了你還會愛我嗎”，商路的回答是“還愛”。
文苑聽了很高興，盡管知道那是騙人的。別說商路這樣的花花公子，就是普通的男人，死了老婆幾年後都會再娶，男人的承諾從來當不得真。
沒想到，一語成讖，文苑真的死了。
在兩人交往一年半的時候，她有一次下班，過人行道時聽到一個小女孩在哭，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一輛車橫沖直撞，朝那女孩急駛而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想也沒想跑過去，把女孩一把推開，她的身體被車撞飛到很遠的地方。
臨死前，她費力地轉過頭，看到馬路對面的商路，崩潰的向她跑來，她朝他笑了笑，再往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文苑沒想到，商路居然把她骨灰帶回了家，還招來了她殘破不全的魂，養在身邊……
聽完以後，所有人都陷入唏噓，不知道是同情女鬼，還是更同情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然而，兩輩子都是單身狗的梵小洛，很難體會這種感情。
她聽完了故事，看向文苑，理智地提醒她：“人鬼殊途，商路為了招魂養鬼，已經損耗了精氣和壽命。你待在他身邊，會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他。”
文苑的鬼魂只是看上去很強，卻像沙子堆成的城堡，稍有不慎就會崩塌。她再待下去，自己魂飛魄散不說，也會把商路的氣運消耗殆盡，不得好死。
文苑苦笑：“我知道。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文苑請求梵小洛喚醒商路。
梵小洛點頭：“好。”
喚醒商路，其實很容易。
他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長期與陰魂待在一起，又以自身供養鬼魂，氣運損傷極重，導致魂火不穩。想喚醒他，只需要加固他魂魄就行。
梵小洛從挎包裏取出朱砂筆，沾了點朱砂，點在商路天靈。
人的頭頂和兩肩各有一把火，反應一個人身上陽氣的強弱，陽氣強，意味著這人身體好，氣勢好，這樣的人鬼一般都不敢接近，但若是人身上火焰弱，就代表身體不行，運勢低迷，鬼最喜歡找這種人上身。
商路身上的三把火，經自己長年累月的折騰，已經失去光澤，微弱得像七八十歲的老人。
梵小洛朱砂筆一點，商路兩肩上的魂火，肉眼可見變得旺盛。
沒多久，商路幽幽醒來。
看到父母，正要說話，轉眼就見床尾書櫃被打開，眼神瞬間陰沈如水，“誰做的！”
剛要起身，就被一把尺子摁住，動彈不得。接著，眼皮上好像被撒了什麽東西，冰冰涼涼的。
梵小洛合上牛眼淚的瓶蓋，對商路道：“文苑要跟你說話，你見見吧。”
聽到文苑這個名字，商路嘴唇哆嗦了一下，轉頭，看到朝思暮想很久的人，就在自己身邊。
跟以往點燃犀角香，要耗費很大勁兒才能看到想要見的人不同，這一次，他不費一點力氣，就看到了人。
梵小洛轉過身，對其他人道：“我們都出去，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聊聊。”
林秋萍不放心，“可是他才剛醒……”
梵小洛：“放心，文苑不會傷害他。”
聽了梵小洛的話，一行人都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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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小洛看到, 骨灰壇後面，還有一張照片，赫然是剛才放在書架上的那個文苑的遺照。
在這個照片上, 文苑臉上有密密麻麻縫合的痕跡, 似乎在笑，可笑容僵硬, 泛著股沈沈的死氣。
紫色蝴蝶在骨灰壇邊環繞一圈，飛到了格桑身邊。格桑擡起手，用蒼白的手指接住了小紫。
小紫翅膀一扇一扇，似乎在傳達什麽信息。
格桑做出聆聽的姿勢，聽完看向了梵小洛, 慢吞吞道：“小紫說，這是在養鬼。”
梵小洛看著骨灰壇上密布的血線，點頭：“不錯, 確實在養鬼。”
而且養了很長一段時間。
林秋萍聽到養鬼，先是駭然，隨即不可置信地辯解，說兒子不是那種人。
“先別急，事情還沒查清楚。”梵小洛勸林秋萍稍安勿躁, 目光落在了那骨灰盒旁邊，一截在燃燒的香上。
聞著那味道, 她總算明白剛才房間裏若隱若現的香味，到底是什麽了。
“這是犀角香。”
林秋萍有些六神無主, 臉色發白地問犀角香是什麽。
梵小洛念了一句話：“暖水濯我足，剪紙招我魂。生犀不敢燒, 燃之有異香，沾衣帶, 人能與鬼通。這是一種，很珍貴的，能讓活人與鬼溝通的寶物。”
燃燒犀角香，能看到逝者的亡魂。
然而點燃犀角香，卻是要付出代價的，犀角香招來陰魂，會損耗人身上的陽氣，長時間使用，輕則損傷氣運，壽命，重則，失去生命。所以知道的人不會亂點，而點燃犀角香的人，往往都是心懷執念，非常想見到渴望的那個人，為此連命都可以不要。
看盤子裏的香灰灰燼，這香怕是燒了有一段時間。
難怪商路一個本來運勢很好的人，會被反噬成那樣。他現在倒黴連連，是氣運重度損傷的表現，再燒下去，遲早出事。
梵小洛看向那個叫文苑的女人的遺照，想到新聞上說，商路年近四十還沒結婚，問：“商路很喜歡文苑？”
林秋萍回憶了一下：“要說很喜歡，應該是吧，但我兒子的性子，我最清楚。他向來沒個定性，喜歡的時候是很喜歡，不喜歡也會很快不喜歡，交女朋友常常是不超過一年就分手。文苑跟他交往時間算是最長的，有一年半。她走了以後，我兒子頹廢了一段時間，很久才走出來……”
對於兒子的花心，林秋萍是承認的，在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說有多潔身自好不可能，商路耳濡目染，也學了很多壞習氣。好在沒玩得過火，一次交兩個三個，也沒搞什麽劈腿，出軌，不然當媽的真要打斷他的腿。
商路跟每一任走到最後，感情盡了時，都會好好補償，即便分過手，也沒哪個前任說他不好。
商路跟文苑交往時，她也見過那個女孩子，很溫柔漂亮的一個人，能看出對兒子是真心，老兩口挺喜歡的，還以為這次兒子終於要結婚，沒想到，很快出了那事。
林秋萍說起文苑的去世，感到十分惋惜。說那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姑娘，也難怪商路會跟她交往最久，在她死後，有半年時間都抑郁寡歡。
後來，商路沈悶得太久了，林秋萍看不下去，催促他出去走走，那之後商路才慢慢好轉。之後倒是又交往了兩個女朋友，可惜都沒超過兩個月，再後來，索性不找了，說要專註工作，無心感情。他這麽一說，任父母怎麽勸都不聽，他性子向來拗，做父母的從沒拗過他。
因為兒子一直以來表現得都很正常，跟過去沒什麽不同，大家都以為他走出來了，沒想到，商路居然在房間裏，偷偷養文苑的魂。
“會不會因為這，才讓商路變成現在這樣。大師，有辦法嗎？”林秋萍擔心起來。
梵小洛道：“有。”
只要送走女鬼，沒了惦念的人，商路就好了。
只是，文苑的鬼魂去哪裏了？
梵小洛沒在佛龕裏看到文苑的魂魄，猜測應該在房間裏其他地方，便對格桑道：“去外面找。”
格桑點點頭，說著兩人便往外走。
還沒走出房間，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
是商正業和茅山師徒。
梵小洛心道不好，讓林秋萍留在房間裏，看著商路，便關上門，和格桑一起沖出房門，去往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
外面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黑盡。有冷冷的風順著窗戶灌入，吹得吊燈咯吱咯吱搖晃。
吊燈像是接觸不良，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燈光忽明忽暗。
突然，啪的一聲，燈光熄滅，客廳陷入黑暗。與此同時所有窗戶仿佛被一雙大手拉動，砰地合上。
梵小洛往別墅四周一掃，看到了一樓，如同八爪魚，吸在墻壁上的長發女鬼。
那女鬼披散著頭發，姿勢扭曲地趴在頂上，慢慢扭過來一張臉。
看到那張臉，饒是見多了鬼怪的梵小洛也有點難以忍受。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臉，更像是一張被碾成紙片，又拼接起來的紙人娃娃。眼睛、鼻子和嘴，都是拿筆點上的，一張嘴，露出黑洞洞，沒有牙齒和舌頭的口洞。
女鬼脖子以下更沒一塊好肉，那些肉像是被勉強粘上去的，由一根扭曲的脊骨串著，吸附得並不牢固，隨著女鬼一動，身上血肉撲簌簌往下掉。
“文苑？”梵小洛冷靜地念出一個名字。
要沒猜錯，這女鬼可能就是那個據說死得很慘的文苑，鬼魂保留死者死之前的模樣，所以她死後靈魂也格外瘆人。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女鬼腦袋往這邊看了眼。
就是這一眼，讓梵小洛一下確定，這就是文苑。
文苑眼珠子灰蒙蒙，嘴角帶著癡癡傻傻的怪笑，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掐住了方道長的脖子，那人的臉很快因窒息變成了茄子色。
陳道長為了救徒弟，用桃木劍劈不停地砍女鬼的手臂。
桃木劍屬陽，更別說他這特殊處理過的桃木，尋常鬼吃這一下得虛弱半天。卻沒想到那桃木劍穿過鬼手，竟沒對女鬼有任何傷害。
老道士握劍的手都在抖，臉色駭然，“竟然是……有一甲子功力的厲鬼，這家人到底做了什麽。”
梵小洛見狀，快步朝那邊走了過去，一尺子砍在了女鬼的手臂上。
陳道長搖頭：“沒用，這鬼很厲害。”
話音剛落下，就聽見噗嗤一下，女鬼的胳膊掉落在地上，斷口處陰氣如血噴灑。
老道士：“！！！”
女鬼斷了一臂，發出異常淒厲的慘叫，一把丟開中年道士，貼著墻壁飛快往另一個方向飛速湧動，竟是想要逃跑。
梵小洛哪能任她逃走，抿住唇，手裏彈出一根墨鬥線，墨線打在了女鬼身上，女鬼身上騰地冒出黑煙，淒慘地叫了一聲，啪嘰——從墻上掉落，摔倒在地上，然後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梵小洛拿一張鎮邪符，貼在了女鬼身上，女鬼哭聲驟停，身體僵直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燈啪地亮了。
格桑去電箱，把電閘拉了上去。
“你……”陳道長眼神覆雜地看著梵小洛，是他看走眼了，以為這是個普通小姑娘，沒想到遇到了高人。
你了半天，陳道長最後問梵小洛：“你怎麽知道，這女鬼叫文苑？”
梵小洛簡單的，把找到文苑遺照的過程說了一遍。
聽完後，老道士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們也去過商路的房間，卻什麽都沒發現，聽到梵小洛說有香味，還嘲笑她，現在看來可笑的是他們自己。
老道士沈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這單算你的，我們不搶了。”
說完，還真退到了一邊。
梵小洛說了句承讓，便用墨鬥線捆住女鬼，拖著往商路的房間走去，準備超渡。
鬼魂屬陰，死後應該馬上去往陰間，那裏才有純粹的陰氣，能使鬼魂保存清明，強行留在人間，只會吸收無盡的陰穢氣息，時間長了難免喪失神智，只留下負面陰冷的情緒，嫉妒，厭惡，戾氣，時間再一長就會變成厲鬼。
就在要進入商路房間時，梵小洛眼角餘光，往別處瞥了眼。
這一看，停下了腳步。
陳道長看她停下，詢問怎麽了。
梵小洛看向客廳，疑惑道：“我封住了文苑，為什麽屋裏還在散發黑霧？”
陳道長往梵小洛看的地方看了一眼，疑惑：“黑霧？”在哪呢？
發現梵小洛還修煉出了天眼，陳道長更自閉了。
梵小洛讓陳道長幫忙先看著女鬼，“不對勁，我過去看看。”
說著，便往湧出黑霧的源頭走去。
格桑沒有說話，默默跟在了她身後。
梵小洛走到一樓樓梯口，在一個發財樹跟前停下。
開門做生意的，家裏都會擺一棵這樣的樹，她公司裏也有一棵，放在飲水機後面，大家去接水的時候都會澆一澆，特別好養活。但商家的這棵發財樹，卻伶仃細瘦，像是營養不良。
“怎麽？”見梵小洛停在發財樹前，格桑開口詢問了一聲。
“這棵樹有點問題。”梵小洛轉頭問嚇得躲在沙發後面的商正業：“這棵發財樹，種了多久了。”
商正業很久才回過神，看了眼梵小洛指的東西，道：“挺久了，這是六七年前，我一個朋友慶祝我們喬遷之喜，送過來的，說這棵發財樹是一個國外的品種，天生矮株，能招財。”
說到這，商正業不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不信這個，我老婆覺得這個發財樹擺在這不好看，想換掉，但這是朋友送的，親自擺在了這兒，他經常來家裏做客，丟了不太好。”
他顯然很註重跟這個朋友的感情。
梵小洛嘴角撇了撇：“你跟那朋友，關系怎麽樣？”
聽梵小洛語氣不對勁，商正業心裏一咯噔，還是一五一十回答：“我兩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兄弟，九零年那會兒，一起出來做生意，他開第一家店還是找我借的錢。他前幾年生意虧損差點倒閉，我也幫了他一把。逢年過節兩家都互相走動，他兒子還認我做幹爹。不會是他要害我，不可能吧，大師……”
商正業說著，激動了起來。
梵小洛看著發財樹上縈繞的淡淡陰氣，“是不是他害你，我不知道，但他送你的花盆不對。”
說著梵小洛掄起魯班尺，猛地擊打種植發財樹的瓦盆。
瓦盆嘩啦一聲裂開，碎片、土壤散落一地。
梵小洛在裏面撥了撥，扒拉出一截白森森的陰骨，看大小，像是寵物骨頭，又像是嬰兒的腿骨。
看到梵小洛翻找出來的東西，商正業驚駭不已，怎麽也沒想到瓦盆底下還有這東西。
紫色蝴蝶飛到陰骨上，然後飛到了格桑手裏。
格桑淡淡道：“小紫說，那上面有詛咒的味道。”
梵小洛對商正業解釋：“這是死嬰的骨頭，上面附著怨氣，會導致人家宅不寧，氣運流散。你兒子能倒黴成這樣，有這東西一份功勞。送你們這大禮的朋友，肯定是沒安好心。”
商正業怎麽也沒想到，到頭來害他兒子的，竟然是認為最好的朋友，臉色紅了白，白了紅，最後握緊拳頭，眼眶赤紅地吼出一個名字：“張、光、耀！”
陳道長聽到張光耀，不禁道：“張光耀，那不是上次財經報上的那個富豪嗎，說是白手起家，故事勵志得很。他跟你們做的是一樣的生意？”
商正業：“不是，我們開的是火鍋店，他做家常菜，生意不太好……”
陳道長明白了，“那就是嫉妒你唄，原本一起發家的兄弟，你起來了，變成今天這樣，他還原地踏步，這樣的事多了去了。”
商正業苦笑，他是真把那人當兄弟，誰知道他這麽對自己。更讓人心寒的是，他還想害他兒子，他就這麽一個兒子……
“大師，讓你見笑了。你看這，還能挽救嗎？”商正業一抹臉，紅著眼問，跟先前不信任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他此時只信任梵小洛。
梵小洛道：“能，毀掉這根骨頭就行。不過這上面有詛咒，毀掉詛咒，對方也會受到反噬。”
輕則散一點財運，重則氣運散盡，後半輩子倒黴連連。
商正業：“反噬重嗎？”
梵小洛搖頭：“不確定。是輕還是重，全看當初下咒者，心裏有沒有存有一絲善念了。”
商正業咬牙，恨恨地道：“那就毀掉吧，他既然做出這種事，就別怕承擔後果。”
既然雇主這麽說，梵小洛就不多操心了，舉起魯班尺。
魯班尺尺面落下瞬間，竟閃爍出刀鋒才有的冷芒。落到骨頭上，先是被一股力量阻攔了一下，骨頭裏，竟發出一聲詭異的嬰兒嚎哭聲。
梵小洛臉色變都沒變，繼續劈砍。
就在尺子落下瞬間，陰骨轟然碎裂，與此同時那嬰兒哭聲也飛快消散。
就在骨頭斷掉的下一秒，某個酒店。
正在衛生間打電話的張光耀，忽然感覺到胸口不適，泛起一股想要嘔吐的惡心感。
電話那邊，女人詢問他生意談得怎麽樣。
張光耀緩了緩勁兒，露出興奮的表情：“看對方那態度，十拿九穩了。只要這單生意談成，以後我們張家壓過商家，只是時間問題。”
說到這，他洋洋得意祁老，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後他取代了商家後眾人追捧的場面。
叫商正業那老匹夫總是在他跟前炫耀，再過一月，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給他陰骨的大師說，那上面的詛咒會慢慢消耗掉商家人的氣運。沒想到商家運勢太強，陰骨消磨得太慢，他一等幾年過去，商家雖然不順，但有商路在，還是敗不了。
他實在等不了了，於是一個多月前跟那大師聯系，說要快點，他想快點看商家倒黴。
想到這，張光耀眼裏浮現出一抹陰狠。
別怪他狠，怪就怪，商正業父子兩妨礙了他的運氣。
憑什麽同樣是一個村子出來的，兩人租著相鄰的店鋪，做著同樣的生意，商家人來人往都是客人，後來更是走出蓉城，把生意鋪到全國，他卻一直待在原來的地方，只是想開一家分店，就賠個底兒朝天，差點倒閉。
他覺得肯定是自己運勢出了問題，就找了一個算命的。
大師說，一山不容二虎，是商家阻攔了他的好運。
他本來不相信，沒想到商家生意一差，他這邊就順暢了起來，到現在，也躋身到了蓉城的上流。
只要商家徹底敗落，他老張家才能更上一層樓。
張光耀滿面紅光地掛斷了電話，這時，他肚子忽然絞痛了一下，又想蹲廁所。但時間來不及了，張光耀忍了忍，撐著笑回到了包廂。
客戶笑呵呵地叫他張總，雙方談得差不多，就等著簽合同了。
張光耀笑容滿面地走到那人跟前，沒想這時胸口的那股不舒服達到頂點，他一張口，猛地把前面才吃下的東西一股腦嘔吐了出來，吐了對方老板一臉汙穢。
遇到這種事，生意哪還能成，那老板冷著臉看著張光耀。
張光耀酒一下醒了，著急地解釋：“趙總，我不是故意，可能是剛才吃的東西有問題……”
話一說，他嘔了一聲，又想吐。
趙總滿臉嫌惡，“東西有問題，那也是張總的飯店，看來你這店裏食品品質不過關，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
“趙總，趙總……”任張光耀怎麽挽留，這筆生意終究是沒成。
張光耀氣急敗壞地摔了包廂裏所有的東西。
沒想到更倒黴的還在後頭。
沒多久，他因為貪價格便宜，采購了一批有毒的食材，把一批食客吃的進了醫院，賠了一大筆錢，同時蓉城多家分店被查出食品問題，被迫關店歇業，就這樣還不算，沒多久他兒子開車撞傷了一個人，他到處借錢賠償，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他還查出了癌癥……
很快，幾乎跟商家並列的張家，就這麽迅速頹敗下去，倒下的速度讓很多人折舌。
這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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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商家，梵小洛摧毀了陰骨，拍拍手，“成了。”
剛成功，忽然聽到陳道長那邊傳來驚叫。
“不好，女鬼。”梵小洛眼神一變，趕緊往茅山師徒那走去，就看到地上飄落一張符。
剛才師徒兩忙著聽兩大豪門的八卦去了，竟忘記了看守的女鬼，一個沒註意，連鎮邪符掉了都不知道。等發現已經晚了，女鬼沖進了商路的房間。
梵小洛取出魯班尺，往商路房間裏跑去。
破開門，以為會看到厲鬼殺人的血腥場面，誰知，女鬼只是靜靜坐在商路床前，含情脈脈地註視著商路。
一個女鬼乍然出現在屋子裏，還守在了兒子的床頭，這場面讓林秋萍瑟瑟發抖。
梵小洛見女鬼神智似乎恢覆了清明，鎮邪符鎮住了她身上的邪氣，竟歪打誤撞幫她恢覆了神智。
見她沒有傷害商路的意思，梵小洛慢慢靠近，問：“你是文苑，是吧。”
女鬼擡起頭，看了眼梵小洛，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點了點頭。
梵小洛點頭：“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文苑點點頭，說起了她跟商路的故事。
這其實是一個很俗套又充滿淒涼的愛情故事。
文苑沒認識商路前，就知道他是花花公子，網上到處能搜到他跟每任女友的新聞。所以，商路一開始追求她時，她是猶豫的。但對方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沒能抵住對方的追求，答應了跟他交往。
文苑以為，這段感情的最終走向，可能跟商路之前的那幾段一樣，很快就隨著新鮮感的失去而消散，對此她沒法阻止，也沒有患得患失，且行且珍惜吧。
可能是這份灑脫，讓這份感情的保險時間，比想象中更久了些。
熱戀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是真的好，得空了就去各個地點打卡，她喜歡拍照，總是擺出各種姿勢，讓商路去拍，還嫌棄他拍得不好看。兩人之間也說過很多浪漫的情話，比如“如果我死了你還會愛我嗎”，商路的回答是“還愛”。
文苑聽了很高興，盡管知道那是騙人的。別說商路這樣的花花公子，就是普通的男人，死了老婆幾年後都會再娶，男人的承諾從來當不得真。
沒想到，一語成讖，文苑真的死了。
在兩人交往一年半的時候，她有一次下班，過人行道時聽到一個小女孩在哭，她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一輛車橫沖直撞，朝那女孩急駛而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想也沒想跑過去，把女孩一把推開，她的身體被車撞飛到很遠的地方。
臨死前，她費力地轉過頭，看到馬路對面的商路，崩潰的向她跑來，她朝他笑了笑，再往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文苑沒想到，商路居然把她骨灰帶回了家，還招來了她殘破不全的魂，養在身邊……
聽完以後，所有人都陷入唏噓，不知道是同情女鬼，還是更同情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然而，兩輩子都是單身狗的梵小洛，很難體會這種感情。
她聽完了故事，看向文苑，理智地提醒她：“人鬼殊途，商路為了招魂養鬼，已經損耗了精氣和壽命。你待在他身邊，會害了你自己，也會害了他。”
文苑的鬼魂只是看上去很強，卻像沙子堆成的城堡，稍有不慎就會崩塌。她再待下去，自己魂飛魄散不說，也會把商路的氣運消耗殆盡，不得好死。
文苑苦笑：“我知道。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文苑請求梵小洛喚醒商路。
梵小洛點頭：“好。”
喚醒商路，其實很容易。
他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長期與陰魂待在一起，又以自身供養鬼魂，氣運損傷極重，導致魂火不穩。想喚醒他，只需要加固他魂魄就行。
梵小洛從挎包裏取出朱砂筆，沾了點朱砂，點在商路天靈。
人的頭頂和兩肩各有一把火，反應一個人身上陽氣的強弱，陽氣強，意味著這人身體好，氣勢好，這樣的人鬼一般都不敢接近，但若是人身上火焰弱，就代表身體不行，運勢低迷，鬼最喜歡找這種人上身。
商路身上的三把火，經自己長年累月的折騰，已經失去光澤，微弱得像七八十歲的老人。
梵小洛朱砂筆一點，商路兩肩上的魂火，肉眼可見變得旺盛。
沒多久，商路幽幽醒來。
看到父母，正要說話，轉眼就見床尾書櫃被打開，眼神瞬間陰沈如水，“誰做的！”
剛要起身，就被一把尺子摁住，動彈不得。接著，眼皮上好像被撒了什麽東西，冰冰涼涼的。
梵小洛合上牛眼淚的瓶蓋，對商路道：“文苑要跟你說話，你見見吧。”
聽到文苑這個名字，商路嘴唇哆嗦了一下，轉頭，看到朝思暮想很久的人，就在自己身邊。
跟以往點燃犀角香，要耗費很大勁兒才能看到想要見的人不同，這一次，他不費一點力氣，就看到了人。
梵小洛轉過身，對其他人道：“我們都出去，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聊聊。”
林秋萍不放心，“可是他才剛醒……”
梵小洛：“放心，文苑不會傷害他。”
聽了梵小洛的話，一行人都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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