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案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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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鬼案結束
最大的隱患再度被封印, 大家都松了口氣。
卻在這時，鐵棺終於堅持不住，轟的一下, 四分五裂。
一只眼含怒火的小黑貓, 沖破鐵棺，跳了出去。融入了姬容璋魂魄的小黑貓身體變化驚人, 一跳兩三米跳到了其中一個壁龕上，將端坐在壁龕裏的幹屍一爪拍下。
砰地一聲，幹屍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姬容璋看向鐵棺，看見自己的肉身肉眼可見的焦黑, 化為一捧枯骨。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眼底閃過一縷冷意，掃過壁龕裏所有幹屍。
小貓崽體內換了個魂魄, 連軟糯清澈的眼神也變得極為攝人，緩緩開口：“是孤疏忽，沒算到你們這些老家夥還沒消散幹凈，才再一次被暗算。”
嗓音低沈，卻讓所有人駭然不已。
“前輩！”見幹屍被摔碎, 眾人驚呼。
璇璣子悲傷的聲音傳來：“吳老道。”
地面碎裂的幹屍旁邊，響起一道疲憊卻釋然的聲音：“看來我要先走一步了, 告辭。”
虛空中，無數聲音遺憾道：“吳道子, 再見。”
吳道子殘魂笑了笑，化為星星點點的光斑, 消散空中。
姬容璋居高臨下望著下面的場面，目光定在了梵小洛的身上, 瞇起了瞳孔，再度擡起貓爪。霎時所有的幹屍被拖出壁龕，懸浮在空中，一具一具被拋下。
被摔落在地上的殘魂，無一例外散入了虛空，魂飛魄散。
“羅老兄啊！”
“蓮臺道友！”
無數的悲劇，重覆上演。
正在這時，大墓裏響起梵小洛帶著些許憤怒的聲音：“住手！”
小黑貓即將垂下的貓爪一僵，懸浮在半空中的大能前輩們的屍體，沒了術法支撐，啪地全都掉在了地上。
好在，這回沒有姬容璋的控制，屍身內的殘魂總算能動彈，用法術減緩屍身下降的速度，沒像前面那些人一樣，摔得粉身碎骨。
姬容璋看著自己的貓爪，楞了片刻，似乎詫異自己的身體為什麽不受控制。
內視貓崽身體，發現裏面不知何時多了道契約類的符文。
以靈魂之力沖了下，符文散了又聚，竟然除不去。
姬容璋淡淡望向了梵小洛，“是你做的？”
梵小洛點頭，“是。”
姬容璋不辨喜怒地輕笑了聲：“好啊，真好。”
下一刻眼神一變，一揮貓爪，打開了周圍九座陪葬墓的石門。沒多久，石門那邊傳來令人心悸的鬼號聲。
聽到周圍傳來的鬼號聲，谷老臉色一變，驚呼：“不好。”
姬容璋竟然打開了九座陪葬墓的大門，並破開了青銅門裏的禁制，放十萬殉人厲鬼過來了。
要被這麽多厲鬼包圍，他們會被生生啃成白骨，連魂魄都逃不出去。
姬容璋這是想要他們全部死在這裏。
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在這時，周衍身體撐到了極限，附身在他體內的碭山鬼王說了句“抱歉”，就脫離了周衍的身體，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
鬼王離開後的周衍，臉色蒼白，像命不久矣的病人，請茅術透支了他全部力量，他連抱起柳四娘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感受到周圍厲鬼的氣息，搖了搖頭，“我無法再作戰。”
柳四娘被厲鬼重傷，到現在還沒法化為人形，也是沒有辦法。谷老和祁老也在先前連續布陣施術時耗費了極大心血，失去了戰鬥力。
目前唯一還有力量的，竟是梵小洛和張明徽。
可兩個年輕人，怎麽可能對付得了十萬厲鬼？
數萬厲鬼的靈壓轉眼傳入大墓，壓得所有人喘不上來氣，一時間，眾人都感覺到死亡來臨的恐懼。
姬容璋蹲坐壁龕，冷眼望著下方臉色慘白的眾人，等待即將發生的悲劇。
眼看厲鬼要穿過石門，就在這時，淡淡金光降落，某種無形的力道附著在門上，將石門緩緩合攏，將厲鬼擋在了門外。
璇璣子虛弱的聲音傳來：“我們暫時控制住了石門，但控制不了多久，能不能離開，看你們了。”
蹲在高處的黑貓，怎麽可能給眾人這樣的機會，再度擡起了爪。
梵小洛註意到他的動靜，對他發出一句命令：“住手，過來。”
旁邊，張明徽見她這麽做，冷汗狂流，趕緊扯住梵小洛的衣服，“你瘋了。”
張明徽是真服了梵小洛，這時候還想著招惹這魔鬼，是嫌自己命長嗎。
蹲在壁龕上的姬容璋，眼底含怒，一揮爪指向梵小洛。
詭異的是，從來都如臂使指的術法，這回卻失效了。
不但這樣，他發現自己的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一步。
“……？”
姬容璋楞神間，他已經邁出了壁龕，一腳踏空，從半空中垂直降落，摔成了貓餅。
小黑貓表情呆呆的，充滿不可置信，看上去竟還有點萌。
很快他又站了起來，四條腿不聽使喚，像生了銹的機械，一頓一頓地朝著梵小洛走去。
張明徽又是震驚，又是欽佩：“怎麽回事？”
梵小洛松了口氣，微微一笑：“可能，這小黑貓身上受了我一碗血，訂立了契約吧。”
璇璣子所說的，要給姬容璋套上一道韁繩，那道韁繩便是借屍還魂術施展後，梵小洛滴血入棺，強行與姬容璋之間訂立的那個契約。
姬容璋邊僵硬地往梵小洛處走，一步一跌，走到了梵小洛的跟前。
又被某種力量強迫著擡起頭，仰望著梵小洛，眼底怒意終於不加掩藏，“你，該死！”
哪怕是亡國那日，他也從沒像今天這樣，強烈的想殺掉一個人。
被算計變成了牲畜，又不得不服從一個女人的命令，這對於驕傲的姬容璋來說，是奇恥大辱。
梵小洛當然看出了姬容璋的殺意，心跳驟停了一下，本能想往後退，轉而想到自己現在是契約主，臉色又恢覆平靜，“低頭，不準這麽看我。”
小黑貓梗著的脖子，像是什麽壓迫一樣，哢哢哢地地低了下去。
梵小洛擦了擦頭上的汗，感謝這個叫牽絲引的秘術。
這個叫牽絲引來自於上古時某個巫族部落，它來自於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施術人一旦將血成功餵給被施術的人，兩人之間就達成了某種契約，這種契約連天道也沒法插手，被施術者會下意識聽從施術人的指令，不得違抗，且與施術人榮辱與共，同生共死。
說簡單點，就是從今以後，她受傷，姬容璋也會受傷。
她死亡，姬容璋更慘，會魂飛魄散。
反過來，姬容璋無論怎麽受傷，她都感應不到，可以說是相當霸道。
這是璇璣子在漫長歲月裏，反覆推演得出的能將姬容璋再度困住的辦法。秘術種下以後，除非梵小洛想解開，主動放姬容璋自由，否則任憑姬容璋再怎麽妖孽，他也掙脫不了束縛。
不過這秘術璇璣子從沒試驗過，具體效果還不知道，得梵小洛去試驗。
梵小洛是懷著異常忐忑的心，找姬容璋試驗了一下，試驗成功，終於放心了。她提溜起小黑貓的後脖頸，吩咐他：“把惡鬼送回去。”
姬容璋冷冰冰擡起貓頭，瞥了她一眼，無動於衷。
梵小洛心跳一瞬間失衡，契約這麽快就失效了？
璇璣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實力與公子璋相差懸殊，契約的效果也會出現變故。時靈時不靈，也是有可能的。”
梵小洛：“……”好吧。
梵小洛又命令了姬容璋幾次，姬容璋半瞇著眼，理都不理她，還懶洋洋地舔爪，舔了一下後，身體一僵，觸電般放下爪子。
進入小玄貓身體裏，他也受到貓的本能影響，會下意識做一些貓才會做的事。
姬容璋的眼神，更冷了。
整只貓都變成了一坨冰雕。
梵小洛威脅小黑貓：“你能把厲鬼收回去吧，把它們收回去，不然別怪我虐貓。”
小黑貓頭也不擡。
梵小洛也是說完才想到，姬容璋是被七釘釘魂，火煞炙烤兩千多年過來的，誰都可能怕被虐待，唯有他不會怕，再狠的刑罰在他面前都不算什麽。
“算了。”梵小洛一把撈起小黑貓，小黑貓無法忍受地彈出利爪，梵小洛道：“消停會兒。”
這句話倒是起了作用。
姬容璋貓身一僵，動彈不得。
梵小洛無力吐槽，這秘術真的，跟出故障的老機器一樣，合著管不管用，全看緣分。
不過好歹不用擔心姬容璋會搗亂，少了個最大的麻煩。
梵小洛擡頭，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就連周衍也註視著她，似乎想征求她的主意。
九個石門全都封堵，外面殉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谷老祁老兩人剛才探查過周圍，唯一的通道還是九扇石門。
梵小洛看了眼處境，當機立斷道：“璇璣子前輩，能幫忙打開一扇門嗎？”
璇璣子：“能，但打開門後，我們控制不了那些殉人，你確定要開啟嗎。”
一個石門後，是一萬多的殉人。
想到那一萬多厲鬼，所有人都頭皮發麻，過來時只蘇醒了百來個殉人，他們都被纏繞住，險些無法脫身，再來一萬多……九死一生。
但時間不等人，要等璇璣子他們的力量耗盡，厲鬼破門而入，那他們就真的沒活路了。
梵小洛看向周衍。
周衍臉色蒼白，鼓勵地看著梵小洛：“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周衍的膽子也是相當大，這個時候，還想著鍛煉梵小洛。
梵小洛接過考驗，想了想，果斷道：“就從璇璣子前輩的那條墓道裏出去吧，好歹熟悉路。”
然而也僅僅是好過一些，不一定能活著走出去。
只能，拼了。
周衍笑了，像是欣慰，又像是讚同，往嘴裏丟了顆藥丸，臉上勉強浮出一絲血色，“走吧。”
大家於是往那扇石門走過去。
谷老回頭看了眼亓教授的屍體，一咬牙，將亓教授背在了身上。不管怎麽說亓教授都是跟他們一起下的墓，不幸被姬容璋引誘自盡，也算是為了任務犧牲，總得把他屍體帶出去。
梵小洛抱著貓走在前面開道，眾人跟在她身後，石門一開，鉆入了甬道。
石門後面，擠滿了厲鬼，面孔猙獰地要撲上來。
梵小洛擡手就要甩出墨鬥線，卻見所有厲鬼碰上她，仿佛遇到了魔鬼，瘋了似的掉頭就跑。
梵小洛：“？？？”
張明徽驚呼：“什麽情況，梵小洛你做了什麽？”
“我沒有做什麽。”梵小洛低頭，看了眼滿臉不虞的小黑貓。
她當然不會以為，是她的存在讓厲鬼害怕。是這惡鬼的原因？
突然想起，他們來時打開璇璣子墓穴外的青銅門時，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那些厲鬼明明可以進門去，卻像見了厲鬼邪神一樣不敢靠近……可能那些厲鬼不是畏懼璇璣子，而是畏懼當時藏在璇璣子墓裏，冒充“劉願”的惡鬼吧。
不管怎樣，能躲開厲鬼都是一件好事。
“這是好事，大家走快點。”梵小洛挾天子以令諸侯，拎著惡鬼版小黑貓大步開道，為防出現什麽變故，走的極快。
周衍、谷老和祁老緊緊跟在梵小洛後面，勉強能跟上梵小洛的腳步。
來時耗費幾個小時的路程，這回不到十分鐘，就走了出去。
等眾人離開，大墓內，石門再也堅持不住，金光破散，門後的厲鬼洶湧進入。
璇璣子看向地上其他好友，臉上有悲傷，也有欣慰，“今生何其有幸，能與諸位並肩作戰，只是，這次真的要分別了。”
“客氣了，這是吾等心甘情願為之，能解救千千萬萬人，是吾輩修道的初心。”
就在這時，有人問：“璇璣子，你為什麽不告訴那些人，種下那秘術以後，只要殺了梵小洛，就能徹底除掉公子璋？”
牽絲引種下，施術者死，被種下術法之人也決不能活。
這秘術由璇璣子提出，他們推演了兩千年。
梵小洛是他們千挑萬選等來的人，是千百年來，唯一與公子璋命格相同的人，都是身貴，命賤。
簡而言之，就是生來天賦異稟，很容易能成為一方人傑，然而命裏總歸欠缺一份運道，這讓他們經受的磨難，要比他人多得多，往往下場潦倒。
可以說，梵小洛是第二個公子璋。
可是她比公子璋幸運了很多，有一個厲害的能人守在了她身邊，努力地去改變她的天命，守護她的心性，才讓她沒走上公子璋的老路。
同命格者，最容易種下牽絲引，可以說梵小洛是施展這秘術的最佳人選。
秘術成功，倘若梵小洛出了意外，姬容璋也會死。
只要將這件事告訴了現在的玄門，就相當於給他們一把滅除惡鬼的寶劍，相信那些人知道如何取舍，他們也能安心地走了。
璇璣子露出悲哀，“犧牲的人已經夠多了，如果可以，不要再犧牲更多的人。”
他想給梵小洛一個機會，也給公子璋一個機會。
倘若梵小洛能讓公子璋放棄執念，那是最好的結局。失敗了，相信梵小洛也知道該怎麽辦。
“你在同情公子璋？”
璇璣子沈默了會兒：“也許吧。”
他始終沒忘記公子璋的那句話，公子璋不是十惡不赦，他們為救世犧牲少數人也是滿手血腥。這裏面的因果錯綜覆雜，誰又能說得清。
“前人不管後人的事，我們該放手了。剩下的，交給他們。”
璇璣子閉上了眼，最後一縷殘魂消散。
魂魄消散後，位於壁龕上的屍體，瞬間土崩瓦解，化為灰塵。
“璇璣子，唉，再見了。”
“終於能休息，累死了。如果有下輩子，做個普通人，瀟瀟灑灑多好！”
“哈哈哈老巫師，欠你的酒，下輩子再還了。”
“再見，諸位！”
虛空中一道道聲音響起，又消失。
隨著這些聲音的消失，一具具挺立千年的屍骨，仿佛失去了某種支撐，轉瞬間化為一捧灰塵，歸於大地。
@
梵小洛這邊，眾人有驚無險地通過殉葬坑，走出了大墓。
剛出鐵門，回頭卻發現身後鐵門自發合攏，洞內無數樹根藤蔓瘋長，牢牢堵住了鐵門入口。
眾人望著那被遮掩的鐵門，沈默了一會兒，朝鐵門處深深行了個禮。
再見了，諸位前輩。
守在洞口的特種兵，見洞底下終於有了動靜，趕緊將人拉了上去。
為首的人過來，心有餘悸地說了這幾天外面的變化。
幾個玄師進入大墓沒多久，外面就狂風大作，天邊黑雲滾滾，一副要天塌地陷的可怕天象。他們不知道眾玄師在裏面經歷了什麽，但想想也應該是慘烈的，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
在某一刻，烏雲甚至沈沈籠罩住了這片山脈，雷電密如羅網。見情況不對，遠方的熱武器都架起來了。好在沒多久陰雲又散去，大地恢覆了郎朗晴空。
大家的心也跟著落下，便想到，是不是危險已經解決了。
“最大隱患已經消除，但還沒徹底解決。”周衍簡單說了下底下十萬殉人的情況。
回頭，看了眼一臉桀驁不馴，要掙脫出梵小洛懷抱的小黑貓，想了想，沒將公子璋的存在說出。
“先想辦法超渡那些殉人，十萬多個，兩千多年的厲鬼，這是項大工程。回頭開個會，商討一下怎麽弄吧。”谷老走來，跟周衍說了一下。
然後，把亓教授的屍體放下，將亓教授在大墓裏的遭遇，說了出來。
雖然亓教授是受了姬容璋蠱惑而死，差點害死了全隊，但總歸是為了任務而死，不能因為這就磨滅了他立下的功勞。
柳四娘身體纏繞在周衍脖子上，腦袋耷在他一邊肩膀，望向亓教授的屍體不悅地吐了吐蛇信。
好在她不是一個非要跟死人計較的人，沒有冷哼出聲。
下回再選隊友，她一定要擦亮眼睛。
這麽想著，柳四娘看向梵小洛，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梵小洛在大墓裏的表現，可比很多部門裏的老前輩還沈穩，讓人驚艷極了，不出意外，就是這一代的第一人了。
這麽個好苗子，不拐進西南分局可惜了。
梵小洛還不知道柳四娘的想法，出了大墓，感受到耀眼的光線，還有些恍神。
……出來了？
下意識扭頭，看姬容璋。
姬容璋適應能力強的驚人，已經跟小貓崽身體融為一體，踩著輕盈的貓步，走到了距她三步遠的地方，腦袋四處打量。
不得不說，變成了貓的惡鬼，還挺可愛的。
要是不想著顛覆全世界，就更可愛了。
梵小洛下意識對小黑貓道：“你過來。”
小黑貓回頭，冷冷看了眼她，一甩尾巴走了。
姬容璋心裏對梵小洛的殺意，依然很重。
然而他現在還不能殺了這女人。得先掙脫了附身的這只貓，擺脫了這女人的控制，另找一具身體。
怎麽從這只貓身體裏出來？
姬容璋走到懸崖邊，望著下方雲霧遮掩，不知多深的崖底。
……試試，把這具貓身弄死？
思索間，姬容璋聽到聲音，瞥見了兩個軍人模樣的人，正擡著擔架，要把亓教授屍體擡上去。
聽到周衍說的亓教授被惡鬼蠱惑而死，貓眼裏露出嘲諷。
這些人真是什麽鍋都往他身上甩。
他倒是蠱惑了一個人，卻沒成功，反被對方算計。
想到這，貓臉一黑，不想了。
不過，不是他迷惑，這老頭為什麽自盡？
姬容璋可不認為，亓教授死之前說的，願獻祭自己讓他降世是真心的。他兩千多年沒出去，連昔日部下也都被拘入地府，陽間的人都不知他的名號，有沒有信徒他不知道？
是這老頭故意的，在故意破壞那些人的任務？
這樣想著，姬容璋就覺得太有意思了。
那亓教授跟這些人不是一條心，說明他背後另有勢力，那勢力讓那老頭不惜一死，毀掉梵小洛他們的計劃。
那這個勢力的目的，是什麽呢？
這時，兩個特種兵用擔架擡起了亓教授的屍體，姬容璋註意到，亓教授耷下去的手腕內側，閃過一抹紫色。
那好像是，一個圖案？
那圖案做的精巧，似乎與筋脈長在了一起，隨著亓教授生命力的流失，圖案顏色也在變淺，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無影蹤，無人察覺。
姬容璋將這個圖案記住。
梵小洛註意到姬容璋的動作，看向了亓教授。
此時，亓教授已經被蓋上白布，擡上了一架軍用飛機，機艙門一關，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姬容璋看的，是什麽？
想不通，梵小洛也不想費腦子去想，這些都跟她沒關系了。
任務已經結束，她只管跟谷老要一下尾款，報銷一下這次行動過程中的損失，開開心心回家就好了。
在大墓裏耗費時間太久，轉眼假期要結束了，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家去。
至於姬容璋附身的小黑貓……
就讓特管局去操心吧，這個部門人才濟濟，肯定有辦法困住姬容璋，反正她的任務完成了。
這事不用梵小洛說，谷老那邊已經聯系上了人，匯報事情進展，同時說了姬容璋的情況，得知上面會派人過來處理，並且人已經在仙城，放下了心。
谷老看了眼漫不經心的公子璋，盡管公子璋靈魂已經被關進了小黑貓的軀體，仍不敢輕視。
小貓崽的肉身只束縛住了公子璋靈魂，卻做不到抹殺他，也限制不了公子璋的能力，看在大墓裏，他能輕松召來十萬殉人，就知道了。
要是他繼續為非作歹，沒有人能控制。
除了梵小洛。
梵小洛是目前唯一能限制公子璋行動的人了。
谷老心裏一動，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梵小洛道：“小洛，要不，你收養這只貓？”
梵小洛想也不想婉拒：“前輩，我現在是養活自己都難，而且我爺爺身體不好，家裏不能養貓。”
開玩笑，好容易把惡鬼丟出去，她才不要把這家夥再帶回家。
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谷老看到梵小洛避之不及的態度，嘆了口氣，不好再說什麽。
轉眼，大家都收拾好了東西，坐上了直升飛機。
來時為了低調，大家是假裝上山的旅客，坐越野車上的山，回去時都累得不想動彈，誰還想走山路，索性都坐上了部隊派來的私人飛機。
梵小洛作為唯一能控制住姬容璋的人，揪著小黑貓，硬是把這家夥帶到了飛機上。
出乎預料，姬容璋沒有反抗，乖乖的，任由梵小洛揪著自己上了飛機。
這反倒讓梵小洛意外了，她狐疑地打量對方。
姬容璋沒做什麽，跳上飛機後，左顧右盼，然後仿佛主人一樣，霸占了個最舒服的靠窗座位，腦袋往窗外望。
梵小洛跟在小黑貓後頭，一眼不眨地盯著，坐在了他旁邊。
“扣上安全帶。”梵小洛給自己扣上安全帶，提醒對方。
姬容璋偏過頭，看了眼安全帶，又看了眼自己巴掌大的身子，似乎是想不明白，一只貓有什麽必要扣安全帶。
但還是擡爪，勾起帶子，“啪”地扣上。
然後腳踩著安全帶，繼續看風景。
梵小洛：“……”
算了，只要這家夥不搗亂，管他呢。
飛機緩緩升空，穿越重重山脈。
呼吸著山外的新鮮空氣，梵小洛感覺一陣放松。
透過窗戶往下望，因為神都山脈海拔高的緣故，飛機離山很近，依稀能看見下方的景象。
俯瞰的神都山脈，仿佛一條雄壯的巨龍，美得讓人神迷。林海茫茫，很多在外面早已絕跡的生靈活動，斑羚，黑熊，雲豹，偶爾還看到，幾只金絲猴尾巴勾著樹梢，在山谷裏跳。
飛機再往前走，居然還看到了一只熊貓幼崽，爬上了高高的樹，抱著樹枝萌噠噠地往天上望。
張明徽激動地叫了起來：“熊貓，野生大熊貓！”
谷老罵他大驚小怪，然而自己也勾著腦袋去看，“哪呢哪呢？”
梵小洛看著這一老一小，忍俊不禁，這時感覺到腿上一沈，好像跳上來個什麽東西。
她用手下意識一摸，摸到了蛇冷冰冰滑溜溜的鱗片，忍不住一哆嗦。
柳四娘眼神幽怨極了：“好你個梵小洛，對著幾只臭熊和猴子稀奇得不行，對老娘卻是滿臉嫌棄，我給你沒完！”
梵小洛虛弱：“……柳姐。”
蛇跟毛絨絨能一樣嗎？
柳四娘蛇信涼絲絲一吐，“怎麽不一樣，我們蛇不可愛嗎，又瘦又長的一條，顏色還鮮艷，哪裏可怕啦！”
梵小洛：“……”
就是這樣才可怕好不好。
梵小洛覺得跟一條蛇比較審美，不是啥明智的行為，趕緊把話題扭回正道，問柳四娘來找她幹什麽。
柳四娘立即露出狼外婆的表情，溫柔地問：“小洛洛，你這次回去以後，打算做什麽呀？”
梵小洛想了想，如實道：“先拿這回做任務的尾款，然後回家。”
回家以後，她要給爺爺做手術，等爺爺身體好轉，她還得回公司，按部就班地上班。
她目前的工作雖然工資有點低，好在活兒少，清閑，她可以利用空閑時間做點別的兼職，比如接點特殊的單。
柳四娘微笑：“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西南分局啊？”
梵小洛：“？？？”
梵小洛還沒回答，聽到隔壁谷老憤怒的聲音：“柳前輩，不帶您這樣的，小洛明明是我們先碰到的。”
谷老還想梵小洛加入他們西北分局呢。
如果說下墓之前，谷老還有點猶豫，要不要招梵小洛進入西北，那這次看到梵小洛在墓裏的表現，谷老就一點兒猶豫也沒有了。
像這樣的苗子還不招，不招就晚了。
柳四娘危險地瞪了谷老一眼，吐了吐蛇信，“小洛洛可是我們西南的人，跟你們西北沒關系。”
谷老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柳前輩了：“那可不一定，小梵以前可不是西南的人，只是暫住西南。”
柳四娘：“我說她是我們西南的就是我們西南的！”
谷老委屈：“前輩您不能這樣……”
兩個老前輩就梵小洛要去哪個分局，劇烈爭執了起來。梵小洛在旁邊聽得一臉無奈，兩人都還沒問她的意見，她還沒說，一定要去特管局。
那她想去嗎。
當然想。
分局幾乎包攬一片區域的靈異事件，無論加入哪個分局，接下來就不用自己花費時間去找客源，能省一大部分的心力。
不過，具體加入哪個地區，還是要看兩邊給出的待遇。
柳四娘：“你要來我們這裏，每月底薪五萬，加五險一金哦。”
梵小洛可恥的心動了。
柳四娘笑了笑，又道：“此外還有餐補，交通補貼，通訊補貼。分局給提供任務，只需繳納百分之五的任務金用作分局運轉，剩下的全歸你。”
梵小洛：“！！！”
谷老瞥了眼柳四娘，趕緊道：“說得好像誰沒有一樣，我們西北跟她一樣，另外不強制上班打卡，允許遲到早退，同事之間友愛互助，你遇到麻煩了在群裏喊一聲，馬上有人趕過去幫忙……”
谷老招納梵小洛時，祁老也聽到了，往這邊看了一眼，臉色有點別扭，還是配合谷老，點了點頭。
祁老在出墓以後，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對梵小洛的態度一直很奇怪。
想道歉，又拉不下來臉。
他心裏的別扭感，在梵小洛出了墓，為在大墓裏的冒犯來找他和谷老道歉時，達到了頂點。
所以，聽到谷老要招納梵小洛，難得的，祁老沒有反駁。
可能梵小洛跟梵凈真的是兩個人，是他著相了。
梵小洛聽完兩邊開出的待遇，認真思考了下，選擇了西南分局。
梵小洛謝過谷老的看重，“我家住蓉城，還要照顧爺爺，來回方便些。”
“放心，以後在西南，有姐姐罩著你。”聽了梵小洛的選擇，柳四娘高興地纏住梵小洛的脖子，嘶嘶吐信。
冰涼涼的觸感，讓梵小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柳姐……”
雖然她不怕蛇，但被蛇勒頸的滋味也瘆人啊。
谷老羨慕地望著柳四娘，嘆了口氣。
沒想到，他沒能留住人才，居然是因為住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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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幹屍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姬容璋看向鐵棺，看見自己的肉身肉眼可見的焦黑, 化為一捧枯骨。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眼底閃過一縷冷意，掃過壁龕裏所有幹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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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低沈，卻讓所有人駭然不已。
“前輩！”見幹屍被摔碎, 眾人驚呼。
璇璣子悲傷的聲音傳來：“吳老道。”
地面碎裂的幹屍旁邊，響起一道疲憊卻釋然的聲音：“看來我要先走一步了, 告辭。”
虛空中，無數聲音遺憾道：“吳道子, 再見。”
吳道子殘魂笑了笑，化為星星點點的光斑, 消散空中。
姬容璋居高臨下望著下面的場面，目光定在了梵小洛的身上, 瞇起了瞳孔，再度擡起貓爪。霎時所有的幹屍被拖出壁龕，懸浮在空中，一具一具被拋下。
被摔落在地上的殘魂，無一例外散入了虛空，魂飛魄散。
“羅老兄啊！”
“蓮臺道友！”
無數的悲劇，重覆上演。
正在這時，大墓裏響起梵小洛帶著些許憤怒的聲音：“住手！”
小黑貓即將垂下的貓爪一僵，懸浮在半空中的大能前輩們的屍體，沒了術法支撐，啪地全都掉在了地上。
好在，這回沒有姬容璋的控制，屍身內的殘魂總算能動彈，用法術減緩屍身下降的速度，沒像前面那些人一樣，摔得粉身碎骨。
姬容璋看著自己的貓爪，楞了片刻，似乎詫異自己的身體為什麽不受控制。
內視貓崽身體，發現裏面不知何時多了道契約類的符文。
以靈魂之力沖了下，符文散了又聚，竟然除不去。
姬容璋淡淡望向了梵小洛，“是你做的？”
梵小洛點頭，“是。”
姬容璋不辨喜怒地輕笑了聲：“好啊，真好。”
下一刻眼神一變，一揮貓爪，打開了周圍九座陪葬墓的石門。沒多久，石門那邊傳來令人心悸的鬼號聲。
聽到周圍傳來的鬼號聲，谷老臉色一變，驚呼：“不好。”
姬容璋竟然打開了九座陪葬墓的大門，並破開了青銅門裏的禁制，放十萬殉人厲鬼過來了。
要被這麽多厲鬼包圍，他們會被生生啃成白骨，連魂魄都逃不出去。
姬容璋這是想要他們全部死在這裏。
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在這時，周衍身體撐到了極限，附身在他體內的碭山鬼王說了句“抱歉”，就脫離了周衍的身體，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
鬼王離開後的周衍，臉色蒼白，像命不久矣的病人，請茅術透支了他全部力量，他連抱起柳四娘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感受到周圍厲鬼的氣息，搖了搖頭，“我無法再作戰。”
柳四娘被厲鬼重傷，到現在還沒法化為人形，也是沒有辦法。谷老和祁老也在先前連續布陣施術時耗費了極大心血，失去了戰鬥力。
目前唯一還有力量的，竟是梵小洛和張明徽。
可兩個年輕人，怎麽可能對付得了十萬厲鬼？
數萬厲鬼的靈壓轉眼傳入大墓，壓得所有人喘不上來氣，一時間，眾人都感覺到死亡來臨的恐懼。
姬容璋蹲坐壁龕，冷眼望著下方臉色慘白的眾人，等待即將發生的悲劇。
眼看厲鬼要穿過石門，就在這時，淡淡金光降落，某種無形的力道附著在門上，將石門緩緩合攏，將厲鬼擋在了門外。
璇璣子虛弱的聲音傳來：“我們暫時控制住了石門，但控制不了多久，能不能離開，看你們了。”
蹲在高處的黑貓，怎麽可能給眾人這樣的機會，再度擡起了爪。
梵小洛註意到他的動靜，對他發出一句命令：“住手，過來。”
旁邊，張明徽見她這麽做，冷汗狂流，趕緊扯住梵小洛的衣服，“你瘋了。”
張明徽是真服了梵小洛，這時候還想著招惹這魔鬼，是嫌自己命長嗎。
蹲在壁龕上的姬容璋，眼底含怒，一揮爪指向梵小洛。
詭異的是，從來都如臂使指的術法，這回卻失效了。
不但這樣，他發現自己的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一步。
“……？”
姬容璋楞神間，他已經邁出了壁龕，一腳踏空，從半空中垂直降落，摔成了貓餅。
小黑貓表情呆呆的，充滿不可置信，看上去竟還有點萌。
很快他又站了起來，四條腿不聽使喚，像生了銹的機械，一頓一頓地朝著梵小洛走去。
張明徽又是震驚，又是欽佩：“怎麽回事？”
梵小洛松了口氣，微微一笑：“可能，這小黑貓身上受了我一碗血，訂立了契約吧。”
璇璣子所說的，要給姬容璋套上一道韁繩，那道韁繩便是借屍還魂術施展後，梵小洛滴血入棺，強行與姬容璋之間訂立的那個契約。
姬容璋邊僵硬地往梵小洛處走，一步一跌，走到了梵小洛的跟前。
又被某種力量強迫著擡起頭，仰望著梵小洛，眼底怒意終於不加掩藏，“你，該死！”
哪怕是亡國那日，他也從沒像今天這樣，強烈的想殺掉一個人。
被算計變成了牲畜，又不得不服從一個女人的命令，這對於驕傲的姬容璋來說，是奇恥大辱。
梵小洛當然看出了姬容璋的殺意，心跳驟停了一下，本能想往後退，轉而想到自己現在是契約主，臉色又恢覆平靜，“低頭，不準這麽看我。”
小黑貓梗著的脖子，像是什麽壓迫一樣，哢哢哢地地低了下去。
梵小洛擦了擦頭上的汗，感謝這個叫牽絲引的秘術。
這個叫牽絲引來自於上古時某個巫族部落，它來自於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施術人一旦將血成功餵給被施術的人，兩人之間就達成了某種契約，這種契約連天道也沒法插手，被施術者會下意識聽從施術人的指令，不得違抗，且與施術人榮辱與共，同生共死。
說簡單點，就是從今以後，她受傷，姬容璋也會受傷。
她死亡，姬容璋更慘，會魂飛魄散。
反過來，姬容璋無論怎麽受傷，她都感應不到，可以說是相當霸道。
這是璇璣子在漫長歲月裏，反覆推演得出的能將姬容璋再度困住的辦法。秘術種下以後，除非梵小洛想解開，主動放姬容璋自由，否則任憑姬容璋再怎麽妖孽，他也掙脫不了束縛。
不過這秘術璇璣子從沒試驗過，具體效果還不知道，得梵小洛去試驗。
梵小洛是懷著異常忐忑的心，找姬容璋試驗了一下，試驗成功，終於放心了。她提溜起小黑貓的後脖頸，吩咐他：“把惡鬼送回去。”
姬容璋冷冰冰擡起貓頭，瞥了她一眼，無動於衷。
梵小洛心跳一瞬間失衡，契約這麽快就失效了？
璇璣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實力與公子璋相差懸殊，契約的效果也會出現變故。時靈時不靈，也是有可能的。”
梵小洛：“……”好吧。
梵小洛又命令了姬容璋幾次，姬容璋半瞇著眼，理都不理她，還懶洋洋地舔爪，舔了一下後，身體一僵，觸電般放下爪子。
進入小玄貓身體裏，他也受到貓的本能影響，會下意識做一些貓才會做的事。
姬容璋的眼神，更冷了。
整只貓都變成了一坨冰雕。
梵小洛威脅小黑貓：“你能把厲鬼收回去吧，把它們收回去，不然別怪我虐貓。”
小黑貓頭也不擡。
梵小洛也是說完才想到，姬容璋是被七釘釘魂，火煞炙烤兩千多年過來的，誰都可能怕被虐待，唯有他不會怕，再狠的刑罰在他面前都不算什麽。
“算了。”梵小洛一把撈起小黑貓，小黑貓無法忍受地彈出利爪，梵小洛道：“消停會兒。”
這句話倒是起了作用。
姬容璋貓身一僵，動彈不得。
梵小洛無力吐槽，這秘術真的，跟出故障的老機器一樣，合著管不管用，全看緣分。
不過好歹不用擔心姬容璋會搗亂，少了個最大的麻煩。
梵小洛擡頭，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就連周衍也註視著她，似乎想征求她的主意。
九個石門全都封堵，外面殉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谷老祁老兩人剛才探查過周圍，唯一的通道還是九扇石門。
梵小洛看了眼處境，當機立斷道：“璇璣子前輩，能幫忙打開一扇門嗎？”
璇璣子：“能，但打開門後，我們控制不了那些殉人，你確定要開啟嗎。”
一個石門後，是一萬多的殉人。
想到那一萬多厲鬼，所有人都頭皮發麻，過來時只蘇醒了百來個殉人，他們都被纏繞住，險些無法脫身，再來一萬多……九死一生。
但時間不等人，要等璇璣子他們的力量耗盡，厲鬼破門而入，那他們就真的沒活路了。
梵小洛看向周衍。
周衍臉色蒼白，鼓勵地看著梵小洛：“你覺得，應該怎麽做？”
周衍的膽子也是相當大，這個時候，還想著鍛煉梵小洛。
梵小洛接過考驗，想了想，果斷道：“就從璇璣子前輩的那條墓道裏出去吧，好歹熟悉路。”
然而也僅僅是好過一些，不一定能活著走出去。
只能，拼了。
周衍笑了，像是欣慰，又像是讚同，往嘴裏丟了顆藥丸，臉上勉強浮出一絲血色，“走吧。”
大家於是往那扇石門走過去。
谷老回頭看了眼亓教授的屍體，一咬牙，將亓教授背在了身上。不管怎麽說亓教授都是跟他們一起下的墓，不幸被姬容璋引誘自盡，也算是為了任務犧牲，總得把他屍體帶出去。
梵小洛抱著貓走在前面開道，眾人跟在她身後，石門一開，鉆入了甬道。
石門後面，擠滿了厲鬼，面孔猙獰地要撲上來。
梵小洛擡手就要甩出墨鬥線，卻見所有厲鬼碰上她，仿佛遇到了魔鬼，瘋了似的掉頭就跑。
梵小洛：“？？？”
張明徽驚呼：“什麽情況，梵小洛你做了什麽？”
“我沒有做什麽。”梵小洛低頭，看了眼滿臉不虞的小黑貓。
她當然不會以為，是她的存在讓厲鬼害怕。是這惡鬼的原因？
突然想起，他們來時打開璇璣子墓穴外的青銅門時，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那些厲鬼明明可以進門去，卻像見了厲鬼邪神一樣不敢靠近……可能那些厲鬼不是畏懼璇璣子，而是畏懼當時藏在璇璣子墓裏，冒充“劉願”的惡鬼吧。
不管怎樣，能躲開厲鬼都是一件好事。
“這是好事，大家走快點。”梵小洛挾天子以令諸侯，拎著惡鬼版小黑貓大步開道，為防出現什麽變故，走的極快。
周衍、谷老和祁老緊緊跟在梵小洛後面，勉強能跟上梵小洛的腳步。
來時耗費幾個小時的路程，這回不到十分鐘，就走了出去。
等眾人離開，大墓內，石門再也堅持不住，金光破散，門後的厲鬼洶湧進入。
璇璣子看向地上其他好友，臉上有悲傷，也有欣慰，“今生何其有幸，能與諸位並肩作戰，只是，這次真的要分別了。”
“客氣了，這是吾等心甘情願為之，能解救千千萬萬人，是吾輩修道的初心。”
就在這時，有人問：“璇璣子，你為什麽不告訴那些人，種下那秘術以後，只要殺了梵小洛，就能徹底除掉公子璋？”
牽絲引種下，施術者死，被種下術法之人也決不能活。
這秘術由璇璣子提出，他們推演了兩千年。
梵小洛是他們千挑萬選等來的人，是千百年來，唯一與公子璋命格相同的人，都是身貴，命賤。
簡而言之，就是生來天賦異稟，很容易能成為一方人傑，然而命裏總歸欠缺一份運道，這讓他們經受的磨難，要比他人多得多，往往下場潦倒。
可以說，梵小洛是第二個公子璋。
可是她比公子璋幸運了很多，有一個厲害的能人守在了她身邊，努力地去改變她的天命，守護她的心性，才讓她沒走上公子璋的老路。
同命格者，最容易種下牽絲引，可以說梵小洛是施展這秘術的最佳人選。
秘術成功，倘若梵小洛出了意外，姬容璋也會死。
只要將這件事告訴了現在的玄門，就相當於給他們一把滅除惡鬼的寶劍，相信那些人知道如何取舍，他們也能安心地走了。
璇璣子露出悲哀，“犧牲的人已經夠多了，如果可以，不要再犧牲更多的人。”
他想給梵小洛一個機會，也給公子璋一個機會。
倘若梵小洛能讓公子璋放棄執念，那是最好的結局。失敗了，相信梵小洛也知道該怎麽辦。
“你在同情公子璋？”
璇璣子沈默了會兒：“也許吧。”
他始終沒忘記公子璋的那句話，公子璋不是十惡不赦，他們為救世犧牲少數人也是滿手血腥。這裏面的因果錯綜覆雜，誰又能說得清。
“前人不管後人的事，我們該放手了。剩下的，交給他們。”
璇璣子閉上了眼，最後一縷殘魂消散。
魂魄消散後，位於壁龕上的屍體，瞬間土崩瓦解，化為灰塵。
“璇璣子，唉，再見了。”
“終於能休息，累死了。如果有下輩子，做個普通人，瀟瀟灑灑多好！”
“哈哈哈老巫師，欠你的酒，下輩子再還了。”
“再見，諸位！”
虛空中一道道聲音響起，又消失。
隨著這些聲音的消失，一具具挺立千年的屍骨，仿佛失去了某種支撐，轉瞬間化為一捧灰塵，歸於大地。
@
梵小洛這邊，眾人有驚無險地通過殉葬坑，走出了大墓。
剛出鐵門，回頭卻發現身後鐵門自發合攏，洞內無數樹根藤蔓瘋長，牢牢堵住了鐵門入口。
眾人望著那被遮掩的鐵門，沈默了一會兒，朝鐵門處深深行了個禮。
再見了，諸位前輩。
守在洞口的特種兵，見洞底下終於有了動靜，趕緊將人拉了上去。
為首的人過來，心有餘悸地說了這幾天外面的變化。
幾個玄師進入大墓沒多久，外面就狂風大作，天邊黑雲滾滾，一副要天塌地陷的可怕天象。他們不知道眾玄師在裏面經歷了什麽，但想想也應該是慘烈的，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
在某一刻，烏雲甚至沈沈籠罩住了這片山脈，雷電密如羅網。見情況不對，遠方的熱武器都架起來了。好在沒多久陰雲又散去，大地恢覆了郎朗晴空。
大家的心也跟著落下，便想到，是不是危險已經解決了。
“最大隱患已經消除，但還沒徹底解決。”周衍簡單說了下底下十萬殉人的情況。
回頭，看了眼一臉桀驁不馴，要掙脫出梵小洛懷抱的小黑貓，想了想，沒將公子璋的存在說出。
“先想辦法超渡那些殉人，十萬多個，兩千多年的厲鬼，這是項大工程。回頭開個會，商討一下怎麽弄吧。”谷老走來，跟周衍說了一下。
然後，把亓教授的屍體放下，將亓教授在大墓裏的遭遇，說了出來。
雖然亓教授是受了姬容璋蠱惑而死，差點害死了全隊，但總歸是為了任務而死，不能因為這就磨滅了他立下的功勞。
柳四娘身體纏繞在周衍脖子上，腦袋耷在他一邊肩膀，望向亓教授的屍體不悅地吐了吐蛇信。
好在她不是一個非要跟死人計較的人，沒有冷哼出聲。
下回再選隊友，她一定要擦亮眼睛。
這麽想著，柳四娘看向梵小洛，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梵小洛在大墓裏的表現，可比很多部門裏的老前輩還沈穩，讓人驚艷極了，不出意外，就是這一代的第一人了。
這麽個好苗子，不拐進西南分局可惜了。
梵小洛還不知道柳四娘的想法，出了大墓，感受到耀眼的光線，還有些恍神。
……出來了？
下意識扭頭，看姬容璋。
姬容璋適應能力強的驚人，已經跟小貓崽身體融為一體，踩著輕盈的貓步，走到了距她三步遠的地方，腦袋四處打量。
不得不說，變成了貓的惡鬼，還挺可愛的。
要是不想著顛覆全世界，就更可愛了。
梵小洛下意識對小黑貓道：“你過來。”
小黑貓回頭，冷冷看了眼她，一甩尾巴走了。
姬容璋心裏對梵小洛的殺意，依然很重。
然而他現在還不能殺了這女人。得先掙脫了附身的這只貓，擺脫了這女人的控制，另找一具身體。
怎麽從這只貓身體裏出來？
姬容璋走到懸崖邊，望著下方雲霧遮掩，不知多深的崖底。
……試試，把這具貓身弄死？
思索間，姬容璋聽到聲音，瞥見了兩個軍人模樣的人，正擡著擔架，要把亓教授屍體擡上去。
聽到周衍說的亓教授被惡鬼蠱惑而死，貓眼裏露出嘲諷。
這些人真是什麽鍋都往他身上甩。
他倒是蠱惑了一個人，卻沒成功，反被對方算計。
想到這，貓臉一黑，不想了。
不過，不是他迷惑，這老頭為什麽自盡？
姬容璋可不認為，亓教授死之前說的，願獻祭自己讓他降世是真心的。他兩千多年沒出去，連昔日部下也都被拘入地府，陽間的人都不知他的名號，有沒有信徒他不知道？
是這老頭故意的，在故意破壞那些人的任務？
這樣想著，姬容璋就覺得太有意思了。
那亓教授跟這些人不是一條心，說明他背後另有勢力，那勢力讓那老頭不惜一死，毀掉梵小洛他們的計劃。
那這個勢力的目的，是什麽呢？
這時，兩個特種兵用擔架擡起了亓教授的屍體，姬容璋註意到，亓教授耷下去的手腕內側，閃過一抹紫色。
那好像是，一個圖案？
那圖案做的精巧，似乎與筋脈長在了一起，隨著亓教授生命力的流失，圖案顏色也在變淺，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無影蹤，無人察覺。
姬容璋將這個圖案記住。
梵小洛註意到姬容璋的動作，看向了亓教授。
此時，亓教授已經被蓋上白布，擡上了一架軍用飛機，機艙門一關，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姬容璋看的，是什麽？
想不通，梵小洛也不想費腦子去想，這些都跟她沒關系了。
任務已經結束，她只管跟谷老要一下尾款，報銷一下這次行動過程中的損失，開開心心回家就好了。
在大墓裏耗費時間太久，轉眼假期要結束了，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家去。
至於姬容璋附身的小黑貓……
就讓特管局去操心吧，這個部門人才濟濟，肯定有辦法困住姬容璋，反正她的任務完成了。
這事不用梵小洛說，谷老那邊已經聯系上了人，匯報事情進展，同時說了姬容璋的情況，得知上面會派人過來處理，並且人已經在仙城，放下了心。
谷老看了眼漫不經心的公子璋，盡管公子璋靈魂已經被關進了小黑貓的軀體，仍不敢輕視。
小貓崽的肉身只束縛住了公子璋靈魂，卻做不到抹殺他，也限制不了公子璋的能力，看在大墓裏，他能輕松召來十萬殉人，就知道了。
要是他繼續為非作歹，沒有人能控制。
除了梵小洛。
梵小洛是目前唯一能限制公子璋行動的人了。
谷老心裏一動，用開玩笑的語氣對梵小洛道：“小洛，要不，你收養這只貓？”
梵小洛想也不想婉拒：“前輩，我現在是養活自己都難，而且我爺爺身體不好，家裏不能養貓。”
開玩笑，好容易把惡鬼丟出去，她才不要把這家夥再帶回家。
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谷老看到梵小洛避之不及的態度，嘆了口氣，不好再說什麽。
轉眼，大家都收拾好了東西，坐上了直升飛機。
來時為了低調，大家是假裝上山的旅客，坐越野車上的山，回去時都累得不想動彈，誰還想走山路，索性都坐上了部隊派來的私人飛機。
梵小洛作為唯一能控制住姬容璋的人，揪著小黑貓，硬是把這家夥帶到了飛機上。
出乎預料，姬容璋沒有反抗，乖乖的，任由梵小洛揪著自己上了飛機。
這反倒讓梵小洛意外了，她狐疑地打量對方。
姬容璋沒做什麽，跳上飛機後，左顧右盼，然後仿佛主人一樣，霸占了個最舒服的靠窗座位，腦袋往窗外望。
梵小洛跟在小黑貓後頭，一眼不眨地盯著，坐在了他旁邊。
“扣上安全帶。”梵小洛給自己扣上安全帶，提醒對方。
姬容璋偏過頭，看了眼安全帶，又看了眼自己巴掌大的身子，似乎是想不明白，一只貓有什麽必要扣安全帶。
但還是擡爪，勾起帶子，“啪”地扣上。
然後腳踩著安全帶，繼續看風景。
梵小洛：“……”
算了，只要這家夥不搗亂，管他呢。
飛機緩緩升空，穿越重重山脈。
呼吸著山外的新鮮空氣，梵小洛感覺一陣放松。
透過窗戶往下望，因為神都山脈海拔高的緣故，飛機離山很近，依稀能看見下方的景象。
俯瞰的神都山脈，仿佛一條雄壯的巨龍，美得讓人神迷。林海茫茫，很多在外面早已絕跡的生靈活動，斑羚，黑熊，雲豹，偶爾還看到，幾只金絲猴尾巴勾著樹梢，在山谷裏跳。
飛機再往前走，居然還看到了一只熊貓幼崽，爬上了高高的樹，抱著樹枝萌噠噠地往天上望。
張明徽激動地叫了起來：“熊貓，野生大熊貓！”
谷老罵他大驚小怪，然而自己也勾著腦袋去看，“哪呢哪呢？”
梵小洛看著這一老一小，忍俊不禁，這時感覺到腿上一沈，好像跳上來個什麽東西。
她用手下意識一摸，摸到了蛇冷冰冰滑溜溜的鱗片，忍不住一哆嗦。
柳四娘眼神幽怨極了：“好你個梵小洛，對著幾只臭熊和猴子稀奇得不行，對老娘卻是滿臉嫌棄，我給你沒完！”
梵小洛虛弱：“……柳姐。”
蛇跟毛絨絨能一樣嗎？
柳四娘蛇信涼絲絲一吐，“怎麽不一樣，我們蛇不可愛嗎，又瘦又長的一條，顏色還鮮艷，哪裏可怕啦！”
梵小洛：“……”
就是這樣才可怕好不好。
梵小洛覺得跟一條蛇比較審美，不是啥明智的行為，趕緊把話題扭回正道，問柳四娘來找她幹什麽。
柳四娘立即露出狼外婆的表情，溫柔地問：“小洛洛，你這次回去以後，打算做什麽呀？”
梵小洛想了想，如實道：“先拿這回做任務的尾款，然後回家。”
回家以後，她要給爺爺做手術，等爺爺身體好轉，她還得回公司，按部就班地上班。
她目前的工作雖然工資有點低，好在活兒少，清閑，她可以利用空閑時間做點別的兼職，比如接點特殊的單。
柳四娘微笑：“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西南分局啊？”
梵小洛：“？？？”
梵小洛還沒回答，聽到隔壁谷老憤怒的聲音：“柳前輩，不帶您這樣的，小洛明明是我們先碰到的。”
谷老還想梵小洛加入他們西北分局呢。
如果說下墓之前，谷老還有點猶豫，要不要招梵小洛進入西北，那這次看到梵小洛在墓裏的表現，谷老就一點兒猶豫也沒有了。
像這樣的苗子還不招，不招就晚了。
柳四娘危險地瞪了谷老一眼，吐了吐蛇信，“小洛洛可是我們西南的人，跟你們西北沒關系。”
谷老也顧不得會不會得罪柳前輩了：“那可不一定，小梵以前可不是西南的人，只是暫住西南。”
柳四娘：“我說她是我們西南的就是我們西南的！”
谷老委屈：“前輩您不能這樣……”
兩個老前輩就梵小洛要去哪個分局，劇烈爭執了起來。梵小洛在旁邊聽得一臉無奈，兩人都還沒問她的意見，她還沒說，一定要去特管局。
那她想去嗎。
當然想。
分局幾乎包攬一片區域的靈異事件，無論加入哪個分局，接下來就不用自己花費時間去找客源，能省一大部分的心力。
不過，具體加入哪個地區，還是要看兩邊給出的待遇。
柳四娘：“你要來我們這裏，每月底薪五萬，加五險一金哦。”
梵小洛可恥的心動了。
柳四娘笑了笑，又道：“此外還有餐補，交通補貼，通訊補貼。分局給提供任務，只需繳納百分之五的任務金用作分局運轉，剩下的全歸你。”
梵小洛：“！！！”
谷老瞥了眼柳四娘，趕緊道：“說得好像誰沒有一樣，我們西北跟她一樣，另外不強制上班打卡，允許遲到早退，同事之間友愛互助，你遇到麻煩了在群裏喊一聲，馬上有人趕過去幫忙……”
谷老招納梵小洛時，祁老也聽到了，往這邊看了一眼，臉色有點別扭，還是配合谷老，點了點頭。
祁老在出墓以後，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對梵小洛的態度一直很奇怪。
想道歉，又拉不下來臉。
他心裏的別扭感，在梵小洛出了墓，為在大墓裏的冒犯來找他和谷老道歉時，達到了頂點。
所以，聽到谷老要招納梵小洛，難得的，祁老沒有反駁。
可能梵小洛跟梵凈真的是兩個人，是他著相了。
梵小洛聽完兩邊開出的待遇，認真思考了下，選擇了西南分局。
梵小洛謝過谷老的看重，“我家住蓉城，還要照顧爺爺，來回方便些。”
“放心，以後在西南，有姐姐罩著你。”聽了梵小洛的選擇，柳四娘高興地纏住梵小洛的脖子，嘶嘶吐信。
冰涼涼的觸感，讓梵小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柳姐……”
雖然她不怕蛇，但被蛇勒頸的滋味也瘆人啊。
谷老羨慕地望著柳四娘，嘆了口氣。
沒想到，他沒能留住人才，居然是因為住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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