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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鬥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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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鬥線

男童裂開嘴,露出密密匝匝的小白牙,陰森森地凝視梵小洛。

梵小洛看到男童,想到兩幼童的遭遇,年紀小小的就被活埋在橋墩底下,露出不忍。

但還是向男童舉起了魯班尺。

她同情鎮橋靈的遭遇,但再悲慘也不是濫殺無辜的理由。

出乎預料,男童這回對魯班尺沒有絲毫畏懼,眼珠子瞥了下魯班尺,流露出不屑。

梵小洛:“……”

合著之前那麽害怕,是在演我呢?

梵小洛憤怒地放下魯班尺,從挎包裏拿出另一樣武器,墨鬥。

這是魯班門另一個比較著名的法器,墨鬥。

墨鬥與魯班尺一樣,是祖師爺魯班傳下來的,具有辟邪驅邪功能的法器。

關於墨鬥能辟邪的原因,有些木工說是因為墨鬥裏附有祖師爺魯班的神力,遇到鬼魅時會保護他們。另外還有人說墨鬥是木匠丈量的工具,只畫直線,具有一定的正氣,本身便令陰邪之物畏懼。

這些說法都有道理。

不過梵小洛手裏的墨鬥,能有驅邪效果,是因為這是祖傳下來的老物件,墨鬥被歷代魯班傳人拿去誅過惡鬼,鎮壓過邪祟,還打過僵屍,沾染了前輩身上的靈氣,加上曾被置於香案上日夜供奉,日久天長沾染上厚重的願力,這份願力賦予了墨鬥對抗鬼神的力量。

可以說,梵小洛手裏的墨鬥,比她才拿到手沒幾年的魯班尺,威力強了很多很多倍。

這回,男童望見墨鬥,感覺到上面累積的煞氣,小臉繃緊,往後退了一步。

後退時,眼睛死死瞪著墨鬥,眼神裏除了畏懼,還有一抹怨毒。

梵小洛見墨鬥有效,以墨鬥對著男童,倒著上臺階。

男童大眼睛盯緊墨鬥,竟也跟了上來。

“別靠近!”梵小洛一手扒拉住唐妙可,一手將墨鬥往前一戳,冷冷地警告。

男童卻不理會她,梵小洛上一層臺階,他也跟著走上一層臺階,眼底浮動著戾氣。

就在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男童淒厲地尖嘯一聲,似乎終於忍不住,懷著滿腔的怨恨,向梵小洛撲來。

梵小洛瞳孔一縮,擡起了自己的手掌。

轟隆——!

只聽見一道震耳的轟鳴聲響起,一團比張明徽剛才大很多倍,足有嬰兒手臂粗的雷光出現。

男童瞧見雷光,鬼物刻入骨髓的畏懼出現,轉身就想逃跑,雷光卻聲勢洶洶地籠罩住他周身,穿過了他身體。男童幾乎凝為實體,不懼陽光的鬼身急速變淡,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啊——”

雷聲消失,男童身形幾乎維持不住人形,如一團風中搖曳的燭火,顫顫巍巍,風一吹馬上就要消散。

“都給過你機會了,你仍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

梵小洛面無表情地上前,掌心聚氣,再度擡起。

面前忽然刮過一陣陰風,鎮橋雙靈裏的女童出現。

女童滿臉悲愴地跪在地上,嘴裏“啊啊啊”地叫,祈求梵小洛手下留情。

梵小洛冷著臉,“手下留情,要不是我有能力自保,你們可會留情?”

爺爺教導她,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鬼魅,也要給他們留一線生機。當然,要是對方不肯要,那就算了,不必再留情。

女童流出眼淚,不停磕頭,嘴裏嘰咕嘰咕說著鬼語。

梵小洛學過幾句鬼語,很費力才聽懂,女童是在道歉,求饒,說他們有苦衷之類的。

她不為所動。

還是那句話,再有苦衷,也不是害人的借口。

眼見勸不動,女童雙眼怨毒地瞪大,身上騰地冒出濃濃的煞氣,突然朝梵小洛撲來。

梵小洛冷哼,甩出墨鬥線,纏繞住女童。

帶著誅鬼力量的墨鬥線,一纏上女童的腰,便快速縮緊,女童身上冒出大量的青煙,慘叫連連。

就在這時,女童幼小的身體裏忽然躥出一股金光,化成一層透明罩子,迅速包裹住了她全身。墨鬥線面對這層金光,如普通的棉線,無奈滑落。

看到護住女童的金光,梵小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功德?!!

女童在功德金光的保護下,神智也清醒了,明白自己逃不掉,眼淚流的更兇,又面對梵小洛跪下來,不停地磕頭求饒。

“你身上怎麽會有功德?”梵小洛不解。

女童身上的金光,就是功德。

功德只有對世人做了大貢獻,且一生為善的人才能獲得,那是上天的獎勵。功德深厚者,天道鐘愛,憑這一句話就能看出功德是多好的東西了。

鎮橋靈害死了那麽多人,身上還能有功德?

女童“啊啊啊”又說了半天。

梵小洛頭疼地分辨出,她說身上的功德來自爺爺,爺爺生前是大善人,死後有功德,把功德全留給了他們。

梵小洛一怔,不知怎麽就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如果她遇到了危險,爺爺也會和兩個鎮橋靈的爺爺一樣,拼盡一切保護她吧。

梵小洛神色緩和,問女童:“你爺爺是誰?”

能有那麽多功德,還毫不猶豫就給了兩個孫子的老人,生前肯定疼愛極了這兩個小輩。

女童又是“啊啊啊”。這一聲更難辨認,老半天,梵小洛才知道,女童說的是,村長李廣德。

村長李廣德?

這、這不是親手把兩個幼童埋進橋墩的人嗎?

梵小洛心裏大為驚訝,趕忙又問女童。

這一問,似乎觸及了女童心裏最深的怨念,女童滿臉猙獰地說了一段鬼語,“@#¥%*#@¥%%&!!”

梵小洛:“……”

完全聽不懂。

梵小洛痛苦地揉了揉腦殼,算了,不問了。反正萬壽橋出事的答案找到,夠她通過考核了。

梵小洛:“留情可以,把我朋友的魂魄放了。別說沒有,你們糊弄不過我。”

唐妙可的魂魄是在橋墩下丟的,短時間內不會離開身體太遠,然而引魂燈卻怎麽也招不回她的魂魄。只有一個可能,她魂魄被人扣住了。

再說了,別看張明徽吊兒郎當,其實本事不弱,能迷惑他的神智,並從他面前帶走唐妙可的人,不多。

女童聽到梵小洛的要求,面上露出遲疑,但發現梵小洛眼神變冷,打了個哆嗦,趕忙拋出唐妙可的魂魄。

梵小洛手一伸,接住魂魄。

正想找個什麽東西裝時,女童帶著男童,飛一般逃走了。

梵小洛:“……”

她忘了跟鎮橋靈說把張明徽放了。

算了,鎮橋靈受了重創,要這樣張明徽還走不出來,以後也別說自己是龍虎山掌門的徒弟。

想到這,梵小洛心安理得地抱著唐妙可走上最後一層臺階,上了大橋。

橋上白霧淡化了很多。

不知是鎮橋靈實力被削弱,還是沒膽子再阻攔自己,梵小洛這一路走過去,再沒遇到阻礙。

梵小洛走到橋尾,鎮橋靈手伸不到的地方,將唐妙可放下,解開捆綁她身體的鎖魂繩,把那一魂三魄放進去。

魂魄一放入身體,唐妙可脖子上的雙魚玉佩發出一股柔和的光澤,幫主人的魂魄歸位,並作修覆。

可能是唐妙可從小修煉的原因,魂魄本來就強大,正常人魂魄歸位後至少要修養兩天才能清醒,她沒過半個小時,就蘇醒了。

醒來第一眼,看見梵小洛,竟然毫不吃驚,禮貌地跟她道謝。

梵小洛:“你知道你剛才經歷了什麽?”

唐妙可虛弱地點了點頭:“魂魄游蕩在外的時候,迷迷糊糊,有點感覺。”

她知道自己被控制著走到了橋墩底下,也親眼目睹了自己被水鬼擠出軀體,也感覺到梵小洛和張明徽為了救她遇到了麻煩。她很著急,很想幫幫他們,卻魂魄被鎮橋靈禁錮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醒過來後,唐妙可有些虛弱,這是失魂的後遺癥,必須好好調養一陣子,才能恢覆元氣。

唐妙可卻顧不上自己的身體了,她驚訝地問梵小洛:“你剛才使用的那招,是……掌|心|雷?你也會掌|心|雷?”

額……

梵小洛眼神閃爍了下:“你看錯了。”

唐妙可激動:“我怎麽可能看錯,張明徽用的就是這招,那是他從小到大練的,一模一樣!只是,你的掌|心|雷比那家夥的更大,更厲害,我沒有看錯!!”

梵小洛:“……”

怎麽說呢,她用的,確實是正一道的掌心雷。

魯班門屬於民間教派,與正統玄門正規森嚴的教義不同,門規比較自由,魯班傳人可以滿天下行走,然後將所學到的都記錄在魯班經裏,這就導致魯班經越來越厚,裏面記載的術法也越來越多。

梵小洛也不知前人是怎麽弄到掌|心|雷的,反正到她這裏,掌|心|雷也成了可以學到的東西。她小時候跟爺爺修煉,爺爺特意教過她,說這是危機關頭能保命的一招。

但這招弱點也很明顯,特別耗炁,小時候她每次使用完,都會無精打采一會兒,並不是很喜歡這一招。

而且爺爺特別囑托,在別的玄門弟子,特別是龍虎山弟子跟前,盡量少用這招,被認出會很麻煩。

畢竟……這是人家的東西。

魯班經因為含有太多邪惡的術法,加上過去魯班傳人作風不羈,一度被列為歪門邪道,得不到正統玄門的認可。哪怕是現在魯班門幾乎隱世,成了絕教,也沒改變大家對他們的印象。

要再被發現,她使用了他們密不外傳的術法,不鬧起來才怪。

梵小洛沒有承認,轉移話題,“離魂不是小事,你先調理身體吧。”

唐妙可面色變化了幾下,安靜了下來。

很久,她聲音很悶的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恩人。我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呢。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唐妙可的朋友。”

梵小洛忍了忍,忍不住扶額。

該說張明徽和唐妙可不愧是情侶嗎,都這麽喜歡跟人交朋友。

唐妙可隨身背了個粉色的包包,她低頭翻找書包,找出一個小瓷瓶,吃掉了以後,蒼白的臉色慢慢好轉。

她抱緊自己,杏眼看了看面前的大橋,忍住眼底的擔憂,又問梵小洛:“你能告訴我,你從哪裏來的嗎?”

梵小洛淡淡道:“蓉城。”

“那還挺近的,坐高鐵才三個小時。”唐妙可點點頭,又問:“魯班尺是你的法器嗎?”

梵小洛“嗯”了一聲,唐妙可的下一句話,讓梵小洛楞住了。

唐妙可笑了聲:“那你應該是魯班傳人吧。”

梵小洛不知道該不該承認。

唐妙可歪頭,眼底有點小得意:“你騙不到我,我雖然道法不強,眼睛很犀利的。我雖然沒見過魯班傳人,但是聽長輩講過,你處理事情的手法,跟魯班傳人很像,而且你身上有魯班尺。”

梵小洛笑了一聲:“很多風水師都用魯班尺,有這個不稀奇吧。”

唐妙可:“是不稀奇,但你手裏的墨鬥,是件老古董,至少用了兩百年,祖傳的,我沒說錯吧。當然,同時用魯班尺和墨鬥的人,也有。但擁有古董級別的墨鬥,除了魯班傳人,我再也想不到別人了。”

梵小洛有點佩服唐妙可了:“你很敏銳。”

“那是。”唐妙可洋洋得意,跟著,又著重承諾了一遍,“你放心,我不會出賣朋友,說不告訴別人,就不告訴別人。”

梵小洛心道,就算告訴別人,也沒什麽。

就是會麻煩了點,可能會有很多玄門的人登門拜訪,到時候應付應付就過去了。

唐妙可興致勃勃,眼神有種莫可名狀的興奮:“你來S省,也是為了那件事嗎?”

哪件事?

梵小洛不知道唐妙可說的什麽,也懶得問,懶懶散散道:“只是想掙點錢。”

畢竟,日薪兩萬的工資,哪個社畜不眼饞。

“噢,這樣啊。”唐妙可這輩子沒體驗過沒錢的滋味,幹巴巴道:“掙錢,也挺好的,自食其力。”

梵小洛聽著唐妙可在旁邊像個話癆一樣,絮絮叨叨地聊,有些無奈,“你到底想問什麽?”

唐妙可眼巴巴望著萬壽橋,“你說,張明徽還能出來嗎?”

梵小洛無語,早這麽問不就好了,拐彎抹角不累嗎。

“鎮橋靈傷得不輕,無力控制水鬼。他很快就會出來了。”

果然,就在梵小洛的話落下沒十分鐘,迷霧裏就走出來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唐妙可眼珠大亮,“張明徽!”

張明徽擡眼,看到了坐在梵小洛旁邊,已經蘇醒的唐妙可,瞬間驚喜:“妙妙!”

唐妙可張開了雙臂:“老公~”

張明徽大步朝這裏奔來,“寶寶!”

梵小洛: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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