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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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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替身

聽著橋下的救命聲,梵小洛擰眉,但想到上輩子唐家藥館的恩,還是掉頭往橋尾跑去。

橋尾右邊有一條石頭砌的臺階,正常情況下是用一扇小鐵門鎖上,但現在,鎖被人強力破開。

應該是張明徽和唐妙可下來時用腳踹開的。

梵小洛皺起眉頭,唐妙可不懂橋下有多危險,貿然下來也就算了,張明徽作為龍虎山子弟,怎麽也這麽莽撞?

但是她來不及想明白了,梵小洛想著救人,順著臺階來到鵝卵石鋪設的斜坡上。

下了橋,便被濃霧包裹了。

四周出乎預料的寂靜,沒有蟲叫,沒有水聲。

因為是夜裏,靠近水邊,溫度低得凍人,梵小洛兩只手攏在一起,不停往手心裏哈氣,然後憑著唐妙可的呼喊聲找人。

奇怪的是,明明聲音不遠,走了卻不止十分鐘。

白天望著沒多長的斜坡,這時好像沒有盡頭。

梵小洛走著走著,意識到可能遇到了什麽。眼神一凜,當機立斷從挎包裏抽出魯班尺,往濃霧裏一指。

“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

隨著咒語念出,白霧像被一股至剛至陽的氣息沖淡,梵小洛視野恢覆清明。

感覺到腳下的觸感不對,一低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瀟水河邊,冰涼河水已經漫過了腳踝。

鞋都濕了,她完全沒有感覺。

梵小洛抿住嘴唇,從水裏走出來,繼續沿著河邊走,走了大概兩分鐘,沒見到唐妙可,先見到了張明徽。

張明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煩,還在笑嘻嘻地跟直播間裏的觀眾友好互動:“聽說這座橋上死過二十幾個人,其中有一半以上是跳河的。甚至還有晚上路過這附近的網友說,他們經常聽到這橋下有哭聲,嗚嗚,嗚嗚,現在大家聽聽,是不是這種聲音……”說著將攝像頭對準白霧。

還真有嗚咽的聲音傳來,如泣如訴,好像是女鬼的哭聲。

直播間觀眾冷汗都冒出來了,很多人尖叫著閉上眼。

【啊啊啊啊啊啊有影子有影子,橋洞裏有兩個小孩的影子!!!】

【我靠,從小看恐怖片心如止水的我,每次看主播直播都能嚇出一身冷汗!】

【我是一邊尖叫一邊又忍不住看……太佩服主播了,主播是吃什麽長大的,膽子比正常人都大。記得有一次主播去一個兇宅探險,還敢卡在十二點玩招魂游戲,主播沒嚇死,我快嚇死了。】

【臥槽,鬼啊,主播小心你身後!!!】

站在張明徽身後的梵小洛:“……”

雖然她不算絕世美女,但也還沒醜到被當成鬼吧。

張明徽看到粉絲提醒,轉過身,見是梵小洛,松了口氣:“你也下來了?”

梵小洛沒有回答他,往他周圍望了一眼,“唐妙可呢?”

張明徽想也不想道:“在我後面啊。”

梵小洛臉色倏地一沈:“你好好看看,站在你後面的到底是什麽?”

張明徽意識到不對,回頭去看。這一看不當緊,他渾身血液一涼。

他身後哪裏有什麽人,只有一只紅色高跟鞋!

這一幕,把直播間的粉絲嚇得頭皮發麻。

【小唐姐剛才還在主播身後,什麽時候變成的高跟鞋!!】

【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這是主播安排的環節嗎?如果是,那你成功嚇到我了!!!】

張明徽嘴唇發白,這當然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環節。

他每次直播都是先做調查,確定有臟東西了才過去,直播捉鬼兩不誤。因為實力還可以,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發現唐妙可不在身後,張明徽冷汗都冒出來了,深吸了口氣,馬上摸出手機給唐妙可打電話。

梵小洛早有經驗,提醒他,“手機打不通。”

果然,手機嘟嘟響了幾聲,便傳來一道提示音,【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後再撥……】

連續撥打了五六次,提示都不在服務區。張明徽捏緊了手機,手都在發抖:“她剛才還在我後面,我讓她跟著我,怎麽可能……”

梵小洛心裏也著急,問張明徽:“你們怎麽會突然下橋。”

張明徽仔細回想了一下:“是鎮橋靈。”

張明徽本來沒有下橋的想法,他和唐妙可一起塗抹了牛眼淚後,沒多久便看到了鎮橋靈。唐妙可是個十足的顏控,見兩鎮橋靈圓頭圓腦長得可愛,就湊過去跟他們說話,兩個鎮橋靈都沒回她,只是用手指指了指橋下,好像在讓他們下去。

張明徽出於謹慎,沒有下去,還攔住了唐妙可。

後來鎮橋靈又出現了一次,眼巴巴望著他兩。對上鎮橋靈的眼神,他也沒明白自己怎麽想的,迷迷糊糊的就跟著來了橋下。

張明徽對鬼怪之類的向來敏感,要在平時,他在下橋的那一刻已經警覺起來。但這次很奇怪,他一貫的敏銳像是被屏蔽了,還心大的搞起了直播,連唐妙可走丟了都不知道。

想起這點,張明徽只覺得後悔:“有東西在搞鬼,是鎮橋靈,還是別的邪物……”

能無形中控制他神智的,肯定不是一般的邪祟。

梵小洛思索鎮橋靈的異常舉動,不明白他們這麽做是要幹什麽。

無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都是居心不良。

梵小洛道:“先找人。”

她剛才聽到了唐妙可的求救聲,那聲音聽起來不對勁,很有可能遇到了麻煩。

說著梵小洛用魯班尺劈開面前的白霧,這把平平無奇的木尺,卻突然冒出了淡淡的白光,將無形的白霧像撩撥窗紗一般輕輕撥開,還給視野一絲清朗。

張明徽看了她一眼,手從身後背包裏取出一張符箓,快速施展了個手訣,符箓火光燃起,周遭白霧像被燙到了一樣,逃一般逸散。

梵小洛見張明徽符箓的效果,露出讚嘆:“聽說龍虎山弟子精擅符箓一道,名不虛傳。”

張明徽這時也慢慢冷靜下來,謙虛道:“龍虎山術法眾多,我主修符箓與丹道。你也不差。”

張明徽瞥向梵小洛手裏看似平平無奇的魯班尺。

魯班尺是風水師慣用的工具,然而他見過的那些風水師,都只將魯班尺用做勘驗吉兇的工具,也有人用魯班尺來打鬼,卻僅只能驅趕一些修為淺的小鬼,再強點的厲鬼,就奈何不了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炁”隨意賦在尺上,發揮出與符箓相同的效力。

炁即先天之氣,是人結胎之後的元氣,這是一種形而上的能量,是萬物本源。

這麽解釋的可能有些人不懂,打個比方說,正常人都是要通過呼吸才能生存,一旦停止呼吸便會死去,然而胎兒卻不用,他們在母親肚子的羊水裏泡著,沒有氧氣,體內卻自有一股能支撐他們生長的能量,這股能量,便是道家所說的“炁”。

通常情況下,普通人的炁是有固定量的,無法補充,隨著人的長大而逐漸消耗。炁消耗完,人的壽命也走到了盡頭。

而道家卻能通過修煉,將先天之炁存於體內,通過吐納天地之氣,強大功力。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更絕妙的修煉方法,煉丹。通過修煉內丹,來增長這種能量,煉至後期,不食五谷,白日飛升。

張明徽從小跟隨師父修煉內丹,丹道,並不是世人理解的煉制丹藥,而是修煉內丹,煉炁。

他修煉將近三十年,從小便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自然心高氣傲,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修煉出來一點,僅能做到將炁蘊於符箓,通過符上覆雜的線條影響周圍磁場,達到攻擊的目的。

卻做不到將炁隨意附在武器上,這其中要耗費的功力太恐怖了。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他師父張天師,以及另外幾個與師父同輩的老家夥。

沒想到在這裏遇見的一個同輩人,這同輩甚至還比他小一點,已經能做到了。

要是在以往,張明徽肯定要追問對方哪門哪派,跟對方深入切磋一番。

但現在,張明徽也顧不上這些了,繃著臉,一門心思找人。

白霧彌漫,兩人各展所長,終究是梵小洛快一步,在橋墩底下找到了唐妙可。

沒來及松口氣,看清了唐妙可的處境,心又一下子提了起來。

水面寂靜,唐妙可雙腿站在水中,身體詭異地折疊成一百八十度,臉頰快貼近水面。

從水底下探出了一雙慘白的手,抱住唐妙可的頭,靜默不動,似乎在進行某種詭異的儀式。

梵小洛瞇起眼睛,掌心裏醞了氣,往那水鬼方向猛地一推。

那掌氣蘊含了梵小洛憤怒之下的力量,如一柄無形的利劍,徑直朝水鬼而去。

水鬼驚叫一聲躲開攻擊,手從唐妙可頭上拿開。

替身儀式中斷,水鬼發出歇斯底裏的吼叫,怨毒地盯著岸上的梵小洛。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能完成替身了。

這是她等了十幾年,才等到的命格最好的替身。她殺夠了人,接下來只要進入這具軀體她就能……

張明徽這時趕來,見到唐妙可,就要下水,卻註意到了身軀擋在唐妙可前面的水鬼。

想要救唐妙可,必須先處理攔在前面的水鬼。

他掏出風水羅盤看了眼,指針快轉出了殘影。見這情形,他額頭驟然滑落一滴冷汗。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跟師父去一個兇宅裏,抓一個百年以上的厲鬼。

這個水鬼,不是他一個人能對抗的,或許他跟梵小洛兩個人合力也打不過。

打不過,也要打。

張明徽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了某種決定。手往身後一抓,抽出一沓符箓,看了眼梵小洛,道:“我去引開那只水鬼,你幫忙救妙妙上來。”

他沒把握能贏,但能引走水鬼,就能多爭取一點時間。

梵小洛一把拉住張明徽,“不用,水鬼交給我,你去救人。”

不等張明徽說話,梵小洛就跳下了水。

水鬼尖叫一聲,就朝梵小洛撲了過來。

替身儀式失敗,水鬼恨極了梵小洛,滿心滿眼都是弄死她。

水鬼倒也想換梵小洛當替身,然而看了眼這女人面相……呸,黴氣罩頂,狗都不要,還是拖下水淹死吧!

恨意讓水鬼空前強大,幾乎是眨眼間就閃身到了梵小洛跟前,瞪著血紅的雙眼,五指成爪,就要抓梵小洛的頭蓋骨。

她手還沒碰到梵小洛,腦袋上先挨了一記魯班尺。

自從死後再也沒感覺到疼的水鬼,此刻仿佛靈魂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猝不及防發出淒嚎。

張明徽被這聲鬼叫嚇得一哆嗦,扭頭,就看見了梵小洛面無表情壓著水鬼痛打的場面。

張明徽:“……!!!”

張明徽瞠目結舌地挪開視線,趁水鬼被引開,小心翼翼游到唐妙可身邊,把人撈到懷裏。

唐妙可已經陷入了昏迷。

“妙妙,妙妙?”張明徽手指顫抖地探了下鼻息,狠狠松了口氣,還好,還有氣息。

萬幸水鬼抓走唐妙可,只是把她當成了替身,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溺死她,給他們爭取到了救下她的機會。

張明徽趕緊將人帶上岸,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卻發現,他怎麽都叫不醒唐妙可。

將手貼上唐妙可天靈,臉色瞬間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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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梵小洛一手揪住水鬼長長的頭發,一手拿著魯班尺猛抽水鬼。

她從學會走就跟隨爺爺捉鬼,十幾歲也曾挑戰過一個上了一百歲的厲鬼,面前這個水鬼對梵小洛來說還不算什麽,幾尺子落下去,水鬼身上的戾氣就十不存一,身影也漸漸透明。

就在水鬼被打得只剩拳頭大時,她被岸邊張明徽的聲音驚到了。

聽聲音感覺不對,梵小洛停了手,收了魯班尺,上了岸,走到張明徽身邊。

張明徽坐在地上,懷裏抱著唐妙可,臉色難看。

梵小洛心裏一沈,看向他懷裏的唐妙可。

臉色蒼白,氣息虛浮,似乎少了點什麽。

梵小洛看向唐妙可胸口的地方。

唐妙可戴的玉佩被無意拉了出來,那是一對頭尾銜接的錦鯉,雙鯉中其中一條通身碧透,泛著水一樣的色澤,能看出是品質極好的玉,但另一條看上去十分不好,通身渾濁,不僅如此魚身還似遭遇了重擊,布滿細碎的裂痕。

玉本身有養氣的作用,錦鯉更是能給主人帶來好運,現在玉渾濁且碎,兆頭不好。

註意到梵小洛視線,張明徽嗓子嘶啞:“這是妙妙從小戴在身上的護身玉,伯父伯母請人開過光,能擋煞的。”

現在玉碎,主人情況堪憂。

“她丟了一魂三魄,必須馬上招魂。”梵小洛檢查過唐妙可身體。

張明徽點頭,他也看出了唐妙可的狀況,但是頹然道:“招魂需要鎖魂繩,引魂燈,我沒有。”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互相協作,緊密相關,一旦有哪一個魂魄離開肉身,其他魂魄也會出現不穩。鎖魂繩就是用來綁住肉身,防止剩餘的魂魄跑出去的。而引魂燈顧名思義,是用來吸引走失的魂魄,並引導他們重歸肉身的。二者缺一不可,然而他一樣都沒有。

他們還以為,這趟來S省只是來探墓,誰能想到會遭遇這些事。

話才說完,就見梵小洛手伸進挎包裏,拿出了一把紅繩。

然後,又拎出一盞白色的紙紮燈籠,附帶一根白色蠟燭。

張明徽:“……”

梵小洛:“這些,夠用嗎?”

說著又要翻挎包,不夠還有呢。

“夠了夠了!”張明徽反應過來,把紅繩和招魂燈都拿了過來,有了這些,他就確保能招回唐妙可的魂了。

但是,張明徽震驚地望著梵小洛的那個小挎包,驚訝這小口袋怎麽能裝下那麽多東西。

梵小洛嘆了口氣:“這些,本來是打算賣的。”

都說了,她這次來S省的目的,除了探墓,還有賣貨。所以不管有用的還是沒用的,她都帶了很多,打算賣給一起探墓的玄師。

探墓給的報酬,只夠給爺爺做手術的,後續還要吃好吃的調養,說不定還要化療,買各種昂貴的藥,樣樣都要錢,十萬塊不過是杯水車薪。

張明徽感動極了,“謝謝,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張明徽的朋友了。”

梵小洛心裏那個痛,如果可以,她更想要錢。

但張明徽沒有,他只有不用出錢的友誼。

梵小洛肉疼:“還不招魂?”

再不招魂她把東西拿回來了!

張明徽趕緊拿起紅繩,在唐妙可身體上捆綁了起來。他捆綁的方式很覆雜,每隔幾寸就要打一個繩結,同時嘴裏念叨著什麽。先綁住四肢和頭腦,最後在胸前打結……

張明徽忙著鎖魂的時候,梵小洛也沒閑著,提著魯班尺,留神關註周圍動靜,提防有孤魂野鬼出來壞事。

招魂需要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這裏陰氣極重不是個好地方。但是沒辦法了,唐妙可失去的魂魄必須盡早找回,不然,耽誤時間越久,魂魄游蕩得越遠,找回來越難。

梵小洛凝神戒備。

四周出乎預料的安靜,在剛才那只水鬼被揍過之後,再沒動靜,一片死寂。

要不是白霧還沒散,梵小洛幾乎以為,已經安全了。

但白霧不止沒散,反而更濃了。

冥冥中好像有雙眼睛,在暗中盯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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