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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古宅嫁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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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古宅嫁衣8

江遲遲扭頭往廳堂內看去。

兩把八仙椅擺在上首,中間隔著一張黑檀木桌,桌面擺著一個鮮血淋漓的豬頭。

火燭昏暗,沈老爺與沈夫人坐於高堂,熱切笑容印在他們青白僵硬的臉上。

廳堂兩側站滿了前來觀禮的“客人”,其中就有大少爺。他們頂著同樣蒼白的臉,露出如出一轍的熱切笑容。

“吉時到——請新娘入棺!”喜婆尖利的聲音響起。

“入棺!”

“入棺!”

含混不清的聲音從院中嗡嗡響起,匯成一片。

密密匝匝的紙人湧向江遲遲和虞念慈。

“廢紙做的東西也配說話?”虞念慈怒罵時將三道靈符甩出。

靈符燃起赤紅火焰向前飛去,沾上身便不可遏制地燒起來,短暫形成了一道屏障。

這給江遲遲爭取到一點時間。一張空白靈符貼在大門正中,她咬破指尖蘸上墨鬥中的墨汁,屏氣凝神開始書寫。

身後不斷傳來紙人尖嘯與靈符燃燒的“滋滋”聲,以及虞念慈越發沈重的喘氣聲。

染血的墨鬥汁質地厚重,透出流動的華光。

這是她第一次畫淬了指尖血的鎮宅符。符成,畫符者不死,鎮宅符不破。

符篆課的老師曾再三告誡,學生不許私自畫淬血的鎮宅符。

輕則反噬,重則喪命!

可靈師肩負庇佑蒼生的責任,江遲遲清楚自己沒法在混戰裏護住三個人,這符必畫不可。

這種能逆轉他人命數的符篆,每一筆落下都如同剜心。

機械畫符什麽時候才能被發明,做一顆洋蔥都比做靈師痛快,這麽賣力保護蒼生下輩子做只峨眉山的猴子不過分吧.....江遲遲在心裏神志不清地發瘋,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

“殺了她們。”喜轎內傳來沈婉陰沈的聲音。

廳堂內的沈氏夫婦與大少爺像木偶般朝虞念慈撲去。

“砰”一聲巨響,虞念慈飛撞在窗戶上,抖落一地木屑。

她擦去唇邊滲出的血,提劍再上。

三只怨鬼不知畏懼不知疲倦與她纏鬥,虞念慈一把桃木劍舞得淩厲,將背後的江遲遲牢牢護住。

幾顆豆大的汗砸在地面上,江遲遲視線險些渙散,連在心裏發瘋的力氣的沒了。

最後一筆了......她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穩住心神,啞著嗓子喝道:

“敕令,太歲九禦萬和護佑——”

濃黑的夜空似乎隱隱有銀電閃爍,一聲悶雷響起。

符成。

來不及喘息,她轉身提起劍,一劍挑開某個正要掐住虞念慈後背的大少爺。

江遲遲擡腿將他踹倒在地,鮮血混著墨跡落在大少爺臉上,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嘶吼。

他被死死踩在腳下,江遲遲壓著他,不過瞬息之間一道驅祟符落成。

華光流轉間,他化作一道輕煙被收入鎖魂瓶中。

“牛!”虞念慈忙裏偷閑朝江遲遲比了一個大拇指。

“送我進轎!”她低聲對虞念慈說。

對方擔憂地看了一眼她蒼白如紙的臉,咬牙點頭。然後用所剩不多的靈符為為她鋪出一條通往喜轎的路。

江遲遲耳邊掠過無數淒厲嚎叫,靈符化成的烈火熊熊燃起。

那頂喜轎越來越近......

近乎恐怖的陰寒瞬間籠罩,她胸口的玉墜灼熱到幾乎要將她燙傷。

桃木劍破空而來,劃落刺繡精美的轎簾——

如血般殷紅的嫁衣映入眼簾,一雙雪白的手指甲鮮紅。視線往上,新娘頭戴高聳金冠,繡金邊牡丹花的紅蓋頭下露出一張嬌美紅唇。

她柔柔一笑,聲音幽幽:“妹妹,怎麽還不入棺?”

話音落下,桃木劍無法再進半寸。

劍尖逐漸焦黑,一道細微裂紋順著劍身蔓延。

江遲遲頭皮發麻,這沈婉甚至不是紫衣怨鬼,可能已接近紅衣。

紅衣怨鬼,連導師進入都要萬分謹慎。

教務處這是來讓學生送外賣的吧!

她想撤出喜轎,卻發現雙腿已經被陰氣浸透,冷得像塊冰無法動彈。

紅蓋頭下的紅唇彎得更深,鮮紅的指甲寸寸逼近。

沈婉冰涼刺骨的手輕輕撫過江遲遲臉龐,留下陰氣入體的刺痛感。

“你演得最好,可惜,被發現的太早了。”她輕柔嘆息著,“你比沈茵討人喜歡,不若留下來陪我。”

“可好?”這是近乎呢喃的一聲。

江遲遲盯著幾乎要與自己鼻尖碰在一起的紅蓋頭,隱隱窺見了蓋頭下那張陰氣繚繞的青紫面容。

那冰涼的手已經扼上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緊。

她的喉嚨一陣滾動,然後就是條件反射般的一聲“嘔——”

響亮的幹嘔聲讓沈婉掐她喉嚨的動作一頓,青紫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隨之而來的是滔天怒火。

“呃......不好意思,我受不了鬼離我太近。”

江遲遲很誠懇道了個歉,然後反手將靈符狠狠往上一送。

“滋滋”聲響起,靈符與紅蓋頭仿佛遇火般同時焦黑卷曲。

沈婉的真容暴露在她的眼前,這本是一張妙齡少女的臉,但因為缺氧而死,顯得格外青紫猙獰,雙目滲血。

江遲遲被這張臉沖擊得腦海一片空白,但手上的條件反射動作依然流暢。

數張靈符“啪啪”往前一蓋,她機械般念著:“敕令——通尊急剎靈斃繳消。”

幾乎是瞬間,喜轎便燃燒起來。

濃郁到化為實質的陰氣剎那間掀翻了喜轎,靈符借來的烈火中伸出瘦骨嶙峋的鬼爪,朝著她的心口狠狠一抓!

“叮——”尖利指甲仿佛觸碰到堅硬至極的事物,被猛地彈開。

江遲遲被這陰氣掀翻出去,胸口陣陣發悶,狠狠撞在回廊柱子上。

仿佛五臟六腑移位,眼前陣陣發昏。

她“哇”地噴出一口血,在雪白靈師袍上濺出點點殷紅。

濃郁的黑暗中,一只鬼爪驟然抓向她的面門。

桃木劍一寸不讓擋在江遲遲面前,璀璨的靈光自劍尖爆開,黑暗中傳來了沈婉變調的憤怒嘶吼。

猛烈的陰風襲來,她被緊緊護在懷裏,一口溫熱的液體噴灑在她的肩頭。

“......念慈?”江遲遲倉惶摟住了面前的人,手摸到她的後背時,被冷得瑟縮了一下。

“真他爹疼啊......疼得變、變冰雕了。”江遲遲看不清虞念慈的神情,只能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喘氣聲。

“別說話、別說話了......”她腦袋嗡嗡作響,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滾落出來。

不遠處的喜轎已四分五裂,沈婉所在的位置如同一個漏鬥,整座府邸的陰氣、怨鬼都在匯聚。

在濃郁陰氣的包裹下,隱隱傳來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咀嚼聲中夾雜著沈氏夫婦的慘叫聲。

沈婉瘋了。江遲遲渾身發涼,不敢再拖延,連拖帶抱將虞念慈扶起來,摸著黑把人送入了貼著鎮宅符的房間。

不等虛弱的虞念慈反應過來,大門就重重閉合。

“江遲遲!你瘋了,開門!!”門內的虞念慈意識到她想做什麽,拖著虛弱的身體一拳一拳砸門。

“她發狂了。江遲遲背抵在門上,”聲音冷靜得可怕,“我有玉墜,不會死的。只要我拖到游宋收了鬼嬰,還有一絲轉機。如果我死了……”

江遲遲閉了閉眼睛,“裏面的人就拜托你了。”

倏地,整個院子暗了下來,寂靜一片。

一聲餮足的嘆息在濃郁陰氣中輕輕響起。

幾乎是一瞬間,陰寒從江遲遲面前掃過。她下意識提劍要擋,桃木劍已脫手狠狠飛出。

“啪!”遠處傳來它碎裂的聲響。

她的身後覆上徹骨陰寒,柔軟冰冷的雙手攏住她的脖頸。

耳邊是沈婉的嬌笑,她柔聲說:“真是讓人感動的情誼。別急,很快就送你的同伴來見你。”

空氣漸漸稀薄,因為缺氧,江遲遲眼前暈眩起來。

視線內的事物開始扭曲、光怪陸離。

江遲遲的符用盡,桃木劍已碎,沈婉看她如同在看一只垂死掙紮的螻蟻。

沈婉逐漸加重手上的力度,漠然看著她的掙紮。

“咻!”某種極細微的破空聲響起。

黑暗中,泛著隱隱流光的墨鬥線自下而上劃過。

沈婉鮮紅的長甲掉落在地。

“嘔......咳咳咳.....”江遲遲一手拿墨鬥,一手牽墨鬥線,就地一滾脫離了沈婉桎梏,咳得撕心裂肺。

“好、好,靈師法器......”身後響起沈婉陰惻惻的笑,“等這東西耗完,就是你的死期!”

江遲遲一言不發,隱入黑暗的角落,只想盡可能拖延時間。

劍、靈符、墨鬥是靈師標配三件套,其中墨鬥最強,蘊含規則之力,能束縛怨鬼。但它鬥中墨汁特殊,因為太貴了她買得不多。

“沙沙......”

江遲遲身後響起了紙張摩擦的聲音。

手中墨鬥線甩出,黑暗中響起紙張燃燒蜷縮的“吱吱”聲。

這頭剛解決完,陰風又從身前掠過。

她連忙牽起墨鬥線抵擋,可身後再次響起“沙沙”聲......

墨汁以驚人的速度消耗,江遲遲在黑暗中左支右絀,身上多了好幾道怨鬼留下的傷。

“咚”的一聲,她身後撞上了某個硬物。

伸手一摸,竟是冰冷黏膩的觸感。

是喜棺,這群紙人故意把她趕到了這。

她狠狠握著墨鬥,眼中多了幾分決絕。

墨鬥輕了許多,墨汁所剩無幾。江遲遲閉上眼,捕捉到細微的步搖晃蕩聲。

“叮鈴......”聲音從左側方響起,與此同時寒徹骨髓的陰風襲來。

她倏地睜開雙眼,一雙眼眸燦似星辰。

左肩被重重拍下,三盞燈滅了一盞,一口發黑的血從她嘴裏溢出。

也就在這一刻,江遲遲揚起墨鬥線,拼著最後幾滴墨汁,將線套在了沈婉的脖子上。

江遲遲身體後仰,重重跌入了未合棺的喜棺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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