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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古宅嫁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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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古宅嫁衣4

“滴答。”

銀針刺破指尖,一滴殷紅的血在金絲牡丹上暈開。

最後一抹暮色西沈,屋內漸漸暗了下來。

江遲遲怔怔看著手上的嫁衣,原來沈二小姐要嫁的是個死人。

嫁衣最後一朵金線牡丹終於繡完,她心不在焉揉了揉酸軟的手臂,朝著屋外喊去:“嫁衣繡完了,我要出去散散心。”

“二小姐,老爺有令,讓您安心待嫁,不可出門。”

江遲遲瞪著那門板,“我答應了姐姐,今晚還去看她。”

“......”外面的侍女沈默了一會,“大小姐也要安心待嫁。”

正說著,她倏地想起了昨夜沈茵那張含笑的面容。

一瞬間,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了江遲遲的後背。

不對!她暴露了,從昨天晚上就已經暴露了!

“父親安排我們姐妹一起成親,心裏是想著好事成雙罷。”

“二妹妹說的是,可不是好事成雙的喜事麽?妹妹嫁給李府長子,我嫁給表哥,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昨夜和沈茵的對話依稀在耳邊響起。

沈二小姐要嫁給一個死人,怎麽能說出“好事成雙”這種話!

江遲遲驀然想到了還沒碰面的虞念慈和游宋。

手上殷紅的嫁衣逶迤落地,針線“啪啦”掉落。

她猛地拽住大門想要拉開,用力一扯,門外鎖鏈聲叮當作響。

鎖鏈叮當如一點火星,迅速點燃了江遲遲的怒火。

她一腳狠踹,大門簌簌作響,灰塵漫天。

“給我開門。”她的聲音冷而平靜。

屋外再次響起侍女平直冷淡的聲音:“二小姐,老爺有令,讓您安心待嫁,不可——”

“砰!”一聲巨響打斷了侍女的覆讀。

本就有些年頭的木門在江遲遲重踹下,裂開了。

她甚至能透過裂開的縫窺見碧衣侍女雪白浮腫的臉。

暮色已沈,黑夜降臨。

她面無表情,一手握劍,一手捏符,又是一腳踹去。

門終於不堪重負,轟然倒地。

碧衣侍女踮著腳尖幽幽飄近,聲音陰森:

“二小姐,老爺有令,讓您安心待嫁,不可出門——”

江遲遲緊緊抿著嘴唇,揚手間,兩道朱紅靈符篆已飛向侍女。

靈符附上即燃,侍女發出淒厲嚎叫,身上的水漬逐漸暈開。

那裏還有什麽碧衣侍女,眼前只有兩個泡得浮腫,黑發散亂的怨鬼。

江遲遲百忙中往嘴裏塞了一塊糖,提劍就砍,招招幹脆淩厲。

幾聲淒厲嚎叫後,地上只餘兩件泡得破敗的碧色衣裙。

她用鎖魂瓶收了,扭頭就沖向下人房。

夜色濃郁如墨,燈籠檐下搖曳。

一張張雪白的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江遲遲咬碎了嘴裏的糖,心跳如擂。

小道花草葳蕤,蓮池幽暗。

一只濕淋淋的手攥住了她的腳踝。

池子裏,浮現出一張五官化開的雪白面龐,他說:“池水好冷,你真暖和啊。”

窸窸窣窣......那東西爬上來了。

胃部狠狠抽搐著,江遲遲機械地往嘴裏又塞了一塊糖。

提劍,筆直刺下。

又是一聲淒厲慘叫。

靈符落下,燒的精光。

對於這種連白都評不上的怨鬼,它們甚至無法被收容。

長久的在人世徘徊,它們已經神智混沌無法入輪回。

遇見,可殺。

濃重夜色裏,白袍少女提著木劍,身後連綿不絕響起淒厲慘叫。

靈符燃燒的跳躍火光映照著她蒼白的面容。

一步一步,朝著後院走去。

當江遲遲跑到下人房院子外,頭上已是冷汗涔涔。

這個繭中的怨鬼,太多了......

院中無一絲光亮,剛踏入院內,江遲遲眼前便漆黑一片。

“嘻嘻......”

一聲嬌笑從她後頸擦過。

江遲遲下意識揮出一劍,那嬌笑聲似遠似近。

漸漸地,四面八方都響了起來。

一陣極快的陰風倏地掠過,拍向她的左肩。

糟了,這東西想拍滅她的三盞陽燈!

江遲遲正想揮劍,右手突然被柔軟冰冷的手指死死鉗住。

她的後背被陰寒籠罩,冷得發僵。這片刻的失神,左肩寒意籠罩。

就在那陰風拍下時,胸前的玉墜猛地一燙,灼熱蔓延四肢百骸。

身後的陰寒也在這一瞬消失。

鉗住江遲遲的手像是被什麽東西灼傷,猛地松開,她隱隱聽見了一聲尖厲叫聲。

眼前的黑暗似乎淡了少許,她擡眼掃去,自己還在院子裏,四處陰氣彌漫。

院中槐樹上密匝匝掛著面容蒼白,塗著鮮紅胭脂的紙人。頭顱齊齊扭向她所在的地方,漆黑的眼睛正直勾勾盯過來。

走廊上,血液流淌,殘肢斷臂、直勾勾盯著她的人頭正在咕嚕嚕滾動。

爬滿青苔的水井裏,伸出一只指甲鮮紅的手……

下人房成回字形,一扇扇門窗緊閉。

只有靠角落的一間,門窗在冷風裏吱呀作響。

裏面雜亂不堪,四處都是靈符燃燒後遺留的焦黑。

屋裏還有一扇向著後花園開的窗,正在陰風中嘎吱作響。

江遲遲撿起一張靈符碎片,隱約能看見上面筆走龍蛇的符文。虞念慈總是笑話她寫成這樣,祖師爺都認不出來。

入繭之前,她曾送給虞念慈一疊靈符防身。

江遲遲沖到窗邊,倉惶往外看去。

幾縷烏黑發絲從窗欞幽幽落下,落到在她後脖子上。

江遲遲反手一拽,把一顆怨鬼頭死死掐在手裏。

“嘔——”她沒忍住幹嘔出聲,眼睛卻死死盯住手裏的女鬼頭,“住在屋裏的侍女去哪了?”

靈符離那顆頭只有幾厘米距離。

女鬼頭的恐懼幾乎要溢出眼眶,混沌答道:“池……池子……”

“啪”靈符徑直貼上女鬼頭。

江遲遲面無表情將女鬼的淒厲叫聲拋在身後,翻身一躍,落入後花園。

後花園中假山重疊,潺潺流水聲在夜色裏響起,一汪池水坐落在環繞的假山中,

“念慈!”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回蕩。

沒有回應。

江遲遲握著劍的手不斷輕顫。

陰氣太重難以看清周圍,她跌跌撞撞摸索著跑向池邊。

手中的靈符似漫天雪花落下,池面燃起了獵獵橘紅火焰。

沖天的淒絕慘叫接連不斷響起。

火光映著她雪白的臉,她踏入冰冷的湖水裏,一劍一劍刺下去。

當慘叫漸漸停歇,寂靜的池中只剩四濺的水花聲。

江遲遲終於停了下來。

水珠順著發絲落下,她怔怔看著漸漸恢覆平靜的池面,渾身無一處不冰涼,心裏的恨卻越燒越烈。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臂。

江遲遲持劍猛地一刺。

桃木劍入水那一刻,一張眉目溫柔的面容從水裏冒出來,狼狽中帶著怒氣。

“祖宗,連我也要殺?!”

她咳出好幾口腥臭的池水,咬牙切齒:“日他仙人板板,要不是姑奶奶會游泳,就被它們拖下去淹死了!你剛剛是不是燒符了,燒了多少?這池子裏這麽多怨鬼都給你燒成灰了......”

虞念慈的話音突然一頓。

她被江遲遲用力抱住了,懷裏的人冷得像快冰,比她這個在池子裏淹了好一會的人還冷,整個人在止不住顫抖著。

虞念慈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小孩似的:“遲遲,我沒事呢。咱們可是學院前三的小組,你要相信隊友頑強的生命力啊。”

濃霧不知何時籠罩著池邊,看不見的黑暗處,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有更多的怨鬼,正在靠近。

她們好似黑暗中的兩簇火焰,吸引著撲火飛蛾。

江遲遲迅速平覆情緒,雙指並攏在眉心一抹,“魑魅魍魎,無所遁形,開!”

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灰黑的絲線纏繞匯聚又分開。

每一處的絲線都格外密集,除了西南角略顯稀疏。

“你開陰陽眼?太危險了!”虞念慈著急地拽著江遲遲。

“走!”江遲遲已經顧不上危不危險,她只知道如果不盡快出去就會被困在鬼打墻裏被耗到死。

濃霧覬覦著裸露的肌膚,緊緊攀附,像某種陰森的爬行生物,在手臂上留下黏膩而濕潤的痕跡。

憧憧鬼影在霧中晃動,一眨眼又更近了。

江遲遲摸向黃布包,最後一疊靈符被她捏在手中。

霎那間,雪花般的靈符往外甩去,哀嚎聲不絕於耳。

濃霧從她們的耳邊蠕動滑過,陰冷夜風吹過,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上,江遲遲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們破了鬼打墻,可眼前已經不是後花園,竟然是一個精巧的院落。

雙層小樓屋檐下點著紅燈籠,一道窈窕身影斜斜映在雕花小窗上。

僵硬的人影漸漸靠近,慘白的臉上抹著兩團血一般的胭脂,他們咧著嘴,異口同聲:“違反命令。”

“該罰......”

“該罰!”

“罰你二舅爺個腿!”江遲遲對著他們狠狠豎起中指,然後一劍挑飛眼前的紙人。

虞念慈喘著氣,沖她搖頭:“不能硬打,實在是太多了,得找到游宋。”

江遲遲環視院子一圈,壓低聲音:“往西邊院外墻靠,有塊墊腳石,想辦法翻出去。”

虞念慈默契地攙住她,兩人步步朝外墻靠。

似乎是接收到什麽命令,撲來的紙人比先前更加兇狠。

江遲遲揮劍稍有凝滯,就有陰風掃來,胸前又是一陣滾燙。

似乎是發現她不好對付,紙人們瞄準了虞念慈。

她在池裏受了傷,發揮遠不如平常。江遲遲既要護人,又要顧及自己,兩人被怨鬼逐漸逼入圈中。

濃郁的夜色裏,倏地竄出一抹雪白,殘影似地撲向了虞念慈。

刺骨的寒意瞬間籠罩。

兩人心裏都同時浮現出一個念頭:這是青衣以上的怨鬼。

一句“小心”還沒喊出,那東西就已經到了虞念慈面前,明顯是要朝她眉心攻去。

靈師的眉心即為天眼,可以看見普通人所不能看見之物。重要,且脆弱。

“叮——”

劍鋒映出一抹寒光,尖利的事物與劍刃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玄鐵劍上繪有密密符文,淩冽向外掃去。

野貓尖利的啼哭聲響起。

“走。”平時肆意不羈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沈穩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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