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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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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兩年, 楚沁對路梨矜稱得上和善友好。

她替路梨矜出頭、借楚淮晏的手送她昂貴禮物,真要清算,是路梨矜得到的更多些。

十七歲, 孤身回到帝都時,路梨矜僅有的是梨園師門, 背負的是沈重的助學貸款與自己和奶奶的未來。

二十四歲, 青衣名伶、專業歌手,身價上億, 名下兩套四合院, 房產豪車如雲。

往日不敢奢求的功名利祿具備, 路梨矜總算是理解了陶淵明那句“富貴非吾願, 帝鄉不可期”。

她在曾那麽多年裏為了錢忙碌拼搏, 兼職到陀螺般連軸轉, 有楚淮晏助力後, 追名逐利往上走,站到頂峰也沒覺得多快樂。

路梨矜覺得真可能真為了證明什麽, 只是老師不在了、奶奶也不在了,無人見證。

反正她走到哪一步, 都博不到楚淮晏家人的認可, 沒所謂了。

又或者是, 欲.望總以厭倦收場。

她甚至不需要中國戲曲學院的研究生畢業證來為自己鍍金,證明自己是會戲曲的。

什麽都不想要原來是這種感受, 身體輕盈的浮在虛空裏,被團雲朵拖住, 翻身就把臉埋進雲朵中, 雷霆雨露都無畏,天恩還是天罰根本不在乎。

路梨矜陪在楚淮晏身邊, 她穿孝服,出現在楚沁過七的每個日子裏,享受每次與楚淮晏的做.愛溫.存。

人的轉變多發生在親手送別至親後,路梨矜的先是頹然無力,再到萬事皆空,楚淮晏的則朝著反方向走,他比從前更在乎路梨矜的體驗感,開始戴.套。

路梨矜在性這方面的所有體驗都來自於他,癖.好是他引導的、愉.悅是他開發的,她有定期檢查肝功能,職業因素,登臺表演的時間不定,長期避孕藥調節經期、防止痛經,到路梨矜後期多是為了自己吃的。

漫長的拉鋸戰中,楚淮晏不知何時從神壇上走下來,當年察覺不到她腳扭的人,現在會仔細的給她修剪指尖的倒刺。

可惜對於下決心要走的路梨矜來說,楚淮晏做什麽都是挑雪填井。

“燒七”是我國喪殯文化中最重要的習俗之一,即親屬走後,每個七天都需祭拜,以頭七和七七最為重要。

地獄笑話的是這段時間裏路梨矜奶奶先走,楚淮晏母親隨後,兩人對治喪事宜操辦的輕車熟路。

早年林故若在酒桌上講自己的故事,她家做殯葬業,路梨矜以為她是因為從事該行業才熟絡,結果林故若晃著酒杯講,“我家裏人不需要我負責這些事,是我親自料理母親後事時才熟的。”

那天的酒就路梨矜沒喝舒服,其他人玩了這麽多年,是知情的。

林故若當競賽生是因為保送就有更多的時間陪病重的母親、學醫亦然,可惜什麽都留不住。

世事如鏡,有的事情寧可生疏,也別學會的好。

楚沁是個非常傑出的女性,父輩的戰功彪炳,足夠她躺在功勞簿上過完一生,但她沒有,京航的份額占全國航空11%,客運量連續35年居國內各航司之首,是亞洲唯一進入世界航空客運前五強的航空公司。

路梨矜第一次確切的關註京航的股價與嘗試著了解楚家從商經營的項目,是在遺產律師遞來合時。

楚沁生前將路梨矜加入了自己的遺產信托基金名單,按年贈予京航當年股份0.3%的份額的資產,直至路梨矜逝世。

粗略的算起來,每年有一千萬左右。

如果是些狗血的言情小說,該是我給你五百萬,你離開我兒子的橋段。

若按金額和搞笑程度算,路梨矜可能還要還個價,諸如我與楚淮晏情比金堅,得加價到一千萬。

但偏偏,楚沁這筆巨款錢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是無條件贈予路梨矜的。

楚沁於路梨矜實在沒得說,人與情都有夠慷慨,不希望她和楚淮晏交往,只對楚淮晏施壓、自己走後留了足夠的錢給路梨矜。

蓋棺定論這事,人與情也都一樣。

誰能保證未來楚淮晏不會變心?拋開有可能的一切,楚沁為路梨矜鋪了條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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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七七是逝者亡魂留在人間的最後一日,來祭祀者眾,曲苓蘢九歲了,懵懵懂懂,卻也意識到了對她很好的人不會再回來,哭得尤為傷心。

路梨矜紅了眼圈,抱著她哄了很久很久。

“你也會離開嗎?”小女孩哭過後調子更奶,壓著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路梨矜。

她是很有靈性的小女孩,學什麽都又快又通透,甚至比楚淮晏更早一點兒嗅到了路梨矜要離開的氣息。

路梨矜實難回答,她怕曲苓蘢繼續哭,但小姑娘圓潤的大眼睛裏水光瀲瀲,不認輸的追問,“你真的不要做我舅媽嗎?”

“我不要。”路梨矜認真回她。

曲苓蘢摘掉毛絨手套,還溫熱的小手貼上路梨矜凍紅的臉頰,無可奈何地講,“那好吧。”

哀樂淹沒過無數低泣與嘆氣,冷空氣裏飄著焚香特有的氣息,路梨矜仰頭,透過密布的陰雲試圖找尋太陽的位置。

她沒找到。

路梨矜在白天的儀式結束後,為自己買了張帝都直飛洛杉磯的機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罷,總之特地避開了京航。

“我們再去潭柘寺一趟吧,我想單獨燒個香。”夜宿在君傾的酒店式公寓,偌大的浴缸足夠容納兩人,路梨矜縮在楚淮晏的懷抱裏,手簇起捧水,又瞇眼看掌中流水順著指縫逃離,才慢吞吞地同他講。

今夜小雪多雲,無明月垂照,覆刻不了初見時跌入恒溫水池,酒醉楞是要送楚淮晏的橋段。

楚淮晏的下頜角抵著路梨矜的發旋,鼻音悶哼著答了句好。

小雪在深夜轉大,入目是滿眼的銀白,交通堵塞,卻沒誰提出改日再去的意願。

車好不容易駛上高速,也未見得能提速多少,暖風空調悶熱,路梨矜把車窗降下條縫隙,飛雪正落在額前,砭骨的寒意激的她打哆嗦。

楚淮晏伸手把她攬進自己懷裏,要藺叔關掉空調。

熟悉的東方木質調,嗅覺險些讓心軟了幾分。

山中暴雪,素白裏透出一點朱紅飛檐,路梨矜與楚淮晏挽手上石階,大雪不肖片刻就覆滿傘面。

不是年節時分,天氣惡劣,廟裏幾乎沒有來上香的信徒。

路梨矜持香,寒風凜冽,她連著點了兩三次都沒有著,楚淮晏敞開毛呢外套遮風,才終於燃起。

煙霧被風雪裹挾著四下逃散,路梨矜對著正殿三鞠躬,回身隔著長方形香爐望向楚淮晏。

青年頂風立雪,身子筆挺,目光凝在檀香上,若有所思。

“楚淮晏。”路梨矜輕聲喚他,“就到這裏吧。”

楚淮晏掀眼皮,狹長鋒利的眼眸裏恍惚過一絲難以置信,解釋道,“我知道這段日子忽略了你,現實所迫,我馬上就忙完了。”

他是說一不二的人,路梨矜信的,只是沒必要了。

她搖頭,又重覆了一次,“我們分手吧。”

楚淮晏默然,盯著路梨矜看了很久,直到那束長香燒到底,再飄不出一絲煙霧,才又開口,“決定好了?”

路梨矜頷首,沒再開腔。

楚淮晏勾唇角,自嘲地笑了下,灑脫回,“行。”

回市內的車是路梨矜一個人坐的,事已至此,沒有再同途的必要,楚淮晏當她的面打電話找人來接,藺叔開來的車自然歸她。

風雪模糊窗外冬景,路梨矜將頭覆在冰涼的車窗上,內心離奇的平靜。

始入隧道後信號變得很差,電臺裏斷斷續續的傳出港樂,Fabel的《風吹草動》。

前年年底的作品,去年才開始沖獎,今年內地才開始有水花。

“其實那一聲,我想走,早已預演於惡夢。

不要走,這一句亦隨時備用。

火燒金閣寺,是哪一位比我癡。

要我放下你,在這兒問誰能異議。

分於金閣寺,大有超生的意思……”

女聲唱得如泣如訴,路梨矜想得是,從此往覆,天南地北,難以同負一軛的兩個人,早分早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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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梨矜沒太多的行李要收拾,無由之前在顧意的安排下與同樣品種名貴的白金龍魚生下了幾條小魚,當時顧意要送她,她拒絕了,“心頭好不用多,一條就夠了。”

回頭固定了住所,再讓顧意把魚送過來。

雪全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路梨矜決意離開帝都的這天,暴雪預警徹底由橙轉紅。

鵝毛般的雪會在片刻間覆蓋車轍與腳印,壓在肩頭都能感覺到重量。

高速封路、飛機停飛,只有高鐵和綠皮火車暫未受影響。

路梨矜輕裝出行,到帝都站時意外登上了因為暴雪降速延誤的高鐵前往鄰市。

天氣不似預期,平津和帝都高鐵不過三四十分鐘,路梨矜到平津機場前,平津的飛機尚能起飛,到了機場大廳才聽見播報的全航班停飛信息。

怨天沒用,路梨矜哭笑不得再退兩步,仔細的查過天氣且計算時間,最後選擇了前往上海,先飛多倫多,再轉機前往洛杉磯。

坐進貴賓廳候機時,路梨矜才終於點開微信開始回覆消息。

楚淮晏的置頂忘了取消,聊天還停在前兩天他問路梨矜要不要吃芝士蛋撻那裏。

手指輕觸著屏幕,沒遲疑的將他加入黑名單。接著點開姐妹的小群,舒悅窈她們有關切的問:[今天怎麽大的雪,你能走嗎?]

一只梨梨:[定位]

一只梨梨:[我從上海飛,馬上登機了。]

應長樂先回覆的,意外的押韻,不符合她語文不及格的水平:[祝君此後長安樂。]

路梨矜回:[一定。]

“還有十分鐘起飛,您不登機嗎?”著制服的青年彎腰,沖坐在監控前的楚淮晏低聲提示。

楚淮晏大馬金刀地坐著,姿態慵懶,修長的手指來回撥弄著袖扣,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聚焦在路梨矜的身影上。

頭等艙有優先登機的權利,路梨矜磨蹭了會兒,她總覺得有什麽東西還在如絲線般拉拽著自己回頭,被她平和的歸咎於離鄉萬裏前的最後一點兒眷念。

“嘭”縫線斷裂,袖扣被扯離袖口。

楚淮晏這一生的耐性都仿佛在路梨矜進機艙前頻頻回望的九分二十三秒裏消磨殆盡。

萬尺高空,路梨矜從耳鳴裏脫出,飛機開始平穩飛行。

空姐忽然音色朗潤的開始用雙語播報,“祝路梨矜女士前程似錦,萬事順遂。”

這是這家航司頂級白金卡持有者才有的生日祝詞,路梨矜不是這家的白金會員,更沒有生日。

彼年楚淮晏對她講得最後一句,借由他人之口,不帶有任何情緒。

瀟灑之極,一如既往的薄幸寡情。

那時他還沒徹底意識到,自己竟然會非路梨矜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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