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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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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14)

馮少民當然聽出沈巷鳴的潛臺詞, 其實他的內心是最覆雜的,他是孟思期的師父,這一路走來, 他發現她有太多的優點,可以說她現在很多刑偵思維已經超過了他, 其實對於師徒這種身份來說, 已經是過去時了,他們現在更像是戰友, 要說徒弟去省廳,他既祝福又舍不得。

韓長林也許是同樣的想法,既祝福又舍不得,想一想, 這一年以來,孟思期為二隊增添了太多的精彩,她該寫在二隊的功勞簿上,更應該去更大的地方闖一闖。

可偏偏趙雷霆不這樣認為,他認為沈巷鳴這是對市局直白的挑釁,孟思期就是最優秀的, 沈巷鳴想當她的師父,還知不知道夠不夠格呢?就拿五年前的綁架案來說,沈巷鳴沒有找到兇手,但今天,這一切都是孟思期的功勞,這一切高下立判。

大家的臉上不同的情緒展現,每個人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只有一個人,就是路鶴, 他的臉上染上了淡淡的憂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憂傷,那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麽似的,讓他忽然感覺內心裏空蕩蕩的。

孟思期那麽要強,只要今天,她當著沈巷鳴的面,告訴大家,她可以考慮去省廳,那麽這一切沒有程序可以扭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思期,沈巷鳴笑著再問了一遍:“思期,你想不想去省廳,我正式邀請你!”

孟思期剛剛還沈浸在對徐望途的思緒當中,她聽清了沈巷鳴的話,她沒想到沈巷鳴會在這麽多人面前要人,她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去省廳,她還需學習的東西太多了,這裏,她舍不得師父,舍不得趙雷霆,也舍不得韓隊和小川,她不想離開他們。

這裏,還有未破的案子,項傑案,一直是師父和蓉姐心裏的痛。

這裏還有路鶴,那起紅妝連環殺人案,至今還是未解之謎。

她一定要留下來,因為他們,因為這些懸案,她一定要留在這兒。

她的面前都是熟悉而熾熱的眼神,她從師父、趙雷霆的臉上移到了路鶴的臉上,他的眉宇間充滿悲天憫人的氣質,眼底裏散發憂傷的光芒,她在心裏對他說,路鶴,案子還沒破呢?你說呢?是不是?

她再次擡眼,從他們的頭頂望了過去,夕陽正濃,潑灑在寬闊的庭院內,還有這些可愛的刑警們臉龐上。夕陽也緊追徐望途的影子,他緩慢而優雅的步子快要抵達警局庭院的大門,

忽然在這一刻,一副畫面驀然升起,眼前的夕陽和霞光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撕破,轉瞬是昏暗的夜色,地上燃起篝火,就在火堆旁,一個男人正趴在地上,他懷裏抱著一個失去了意識的孩子,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

校服被墊在孩子身下,男人的手就像昆蟲的爪子,幹瘦尖銳,甚至他還用身體去侵犯孩子,做出許多令人不堪入目的動作。

孟思期的胸脯起伏難定,她親眼所見,男人左手沒有戴手套,而他的右手戴著手套,正在翻書。

他又用右手拿起橡皮擦在孩子身體上滑動,塗抹著什麽,左手卻是肆意撫摸……

那一刻,男人擡起了頭,孟思期看清了他的臉,火光裏的五官,清晰如許,是惡魔般神經兮兮的笑臉。

那些畫面瞬間如流光消散,男人消失在畫面中,但重新聚像在現實當中,那就是徐望途。

那陣眩暈感再次襲來,讓孟思期耳鳴目眩,頓時身子劇烈搖晃。

頃刻間,她像是被人穩穩當當地扶住。

趙雷霆發現,孟思期好像望著前方凝視著,她也許很猶豫做出去省廳的決定,但忽然之間,她身子出現搖晃,那個時刻,沈巷鳴伸手去扶她,但另一個人健步如飛,比沈巷鳴更快,轉眼間攬住了孟思期。

那個人是路鶴。

孟思期看見是路鶴的時候,臂膀和後背已經被路鶴汗漬的手掌皮膚染上熱度,還有他身上獨特的木質味道,讓她在那副畫面的餘震裏獲得寧靜,她緩了過來,道聲謝謝,路鶴也慢慢放開了手。

大家正要關心孟思期的身體情況時,她大聲道:“路隊,韓隊,徐望途有問題!”

她拔腿沖了過去,趙雷霆比她還快,跑向庭院外,把徐望途攔在了門口。

徐望途顫巍巍轉過身,面對孟思期嚴肅的面孔,冷笑著:“你還有事?”

“徐望途,你就是五年前兒童綁架殺害案的真兇,五年了,你逍遙法外,如今孫女被綁架,兒子替你頂罪,你不覺得可恥嗎?”

徐望途的面色頓時蒼白晦暗,但眼底的神色很倔犟,“你憑什麽說我是兇手?可笑!我可以告訴你,我兒子就算認罪了,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沒有證據。你是不是告訴他,只有認罪,才能救回周周,你這根本就是誘供,我會去告你。”

孟思期冷靜地說:“六年前,因為徐劍飛被學校開除,面對黑暗人生,你的兒子作為你最大的驕傲,你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於是你動了威脅柳姿姿家屬的念頭,你綁架了柳姿姿,也許你本來沒有想過殺死她,但是你對孩子有種偏執的愛戀,那一次,柳姿姿被你活生生捂住嘴鼻窒息而亡。”

就在孟思期推演時,路鶴也走向了庭院門口,韓長林和馮少民他們都不約而同走了過來,以至於沈巷鳴也走近了她。

“你在柳姿姿的試卷裏發現了座機號碼,順其自然,你打了個電話給柳姿姿家屬,做出勒索的假象,你定下了贖金,卻沒有再次進行新的電話聯系,因為柳姿姿已經死了。”

徐望途忽地像是抓住她的漏洞,得意地說:“你在胡說什麽?柳姿姿根本就有綁架,也沒有死。她現在在一家初中就讀,好得很呢。”

孟思期發出淡淡的冷笑:“是嗎?你承認你也綁架錯了對嗎?因為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綁架柳姿姿,但是你綁架錯了,那一次放學前,柳姿姿和同班同學錢舒音交換了背包上的玩偶,柳姿姿把小熊玩偶給了錢舒音。陰差陽錯,你綁錯人了。在猥褻錢舒音的時候,你才發現她本子上的名字是錢舒音,你知道錯了,但也只能將錯就錯,不是嗎?徐望途?”

這一刻,徐望途已經面如土色,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滾落,但他仍舊咬牙切齒:“都是你的猜測,你們女人太可怕了。”

孟思期依舊鎮定自若:“你兒子徐劍飛可能在某個時刻發現了你是綁架案兇手的秘密,我推測,應該是錢舒音的物證掉落在某個地方,被你兒子徐劍飛發現了,但五年來,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他還做出了幫你掩飾罪行的行為,如果我沒有猜錯,在錢舒音的遺物中,少了紅領巾,因為紅領巾可能丟在某個地方。車上?”

“你曾經一定找過吧,但是被你兒子徐劍飛無意中發現了。孩子們喜歡在紅領巾上寫上自己的名字,錢舒音就是他曾經的學生,他猜出了你是殺害錢舒音的兇手,也許這個紅領巾已經被你兒子徐劍飛銷毀。今天,當他知道徐一周綁架案和五年前的綁架案密切相關時,他不得不做出犧牲,要麽供出你這個真兇,要麽自己認罪,就是為了救徐一周。”

徐望途沒有年邁,但此刻他的雙手垂在腿側,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的臉龐皮膚也開始動不動地痙攣幾分,灰白的面頰,布滿冷汗。

他已經沒有之前那種辯駁的氣力,但仍然咬著牙,做最後的堅持:“你也說了,劍飛銷毀了紅領巾,你可有證據?你沒有!”

“我有!”孟思期斬釘截鐵地說。

她深深記得剛才的那副畫面裏,徐望途用右手拿起橡皮擦在孩子身體上塗抹,左手仍是肆意撫摸,也許是橡皮擦的包裝紙太硬,他嘗試用拇指推開橡皮擦的包裝紙護套,就在這個時候,他伸出左手手指抽出了包裝紙護套裏的橡皮擦。

孟思期冷靜道:“為了追求刺激,你一只手猥褻孩子,並沒有戴手套,一只手戴了手套翻書。事後你擦去了孩子身上的指紋,所以在孩子身上和遺物裏,警方沒有檢查到任何指紋,但是你一定沒有想到,你處理了孩子身上所有可能留下的指紋,但你也遺留了一個細節。”

“你是不是喜歡用橡皮擦在孩子身上塗抹?因為在屍檢報告裏,死者皮膚上就殘留有橡皮粉末,四個孩子的書包裏都有橡皮擦,只有一個孩子的橡皮擦包了包裝紙,而恰恰,這也是我們曾經遺漏的細節——”

“如果我沒有猜錯,徐望途!”孟思期語氣冷靜有力,“你曾經推開過橡皮擦包裝紙,你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接觸過橡皮擦,因為手指沾染過墨汁,所以在橡皮擦上留下了很清晰的指紋!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徐望途也許真的在回想這個細節,因為他有短暫的冷靜,但很快瞳孔裏就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嘴唇顫了幾許:“這一切……你怎麽會知道?你為什麽會知道?”

他終於潰敗,整個身子就像被人狠狠抽去骨頭,軟綿綿地跌倒在地,在地上打起哆嗦來。

在場所有人的眼裏,這是一副大快人心的畫面,兇手伏法過程簡直一氣呵成。

韓長林興奮地喊趙雷霆唐小川將犯罪嫌疑人逮捕,準備去檢測物證。

趙雷霆一邊給躺在地上裝死的徐望途上鐐銬,一邊瞟了一眼沈巷鳴,沈巷鳴就站在人群最前面,表情就像是被定格般,眼神始終呈現一種不敢置信的神態。

是啊,趙雷霆也不敢相信,從認識孟思期以來,她總是能夠理性分析,抽絲剝繭,一劍封喉,就好像剝離了人的內心。

也許下午那場審訊孟思期只是小試牛刀,但現在沈巷鳴一定會相信,他想“帶”孟思期,恐怕還要三思。

路鶴再次嘴角輕揚,眼神明亮,那是欣賞的目光。還有一隊所有警員,他們並不是第一次領會孟思期的精彩刑偵分析,上次在阮夢櫻案裏,她就曾經讓人驚嘆,如今她只是覆制那時的驚喜。

徐望途被兩個民警帶走後,馮少民說:“徒弟,今天的分析很精彩,師父為你高興。”

馮少民第一次在公共場所喚孟思期徒弟,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吝嗇對她的讚揚。孟思期感覺不好意思,忙說:“謝謝師父,都是您教導有方。”

這番師徒的一唱一和此刻就落在沈巷鳴的耳中,他撇了撇嘴一言不發。

路鶴說:“思期,我記得五年前的這起案子,當時局裏做出了很大的努力,甚至驚動了省廳專家,但很可惜,那時候沒有破案,讓兇手逍遙法外五年,今天你表現得很好。”

在說到“省廳專家”四個字上,路鶴的語氣頗重,而沈巷鳴的表情像是被什麽刺喇了下,眉頭皺起,嘴唇緊閉繃直。

孟思期也沒有想到路鶴會表揚她,而且與她說了這麽多話,這不符合他一直冷靜少言的性格,也許他真心為她高興,她的面龐輕染酡紅,“謝謝路隊,我也是在你們的基礎上,還有沈隊的基礎上,才找到了一些線索。”

沈巷鳴喉結滾動,露出十分勉強的笑意。

接下來羅肖國嚴春蔡雙璽又挨著誇讚了一番,孟思期感覺要沒完沒了了,她很不好意思,臉上都是燥熱。

冷落在一旁的沈巷鳴突然說:“思期表現真的很好,值得去更大的天地施展才華。思期,去省廳沒有問題吧?”

孟思期不想去省廳,但是她也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駁掉他的面子,最主要是,誰也不敢說,以後的時間很長,也許將來韓長林馮少民還有路鶴都可能去省廳,到那時或許她也許會考慮去省廳呢。因此她不能太直接,於是委婉地說:“沈隊,你提的太突然了,能不能讓我考慮下再答覆你。”

韓長林大概瞧見了她的猶豫,忙說:“這樣吧,給小孟一點思考的時間,收隊吧。畢竟接下來我們還有重要的工作,對吧沈隊。”

是啊,還有重要的工作,徐望途扮作白頭盔,白面人到底和這件事關系多大?徐一周在哪,現在還活著嗎?

因為韓長林的一句話,大家的神色都嚴肅了幾分,孟思期跟著大部隊回警局,路上她發現路鶴朝她看了看,雖然情緒很淡,但是她總感覺不同於以前,她特意走到路鶴身邊問溯江碼頭的搜查情況。

路鶴告訴她,溯江碼頭搜索無果,但他認定,這件事和白面人有關。

孟思期覺得,如今綁架案有了答案,相信徐一周案的背後秘密應該不遠了。

她和路鶴淺淺相視一笑,隨著隊伍分離,各自朝著辦公室走去。

當天,韓長林就找到那個橡皮擦,拿到技術科進行檢驗,很快就檢測出橡皮擦上,留下了徐望途的指紋。因為這個橡皮擦包著紙皮護套,一直都沒人發現什麽細節,這說明當初徐望途在用完橡皮擦後,又合上了紙皮護套,也忽略了指紋。也正是這個紙皮護套,保護了指紋。

犯罪證據確鑿,只差審訊徐望途了。

韓長林認為,定是孟思期細致入微的觀察和推理,才找到這個重要的證據,他頗為感嘆,但也有些惋惜,因為孟思期很可能要離開市局了。

然而,當天晚上,孟思期就聽到一個消息,徐望途在拘留所口吐白沫,被送到了醫院,雖然並沒有生命危險,恐怕再次審訊要等到他出院以後。

其實徐望途伏法,孟思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五年前的慘案對四個家庭的影響是巨大的,她雖然找到兇手,但是並不能為他們找回孩子,這一切才是她最疼心的。

她一定要讓這件橫跨五年的綁架案得到圓滿的結局,逮捕白面人,找回徐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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