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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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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8)

不一會, 趙雷霆把一個大箱子抱回了辦公室,裏面有四個大塑料袋,看來四個卷宗的死者遺物都在這裏。

韓長林吩咐:“大家先把第一個受害者的遺物理一下, 驗證下小孟的思路。”

趙雷霆將其中一個大證物袋取了出來,裏面除了書包還有一塊塑料手表。

其實孟思期看不得這些, 這些遺物好像還殘留著孩子的溫度, 還有跳動的脈搏。

大家都戴好了手套,由趙雷霆分發書包裏的課本、作業簿、筆盒, 還有一個裝鋼镚的小袋子。

大家挨著檢查,孟思期打開了一本語文課本,這是九十年代初的教育課本,大多數是黑白插圖, 課本上還有孩子畫的鉛筆小畫,她能看出小女孩有點點調皮,有的鉛筆畫應該畫的是媽媽的頭像,她特意在頭像上畫出胡須。

從前面翻到後面,孟思期都沒有發現什麽。馮少民打開筆盒,提醒說:“筆盒裏有蠟筆和塗改液, 說明兇手可能使用蠟筆和塗改液。大家找找有沒有蠟筆和塗改液的塗抹痕跡。”

“這裏有好多蠟筆……”趙雷霆翻著一個本子說。

大家的心頓時懸起,一起湊過去看,孟思期瞪了瞪他:“趙雷霆,你這是作畫本,能不能嚴肅點。”作畫本上全是蠟筆畫那不足為奇。

“好吧,我也是一時興奮。”

“找到了!”雙手拿著一張試卷的韓長林忽地發話了,他的語氣很嚴肅, 看來不會有假。

他將試卷平放在桌上,大家都迫不及待看過去。

是一張數學試卷, 成績98分,試卷上是方方塊塊的折痕,這說明小女孩很珍惜這張試卷,就在試卷的頂上,有一條白色塗改液畫出的長痕,像是有人刻意塗抹,冷不丁一看,是小孩子的“傑作”,像一條毛毛蟲。

但它的下方可能掩蓋的是一串數字,一串家庭號碼。

“有沒有辦法把塗改液擦掉。”韓長林問。

孟思期的心懸得很緊,然而他們也一樣,面色嚴肅緊繃。

“等下我找把刀。”趙雷霆轉身跑向辦公桌找了把美術刀,他趴在桌上,用刀尖小心地刮掉塗改液泥。

很快就有字跡露出來,孟思期定睛一看,是一個數字“3”,她越發覺得這就是家庭號碼。

隨著數字全部露出,所有人的眼神都怔住了,這確實是一串家庭號碼。

趙雷霆按耐不住興奮說:“思期,你真的猜對了!”

“快,查查電話號碼,是不是受害者家屬?”韓長林吩咐。

趙雷霆說:“我來我來,我打電話到電話局。”

趙雷霆做事麻利,那串號碼看一眼就記住了,他馬上拿起辦公室座機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趙雷霆說明了原由,報過去了那串家庭號碼。

孟思期凝神屏氣望著他,不一會,趙雷霆放下電話,滿眼興奮,“對,就是受害者家的電話。”

“他媽的!”韓長林揮了一下拳頭,“兇手竟然是通過這種方式聯系的家屬!”

馮少民嘆了口氣,孟思期能夠感受師父的心情,因為當時調查方向出現了偏差,如今五年過去了,即便知道了兇手的作案方式,那也過去了最佳時效。

韓長林說:“老馮,根據小孟的推斷,其他三個受害者應該都在遺物裏留下了號碼。四個受害者都來自不同的小學,兇手是隨機作案,和受害者家屬沒有任何交集,所以五年前我們調查的方向都錯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韓長林有幾分唏噓。

馮少民說:“大家把剩下的遺物再翻找下吧。”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半個多小時後,從其他三名受害者的遺物裏,都找到了用塗改液塗抹的家庭號碼,家庭號碼出現在課本、筆記本和筆盒內。

這些線索五年前都沒有找到,讓案子變成了懸案,正是因為孟思期曾經有過在課本裏記錄家庭號碼的習慣,恰恰是這個習慣讓她猜中了兇手的思路。

這是一種巧合,但也是她刑偵路上對細節的試探。

馮少民說:“小孟,你解開了謎底,這個案子破了的話,韓隊得給我徒弟申請首功。”

孟思期很感動,這是師父第一次主動要求韓隊給她申功,她默默抿唇時,韓長林說:“老馮你放心吧,小孟這個發現價值連城,可能就是突破口,這個懸案看來有機會偵破了。”

馮少民頗為期待說:“小孟,你還有什麽想法嗎?對於兇手你腦子裏有沒有畫像。”

對兇手進行犯罪側寫,就是犯罪心理學的範疇,通常就能給兇手畫出畫像,畫像涵蓋了兇手的性別、年齡、職業、生活環境、成長背景等,也包括兇手的習慣,這些往往能夠鎖定兇手的範圍。

從孟思期接手的第一個案子起,她就試著對兇手做犯罪側寫,她記得第一個案子,肇光輝殺害了妻子周婕麗,當時肇光輝並未透露殺害妻子的真實理由。那時候她剛剛學習犯罪心理學和刑偵知識,並沒有真正探尋他的犯罪心理,但如果是今天的她,她相信一定可以側寫成功。

第二個案子,滕飛殺害女友劉羽微,她在結案後結合滕飛的成長經歷和犯罪過程對他的犯罪心理進行過側寫,雖然是在事後側寫,但她仍然覺得對她的成長是有利的。

她記得第一次真正側寫成功,是宋辛冉和靳亞明的少年殺人事件,她幾乎一次完美側寫,那是她真正邁向犯罪心理側寫的第一步,雖然這一路她也失敗過,坎坷過,但是終究在她的不斷總結和鉆研下,她對自己的犯罪心理側寫能力越發自信。

對於這次的綁架案,從拿到卷宗的那刻起,孟思期就在試著做側寫,此時此刻,其實她已經有一些心理畫像,但因時間太短,她不確定準不準確,她仍舊打算分享出來和大家討論,“師父,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對不對。兇手想從孩子身上得到什麽,為什麽要傷害他們,我暫時還無法準確推測,但是我感覺他應該喜歡孩子。”

“喜歡孩子?”趙雷霆滿臉不解,韓長林和馮少民也是如此。

“我指的喜歡是,兇手仔細翻閱孩子的書本,他可能對這些細節有一種執迷,我覺得很多人對孩子的書本都不會有太大的興趣。”

馮少民微微頷首:“小孟,你說的這點,我表示認同。還有其他畫像嗎?”

“嗯……我感覺他不是一個血氣方剛的人。”

“什麽意思?”韓長林問。

“就是說,他喜歡和孩子相處,他應該行動緩慢,他喜歡和慢節奏的孩子相處。”

“老人?”趙雷霆驚訝問。

“不不。”孟思期覺得不一定是老人,她想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人,反正她覺得是一個喜歡靜止的人。她想了想說,“應該是喜歡孩子靜靜呆在身邊的人。”

韓長林說:“這個有點意思。”

馮少民突然說:“韓隊,你還記得前幾年外省有個企業老板猥褻女童案嗎?”

“我記得。”韓長林說,“其實我們這件案子,當時沈巷鳴和我都猜到了兒童猥褻,但是呢我們從受害者遺體和遺物裏都沒有找到指紋,也沒有找到被虐待的痕跡,所以沒有做出這樣的斷定,而且金木水火土的設計更加迷惑了我們。”

孟思期剛才沒有聯想到猥褻兒童上,他們這麽一提醒,她覺得完全有可能,對孩子感興趣,不圖錢財,那猥褻的可能性確實很大,她忽地有新的想法,說:“韓隊,師父,如果是猥褻的話,我有新的想法。”

“快說。”韓長林說。

“我剛才翻書時發現一件很意外的事,我發現書本上沾了一些沙子,四個受害者的書本上好像都殘留了一些,一開始我們可能以為是孩子們平時玩耍留上的。如果不是呢?是兇手留上的呢?”

韓長林三人都緊緊看著孟思期,她就像在無限接近真相,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孟思期說:“兇手喜歡安靜的孩子,他喜歡和孩子……”她停頓了下,因為“猥褻”這個詞太沈重了,她換了一個詞,“他喜歡和孩子‘相處’的時候,翻動孩子們的課本,他應該享受那種過程。”

趙雷霆圓睜雙眼,喉結急劇滾動,“兇手是個巨大的變態?”

馮少民接過孟思期的話說:“陌生孩子,他控制不住,他喜歡靜止的孩子,所以他一定給孩子吃了昏睡的藥,譬如安眠藥或者鎮定劑 。”

“但是我們沒有在屍體裏檢測到類似成分。”韓長林說。

“那有可能是少量的鎮定劑,等我們發現時已經在體內消失了……”馮少民猜測說,“兇手有可能帶走孩子時就用藥物輕微迷暈了他們,把孩子帶走後,在鎮定劑還起到作用的情況下實施了犯罪,兇手一定還享受孩子發出聲音的過程。”

“這幾個孩子都很乖,”韓長林點頭說,“他們是比較膽小的,說明兇手在挑選獵物。再加上輕微藥物的作用,孩子們就被控制得非常輕易。”

“對。”孟思期推測,“第一個孩子,很有可能是在兇手實施犯罪時清醒了,那時候孩子在叫喊,兇手可能最初沒有想過殺死孩子,但是當時發現無法控制,所以失手捂死了孩子。但是在實施後面的犯罪時,他應該很好控制了藥物,至於最後,他應該是模仿第一次作案,直接選擇捂死孩子。”

即便孟思期將這個過程說得如同一段平靜的文字,但是她無法想象當時那種情況,兇手四次面對弱小的受害者,是如何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

兇手就像白色毒性蜘蛛,它外表看起來極白,因此在陽光下顯得並不像毒蜘蛛,十分無害,但是它有著尖利冷血的嚙齒,毛茸茸帶著爪刺的腿腳,它慢悠悠地,恣意在孩子身上爬行,一點點地吞噬孩子,最後選擇結束孩子的生命。

這就是蜘蛛吞食獵物的過程,它並不著急,還有幾分“優雅”,它享受著獵物身上稚嫩、自然的味道,一點一點地吸食獵物的腦髓。

孟思期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側寫裏代入了一個新的名詞,但是太像了,像極了白蜘蛛。

空氣沈默了許多,馮少民問:“小孟,你還能做出新的畫像嗎?”

“師父,我試一下。”孟思期思慮了下,試著說,“他是一個有體面工作的人,我猜測是男性,年齡大概在三十歲到四十五歲之間,他的時間相對來說比較自由,或者說在某一段時間內可以自由支配,他有交通工具,應該是自己的。”他就像一只在蛛網上恣意漫爬的毒蜘蛛,始終在等待獵物,他看起來並不著急,但一旦出手,絕不空手而歸。

“他對這類鎮定劑藥物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熟悉,他可能不是醫生,但是應該方便接觸到這種鎮定劑藥物,或者他自己有精神方面疾病,但應該不嚴重,所以能夠到醫院買到類似藥物。”

韓長林說:“這個範圍還是太大了。”

馮少民說:“小孟,你覺得還有沒有明顯的特征,縮小範圍。”

孟思期陷入了沈思,空氣裏也沈寂了起來,大家都在思考,也在等孟思期新的想法。

孟思期一直被一個疑團困擾,她提出:“師父,我只是有個疑點沒明白,兇手為什麽熱衷於課本?”

她知道有些犯罪嫌疑人有戀物癖,在實施犯罪時會借助某些物體,特別體現在某些強.奸犯中,他們在實施強.奸時會借助某些物品提高欲望,譬如用女性絲襪,絞受害者的脖子,這在以前的案例中她見過。

但是這件案子裏的兇手為什麽會喜歡猥褻時翻看課本呢?

趙雷霆躍躍欲試說:“很明顯,他是老師,只有老師才能整天接觸課本,要麽就是圖書店或打印店員工,他們也能接觸課本,而且店鋪就開在小學邊,他每天都能看到孩子們,他實施犯罪很容易。”

趙雷霆興致勃勃說完,目光從孟思期臉上,轉到馮少民臉上,再轉到韓長林臉上。他在尋求認可。

“不,”孟思期說,“我懷疑兇手有種特殊的戀物癖。”

“戀物癖?”趙雷霆怔著看向她,“我聽說過把內衣服、鞋子當成戀物癖的,從沒有聽說把課本當成戀物癖的。”

“對。”孟思期說,“課本應該是學校和教室的延伸戀物癖,換言之,他在模擬教室環境。”

馮少民眼底忽地閃現光芒,“我很認同小孟的關於模擬教室環境這個推斷。如果兇手把孩子帶到野外,課本就是和學校環境取得聯系的紐帶,兇手在翻看課本時,才能尋求最大的刺激,雖然心理學上不一定有延伸戀物癖這個概念,但是這的確算是戀物癖的一種。以前有一個案例,某個連環強.奸犯,他對護士有種執念,所以在犯罪時,喜歡把現場設計成醫院場景,譬如擺放針筒、聽筒,甚至用輸液器纏繞受害者脖子。據兇手交代,他看到這些,就會幻想自己在醫院,增加強.奸的快感。所以課本變成戀物癖媒介,並不意外,小孟,你繼續講。”

馮少民像是充滿了無限期待,明亮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臉上。不僅他,韓長林的眼底也充滿無比期待的光芒。趙雷霆就更不用說了,至始至終,目光都未曾離開過孟思期的臉龐。

孟思期其實沒有想到這麽深入,但馮少民的闡述也基本解釋了她的推斷。

她說了聲謝謝師父後繼續說:“如果課本是戀物癖,那麽校服同樣也是戀物癖。在這四個受害者當中,他們還有個共同的特點,都是穿著校服,我認為兇手主要下手目標就是穿著工工整整校服的孩子,這些孩子往往比較乖,而且成績還不錯,我們之前一直以為兇手是挑選了學習好性格好的學生,但是這些特征,兇手沒辦法做出準確挑選,所以我們很容易將兇手設定成和孩子家庭相識的人,如果他挑選的目標是校服工工整整、長相好看幹凈的孩子。那麽這一切都說得通。”

“通過課本和校服,能讓他產生最直接的幻想,他幻想自己出現在教室環境內。他喜歡某個年齡段的孩子,五到七歲,也許他認為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乖巧,所以他借助課本和校服,在模擬教室體罰學生的場景。”

“他和學校有一定關系,會特意關註學校周圍的路線。他可能不是一名老師,他有對‘教室’這一環境的執著,他有輛交通工具,他有自由支配時間的權利,他應該也不缺錢。他很可能是一名……培訓機構老師。他曾經或許是一名人民教師,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被學校強制辭退了,他能力出眾,卻無法回到曾經教學的地方,他喜歡孩子,但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命運不公,他一定要將這種不公宣洩出去……”

說到此時,孟思期仿佛感覺到自己走入了兇手的心理世界,她甚至有一些後怕,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極快,甚至就像裹帶著兇手的殺戮情緒。

馮少民似乎探出她的不安,他的眼底有絲擔心,但面對她的側寫,他又流露出興奮,眼尾上揚,“小孟,你的推測,我覺得,可能非常接近兇手的畫像,韓隊,我們可以往這方面調查……”

韓長林同樣是滿臉興奮,無論如何,這是五年以來,最接近兇手的一次,他的手掌握緊,有一種力量要立刻迸發出去的架勢。

“徐一周的父親徐劍飛?”趙雷霆忽地瞳孔睜大,不敢置信地說。

在場的人都被趙雷霆的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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