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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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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白魘(1)

上午, 馮少民匆匆忙忙趕到了警局,昨天晚上算起來,從四點回去, 他攏共就睡了四個小時。

這個點回到辦公室,他發現人都不在, 一定都是去參與審訊了, 他拿起本子,準備去協助韓長林審訊。

門口魯友綱走了進來, 魯友綱是技術科老警察,今年四十多歲,特別在槍支彈藥、機械設備的研究上有一手,為人謹慎可信。

他手裏拿著物證袋, 正朝他走來,滿臉嚴肅。

馮少民大概猜出了魯友綱來二隊的目的,昨天下午在西雅圖俱樂部地下室進行了槍戰,當時韓長林要求把手槍和子彈帶回局裏檢查,這會魯友綱前來,定是來溝通此事, 私藏槍支彈藥已然罪大惡極,何況還襲擊警方,魯友綱肯定是調查出了什麽眉目。

魯友綱走到他身前,將其中一個物證袋展示給他看,裏面是若幹子彈,他開門見山說:“老馮,昨天西雅圖俱樂部地下室, 我們搜集到的槍支子彈是屬於同一制式,應該是小作坊私制的仿制手槍。這方面信息我已經轉達劉局和路鶴, 想必路鶴他們會很快找到制槍點。”

“行啊,老魯,這工作你做得利落。我會轉達韓隊。”其實馮少民覺得魯友綱將這件事匯報韓長林就行了,畢竟他現在不是隊長,不過他也感謝魯友綱一直把他當朋友看。

介紹完這件事,魯友綱的面色沈了一些,他將剛才的子彈物證放進口袋裏,又拿出兩張物證袋,都是透明塑料袋,裏面各裝有一顆子彈。

他將兩個物證袋展示在馮少民面前,說道:“老馮,我左手這個子彈你還記得嗎?”

馮少民仔細看了看,他左手物證袋上貼有白色標簽,上面寫著1988年10月,這個時間甫出現,他立刻就想起什麽,那聲槍響再次在耳邊轟鳴。

他的思緒驀然就墜入夜色的深淵。

“項傑……項傑……”

馮少民仿佛再次看到項傑頭頂鮮血一片,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馮,我知道你記得,我左手物證袋裏的子彈,就是五年多前打進項傑頭顱裏的子彈!”

那顆子彈再次印在馮少民紅潤的雙眼裏,灼燒著他的瞳孔。

魯友綱說:“當年我就做過分析,兇手使用的手槍很有可能是85年意大利伯.萊塔公司研制的M9軍.用手槍,該槍具有15發可拆式彈匣供彈容量,槍長217毫米,槍重960克,口徑9毫米,采用9乘19毫米北約制式槍彈,彈頭初速390米每秒。而打進項傑頭顱的就是9毫米口徑彈頭。”

手槍型號,子彈口徑,甚至彈道,馮少民都記得,他記憶猶新,五年多了,當年那聲槍響依舊在他耳邊回旋不去,他永遠都忘不了項傑死的那天,想到這,他的眼眶內已然酸澀難當。

他知道老魯知道了什麽秘密,五年多了,他終於等到了一個和項傑有關的消息,他努力鎮定自己,不讓自己被情緒淹沒,他問:“你右手的子彈?”他問出這句話,才發現喉嚨澀滯,牙齒微微打顫。

魯友綱一定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嘆了口氣說:“老馮,這也就是我今天特意來找你的原因。我右手證物袋裏的子彈是昨天路鶴追捕白頭盔歹徒時,留下的,那顆子彈打進了路面上的垃圾桶,我們昨天連夜對子彈進行了檢驗,對現場進行了彈道分析,最後我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這顆子彈也是M9手槍彈頭,和打進項傑頭顱裏的是一致的,雖然我們現在無法確認是否是進口M9手槍還是高仿,但是已經確認是同一類手槍。五年多了,這把手槍再次出現,老馮,殺害你徒弟的兇手找到了……經我推斷,殺害項傑的兇手就是白頭盔!”

門口的走廊上,孟思期從審訊姚仁俊的時候審訊室走回來,一路沈默不語,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辦公室裏有人說了一句話,“殺害你徒弟的兇手找到了”,“殺害項傑的兇手就是白頭盔!”

她對白頭盔很敏感,不但昨天傷了路鶴的手掌,而且他還可能是西雅圖俱樂部案件的主犯。但是,項傑的名字她從未聽過,然而這時,趙雷霆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孟思期扭頭,是趙雷霆搖頭的表情,他的意思孟思期瞬間明白,是先別進去的意思,可能趙雷霆認識項傑。

孟思期站在那兒,正不知接下來怎麽做,趙雷霆又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叫她先聽聽。

孟思期也決定聽聽怎麽回事,辦公室裏再次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老馮,對於你徒弟的犧牲,我深表遺憾,其實劉局建議我暫時不要和你說這些,但是我想,既然兩枚子彈高度重合,兇手再次現身,我想沒有理由不告訴你。”

孟思期似乎明白了一些,馮少民以前有個徒弟叫項傑,可是犧牲了,是被子彈擊中,而最近的一顆子彈和當年的子彈高度重合,所以推測兇手再次現身。

緊接著傳來馮少民沈痛的聲音:“我知道,謝謝老魯,項傑的死……我知道怎麽做……”

孟思期在這一刻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初來二隊的那天,韓長林指派她為馮少民徒弟時,馮少民的冷漠,甚至“討厭”,後來馮少民一次次阻止她出現場,就算出現場,也生怕她走在前面。

她終於明白了馮少民的內心之痛。也許幾年前,他的徒弟項傑就是犧牲在執行任務,出現場之中,因此他不願再收徒弟,哪怕收了徒弟,他也過於保護起來。

也許,當年,項傑死的那天,馮少民也極其瘋癲,就像昨天她開槍打中歹徒後,馮少民沖到她身邊,失去心愛之人那種發了瘋的模樣,他再也無法面對第二個徒弟遭遇不測吧。

她也很快記起審訊歸向陽時,歸向陽的一句話,他說馮少民犯了錯誤。也許項傑的死就是馮少民人生當中最大的錯,他也許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她的思緒亂飛,眼睛漸漸濕潤,在男人又說了幾句話後,馮少民忽然說:“老魯,也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在抓到兇手之前,這件事務必對陳傑蓉保密……我知道當年項傑追求過她,如果不是我,也許他們……”

馮少民忽地哭了出來,那是男人壓抑到極點的哭聲,這是孟思期第一次聽到馮少民的哭聲,那種悲戚沈重無法原諒自己的哭泣,他斷斷續續地說:“項傑很聰明,他喜歡陳傑蓉卻一直沒告訴我……他怕我知道他談感情耽誤工作,所以在這件事上躲躲閃閃……其實我心裏是祝福他的,要是我知道他會出事,我絕不會讓他以身犯險,我一定會催著他和陳傑蓉早一點結婚,也許今天,他們都有了小孩……是我對不起他們……”

說到這兒,馮少民用手抱著鼻子嘴巴沈痛地發出壓抑的悶重哭泣。

孟思期的內心湧起震驚和悲痛,她萬萬沒有想到項傑和陳傑蓉也有關系,原來陳傑蓉這麽多年沒有成婚,甚至沒有戀愛的原因就是因為項傑。

她一度在想,陳傑蓉那麽漂亮,為什麽一直孑然一身,即便在警局,她也是佼佼者,喜歡她的同事恐怕不在少數,但是她好像和感情格格不入,永遠只有事業。

原來警局裏還有這麽多令人心疼的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無論是馮少民還是陳傑蓉,都是她十分熟悉的人,他們的悲傷同樣是她的悲傷。

她的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一口氣壓在喉嚨裏無法吞吐,她的手也捏起了緊實的拳頭,她發誓,一定要找到兇手,為師父和蓉姐找到真相。

辦公室內,男人的語氣很沈重:“老馮,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這件事我暫時只告訴了劉局、路鶴和你三個人,陳傑蓉現在還在做賈龍輝的屍檢工作,我也不便耽誤她的工作。老馮,過去的事情,也不要太自責,人的一生,總有不如意,犧牲也是刑警無可避免的事,我相信任何人在那種時候都會像項傑那樣挺身而出。好了,老馮,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孟思期還沈浸在悲痛中,忽然趙雷霆拉住她的胳膊,孟思期楞了一下,被趙雷霆往回拉了幾步,他又低聲說:“自然點,假裝回辦公室……”

孟思期明白他的意思,畢竟這件事他們暫時不便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是通過這種方式。

這時,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出了辦公室,孟思期微低著頭,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也是怕對方看到她情緒低落,只聽見趙雷霆笑著說:“唉,魯哥,你有事找韓隊?韓隊和馮哥這會都去審訊了。”

魯友綱說:“小趙啊,沒什麽事,你們最近也辛苦了。”

“不辛苦,魯哥。”趙雷霆輕輕推了推孟思期,讓她放自然些走回辦公室,又對魯友綱說,“魯哥慢走啊。”

孟思期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馮少民的哭泣已經消失了,他背對著門口,應該是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也許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緒讓她看見。

趙雷霆說:“馮哥這麽早就過來了。”

馮少民走向自己的座位,一只手朝身後揮了下,聲音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我徒弟沒跟你一起啊。”

孟思期知道馮少民這時候有多難受,她並不想上前和他說些什麽,她想讓他安安靜靜地消化自己的悲傷。

但是她又很想鼓勵他,也給他一些安慰,因此回答說:“師父,我在呢,剛審訊回來,今天姚仁俊都招了,你放心吧,我以後會更加努力。”

說完這句話,孟思期才知道自己失算了,馮少民突然壓下了頭顱,一只手捧在臉上,他好像再也無法壓制自己的情緒,然而又拼命做出壓制的動作,他的肩膀在劇烈顫抖。

趙雷霆連忙朝她擺手,示意別說話了。

孟思期緩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確認馮少民坐下以後,她才坐下,她努力在平覆自己的情緒,畢竟今天她一時之間接收了太多她不願知道的事情。

她在心中也默默立下誓言,一定要找到真相,逮捕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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