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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民宿殺人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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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民宿殺人案(7)

夏素蘭牙齒之間發出咯吱一聲, 她擡起淚水模糊的雙眼,看向前方,開了口。

“我是恨她, 我恨她那又怎麽樣,我在肥皂廠一個月才掙多少, 都不夠女兒的奶粉錢, 她的禮物我能換錢,至少生活壓力少一些。我嫉妒她, 我羨慕她,我也想要了她的命,但是我……我做不到……”

夏素蘭哽咽起來,像是用盡力氣:“只要她還送我這些值錢的東西, 她就算是我的仇人,我也要供起來,我什麽都沒有,如果還有一點好運讓別人惦記,她拿去就拿去……”

說到最後,她終於泣不成聲, 雙肩顫抖,雖然比孫園園要輕微,但明顯已經失控了。

孟思期覺得審訊只能到這兒了,她望了一眼韓長林,韓長林會意,“行吧,到這裏吧。”

大家出門, 孟思期仍舊最後一個留下,給夏素蘭倒了一杯熱水。不過這次, 趙雷霆等了她一起回去,路上,趙雷霆說:“我怎麽感覺有點難啊?她們是不是早就把口供串得死死的,誰也不會開口。”

孟思期有些累,沒有說話。兩場審訊已經結束了,只剩下丁倩了,丁倩她了解,相比其他兩人要理性一些,如果她倆都不招,丁倩估計更難,不過就算希望再渺茫,她也必須試一試。

結合丁倩的冷靜性格,內心有主見的特點,也許丁倩就是主犯。

果不其然,在走進審訊室後,丁倩是神態最為鎮定的,她的目光跟隨大家進門,坐下,擺好紙筆,她像是做好了接受審訊的準備。

孟思期知道丁倩這塊骨頭不好啃,但是也必須要拿下,她開門見山地說:“丁倩,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證據,希望你認真聽好。”

丁倩微微擡顎,像是做出聆聽的姿勢。

“丁倩,在離開紡織廠以後,你曾經應該有許多想法,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在換了幾個工作後,你很快認識了前夫呂鵬飛,呂鵬飛是城裏人,家境還不錯,生活在農村的你,看上了城市戶口,你們很快結婚了。”

“或許一開始,呂鵬飛對你還不錯,你還幻想過和他共度餘生,生一個小孩……”

孟思期一邊說一邊觀察丁倩的表情,她發現丁倩的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甚至有點冷淡,看來她也許對那段時光比較冷漠了。

她繼續說:“可是婚後的生活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失去了戀愛時的甜美,只剩下油鹽醬醋,你成為了這個家的主要勞動力,做飯洗衣服甚至給呂鵬飛端盆洗腳。呂鵬飛是城裏人,從小養尊處優,他娶了你,把你看成了服侍他的老媽子,但是你沒有選擇,因為這一切都是你曾經千挑萬選的結果,你只能吃著苦果。”

說到這,孟思期終於發現丁倩的眼皮動了動,就像是不想聽她的描述,但是又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可是好景不長,呂鵬飛可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服侍好了就安分。你勞累了兩三年,手指粗糙,人老珠黃,你慢慢感覺,你比同齡人老了許多,可這時候的呂鵬飛開始嫌棄你了,你做這樣不好,做那樣不好,俗話說,婚姻七年之癢,可是呂鵬飛根本就等不到七年,他在家嫌棄你老嫌棄你醜,在外面又找了新的女人。”

“你是一個骨子裏剛強的女人,你可以忍受他作威作福,但是不能忍受欺騙感情,於是你提出了離婚,沒想到正中呂鵬飛下懷,他同意了,婚內出軌,你以為能分到財產,沒想到呂鵬飛早有準備,他不但沒給你留下一分錢,還把你的錢刮走了,你讀書少,沒有很強的法律意識,也不懂得用法來維護自己的利益,在這場婚姻裏,你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

當說到這兒,孟思期明顯覺得丁倩咬著嘴唇,眼底出現了逃避,她好像很抵觸這件事,但是她無能為力,只能任憑別人述說。

“婚姻失敗後,你的人生黯淡無光,但另一個人,一直把你當成親姐妹的龍善文,卻風姿多彩,她又一次邀請你過生日,許願時,她告訴你,要用禮物交換你的好運。你心裏肯定很鄙夷,但是又沒有辦法反駁,你帶走了她的禮物,但並不像你說的那樣好好珍藏,那塊手表,那塊項鏈,你都以低價處理給了親戚朋友,你不喜歡龍善文,你恨她,你恨她奪走了你的運氣,所以你決定殺了她。”

孟思期說完這句話,丁倩產生了一些不自然,她搖晃了幾下脖子,嘴唇由於緊緊咬著,已經出現一些血絲,但她自己沒發覺。

她在和自己較勁,她像是處在崩潰的邊緣,自己在拉回自己。

她突然擡起頭,直視著孟思期,那眼底,孟思期沒有看到眼淚,但看見了幾絲鮮紅的血絲。

丁倩幾乎是怒視著說:“你憑什麽說我殺了她,就因為我過得不好?我是過得不好,那是我的人生帶給我的不幸,那和龍善文有什麽關系。就因為龍善文過得好,你覺得我要殺了她,這世界上過得好的人,那麽多,那麽多,我殺得過來嗎?”

這句話給了孟思期當頭一棒,她說得對,並非每個人都會因為嫉妒而產生殺人動機,也許丁倩不是這樣的,但是現在面對這麽多未解的疑點,丁倩的話並不能證明什麽。

同樣,孟思期的描述也不能說明什麽,密室太完美,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只有十拿九穩的證據才能給丁倩定罪。

她鎮定地說:“心存僥幸是沒有用的,丁倩,那就等證據吧。”

審訊結束回到辦公室後,孟思期的情緒幾乎跌落到了谷底,其實整場審訊看起來是失敗的。

馮少民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走向她,語氣很平緩:“小孟,不要有什麽想法,這是很正常的審訊流程,沒有嫌疑人會輕易就範,否則這世界上就沒有懸案了。”

“師父,是不是一會兒,她們就離開警局了。”

馮少民點了點頭,又馬上說:“不要擔心,只要有新的證據,一樣可以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接下來,我們再好好深挖一下細節,再到民宿取取證,我相信無論再完美的現場,總會有漏洞。”

“我明白了,謝謝師父。”

接下來的幾天,馮少民帶著他們搜查線索,繼續走訪了一些認識她們的人,包括夏素蘭的丈夫董大河,丁倩的前夫呂鵬飛,孫園園的前男友蔣天,在走訪時,他們對三個人的看法基本差不多,她們是屬於那種任勞任怨的性格,對於和龍善文的關系並不十分了解。

因為生活的壓迫,可能她們產生了這種任勞任怨、逆來順受,所以在生活中,她們多數是被欺負的角色。

在走訪龍善文的丈夫沈松時,他的情緒比較穩定,但每次提到龍善文的名字都會產生停頓,夾雜沈重的呼吸。他希望警方早日破案,他想好好安葬龍善文,讓她走得沒有遺憾。

在孟思期看來,沈松對龍善文是有深切感情的,可能他對龍善文心存愛意,因此在這四個人當中,龍善文曾經是幸福的。

經過幾天調查後,所有關於三人的線索似乎越來越渺茫,孟思期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

她反覆整理筆錄,又比對了現場痕檢報告和屍檢報告,發現沒有漏掉的疑點,丁倩三人的口供太完美了,譬如對刀子的使用情況,她們表達得很接近。

如果是合謀作案,那麽這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但是非常可惜到現在都沒有可靠證據。

孟思期還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到現在都沒有獲得任何畫面,她去過現場,接觸過嫌疑人,見過屍體,這些以前可能帶給她畫面的載體,這一次似乎和她擦肩而過。

也許那天龍善文的屍體沒有仔細看清楚,她還想去看看,或許有新的發現。

走進法醫辦公室,陳傑蓉正好在座位上,孟思期特意說明了原因,陳傑蓉馬上答應了,帶著她一起來到停屍房。

龍善文的屍體剛剛經過屍檢,在停屍房的冷庫內,工作人員將屍袋擡到了金屬板上,陳傑蓉上前拉開了屍袋的拉鏈,和以前一樣,她細心地拉到了底部,將屍袋完全打開。

龍善文的遺體全部展露在孟思期的眼前,和以前相比,孟思期對屍體的心理閾值已經大幅提高,再加上有陳傑蓉在這,她一點都不害怕,而且她主動靠前了幾步,站在屍體旁邊近距離觀察細節。

和現場相比,龍善文眼睛緊閉,眼瞼上呈現偏紫色,鼻翼兩側和嘴唇也有這種顏色。孟思期了解過,這應該是冷凍後血液降溫引起的顏色變化。

死者面部死灰,嘴巴微張,牙齒隱約可見。冷不丁一看,有些嚇人,但從臉型上看,龍善文生前屬於標致美人。

這幾天走訪,她也收集了被害者照片,是那種第一眼就能讓人記住的美,有股小家子氣,但是眉眼都很精致,雖然曾經貧窮,早年照片面部偏瘦黃,但明顯這幾年的生活養好了她,皮膚很白。

再往下,就是死者胸前一道非常長的創口,創口已經經過清理,沒有血漬,創口內部呈紅褐色,邊緣切口整齊,創口尺寸要比那把水果刀刃大,應該是皮膚外翻所致。

她在屍檢報告裏看到過陳傑蓉的詳細描述。死者生前被刺因創口周圍皮膚肌肉收縮性,向兩邊外翻。

是現場那把水果刀導致的致命傷,屍檢早已定性。除去這個致命傷,龍善文的遺體上再沒有其他創口,甚至沒有明顯的傷痕,這也就說明兇手提前就做好了準備,甚至摸準了身體致命位置,一擊致命。

正在此時,那種似曾相識的眩暈感再次襲來,有過多次經歷,孟思期已然熟悉這種感覺,她像預兆似地,輕輕捏著拳頭扶住了額旁太陽穴位置。

一副畫面浮現在她眼前,這是燈光昏暗的夜晚,地面上孟思期還能看到點點斑斑的燈光,應該是還沒關掉的彩燈留下的光影。

畫面像是從她的視野俯瞰,裹著黃色餐布的手,穩穩抓起地上指頭沾滿鮮血的手腕,孟思期斷定,那應該是兇手在龍善文死後,抓住了她的手腕。

隨著兇手手部移動,龍善文的食指帶著血跡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圓在一點鐘方向斷開,沒有完全合上,大概是因為兇手的動作和龍善文的食指出現了短暫的偏差。

然後,兇手將龍善文的手掌挪到到中間位置,食指停在圓心,兇手做出了下拉的動作,但是龍善文指尖血跡已抹盡。

兇手有個短暫的停頓,拿起她的手腕,可能是想用她的食指在附近沾染一些鮮血,但是動作停住了,兇手果斷放下了她的手掌。

霎那間,畫面就像被什麽漩渦吸住,猶如一陣流光慢慢地向中間龜縮,畫面消失了。

畫面帶來的餘震並不強烈,和以前的畫面相比,這副畫面要輕松一些,至少沒有直抵眼球的血腥。

但是這種感覺仍然讓孟思期有種短暫的眩暈,她努力站穩,並不想陳傑蓉為她擔憂。

她又在龍善文的遺體旁停留了會,沒有檢查出更多的信息,或許是剛才的畫面早就充滿了她的腦海,她已經無暇再去探知別的秘密。

她轉過身準備提出離開時,陳傑蓉的臉上有淡淡的擔憂,看來剛才她的眩暈應該是表露了出來,陳傑蓉沒有直接幫她,但走出停屍房的門後,陳傑蓉拉了拉她的手,“思期,一定要休息好,龍善文的案子也不是急來的。”

“謝謝蓉姐,我會聽話的。”

觀察完龍善文的遺體,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孟思期的心裏越發有些沈重,她從辦公室桌上拾起了背包,一步一步走向警局大門,外面陰雲密布,正籠罩在今陽的上空,似乎有一場大雨即將來襲。

出門的同事有認識她的,對她喊:“小孟,記得帶傘。”

她本能地點了點頭,跨開小步,朝馬路上走去,走向每天固定等待的公交站臺。

她突然覺得,她錯了,所有的推斷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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