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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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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路誠的這一通發瘋,成功地鎮住了所有人,包括祈玉那兩個本來正在午睡,被吵醒後怯怯依偎在媽媽身邊的雙胞胎。

祈玉漫不經心地安慰著一雙女兒,一邊冷眼看著眼著這一幕。

她依然是一個樂子人。

這麽暴躁,祈真以後有苦頭吃了。

祈真默默地看著路誠,曾經有那麽一個念頭從她腦中閃過:路誠這麽暴躁,他以後會不會家暴?

下一秒,她給了自己一個非常肯定的回答:不會!

路誠看似暴躁,但他其實是有理智的,比如剛才,他只揍了祈家寶,不會直接對她爸爸動手;比如之前薄美婷那件事,他那麽生氣,都沒對薄美婷動手,反而揍了陳智慧,因為陳智慧是他非常信任的朋友,陳智慧做的事,某種意義上比薄美婷還惡劣;再比如曾經揩她油的那兩位,路誠後面跟她說過,那兩位劣跡斑斑,他早就謀劃著對兩人下手,根本算不上一時沖動。

路誠就算發瘋,也是理智的發瘋,比如揍祈家寶,是發現她身上的傷就放過話的。

剛才雙胞胎被嚇到出來時,路誠眼裏有內疚和心疼。

他其實情緒很穩定,有事直接解決,不藏著掖著,不拖泥帶水。

祈真自跟他相處後,漸漸也學會了有事說事,不多內耗。

最後,祈真拿回了手機,錢包,還有戶口簿。

“三十萬,不用帶回”這個結果,對祈廣良和李娟來說,其實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祈真逃跑後,他們一度認為,已經無法再從祈真身上拿到大的好處。

當然,等開學後,他們肯定要去學校鬧的,祈真是有編制的人,自然經不起他們折騰,最後肯定還是要做出讓步才成。

而現在,他們也很清楚,這三十萬,算是買斷了祈真和他們的關系了。

他們要再去祈真學校鬧,大概這個叫路誠的男人能把他們撕了。

兩點一刻到家,離開時,還不到三點。

下樓時,祈真一直沈默。

路誠捏了捏她的手:“心裏不痛快?”

祈真的確是心裏不痛快,想了想,說:“給多了。二十萬足夠了。”

路誠瞅了瞅她的眼睛,眼圈紅紅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

“算了,我也不差這點兒,主要還是圖個清靜。要是他們到你學校去鬧,你又不像其他打工人,可以隨時挪窩,到時候影響不好。”

祈真明白他說的是對的。也幸虧現在是暑假,要不然他們早殺去學校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到時候還不定那些領導同事怎麽看她呢。尤其她還是剛工作的新教師。

出了樓洞,外面陽光正盛。

兩人來到車邊,路誠扒著車邊說:“回去領證。”

祈真順手打開副駛的門,鉆進車前,飛快地點了下頭。

回去這一路,路誠把車開得飛快。

“慢點行不行?太快了。”祈真有點害怕。

路誠笑:“我都開了多少年大車了啊,心裏有數的。”但還是將車速降了下來。

提到這個,倒正好提醒了祈真。

她還真的有點不解,以路誠的條件,其實沒必要還辛苦地開貨車賺那點錢吧。

這一次,路誠沈默了很久。

祈真比較敏感,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頓時有點坐立難安。

這時,路誠輕輕地咳了一聲。

“其實是不太好意思承認。”他難得露出一點尷尬的神色,“早幾年,就剛二十那會兒,我特別心浮氣躁。以你的性格可能不理解,我當時就是覺得……遂原太小了,我每天都困在遂原,困在秋花胡同,面對我二叔闖的一個又一個禍……秋花胡同的人大部分是不錯,可我們不能‘我弱我有理’對吧,所以我二叔犯了錯,除了要賠禮道歉,該賠的款,還是得賠。有一次他闖的禍太大,他是成年人,力氣比較大,跟一幫孩子玩,把一個廣告招牌弄倒了,砸了好幾個孩子,那一次,賠了我整整一年的積蓄,還要像個孫子一樣一家家去賠禮,一家家去說好話,求原諒。”

祈真抿緊嘴唇,雖沒有親眼所見,她能感受到路誠當時的絕望。

“那一年,我特別渴望離開秋花胡同,離開遂原。所以跑去考了個大貨車的駕照。”他沒看祈真,只輕聲嘆息,“開長途貨車雖然身體累,但精神是放松的。我可以短暫地忘記遂原和秋花胡同的一切,見識到外面不同的世界。”

祈真覺得心裏堵堵的,卻不知道怎麽安慰路誠。

“不過後來,我走過很多個城市,繁華也好,落後也好,發現在那些地方都沒有歸屬感。而且那種逃避心態並沒有用,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我在外面時,還是要牽掛家裏。後面這幾年,就覺得心慢慢安定下來。其實現在出車的次數已經很少了。”

他很平靜,祈真卻從中看到一個人對生活的妥協。

遂原,是路誠迫不得已的終點。

雖然他們現在生活在同一所小城裏,但這些,已經是她拼盡全力的成果。

對她來說,遂原可能是終點,但同時,也是起點。

下了高速,一路將車開到民政局門口,下車前,祈真叫住路誠。

“你想出去嗎?”

“嗯?”

祈真輕輕地咽了口口水:“我是說,你想搬到更大一點的城市嗎?其實你如果搬去大一點的城市,哪怕是一線,也可以過得下去的,對吧?我可以繼續考,但不敢說一定可以考到更好的學校去。”

路誠終於皺起了眉頭:“你想打退堂鼓?”

祈真搖頭:“我怕拖你後腿,怕你以後怪我,把你困在這個小城市裏。”

路誠狠狠地磨了磨牙:“祈真,要不是現在在外面,我早把你摁到床上,往死裏幹了。你說的這都是什麽屁話。我一個成年人,沒被人拿刀指著,拿槍逼著,自己做的選擇,以後能怪到你頭上?我都說了我不羨慕外面的世界了,要是你向往,我可以努力帶你出去;要是以後孩子想去,我可以幫著存一筆錢,要只是我自己,我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打算在這裏終老,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祈真拿眼睛瞪著他。

“你這麽兇幹嘛,我……我……”表面上,是她怕拖他後腿,可事實上,祈真也形容不明白,她是心裏發堵,覺得難受。

就好像如果當年她沒考上大學,沒拿到編制,她大概也是這樣的難受。

難受的根源,其實是一個人夢想的破滅。

祈真眼圈都紅了:“我看不得你受委屈,這總行了吧?”

路誠再精明,一時也沒理解到她這九轉十八彎的心思,好半天,他才回過味來。

“傻傻的。”路誠用力揉了下她的頭,“說的什麽傻話,我哪裏委屈了?我都不知道多高興,要是當時真搬走了,我二姑肯定不會把你介紹給我,我現在還單著呢。”

“那還有別的女孩子。”祈真吸了下鼻子。

“那我肯定不會也對她一見鐘情對吧。這種事你真以為這麽容易遇到?”

提到“一見鐘情”這四個字,祈真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路誠看到她這樣,又好氣,又好笑。

“你啊。”

頓了下,他輕聲道:“其實我以前,也想過要不要妥協。每次相親失敗,看著我奶奶失望,我心裏都特別不好受。我就想,要不然就找個人湊合一下算了。可是始終還是不甘心。我很清楚我自己,不喜歡的人,不是靠時間積累就會有好感的。我怕我到最後還是會忍不住提離婚。一輩子太長了,天天面對不喜歡的人,還要和她上床,生孩子,我做不來。”

輕輕地揪了下祈真的臉。

“我還是想找個自己喜歡的。看到她,就想跟她過一輩子。”

--

從民政局出來時,天上的日頭還挺高的。

祈真將兩個紅本本看了又看,最後拿起剛拿回的手機,拍了照,第一次發了一條朋友圈。

【祈真,路誠,以後的每一天,都是獨屬於我們的,真誠年代】

她的朋友不多,第一個點讚的是路誠,後面稀稀拉拉有幾個同事,當中夾著楊露的尖叫,說她悶不作聲辦了這麽大一件事,太壞了。

當然,路誠那邊,也破天荒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他沒祈真這麽文藝,就簡單一句話。

【不是單身了,以後有什麽事,要先問過我老婆哈】

路誠的朋友圈就熱鬧太多了,一連串的恭喜裏夾著各種插科打諢,熱鬧得像菜市場。

祈真看了一會兒,覺得鬧眼睛,就將手機丟給路誠,懶得再看。

對比太強烈了,傷自尊。

兩人回到家,路誠第一時間將兩個紅本本在胡美芳面前晃了晃。

胡美芳那叫一個開心啊,忽然重重拍了路有錢一下。

“路誠領證多正常的事,你叫什麽叫?”

路有錢摸了摸後腦勺,一臉懵。

“我沒叫啊媽。”

可老太太那一嗓子,已經成功引起胡同那些人的註意。

立即有好幾個人湊到院門前。

“路誠領證了?”

“這麽快嗎?不是中午祈老師才答應求婚的嗎?”

“喲,這個效率可以啊,十個月後美芳該抱上重孫了吧。”

路誠一臉無奈地看著胡美芳。

果然是不能相信老太太可以守口如瓶的。

--

晚上,路誠走進臥室那一刻,祈真先是一陣心虛,可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結婚了。

對啊,領證了啊。

他們現在是夫妻了,睡一起天經地義!

可是還是有點害羞的,當中還夾著一點憧憬和期待。

路誠的身材這麽好,那方面應該……

意亂情迷間,路誠忽然低低地爆了句粗口。

“高興過頭,忘買套了。”

祈真縮在他身下,臉通紅。

“昨晚你都沒提這茬。”

路誠笑道:“不一樣。昨晚開始是想逗逗你,以為你會拒絕的。”

結果後面剎不住車那就是另外一件事。

祈真臉更紅了,聲音低如蚊子叫。

“也可以……不用的。”

路誠呼吸重了一分:“祈真你別誘惑我,會懷孕的。”

祈真擡起頭,湊到他耳邊:“我又不是丁克,一個孩子也是要生才有的啊。”

路誠明顯被撩撥得不輕,看她的眼神簡直像要吃了她,忽地,他一把扯過被子,將兩人完全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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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祈真從夢中醒來。

夜很靜,有一點微弱的光從窗簾裏透進來。

路誠面對著她,側躺著,一只手松松地搭在她的後背上。

這個人,已經是她的丈夫,或許很快,就要成為她孩子的父親--她現在,算得上是最危險的時候,懷孕的可能非常大。

非常奇特地感覺。

又熟悉,又陌生,想不通這個人怎麽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的手輕輕地貼上小腹,不知道這裏面是否已經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

如果有了,其實是好事。

這是她的一點小小的算計。

哪怕路誠以後會出軌,這幾年應該不會。

她早點生個孩子,哪怕路誠後面喜歡上其他人,到時候孩子大一點,也更方便她照顧。

總比要她一個人照顧一個剛出生或一兩歲的孩子要強。

“想什麽呢,不睡覺,眼睛睜這麽大?”路誠緊了緊手臂,將她抱得更嚴實,“還痛嗎?”

祈真搖頭。

老實說,感覺不錯。

路誠果然是有天賦的人,在這方面也有很好的體現。

“婚禮我打算放在十一辦,就算真懷上了,也來得及,應該還沒顯懷。”

祈真乖巧地哼著:“好。”

路誠的手貼上她的小腹,語氣裏帶著一絲滿足:“你說會不會已經來了?”

祈真老實回答:“說不定。我現在在危險期。反正懷上了也好。”

她將自己剛才想的那些說了一遍,說完,還得意地看著路誠,好像在說“看吧,我也有心計的噢”。

然後,她成功地將路誠惹毛了。

“祈真,你就不能想我點好的嗎?”翻身將她壓到身下,路誠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就這麽篤定你只生一個孩子,你姐可是生了雙胞胎,說明你家有生雙胞胎的基因。”

祈真一下子傻了眼。

“不……不可能吧?”

誰跟你探討可不可能。

到底還有誰家新婚夜,新娘子在考慮離婚的事?

他的臉貼在祈真頸間,聲音悶悶地傳進祈真的耳朵裏。

“不要總是想著離婚的事,祈真。你這樣,我很難受。”

祈真呆住了。

這是第一次,路誠在她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她以為他會像下午時那樣兇她,跟她掰扯一大通道理,她甚至都做好了被兇的準備。

反正她又不怕。

路誠兇她時,眼神一點都不狠,反而特別溫柔,還夾著無奈,簡直像個紙老虎一樣。

結果現在,紙老虎變成了一只受傷的小貓。

她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所以總會將所有事往最壞的方向先設想一遍。

只是沒想到,無意中傷到了路誠。

如果說她的潛意識裏,始終是缺乏安全感的話,那麽對路誠來說,是不是有另一種不安--害怕得不到她的信任。

明明他已經做得很好。

一片寂靜中,祈真擡起手臂,第一次,像以前路誠做過很多次的那樣,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

“對不起。路誠,或者你也在害怕,怕我不信任你,但是我其實,對你很有信心。真的,我就是比較矯情,習慣了往壞處想,你已經做得很好,非常好了。”

輕輕地嘆息一聲,語氣裏卻帶著喜悅。

“路誠,我把一輩子交給你了噢。是一輩子啊,到我死那天才算結束,明白嗎?”

路誠用力親了她一口,學著她以前的語氣。

“呸呸呸,童言無忌。還有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看來沒累著。”

祈真忽然意識到危險,想了想,卻將路誠抱得更緊了。

一輩子很長,也許以後會遇到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可是祈真很有信心,他們會越來越好的。

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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